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蘇崢想事出神時，楊東來哼著小曲兒回到辦公室。在蘇崢對面坐好，楊東來滿臉笑意道：“小蘇啊，領導們商量過了，同意你的建議。”
同意了？
蘇崢略顯詫異看著楊東來，他能感覺出楊東來此時的高興不是裝出來的。
不對勁！
心生警惕，蘇崢立刻坐正身子。
楊東來掏出一根香菸點燃，噴出一口煙霧後接著說道：“你現在就可以準備貨款了，準備好了一次性打過來，廠子接到你的款子會立刻進購材料安排生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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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性？
聽話聽音，前世的銷售經歷讓蘇崢習慣性從對方言語中尋找重點，聽到這三個字的第一反應就是在心裡默算自己需要支付多少錢。
十三萬五千塊！
幸好有滬市開業的火爆銷售在前，要不然蘇崢還真拿不出這筆錢。可若是真的把錢給十一廠，去廈城開店的計劃就要延後。
耽誤一段時間倒也算不上什麼，反正剛剛建立的銷售渠道需要時間來沉澱穩固，關鍵是十一廠反覆無常的態度讓蘇崢吃不準他們到底想要幹什麼。
想想楊東來出去之前的態度，蘇崢根本不相信十一廠的領導在會這麼短的時間內達成共識跟自己重歸於好。
那他們為什麼敢答應收錢呢？
再看楊東來近似得意的笑容，蘇崢心中的不安更濃。
不得已，只能使用最笨的方法——換位思考。
如果自己是十一廠的領導，不想讓別人把持最賺錢的兩個市場，遇到今天這種情況會怎麼做。
收錢就得給貨，這樣一來就無法限制對方，也就達不到收回市場的目的。收了錢不給貨，豈不是……
嗯？
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越想越覺得接近真相，蘇崢心裡暗罵十一廠領導無恥，臉上卻是浮現出微笑，“楊廠長，錢我已經準備好了，這兩天就能打到廠子裡。”
楊東來微微一怔，看蘇崢的眼神變得復雜。
蘇崢確實能賣衛生巾，但他賣出去那些衛生巾根本賺不到這麼多錢。不用想，這些錢肯定是電器生意賺到的。
你都有更好的賺錢路子了，為什麼還這麼貪心呢？
可轉念一想，蘇崢把錢打到廠裡，楊東來心裡竟是隱隱有些激動，腦子裡甚至搶先腦補出蘇崢被卡貨量時的畫面。
“楊廠長，十三萬五千塊前可不是小數目，這麼大一筆款子提前打過來，咱們是不是得寫一份協議，表明這筆錢的用途？”
沒等楊東來高興幾秒，就聽到蘇崢後面這句話。暗喜瞬間消失，眼神變得犀利，這小子不會是猜到什麼了吧？
“小蘇，咱們打交道不是一天兩天了，你還是咱們十一廠的子弟兵，連這點信任都沒有嗎？”楊東來故意板起臉，不滿看著蘇崢。
“哪能呢！楊廠長誤會了。”
蘇崢趕緊擺手，接著笑道：“我要是不相信十一廠，怎麼會主動提出提前支付貨款呢，您說對吧？楊廠長。”
沒等楊東來插話，蘇崢收斂笑容，又是裝作無奈嘆道：“楊廠長，我歲數小說話喜歡直來直去，您別太跟我計較。自打我開始幹生意，還真就遇到過一些不好的事情，也吃了不小的虧。”
“誰讓我年輕呢，吃虧就吃虧吧，權當交了學費。可既然交了學費，那就得學以致用不是？再說了，做生意籤合同本就是正常做法嘛，我提前打款可以，廠裡是不是得寫清楚什麼時候發貨？”
聽到這裡，楊東來臉色陰沉下來，這小子真猜到了！
剛剛商量出來的辦法，他只是聽一聽就能猜到真相，根本不可能看不透廠裡想幹什麼，他是故意的！
這小子膽子真大，他就不怕這樣做逼惱廠領導，徹底斷他的貨？
或者說，他就沒打算要貨？
楊東來腦子轉得飛快，僅僅幾秒鐘的時間，就有無數種猜測浮上心頭。
“楊廠長，我今天還有事，就不耽誤您辦公了。您再幫我跟領導們溝通一下，明天早上我再過來。”
說話的同時蘇崢起身，徑直走出辦公室。
從辦公室出來，謙和的笑容瞬間消失不見，轉而換上失望無奈的表情，偶爾有人從身邊經過時，蘇崢還會故意嘆氣，順便嘀咕一聲：“怎麼就生產不出來貨呢？三十萬包也不是很多呀……”
“出來了，出來了！”
蘇崢清早說的那些話在工人之間傳了一遍，很多人對蘇崢的話表示質疑，說什麼生意人的嘴最擅長顛倒黑白。也有跟蘇崢相熟的人站在蘇崢這一邊，表示蘇崢不是那樣的人，這裡面肯定有事兒。
這年頭，誰會嫌錢多？
爭執之後，工人們決定讓蘇崢當面說清楚。畢竟，產量大小關乎所有人的實際收入，這事兒不能含糊。
生產車間門口有人專門負責盯著辦公樓方向，看到蘇崢下樓出來立刻衝車間內喊了一聲，然後閃身而出，朝著蘇崢揮手：“小崢，過來一下！”
蘇崢順著聲音看過去，頓時一樂，快步朝車間走過去。
“有事兒？上班時間不用幹活兒嗎？”靠近之後蘇崢搶先開口。
“忙什麼呀，任務早完成了。”
這人剛說一句，身後又有聲音出現，“小二，咱都不是外人，你跟大夥兒說清楚，到底為什麼不報貨了。”
後面說話的不是別人，正式蘇崢在十一廠的帶路師傅趙國強。趙國強身邊圍著一群人，眼神各異盯著蘇崢等他給出解釋。
看趙國強一臉嚴肅，蘇崢擠出一抹苦笑，委屈道：“師傅，你這話從何說起啊？我上個月報了二十萬包的貨，廠裡給我發電報說生產不出來，最後只給我八萬包。電報我都留著呢，不信你下班去我家，我拿給你看。”
聽到這句話，不少工人都皺起眉頭。
別人不知道，他們身為十一廠的職工還能不清楚？倉庫啥時候也沒空過，怎麼可能沒貨呢！
“我今天過來就是找領導們報貨的，我跟楊廠長報了三十萬包，他跟我說生產不出來，十萬包都保證不了。我說我可以提前支付貨款，讓他們拿錢去買生產材料。”
“楊東來怎麼說？”
“別歇氣兒啊，楊廠長怎麼說的？”
關鍵時刻卡殼引來不少人催促。
“唉。”
蘇崢又是一聲嘆氣，“我先交錢，讓廠裡給我籤個協議寫清楚啥時候能交貨，我也好跟客戶有個交代，這過分嗎？師傅，您說說，我有錯兒嗎？”
不過分！
雖然沒人回答，但每個人心裡都是這麼認為的。
趙國強依舊緊皺眉頭，“小二，楊東來沒答應？你沒去找郝廠長反應情況？”
“沒有，我今天還有別的事情要忙，我讓楊廠長再跟領導們溝通一下，明天再來一趟。”蘇崢搖頭，感覺差不多了，“師傅，我先走了。”
眼看著蘇崢朝腳踏車棚走去，直到蘇崢騎車離開，車間門口終於打破了安靜。
“特麼的，到底哪跟哪啊！”
“我看蘇崢不像撒謊。”
“辦公室那幫人幹嘛吃的？明明有貨為什麼不往外賣！”
“三十萬包，一包就算只賺五分錢也有一萬五千塊錢。好傢伙，全廠半個月的工資都有了……”
“趙師傅，您下班後要是沒事兒去蘇崢家裡看看唄，看看他說的電報內容，好歹讓咱們大夥兒弄個明白。”
“對，趙師傅您受累跑一趟吧！”
“就是，要是蘇崢沒有撒謊，那就是那幫人故意為難蘇崢。他們為難蘇崢不要緊，但不能拿咱們的收入當兒戲。真要不行，咱們上部裡告他們去。”
“特麼的，才過幾天好日子啊，真不讓人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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