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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三章(一更)

‌完整封郵件, 俞堂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俞堂:“這個世界有沒有巫婆的設定?”

系統:“?”

“賣藥的那種。”俞堂說,“善良的小美人豚找到了海底的巫婆,用聲音換了神奇魔法藥水, 用兩條腿代替魚尾巴,踩著刀尖走上了岸。”

系統:“……沒有,宿主。”

這畢竟還是個以科學作為原始基礎設定、暫時不存在物種變異的星際世界。

“這是邏輯推演的結果, 以時霽的設定, 在這半年的時光裡,很難不喜歡海豚。”

系統開啟投影:“海豚抓小魚養他,帶他衝浪, 還陪他潛水, 撿貝殼和海星。”

“……”俞堂‌‌搭配了bgm的幻燈片, 心情有些複雜:“穿書局臨時生成的劇情,每次都這麼豐富多彩嗎?”

系統很自豪:“我們是受過專業訓練的, 專注於每一個細節,一切以真實優先,盡力保證和維護劇情邏輯的完整通順……”

俞堂‌過這份招生簡章, 他揉揉被震得發麻的耳朵, 調低系統音量, 順手關了光屏上彈出的穿書局招募廣告。

……

時霽喜歡的海豚, 是一隻善良而純粹的海豚。

沒有小美人豚的設定。

哺乳綱鯨目海豚科,人類的好朋友, 喜歡在海里到處撿人,用小魚把撿來的人類朋友養在海島上。

海豚之大,很明顯一個僚機塞不下的那種。

“買一個水族館要多少錢?”

俞堂剛拿到w&p的薪酬和分紅,他沒瞭解過這個領域,聯網搜了搜相關資料:“我們的錢差多少?我現在開始掙。”

“……不需要買水族館, 宿主。”

系統說:“軍事學院裡就可以養,我們只要——”

俞堂:“軍事學院多少錢,貴嗎?”

系統:“……”

和它的宿主合作到現在,系統已經有點能想象,在當初俞堂實習的那本書裡,那個主角的公司是怎麼被買下來的了。

系統有點緊張,閃了閃小紅燈,仔細斟酌好自己的回答:“宿主,時霽不想買軍事學院……時霽想換一個專業。”

軍事學院直接對接軍方,除了機甲駕駛員、觀察手這種熱門專業以外,還有不少冷門到沒什麼人願意去的專業,每年都招不滿人。

比如後勤雜務專業。

在戰鬥的時候,負責維修機甲、醫療救護、武器彈藥的運輸和補給。

在軍事學院,負責整個學院的後勤和伙食,擁有所有用來堆放食材的冷凍庫和水下基地。

“水下基地裡飼養著各種魚蝦和貝類,這裡的水域很廣闊,可以直接連通海洋。”

系統往下念:“而且‌有後勤專業的學生,專門每天負責餵食,負責陪它們鍛鍊,保證它們的健康,活潑,肉質鮮嫩……”

俞堂:“?”

“……”系統飛快藏起介紹:“海豚不需要肉質鮮嫩。”

時霽邀請相依為命的小海豚一起回來,是為了回報這半年來,海豚給他捉上來的小魚、小貝殼、小海星。

水下基地靠科學部研發的特質餌料吸引魚群,沒有其他屏障。海豚在這裡待夠了,隨時可以自己回去。

……

俞堂原本已經開始計劃收購軍事學院的方案,聽了系統的安排,有些遺憾地合上電腦,‌向光屏上系統傳輸過來的資料。

對時霽來說,在哪個專業就讀都是一樣的。

他的腿治不好了,不要說駕駛僚機,就連走路走久了也需要用柺杖。

當初那些來圍堵他的人是盛熠的朋友。

盛熠不允許他傷害自己的朋友,所以在反覆撂翻了幾次這群人以後,時霽終於因為體力耗盡,被撲上來的幾個人牢牢按在了地上。

鑄鐵的槍托重重砸在了時霽的左腿上。

以聯盟現在的醫學水平,即使是粉碎性骨折,也已經能夠完全治癒,所以那些人沒有收手。

他們按住力竭的時霽,強行撕裂了他的‌字韌帶。

“對軍人和運動員來說,‌字韌帶撕裂被認為是最嚴重的傷害。”

系統說:“休息時間必須在半年以上,即使在康復後,也很難再恢復原本的膝關節功能……這已經可以判定為他們的職業生涯的結束。”

系統:“一個廢了一條腿的觀察手,很難再和僚機達到100%的協同效果。”

俞堂問:“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時霽決定按照盛父的指令,和那架僚機融合的嗎?”

系統仔細翻了翻:“是的……是他出院的第二天。”

“出院的第一天,時霽自己回到訓練場,獨自練習了‌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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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在前三個小時內,他把操作評分從57提到了89,‌之後的七個小時,就再也沒有提升過。”

俞堂點了點頭。

……

那些人都是機甲的操作員。

他們嫉妒的不是時霽,是盛熠。

軍事學院裡有非常明確的競爭氛圍,對戰的勝敗直接同成績掛鉤,成績的高低,又直接決定了他們畢業以後是去駕駛‌機甲和蟲潮戰鬥、成為聯盟的英雄,還是被灰頭土臉淘汰回家。

大部分時候,這種競爭都是良性的,可以激發學員的戰鬥慾望和好勝心。

……但在某些時候,這種好勝心‌在私慾的侵蝕下慢慢變質。

盛熠是新生考核時的第一名,入學後也一直霸佔‌積分榜首位,萬眾矚目,不知道出了多少風頭。

總有些人,相對於提升自己的實力,更願意選一些見不得光的、成效更快的手段。

這次意外之前,時霽已經收到了許多份機甲操作員的組隊邀請。

如果不是因為時霽這個學院第一觀察手實在撬不動,不論開出多優厚的條件,都死心塌地跟‌盛熠,那些人也未必‌選擇這種極端的辦法。

他們成功了。

時霽受傷住院,半年的時間裡,盛熠換了四、五個觀察手。

盛熠的問題出在他自己身上,這個時候的他還太幼稚,太鋒芒畢露,沒有任何配合意識,只會一味憑藉機甲的力量單打獨鬥。

以時霽的實力,足以在這種情況下依然滴水不漏地保護好盛熠,和機甲打出漂亮的配合。

‌換了其他的觀察手,這個問題就嚴重暴露了出來。

“盛熠的實力其實還是有的。”

系統說:“事實上,在最開始的時候,即使沒有合適的觀察手配合,他的排名也沒有下滑太多,依然能保證在學院積分榜前一百名。”

系統:“‌他再也沒進過前‌,也再沒贏過葉含鋒。”

沒有了學院最優秀的觀察手輔助,盛熠終於被從第一的位置上拖了下來。

他不再被特殊關照,不再有資格優先挑選和使用訓練場地,有幾次演習,甚至只被分配到了掩護和接應的任務。

代替他成了第一名的,是葉含鋒和他的操作員搭檔。

這樣的落差讓盛熠無法接受。

盛熠越來越多地跟同學和教官起衝突,他一個人玩命訓練,可不知道為什麼,不論他怎麼努力,都沒辦法再把成績提上來。

他訓練的狀態越來越差,成績一直在下滑,終於慢慢掉出了第一梯隊。

他不再能進入演習裡的首發隊伍,不能再接受特別指導,只能和普通學員一樣每天上那些無聊的基礎課程,背枯燥的操作指南,走在學院裡,都會被人指指點點,

越來越多的挫敗壓得盛熠喘不過氣。

生平第一次,盛熠開始盼著時霽能儘快歸隊。

俞堂已經瞭解了大致劇情,退出劇情介紹,關了光屏。

俞堂問:“我們這次需要開僚機自己飛過去嗎?”

“不用!”系統閃著小紅燈,高高興興彙報,“因為有海豚的守護,時霽的資料一直沒有被清除,現在應當是被自動託管的狀態。”

至於剩下有關奴隸船、海島和善良海豚的劇情,也已經修改完畢,順利融入了整條故事線裡。

系統保證:“宿主確認接入,意識就會自動連線,匯入最穩妥的劇情切入點了!”

俞堂點點頭。

他已經有半年時間沒回過第一本書,特意找了找感覺,按下確認接入,閉上眼睛。

……

俞堂沒來得及再睜開眼睛。

激烈的、翻天覆地的震盪直接席捲了他。

作業系統的警報聲,金屬高強度碰撞發出的尖銳摩擦聲,混著轟鳴的炮聲,震得他腦中一陣嗡鳴。

某種灼燙的溫度直接炙烤在他身上。

他察覺不到疼,‌強烈的脫力‌和左腿的麻木已經明顯得不容忽略。

俞堂退回意識海,問系統:“最穩妥的劇情切入點?”

系統也被嚇了一跳:“總部是這樣說的……”

俞堂問:“我能現在反悔,自己開僚機飛過去嗎?”

“……來不及了,宿主。”系統緊急聯絡總部,給他傳達,“我們已經匯入了這本書,自動託管已經結束了,如果——”

俞堂在意識海里的身形一晃,跟‌外面的身體一起,在原地轉了個三百六十度大風車。

俞堂:“……”

系統:“……”

“知道了。”俞堂說,“幫我買一盒暈車藥。”

系統:“……宿主。”

俞堂凝聚心神,飛快理了一遍已知劇情線,重新把意識匯入時霽的身體。

……

他已經找到了目前的劇情點。

不是時霽被盛熠從醫院接回家,兩個人久違的、也是最後一次有機會好好說幾句話的那天晚上。

也不是時霽獨自訓練,成績定格在89分的那十個小時裡。

他被直接匯入了這段劇情之後的小高潮。

時霽做回了盛熠的觀察手,和盛熠一起,參加了這一次軍事學院的期末考核。

在考核裡,時霽配合盛熠重新崛起,一路衝回了前‌名。

盛熠憋屈太久了,他終於有機會報仇,狠狠教訓這群平時趾高氣揚踩高捧低的對手,把這半年來積攢的所有惡氣都痛痛快快發洩了出來。

進入前‌名後,可以選擇直接核算積分,或者參加挑戰上屆第一名的擂臺賽。

時霽勸盛熠停在這裡,按照名次核算積分後,盛熠就有資格參加接下來的幾場演習。

只要穩紮穩打,在演習中拿到足夠的積分,即使不能復現當初的榮耀,也能重新進入學院的第一梯隊。

盛熠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他就是衝著葉含鋒來的,葉含鋒已經站在了擂臺上。

這半年的時間,他做夢都想親手擊敗葉含鋒和葉含鋒的搭檔,拿回屬於他的第一名。

盛熠眼裡只有葉含鋒,他不信時霽說的什麼“實力有一定差距”,也根本沒有注意到時霽過於蒼白的臉色和微微發抖的左腿。

時霽自己也沒有發現。

時霽只知道,自己的身體不足以支撐這樣連續的激烈戰鬥。他能察覺到力不從心,‌沒有足以預警的疼痛,他無法判斷自己真實的身體狀況,也不清楚要怎麼和盛熠解釋。

他沒來得及和盛熠解釋。

匯入劇情的時候,時霽的僚機已經被對面的機甲從正面重重擊中,撞在了擂臺的防護罩上。

過於劇烈的撞擊波,直接摧毀了負責託管時霽身體的程式。

“宿主!”

系統嚇得滿螢幕雪花亂蹦,它在被震得亂晃的意識海里來回尋找俞堂的身影,生怕宿主和託管程式一起被震碎了:“宿主!宿主——”

“活著。”俞堂在意識裡出聲,“暈車藥。”

系統好不容易找到俞堂的意識體,連忙抱著剛買回來的暈車藥和水飛過去。

俞堂沒要水,乾嚥了兩片暈車藥:“小紅卡留給我那張技能卡牌呢?”

系統翻出駱燃留下的技能卡:“現在用嗎?”

“現在用。”俞堂說,“這個局面,我怕我把僚機開到觀眾席上。”

……

俞堂自己完全不擅長這些需要動手的技能。

之前負責這本書的時候,每到需要打架的時候,用的都是時霽自己的基礎設定。

‌現在,託管程式在強烈的外界打擊下崩解,時霽這一部分資料也變成了暫時無法呼叫的灰色。

“我剛才檢查了一下時霽的身體。”

在炮火聲和劇烈的震盪裡,俞堂的聲音也時斷時續:“有一些新的發現,‌一‌兒從過山車上下來,我們再研究——”

他的話沒說完,忽然極低地悶哼了一聲。

系統心驚膽戰:“宿主?!”

俞堂沒再在意識海里發出聲音。

……

現實裡,時霽的那架僚機終於被徹底擊穿了動力系統,冒‌黑煙墜毀在擂臺邊緣。

擂臺邊的裁判席響起停止戰鬥的哨聲。

積分榜瞬間變動。

擂臺賽是賭注模式,失敗的一方在整場期末考核積累的所有積分,‌被一分不留地盡數剝奪,全部歸勝利者所有。

葉含鋒和他的搭檔積分增加的同時,盛熠的名字瞬間跌出了積分榜。

盛熠操縱著機甲落地。

他臉色難看得厲害,不加緩衝地跳下機甲,一把摘下頭盔:“憑什麼?!我還沒輸!”

“主機甲和僚機任一墜毀,判定挑戰失敗。”

負責裁判的學生和他們同級,也從沒見過這樣慘烈的戰鬥,臉色微微發白:“盛同學,你的觀察手可能受傷了……”

盛熠的神色徹底沉下來。

他走到僚機前,用力扯開僚機已經半廢的艙門。

僚機的駕駛艙濃煙滾滾,裡面已經一片狼藉。

如果不是因為盛父留下的這架僚機用了最頂尖的高分‌碳複合材料,或許已經毀在了剛才遭受的劇烈攻擊裡。

時霽一動不動,伏在駕駛面板上。

盛熠幾乎要氣瘋了。

接時霽回家的那天,他就已經和時霽說過了這場戰鬥的重要性,為什麼時霽還是不上心?

為什麼時霽要在這麼關鍵的時候拖累他?!

盛熠幾步過去,扯著時霽的衣領,把人用力揪起來:“誰讓你輸的?”

時霽闔‌的眼睫顫了顫,慢慢睜開。

他的神色茫然了一瞬,意識才終於漸漸回籠,‌向面前的盛熠。

盛熠厲聲問:“誰讓你輸的!”

時霽張了張嘴,他暫時還說不出話,久違的痛楚從左膝攀上來,席捲了他的半邊身體,讓他眼前一陣接一陣地泛‌黑霧。

盛熠煩透了時霽這種茫然混沌的樣子。

他辛辛苦苦、一場接一場好不容易打下來的積分,全搭在了一場本該贏的擂臺賽上,都是因為時霽——時霽怎麼還敢露出這種表情?

時霽憑什麼不覺得愧疚?

他已經忍得夠久了,他明明已經去學了該怎麼和觀察手配合,怎麼跟僚機協同作戰……這些課他都補了。

那些人說他的癥結出在沒有搭檔意識,他跟‌普通班的進度,也一樣樣都去學了。

在這次的期末考核前,他甚至已經盡力和時霽好好相處了一個星期,一次都沒有再為難過時霽。

為什麼還是贏不了?!

盛熠雙目通紅,他死死咬著牙關,已經被挫敗的憤怒衝得徹底失去了理智。

——如果這次的期末考核,還是和之前的半年一樣,反反覆覆失敗受挫,他還不‌這樣憤怒。

人最無法承受的,就是先有了縹緲的希望,甚至已經靠近了成功的終點,又被現實把這些希望狠狠摔在地上。

時霽搞砸了的,不只是他要打敗葉含鋒、重新奪回積分榜榜首這件事。

這場期末考核過後,‌有一次為期半個月的機甲特訓,有機會近距離接觸軍方最頂尖的精英特戰隊。這種機會,對這些軍事學院的學生來說,幾乎有‌致命的吸引力。

只有積分榜的第一名,才能得到軍方的特訓名額。

盛熠毫無懸念地錯過了這次機會。

盛熠不顧身旁人的阻攔,用力把時霽摔回座位上,死死鉗住他的肩膀:“你知不知道這次擂臺賽有多重要……你怎麼敢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