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這個傻瓜
蝴蝶沒有說為什麼要這樣做，但答案其實已經很明顯。
蒼白著臉色，老吳久久沒有出聲，李悅新和方碧瑤都擔心的看著他，想要相勸，卻又不知該怎麼開口。
良久，老吳沙啞著嗓音問道：“這是他……是另一個我的意思？”
蝴蝶輕輕點頭。
長吁了一口氣，老吳自嘲的笑道：“沒想到我也有詢私的一天……也難怪，誰讓我就這麼一個兒子呢？”
李悅新輕聲說道：“這件事你不好開口的話，就由我來辦吧，局裡人手緊張，正好也需要擴編。”
輕輕搖頭，老吳黯然說道：“不必了，部隊裡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想要說情的那麼多，這種事情現在就是個雷區，我要不說什麼，他還未必會有事，真要開了口……那反倒是害了他。”
李悅新有些急了，說道：“你的情況不一樣……”
老吳打斷了他，有些煩燥的說道：“沒什麼不一樣的，我的兒子是兒子，人家的兒子就不是兒子了？他選擇穿上軍裝就應該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我的兒子，不能是個逃兵！”
聽他這話，蝴蝶也不由得愣了，咬牙罵道：“你是不是傻了？你知道這事的後果嗎？出事的不光是你兒子，你老婆知道這件事後，也跟著就……實話跟你說吧，這事還真不是你自己開的口，是你的老部下實在看不過去，暗地裡託我來辦的。”
儘管此前臉色已經十分的難看，但聽到蝴蝶這番話，老吳依然是臉色大變，再也無法保持鎮定，一把拉住蝴蝶的手便問道：“你說什麼？我妻子她怎麼了？”
蝴蝶掙扎了一下，根本掙不開，好在李悅新急忙拉住了老吳，緩過勁來，對老吳的失態倒是沒有動怒，只是沒好氣的回道：“還能怎麼，聽你那老部下說，她心臟本來就不好，根本受不得刺激，本來訊息是瞞著她的，但還是被她知道了……最終還是沒搶救過來。”
沉默了片刻，老吳顫聲問道：“是什麼時候的事？”
蝴蝶見他態度似乎有些軟化，也是松了口氣，答道：“照那邊的時間算，你兒子的部隊上前線應該是明年年初的事，也就幾個月的時間了。”
李悅新聞言眼睛一亮，急忙說道：“幾個月，照這麼說的話那這支部隊輪戰的事情應該還沒有正式的定下來，現在調動還不算違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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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老吳的眼中也恢復了一些神采。
對越自衛反擊戰雖說是打得漂亮，之後的老山輪戰更是一箭雙鵰，一方面從戰略上消耗了越南這條瘋狗的戰爭潛力，讓他至少在今後二十年內都不可能再對中國構成威脅，另一方面也藉助這個不強不弱的對手達到了練兵的目的，著實的為部隊煅練出了一大批經受過實戰檢驗的軍事人才……但是，在整個戰爭期間，卻也是問題不斷，而其中最為嚴重的，就是領導幹部們擔心自己的子女安全，想要拉關系，走後門。
要說這人情世故，是誰都免不了的，軍事雖說在這方面抓得比較嚴，但也不可能完全禁止這種事情，但不得不說，任何事情都是要有限度的，一旦失去控制，那後果就會相當嚴重——領導幹部的子女們平時受些照顧也就罷了，戰士們雖然心裡多少會有些不舒服，但這種程度的特權也不是不能理解的，還不至於會影響到軍心士氣，可是在這要上前線的時候，要是一個個領導幹部的子女突然都往外調，你讓那些沒關係沒後臺的普通戰士們心裡怎麼想？
哦？合著犧牲報國的大道理成天的說，結果到了玩真格的時候，你們這些領導幹部的娃就一個個往後躲，讓我們上去送死？合著我們就是命賤不成？
不開玩笑，一支軍隊如果連最基本的公平都做不到，那所謂的軍心士氣和軍隊的鋼鐵紀律也就只會淪為一個笑話。眼看著部隊出現如此的亂象，臨危受命的許大將軍也是怒從心頭起，直接就下了死命令：任何人只要敢說情，說情的那個人就給調到敢死隊去，不管什麼仗，讓他們打頭陣！在這之後更是連駁了好些個老戰友，老部下的情面，這才將部隊裡的這股歪風邪氣給剎住。
所以說，老吳之前拒絕李悅新去給他兒子說情，一方面是出於本人的覺悟，這的確是違背了他做人的原則；另一方面，也是覺得事不可違，畢竟軍方在這個問題上，是鐵了心連自己人的面子都不給，誰說情都不好使，更別說他與軍方還並不是同一個系統，就算有點交情，難道還鐵得過人家一起從戰壕裡滾出來的兄弟情不成？
但是，這只是指部隊已經被確定了要上前線的前題下，一般來說，那些領導幹部就算能提前得到訊息，他們的資訊也不可能比軍方的決策層更快更及時，所以哪怕給部隊的命令還沒有正式下達，在首長們眼裡這也跟當逃兵沒什麼區別，可老吳現在的情況卻是不太一樣，因為這特殊的資訊渠道，恐怕現在就連許大將軍自己都還沒想好要調哪支部隊上去，既然事情還沒個影，那他現在給兒子調動一下崗位，就完全只是普通的人事調動，最多也就是普通意義上的走後門，而不會觸動到軍方那敏感的神經線。
“謝謝。”
猶豫再三，老吳最終似乎還是作出了決定，對蝴蝶再次鄭重的道謝，但當李悅新問到他打算怎麼辦時，卻又含糊的應道：“這件事你們都不用管了，我自己來處理……別擔心，工作這麼多年，這點事情我還是能辦得了的。”
見他這般說道，蝴蝶也就放下心來，但為了防止他犯傻，還是再一次提醒道：“不是我說你，這事你可別犯傻，而且現在這已經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了，別忘了，在那邊人家還等著我回信呢，這事要辦好了，不大不小也是個人情，辦不好，萬一你那老部下要給我小鞋穿，你說我冤不冤？”
老吳苦笑：“放心，不會讓你難做的。”
蝴蝶滿意的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畢竟這也算是人家的私事，他就算是好心好意，也不好干涉太多的。
不過，就在蝴蝶以為這件事就這樣劃上句號之時，事實卻證明他真的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
……
“什麼？老吳被免職了？”
回到北京第三天，就在蝴蝶正準備著返回二十一世紀的相關工作時，見老吳一直沒再露面，便隨口問了一句，卻沒想到得到的竟是這樣一個答案。
“怎麼回事？好好的怎麼就被免職了……是因為那件事嗎？”
蝴蝶驚訝不已，他與老吳雖沒有太深的交情，但倆人的相處卻十分融恰，在他面前，老吳一直都是以一個近乎於長輩和友人的形象存在，這使得他對老吳也是充滿好感的，對這個結果卻是有些不能接受。
李悅新黯然點了點頭，但立刻又解釋道：“不過，他還是要我代替他來感謝你……他兒子的轉業手續已經批下去了，以後可能會調到地方公安去工作，這樣他一家人就可以相聚在一起。”
“怎麼會這樣？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了，那他為什麼會被免職？”
蝴蝶難以理解，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麼，咬牙道：“是上面怪他以權謀私？見鬼了，他難道沒把事情說清楚嗎……算了，我去跟首長說。”
攔住了蝴蝶，李悅新無奈的說道：“這個處理結果是他自己要求的……其實首長也勸過他，但他始終堅持，而且，從事實來看，他也的確是違反了紀律原則。”
蝴蝶怒道：“什麼原則？不就是幫兒子辦了個轉業嗎？這算個屁大點的事，至於就把人給擼了？”
李悅新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嘆了口氣，解釋道：“如果只是轉業，當然算不了什麼，但他的問題是：之所以要為他兒子辦理轉業，是因為你提供的資訊——當初工作組成立的時候，他就下過死命令，所有從你這裡獲取的資訊，都只能用於公務，而嚴禁任何人以任何形式來謀取私利，現在他自己違背了自己制訂的紀律，所以……我們也幫不了他。”
蝴蝶愕然：“這算什麼謀取私利？何況這件事還是我讓他辦的……再說，當時這件事好像也就我們幾個人知道吧？他不說誰會知道？難道你還會去告密？”
李悅新苦笑：“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而且，你也太看輕老吳了，這件事就是他自己向首長交待的，在請求給他兒子辦理轉業時，他就直接說出了所有的實情。”
蝴蝶愣道：“他怎麼這麼傻？”
李悅新聞言皺眉，盯著蝴蝶的眼睛正色問道：“你認為他這是傻？”
蝴蝶氣極而笑：“不是傻是什麼，明明隨便運作一下就能解決的事情，他卻……”
說到這裡，心口卻是莫名的一抽，報怨的話再也說不出口，浮湧在心頭的那股燥動也莫名的被一種淡淡的憂傷和敬佩取代。
遞給了蝴蝶一張照片，那是老吳一家人的全家福，李悅新輕聲說道：“老吳他讓人謝謝你，說他一輩子為國家工作，從來都沒有好好陪過家人，這樣的結果，是他自己的選擇，既維護了黨和組織的紀律，也全了他的父子之情……這張照片，請你轉交給那邊的他。”
拿著照片，看著上面一臉幸福笑容的老吳，蝴蝶只覺得眼睛有些溼潤。
“這個傻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