阿深大排檔的老闆和老闆娘饒是見多了這種街頭鬥毆的場面，也不敢開口叫人賠錢，更何況還是蛇口幫的人，只能看著地上凌亂一片，心疼一片。在社會賺個錢不容易。
“喂！那個！”蕭峰在後面喊，“就想這樣走了？打爛的東西不用賠啊！”
牛眼凶神停下腳步，也不回頭，讓一個小弟拿錢交到老闆手中。老闆數了數，一共三張百元大鈔。那小弟惡狠狠問夠了嗎？怎麼說不夠，就算不夠也要說夠啊，他們能賠錢不砸店就不錯了，老闆小雞啄米連連點頭說夠了，夠了。
等那些蛇口幫的人都走了，剛才吃著飯因為打鬥而躲到一邊去的人們又紛紛回到了自己位置，重新推杯換盞，這裡很快就恢復了之前的熱鬧。老闆和老闆娘跟蕭峰和駱賓說了謝謝，然後開始埋頭忙著收拾，完了就開始忙活，該整菜整菜，該接客接客，該清桌就清桌，好像沒發生過什麼一樣。
很快，老闆娘給兩人端上來了一盆皮皮蝦和一盆小龍蝦。葡萄酒被打沒了，駱賓只好叫老闆娘拿來五瓶冰鎮的啤酒，搭配夏天這樣的搭配簡直夠爽。
“這下好了，都是你愛吃的，真夠巧的啊。看來老天覺得剛才我不夠誠意，還點了自己喜歡的碳烤手撕魷魚和油燜大蝦，所以拍了個混小子過來砸場，為的就是這樣，夠誠意了吧？”
蕭峰笑，透過駱賓的眼睛彷彿看進了他的心裡。“你是沒錢再來幾個菜了吧？肯定平時老婆不給錢出來！要不我請你幾個你喜歡的？因為那三個菜就是我打翻的，是我不自信了。不過人老了嘛，保險一點比較好你說呢？”其實他剛才最怕的就是駱賓被那幾個年輕人傷到，或者被幹倒，情急之下就做出搬桌子砸人的反應。
“還是你懂我，身上的確不夠錢了，剛才計劃著把菜都點完了，就不剩什麼錢了。”
蕭峰喊來了老闆娘，又點了剛才打翻的碳烤手撕魷魚、油燜大蝦和清炒空心菜，再加了一個玉米排骨湯。
就算蕭峰和駱賓是老熟客，也在剛才為他們索賠，但老闆和老闆娘是個有原則的人，炒菜上菜還是按之前的順序來，二十分鍾菜才上齊。最後上的是玉米排骨湯，小份的。這時候兩人吃了很多皮皮蝦和小龍蝦了，蕭峰面前堆起了一座蝦殼山，就他吃的多，比駱賓多出三倍來，這是他最好的一口。
蕭峰很少喝酒，但見駱賓又舉起了被子，便象徵性碰一下，抿了一口，而對方一口吞下整杯，大呼好爽。
“你今天找我就喝酒那麼簡單？”蕭峰剝著蝦問。
“我真的辭職了。”駱賓看著他說，接著又往自己的被子裡倒酒。“就在那天的慶功宴上宣佈的。我在前一天給你發短信了，沒看見嗎？”
“看見了。”
“為什麼不去送送我，難道吵了一架就不要我這個兄弟了？你知不知道，我們以後見面會越來越少，甚至再也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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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事不對人，你那樣做我不贊成。是，我承認我氣在頭上，但你這麼做真的好嗎？”
“這麼做？你說，人證物證口供都齊了，胡屠也承認是他自己殺的人。”
“一定要查他背後的人。”
“你怎麼知道他一定背後有別的人，有證據嗎？你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推測罷了。”
“那他殺人時為什麼兩次都會出現那些畫面，穿喪衣的女鬼、小孩。關鍵是那女鬼就是我女兒，而孩子是白靜的兒子一諾。你不覺得這些都是經過精心安排的嗎？”
“胡屠都說了，只是駭客的惡作劇而已。我知道，你之所以這樣認為，就是因為女鬼就是小曼，而且跟她死去的樣子很像。但是我還是覺得你想多了。峰，人都走了那麼久了，你也該放下了。我已經不是警察了，你也不是警察了，不想在談論這個案子了，喝酒。”
“我也不是警察......你還真的把我開除了？”蕭峰把手中的皮皮蝦扔下盆子，眼睛死瞪著駱賓，感覺下一秒就翻臉。“你這事做的！真是夠漂亮啊。”
駱賓一臉無辜：“你別這麼看我，不是我幹的，是新來的局長。小白兔他們沒人告訴你嗎？你說你，怎麼就幹這麼糊塗的事情？”
“什麼事情？”
“別給我裝糊塗，你在搜查胡屠家的時候是不是在壞掉的電視家裡搜到了五十萬現金？你沒當證據收集，反而故意隱藏，交給了胡屠的兒子胡來。我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做做，蔡甸白血病治病要錢、胡來上學要錢、娘倆日後生活要錢，但好歹你也是辦案那麼多年了，怎麼會犯這種低階錯誤？這新局長已經夠意思的了，不把你抓起來以瀆職罪判個一年兩年的就不錯了，僅僅是開除而已。”
蕭峰無話可說，這事的確就是他幹的。
“不過也好，你也該歇歇了，換個工作幹吧。查案你的確有一手，但做人不夠圓滑，又重感情，處理事情不會思前想後，處處不設防。這不，也不知局裡的那個臭小子就舉報你了，新來的局長才開了你。”
“那你覺得我適合幹什麼呢？還能幹什麼呢？”
“隨便找個工作都比你當警察的時候強，相信我吧。要不我給你介紹個工作？我有個哥們，叫硃紅衛，是勝地汽車零件製造廠的老總。好像他們保安部招人，就你保持到現在的身手，去了估計就是當老大了。他呀，挺有錢的，經常給我從帶各種好酒，你去他那裡工作福利肯定不錯。”
“可以。你現在就跟他聯絡，問問情況。”
“這才對嘛，別得開就好。”駱賓拿出手機，撥了過去，很快就有人接起來了。
幾乎不寒暄，直接進入主題，駱賓語氣輕鬆，沒有任何架子，看起來兩人也是十分要好。掛了電話，駱賓宣佈了好消息，那邊保安部正缺蕭峰這樣的人——白馬市公安局查案一把手，還曾經在軍隊服役過。蕭峰條件真是不錯，駱賓的朋友硃紅衛說他到了就給部長的位置。
“謝了啊老駱。”
“客氣什麼！好好幹，養老生活沒問題的吧？喝酒！”
蕭峰忽然想到了什麼：“等會兒，你剛才說——以後我們見面少，可能會不會再見面？什麼意思？”
“我明天就出國了。”
“哪裡？”
“日本。”
“行啊。怎麼突然想去那裡了？”
“我爸媽在那邊生活了有兩三年了，說不回來了。怕他們老了沒人在那邊照顧，所以我得過去。”
駱賓的家境一直不錯，也不知當初為什麼選擇當警察這種危險的職業。據他所說，因為看幾部關於警察的電視劇，一時熱血上來稀裡糊塗就去了警校。蕭峰說：“那就祝你一路順風，到了那邊注意安全，畢竟在日本。”
就這樣，蕭峰留下了硃紅衛的手機號，兩人繼續喝酒，直到深夜十一點才罷休。駱賓最後喝醉了，蕭峰將他送回了他家，再回自己家。躺在床上頗為感慨，為自己被警局開除，也為駱賓明天出國。他看了好久的天花板，才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他收到了一封簡訊，是政治部的號碼，說的就是辭職一事。這下蕭峰徹底死心了，警局是真的回不去了。他吃完早飯，就到常去的理髮店理個發，將自己的鬍子也修理一番，讓整個人顯得精氣神一些。在家的時候他給硃紅衛打了電話，硃紅衛安排了公司人事部的人面試，約好了下午四點。
沒想到熟人推薦的工作還要面試，蕭峰有點緊張。吃過午飯後，將很久沒穿的西裝從櫃子裡拿出來晾在通風的地方除去一些味道。這套西裝是陶婉當時給他挑的，阿瑪尼的，她說喜歡看他穿，帥，每次逛街回頭率很高。
兩點的時候蕭峰準備好了，在西裝上噴了點淡淡的香水，衣服放櫃子久了有味，只能這麼做。對於面試，他這是第二次，也是真正意義的第一次。第一次面試，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當時拿著部隊的推薦信，公安局一看到人，直接就安排崗位了，並不算是真正的面試。
他有點緊張，站在客廳的鏡子前，聯絡微笑和說話。阿九看了，就過來問：“你今天幹嗎去啊？整那麼帥氣，真是年輕不少啊。”她懷裡的星火喵了一聲，好像也是跟它主人問一樣的問題。
“去面試，勝地汽車零件製造廠。”
“面試？”
蕭峰這幾天沒有告訴他母親和阿九自己跟駱賓吵架，昨天也沒有告訴她們自己被警局開除的事情。男人嘛，有事自己扛。“嗯，那裡聽說福利不錯，朋友介紹的工作。”
“怎麼突然換工作了？”
“咳，在公安局那麼多年，就只會查案了，一直上不去。沒辦法，換個工作估計會好一些吧，試一試。”說這話的時候，蕭峰眼裡掩不住失落。
“那麼，加油吧。還有，以後不用給我發工資了，管吃管住就行，反正我也沒什麼家人，幾乎沒有花錢的地方。你就把我當成你的家人吧！”
“家人？”
蕭峰還是被感動了。在此之前，她的確說過，當他打算不再公安局幹了、工作不穩定，就不用給她發工資了。當時以為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是真的。
“對啊，反正老媽子已經說了，認我做她女兒，既然你比我大，那我就叫你哥吧。你要是不適應的話，我可以叫你峰哥，再不行，就還是叫蕭峰吧。”
“當然可以，你覺得怎麼順口就怎麼叫。”小時候蕭峰並不是家裡唯一的孩子。那個年代一個孩子太少了，蕭峰當時還有一個弟弟和妹妹，不過在村裡的一個深溝裡溺死了，這事對他父親和母親打擊非常大。特別是那個可愛的妹妹，深得她的喜愛，。這也就難怪她會認阿九為女兒了。蕭峰認為，只要老人家開心，有什麼不行的。
“那我就叫你哥吧。”阿九伸開雙手說。“可以抱抱你嗎？”
這一舉動將蕭峰驚了一下。沒有拒絕，點了點頭。“可以。”
阿九抱著他，臉貼在了他的胸膛，頭頂的位置是他的下巴。“謝謝你的收留。”
蕭峰一直就覺得阿九做事情很有城市人的風格，村裡面的人一般很少有這樣的表達方式。這樣一想，就不覺得怎麼尷尬了。
“阿九。”蕭峰輕喚一聲。阿九嗯了一聲。
“要說謝謝，我更得感謝你才是，是你治好了我母親的心病，讓她每天快快樂樂的，看起來太健康了。既然是家人，以後就別說謝謝了，見外。”
“好的，知道了。”阿九放開懷抱。
“那我去面試了。”
阿九對蕭峰做了一個手勢。“加油！”
蕭峰點頭微笑，開門出去。在市區，寸土寸金，所以大多數工廠都選擇在郊外，勝地汽車零件製造廠也不例外。這麼遠，騎腳踏車和乘公交這兩種他最喜歡的交通方式，都行不通。只好從停車場開出大眾來。
二十幾分中的車程終於結束，面試安排在廠區的人事部，有專門的面試室。負責面試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美女，打扮得很正式，試圖給來應聘職位的人一個好的公司形象，應該是硬性規定。
面試沒有蕭峰想象的那樣複雜，只是問了一件簡單的問題，年齡多少、是不是本地人、是否結婚、孩子幾個......當問到這裡時蕭峰表面上沒有什麼反應，心裡卻是十分難受的。好在這人事部的美女，很會察言觀色，蕭峰隱藏得多好，她也是能隱隱從他的眼睛中讀到一些不表現出來的內容，她沒有在有無孩子這個問題上繼續追問下去。
最後，身穿正裝的美女面試官熱情地說：“蕭峰先生，歡迎您加入我們公司的保安部，我們老總跟我說了，你曾是公安局辦案的一把手，以您的資歷肯定能勝任保安部的部長，明天你直接來上班就行，以後有什麼問題一定找我。”
美女面試官大方的伸出手來，握手。面試成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