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
“用具鑑定, 查一查他還剩多少陽壽。”
通訊具中,傳出一個清透若梨花的聲音。
他說話的語氣時常帶著些侷促,與他命令式的句意形成鮮明比。
焦興凱不敢有一絲怠慢, 邁動著腳步朝殷長夏走來。
同流風聲一湧來的, 是鞋子和水泥地板的摩擦聲。明明不算遙遠的距離,卻每一下都踩別人脆弱的神經上。
殷長夏捏了手, 不由的緊張了來。
陸子珩他的態度出奇的怪異。
這不禁讓殷長夏想了陸子珩多年來一直掛嘴裡的話。
——只要你乖乖的, 我永遠都會保護你。
地上的廢報紙被風吹卷了殷長夏的腿邊, 風聲嗚嗚, 猶如鬼泣那般。
焦興凱經抵達了這邊:“失禮。”
他拿出了類似晶片一樣的藍色片狀物, 放到了殷長夏的額頭皮膚上。
殷長夏:“……”
他略一抬頭,便能看到附近佈下了殺機重重的具。
看來, 想跑還看時機。
殷長夏的神經高度緊張, 萬一這具測出了鬼骨, 陸子珩便會立即翻臉。
陸子珩笑出了聲:“阿祈, 你是有什麼不想讓我知?”
彷彿是訊號連線不良,陸子珩的每一句話,都帶著宛如壞掉一般的沙沙聲。
殷長夏:“沒有!”
陸子珩:“你小時候每次這麼急促的辯駁,一定都是說謊。”
殷長夏:“……我們經久沒見了,我早就不是小時候的習慣了。”
額頭的晶片飛快分析著, 發出微弱的藍光。
殷長夏心跳極亂,一旦晶片測出鬼骨, 便立即做出反擊的準備。
這段期間,他一直觀察著四周, 經摸清了周圍埋伏的具有多少。
陸子珩:“阿祈,別緊張,我不會傷害你的, 只是做一個小小的測試。”
他的語氣溫和,像是虛幻的夢境一樣。
陸子珩就像是那陰慘慘的月光,總給人一種不實感。
殷長夏眼神微閃:“你為什麼會到焦興凱的掌控權,是寒鴉隊長給你的?”
陸子珩笑:“是a級玩家的特權。”
殷長夏:“……”
殺了就能有?
高位玩家的特權未免也太離譜了吧!
陸子珩:“這個遊戲副本的難度等級變為f了,家園亂成了一團,不知多少人尋找這個引發特殊的玩家。”
殷長夏心虛極了,知陸子珩是試探他。
陸子珩輕聲,充滿了血腥:“我也找。”
殷長夏:“……”
焦興凱終於將晶片收回,晶片也隨之裂開。
遊戲當中,根本不能隨意測試別人的資料,這種具都是十分難獲取的,且又只有一次機會,使用的時間還長,基本就是雞肋。
一般都是進入高階隊伍……類似寒鴉這類組織,才會入成員身上使用。
焦興凱:“測出來了。”
殷長夏掌心都是汗,肌肉也緊繃了來,他悄然將右手放到了身後,摸到了冰冷的匕首。
焦興凱一板一眼的說:“陽壽還剩三天。”
殷長夏:“!!!”
鬼骨並沒有被測出來,成功的掩飾住了。
通訊具中遲遲沒有發聲,彷彿知這個訊息時,所受到了極大的衝擊似的。
陸子珩悶悶的說:“你之前明明還剩三個多月的陽壽。”
“你怎麼知……?”殷長夏胸口上下伏,裝賊像,“你監視我?”
陸子珩強調:“是做哥哥的關心弟弟。”
殷長夏:“……”
陸子珩:“你的載物每使用一次,花費的單位是月?”
殷長夏:“……嗯。”
瞞下去也沒意,陸子珩面前,絕無法解釋陽壽為什麼會減少的。除卻載物之外,就找不出其他理由。倒不如這樣半半假,或許能矇混關。
焦興凱忽然插了嘴:“以月為單位的載物,是最差的載物,還容易遭到反噬,的確和他說不差。”
殷長夏心口咚咚直跳,還不清楚有這個規矩。
遭到反噬,不是他信口胡謅。
不焦興凱的樣子,像是幫他?
殷長夏立即就反應了來,焦興凱不是幫他,而是幫鄭玄海!
陸子珩:“規律都是玩家摸索出來的,誰也不能保證有沒有特殊。”
通訊具當中,傳出漫長的喝水聲。
一口又一口,輕抿著吞入腹內。
這聲音宛如一場折磨,似來自遠方的審判。
陸子珩:“掌控者資訊呢?”
焦興凱心跳變紊亂,陰寒的冷意沾染到了皮膚上,逐漸滲入四肢百骸。
他並不想告訴陸子珩,有關鄭玄海的資訊。
可一旦陸子珩動用那條規則,使用命令執行,他也必須把鄭玄海的名字說出口。
焦興凱額頭滲出冷汗,粘膩溼滑的黏皮膚上,他竭力迫使自己平靜。
危險逼近,彷彿懸頭頂的那把刀。
趁著這短暫時機,殷長夏動了!
殷長夏飛快身,猛的朝著焦興凱襲去,像是想搶走他懷中的具。
焦興凱立即反應了來,身手靈敏,將殷長夏一把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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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不敢踹,就算殷長夏刻拿刀捅他,他也還是不敢踹。
通訊具當中,陸子珩會把遊戲裡的一切都聽清清楚楚,他是殷長夏的哥哥,踹殷長夏豈不是自己找死?
就連推的動作都怕重了,害怕殷長夏這單薄的身體會被他給弄成重傷。
焦興凱正準備動用具,身後便有什麼東西,滿懷惡意的盯緊了他。
是殺人狂的鬼魂!
可他手裡有兩個號碼牌,按理來說……
焦興凱立即反應了來,暗罵了一句:“上當了!”
殷長夏剛才不是要襲擊他,而是藉著襲擊的模樣,搶走了他身上的號碼牌。
分明剛才他還是優勢,可一轉眼便陷入了劣勢當中。
殺人狂經朝他襲來,周圍埋伏的具,不用來保護自己,去付殺人狂的瘋了那樣的進攻。
失去號碼牌保護之後,殺人狂便盯上了焦興凱,怎麼都不肯放開。
通訊具裡傳出聲音:“我都說了,他腦子轉快,不要小瞧。”
這話又像是嘆息,又像是炫耀。
焦興凱:“……”
陸子珩:“副本降級的原大致清楚了,放手去做吧。”
通訊具時間到,裡面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像是壞掉了那樣。
直到最後,焦興凱聽到了一個聲音。
明明是溫的語調,卻是最殘酷的話語。
“給他換一個人繫結,我查,鄭玄海的陽壽太少了。”
“他可配不上我弟弟。”
殷長夏和唐啟澤兩人飛快走入樓,裡面的潮溼度明顯大於七樓。
天花板不斷滲水,牆皮也染透了一大片,承擔不住裡面的水分,開始脫落。
緊湊狹窄的迴旋樓梯裡,滿是兩人腳步抬落的聲音。
唐啟澤臉色難看:“你哥也太可怕了吧,我腿都軟了。”
殷長夏故意問:“那宗曇和我哥誰可怕?”
唐啟澤斬釘截鐵:“宗曇。”
人生陰影永遠滴神,做噩夢來回加深印象,不能這麼比的。
宗曇他而言,永遠是洪水猛獸。
甚至只要一想那個名字,都讓唐啟澤猶如風中落葉般瑟瑟發抖。
“哈哈哈哈哈。”殷長夏突然笑出了聲,剛才的緊張緒莫名一掃而空。
兩者比之下,他忽然想喊老婆老婆天下一可愛。
不不能讓宗曇知。
兩人繼續向前進發,唐啟澤大口喘氣:“我們要跑到哪裡去?”
殷長夏:“四樓殺人狂的家!”
唐啟澤:“可焦興凱……”
殷長夏忽然停下了腳步:“我發現了一件事。”
唐啟澤滿臉疑惑的朝他望去。
殷長夏:“焦興凱最開始只告訴我哥陽壽的事,明明那個具經談查出了我了鄭玄海的掌控權,他卻沒有主動告訴我哥。”
唐啟澤剛才滿臉驚恐,哪能想到這樣的細節。
殷長夏這麼一提點,唐啟澤也反應了來。
就連陸子珩逼問之後,焦興凱都抵抗似的,並未立即將鄭玄海的資訊出。
焦興凱並不像表面上那麼順從陸子珩。
唐啟澤:“那陸子珩到底想做什麼啊!我完全看不懂!”
最開始以為是敵人,哪知只是裡裡外外的給殷長夏來了個身體檢查。
而後又覺是朋友,卻他們步步緊逼。
唐啟澤的問話令殷長夏突然停下了腳步,這麼多年的相處,他比任何人都瞭解陸子珩。
“我哥……恐怕想把副本難度恢復。”
唐啟澤一臉懵逼:“窩草,他瘋了?”
殷長夏:“他是想恢復副本難度,把陽壽獎勵擴到最大,然後……”
越是順著陸子珩的路猜測下去,殷長夏的表越是難看。
唐啟澤:“然後……?”
殷長夏表經難看到了極點:“然後命令焦興凱殺了所有不相干的玩家,讓我獨享這個遊戲的陽壽獎勵。”
唐啟澤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哥也太病態了吧!”
無論控制欲和保護欲都是。
殷長夏:“……”
唐啟澤:“還還,你奪走了焦興凱的號碼牌,這下子殺人狂的鬼魂能牽制焦興凱,他幾夜都沒能下手,一定不會放這個機會。”
殷長夏:“……嗯。”
不能硬碰硬,也只能這麼做了。
唐啟澤:“不有一點我算是看懂了……”
殷長夏有些奇:“?”
唐啟澤:“焦興凱不敢踹你,也不敢推你!肯定是陸子珩旁邊,他有所忌憚!”
殷長夏:“……”
高窗外傳來蟬鳴聲,惹人心煩意亂。
那是一隻趴窗框上的蟬,誤入了不屬於它的世界。
薄薄的月光無法爬滿樓,卻仍是無法驅散黑暗,仍有大片大片的陰影。
殷長夏的心都懸緊。
前方突然出現一個色身影,從牆皮一點點的滲出,像是尋找著什麼似的。
唐啟澤喊了句:“是裙女鬼!”
殷長夏:“追上去!”
他們現所能做的,就是和陸子珩搶時間,儘早結束這個遊戲。
不能拖時間了!
刻兩人的目標加明確,急忙朝著前方跑去。
他們一路跟隨裙女鬼繞到了四樓,殷長夏心裡直犯嘀咕,還猜測著裙女鬼是不是想去殺人狂的家。
正準備進到四樓時,忽然一隻拳頭大小的蜘蛛,吊著一根絲線,直直的立四樓的門口。
殷長夏嚇了一大跳,猛然朝身後仰去。
唐啟澤後方,哪能知殷長夏停這麼猛?
他被殷長夏的後腦勺給撞了鼻子,立即就捂住了受傷的鼻子,被撞頭昏腦花:“你怎麼停下來了?”
殷長夏吞嚥著口水,側著身體,緊貼牆壁,緩緩挪動著腳步。
“唐啟澤,你悠著點,別驚動了它。”
唐啟澤才反應了來,突然看到門口的蜘蛛,眼瞳驟然縮緊。
他還沒見這麼大的蜘蛛!!
這東西拳頭大小,懸吊四樓樓的正中央,上面只由一根脆弱的蜘蛛絲連線了身體尾部,像是隨時都會斷掉。
被風一吹,蜘蛛的身體也輕輕晃動。
唐啟澤牙齒上下打架,跟著殷長夏的腳步,後背緊貼著牆壁,小心的挪動著身體。
地方太窄了,殷長夏本就瘦削,縱然挪動艱難,歹是通去了。
唐啟澤就沒那麼走運,他的胸膛離蜘蛛的距離只有兩三個拳頭遠,窗外刮來的風還呼嘯的吹著,讓蜘蛛輕輕搖晃。
眼看著蜘蛛被晃悠即將貼到他的肌膚上,唐啟澤身體越發僵硬,是殷長夏死命拉了他一把,才讓唐啟澤安全通了那扇門。
唐啟澤後怕了來:“……媽呀,險。”
這也太嚇人了!
原以為殷長夏會和往日那樣嬉皮笑臉的回擊,可唐啟澤卻瞧見,殷長夏卻單膝跪地上,眼瞳滿是暗淡,像是失去了神采。
唐啟澤的表凝固:“殷長夏!”
難不成這蜘蛛還有什麼古怪?
可唐啟澤的聲音,卻完全沒能傳達到殷長夏的耳朵裡。
殷長夏的手不斷扣緊,捏住了唐啟澤的手,力大連唐啟澤都暗暗吃疼。
殷長夏恍惚間抬頭,本該四樓的景色卻完全變了。
那是凶宅。
他進入遊戲的地方。
月光薄薄的從屋子裂開的縫隙間透入,宛如破碎了一樣,地上滿是星星點點的銀霜。
地上的符文也就裂開,七口懸棺如今只剩其六。
而那口本該嚴絲合縫的綠棺,卻像是錯了位,棺口被挪開了一個細小縫隙。
殷長夏渾身冰冷,像是被裡面的東西緩緩打量著。
一寸又一寸。
不知去多久,一隻蜘蛛從那細小的縫隙裡爬了出來,由於是懸棺,蜘蛛便啪嗒一下掉地上,摔成了肉泥。
一隻不行,就換另一只。
大的蜘蛛從綠棺裡爬出,這一次的它加小心,爬行著來到了殷長夏的身邊。
殷長夏:“……”
他僵硬到不能再僵硬,這蜘蛛怎麼也是嗅他的樣子!?
原以為這只蜘蛛要狠毒的咬上來,可除了嗅的動作之外,便再無其他動作了。
殷長夏忽然想,宗曇沉睡去之前,似乎提到了二口綠棺的江聽雲。
難不成……
江聽雲醒來了?
不!不會的!
宗曇也說,必須餵食三次後,江聽雲才會甦醒。
殷長夏一直控制著量,他才餵食兩次!
這麼一想,眼前的畫面便驟然消散。
殷長夏宛如從水裡撈出來一樣,耗費了大量的精氣,手臂和雙腿痠軟不像話,身體只軟軟的靠牆壁上。
唐啟澤凝重的說:“你入障了。”
殷長夏這才反應來:“……啊?”
剛一說出口,才發現他的聲音有所沙啞。
就像是被精怪話本裡,吸取別人精/氣的鬼魂纏住了似的。
他明明又沒幹什麼壞事。
就是幻覺裡,被蜘蛛嗅了一口。
悽悽慘慘。
唐啟澤:“我大哥說,陰氣越重的地方,越容易引幻覺。”
殷長夏:“那為什麼報名場不會?”
唐啟澤發出善意的警告:“你也說那是報名場啊,和正式場比不了的!別胡亂想,遊戲裡沒處。”
這恐怕就是正式場和報名場的差別,就算是難度等級為f的遊戲,也不能小覷。
不唐啟澤解釋後,殷長夏的心反倒放下來了。
大約是日有所、夜有所夢,他總是意那七口兇棺,才會那一瞬間入了障,還產生了古古怪怪的幻覺。
所幸殷長夏的身體反應並不嚴重,休息了一會兒之後,便恢復了來。
唐啟澤將殷長夏扶,可剛一身,唐啟澤便呼吸紊亂的扯了扯殷長夏的衣角:“殷長夏……”
剛剛他不還安慰自己,讓自己不要想太多,怎麼自己又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
殷長夏順著他的方向望去,卻瞧見原本該用背部面向他們的那只蜘蛛,如今藉著蛛絲的力,緩緩轉動了來。
它將那冰冷的蛛瞳準了兩人,卻只是觀察,沒有任何行動。
殷長夏渾身的血液都冰冷了。
咚咚、咚咚——
心臟不規則的跳動著,驚悚感隨著那只蜘蛛的轉身,附著到了皮膚的每一個角落,完全無法剝離下來。
剛才的畫面,難……?
殷長夏屏住了呼吸,這麼同那只蜘蛛視著。
渾身的感官神經都被調動來了,耳朵裡彷彿蒙了一層塑料膜,所有的聲音都被放緩,只剩下眼睛裡的畫面。
唐啟澤推著殷長夏:“你快看,那只裙女鬼又進樓了!”
殷長夏這才回神來,這一次他們看加切。
裙女鬼穿透了牆壁,比剛才的漫無目的,這一次她的動作卻急迫了來。
如模糊,若非副本降級,根本無法看清楚。
是裙女鬼!
看那樣子,似乎想去一樓。
殷長夏:“快追!”
現哪裡還顧及了這麼多,搶時間才是最重要的!
唐啟澤痛苦的說:“早知就不穿來了,現又穿去!那只蜘蛛這麼詭異,會不會一口咬來?”
殷長夏:“不會。”
不知為什麼,他就是覺不會。
唐啟澤表充滿了驚疑,殷長夏很少這樣斬釘截鐵,不加考。
裙女鬼就要逃脫,再猶豫下去,今晚恐怕就廢了!
唐啟澤咬咬牙:“!我相信你!”
這一次是唐啟澤先穿去,那只蜘蛛搖晃了兩下,充滿了威脅,唐啟澤是的很害怕這類昆蟲,比鬼還要害怕。
然而當殷長夏的手放到了唐啟澤身上時,蜘蛛晃動的樣子,就驟然停歇了。
兩人安然無恙的穿到了另一邊,唐啟澤萬分詭異的說:“我突然覺你很受蜘蛛歡迎啊。”
殷長夏:“???”
“那不然它你面前,怎麼一副無害的表?專門嚇唬我!”
唐啟澤哭唧唧的說,“我願稱你為萬蛛迷。”
殷長夏:“王冠太重,受不,我願把這個稱號交給你。”
唐啟澤:“……”
殷長夏:“……”
來啊,互相傷害啊。
殷長夏:“別抱怨了,趕緊追裙女鬼。”
唐啟澤收拾了玻璃心,背上行囊再度出發,將悲壯二字表現淋漓盡致。
殷長夏跟哄小孩兒似的:“要不你也試試被蜘蛛喜歡的滋味?”
唐啟澤打了個寒顫:“……”
可怕。
殷長夏是魔鬼嗎?
兩人不敢再耽擱,幾乎是以衝刺的速度追了上去。
樓氣溫極低,陰氣極速加劇。
腳底滿是潮溼,角落的黴菌都像是增殖似的,比一夜看到多出許多。
不容易抵達了一樓,他們瞧見裙女鬼緩緩飄入了小賣部!
殷長夏來了個急剎車,沒有繼續追進去,臉色泛的喃喃自語:“五個男人死亡的地方……”
唐啟澤瞧出了他的猶豫:“我們還進去嗎?”
殷長夏低低喊了句:“進!”
一樓變格外溼潤,牆皮也不斷滲水。
將手覆上牆的時候,還能感受到不斷冒著水珠的感覺。
可那些水珠極涼,像是要刺痛手骨那樣,令人不自覺的瑟縮。
小賣部是由住房改建的,外面拉了一層捲簾門。
那門早就壞掉了,無法徹底合上,店主還未來及去修,就慘遭橫死。
殷長夏除卻戴上怒面被狂氣侵染時,鬼骨的力量會擴散,其他時候都是個弱雞,自然拉不動捲簾門。
唐啟澤早就貼心的理解到了兄弟的需求,奮力將門往上拉扯。
——屍體竟然還懸吊天花板的風扇上面。
兩人眼瞳緊縮,大半夜看到這麼驚悚的場面,嚇渾身一哆嗦。
殷長夏緩步踏了進去,吞嚥著口水:“裙小姐姐,我拿了你想要的東西來。”
唐啟澤頻頻側目,跟鬼還喊什麼小姐姐?
地板滿是掉落的棒棒糖,以及七彩的糖豆,可惜上面都沾染了血跡,這些五彩繽紛的顏色被黑夜所包裹時,生出許多驚恐之感。
身後有無窮無盡的寒意朝他逼來,殷長夏的身體越重,彷彿有什麼東西壓他的肩膀上。
一個聲音陰嗖嗖的傳來:“還給我。”
殷長夏猛然回頭,竟發現裙女鬼趴了他的後背,雙手長出了尖銳的爪子,朝著他的耳朵吐出寒氣。
兩人就嚇了一跳,殷長夏立即將十字架遞了上去。
裙女鬼恢復了些神志,空洞的眼瞳緊盯著十字架。
她忽然伸出了手,想要觸及到十字架,可她忘記自己是鬼,如何能觸及到實物呢?
裙女鬼眼瞳赤紅,儼然一副要發怒的徵兆。
唐啟澤都把手放到了身後,準備掏出匕首一刀刺去,卻被殷長夏伸手阻止。
“別。”
兩人靜靜看著,趴殷長夏後背的那只女鬼,一遍又一遍的身手去撓十字架。
這反應……怎麼有點呆萌?
唐啟澤張了張嘴,又看到殷長夏渾身哆嗦厲害,雙腿雙腳都打顫,整一個立馬就要被嚇暈厥的狀態。
都這樣了,還喊他住手呢?
裙女鬼似乎惱羞成怒,忽然便看到了風扇上懸掛的那具屍體,猛然朝著那具屍體襲去。
殷長夏和唐啟澤根本不知她想做什麼,結沒多久,便看到屍體動了。
是鬼上身。
殷長夏:“……”
唐啟澤:“……”
腦子壞掉的女鬼,還是頭一遭瞧見。
殷長夏恨不雙手捂臉,姐姐啊,那具屍體還被人掛著呢,你上了他的身,不還是掛著的嗎?
還張牙舞爪,撕心裂肺的叫了來。
懸掛的那具屍體,扭成了個八爪魚的樣子,像空中跳了一波太空步。
唐啟澤憋著笑,脖子都一片漲紅。
恐怖遊戲經歷多了,被嚇的不少,可被鬼逗笑,這還是頭一次。
裙女鬼雙目赤紅的看著兩人,雙腳一直往下瞪,伸出雙手不斷向前:“還……給……我。”
夏天肉食腐爛的速度太快,那具屍體也是如。
她所發出的聲音,也是嘶啞難聽的,低啞幾乎分不清其中內容。
殷長夏將十字架高高舉著,遞到了裙女鬼的面前。
這一次她總算是能夠著十字架,突然眼眶大顆大顆淚水滴落,發出一聲又一聲的低鳴:“嚶……”
哎,可悲可嘆。
唐啟澤終於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殷長夏指責:“一點兒同理心都沒有!”
唐啟澤憋了口氣,又重壓抑著自己的笑聲:“不,我以為我憋笑是專業的,其實我是業餘的。”
裙女鬼邊哭邊蹭著十字架,完全沒把兩人的談話放心上。
一邊哭聲嚶嚶,一邊笑聲哈哈,這畫面怎麼看怎麼滑稽。
殷長夏深吸一口氣,做了想鬥爭,輕言細語的問:“看我把十字架還給你的份兒上,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唐啟澤指了指太陽穴,暗示殷長夏女鬼腦子有問題。
他們之前不是殺人狂的屋子看到嗎?
裙女鬼死太慘,經沒有理智了。
結被吊著的那只女鬼,竟然的磕磕碰碰的開了口:“顏……艾。”
唐啟澤:“!!!”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震驚的看著殷長夏。
這交流能力?
殷長夏可不覺這是自己的功勞,這完全益於昨夜的騷操作,迫使遊戲降級了。
遊·可憐蟲·戲。
該有的難度維持不住,一切都發生了細微的改變。
殷長夏聲音放溫柔了,生怕嚇著裙女鬼:“那你知這棟老樓到底發生什麼事嗎?”
顏艾瞪大了眼,像是受到了驚嚇那樣。
她又嚶嚶嚶的哭了來,耳畔滿是這刺耳的鬼叫聲。
若是旁人,恐怕早就受不了,離開了。
然而殷長夏卻沒有動,忍耐著這一切,給足了顏艾耐心:“不用著急,你可以慢慢說,我一直聽著。”
顏艾哭哭啼啼的說:“楊愛,生母,萬人坑……核心,殺了她。”
殷長夏:“你是想說,楊愛生母成為了老樓核心,必須殺了她才能破障?”
顏艾:“她……未婚生子,受盡辱罵,身體不……把孩子給了陳家,可她很愛……應聘了陳家傭人……但陳琳媽媽……半年後有了陳琳……”
這斷斷續續的話裡,經讓殷長夏完全明來了。
那個年代未婚生育,楊愛生母大約面臨了極大的壓力。
或許是為楊母身體不,或許是她不想讓楊愛遭受眼,或許是她不想楊愛跟著她餓死,或許是一個不不放手的理由。
不論怎樣……最終的結,是她託人將孩子交由陳家撫養。
她又舍不,優柔寡斷,只感暗處躲著,窺探著自己閨女的成長。
陳家經介紹人領養的楊愛,大約不知楊愛母親的樣貌。
陳家僱了傭人,這人便是楊愛的母親。
她不放心,輾轉又回來了。
殷長夏輕聲追問:“三十年前發生了什麼事?”
顏艾卻沒回答,反倒斷斷續續的說著:“楊愛母親……她……瘋了。”
這斷斷續續的話當中,每一個字都透著母親孩子的愛。
每一首搖籃曲,每一個懷抱,每一份早餐,以及那貪婪的,陰暗裡的,不斷滋長而出的愛。
愛不停息,報復不止。
殷長夏:“三十年後又發生了什麼?是不是殺人狂忍了三十年,按耐不住自己的殺意了,所以才讓三十年後的兇手察覺到當年他並沒有報復乾淨?”
顏艾像是卡殼的老式錄音機,張了張嘴,無聲的吼叫了來。
她臉上的表也變驚恐,吊式風扇這一刻旋轉了來,連同屍體一併轉動。
門口響開關的聲音。
燈亮了——
屍體恢復成了原狀,彷彿剛才的鬼上身,不只是他們的臆想和錯覺。
殷長夏回頭去,便瞧見秦叔背著手站門口的模樣。
他陰冷的注視著這兩人,燈光照他乾瘦的身軀上,肌膚上的每一寸的老化紋理都清晰可見。
“大半夜還偷偷跑來看屍體?”
明晃晃的燈光,刺眼睛痠疼。
那一瞬間的晃動,無數細小塵粒燈下飛舞,像是要燃盡自己的所有那樣。
殷長夏用手擋住了眼睛,心裡忐忑不知該如何忽悠去。
殷長夏哭喪著臉:“秦叔,我們……我們七樓鬧鬼了。”
秦叔:“……”
殷長夏:“是的啊,晚上都能聽到嗡嗡的電鋸聲,我老害怕就逃下來了,誰知轉眼就抵達了這裡!”
秦叔將目光挪動到唐啟澤的身上:“我記……你們並不是一個屋的,怎麼也跟他一樣?”
唐啟澤:“我夢遊!我、我老毛病了。”
唐啟澤的小心肝撲通撲通直跳,覺自己跟殷長夏待久了,也被他給教壞了。
忽悠的話,張口就來。
秦叔重哼了一聲:“當老頭子眼瞎?”
他雖然這麼說著,卻讓開了路:“滾吧,再讓我捉到一次,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殷長夏和唐啟澤哪兒敢再耽擱?
他們趕忙朝著門口走去,殷長夏和秦叔擦身而的時候,秦叔突然走入了小賣部當中,彎腰撿了地上的書。
“這麼的書,被染了血,是可惜。”
殷長夏覺奇怪,秦叔怎麼突然提書的事兒了?
秦叔掀低垂的眼皮,透著冷漠的目光:“這上面有一句話,正義雖然遲到,卻從未缺席,是我做法醫的座右銘。”
殷長夏� ��“遲到的正義還叫正義?”
秦叔:“……”
他依舊佝僂著身軀,七十歲骨頭都經彎曲了,整個背部像是無法承載自身的重量那般。
頭頂就是燈光,可他站燈光之下,影子的面積應該最少,卻為他佝僂身軀的模樣,令他的影子被擴大。
燈下黑。
殷長夏不禁想到了這個詞。
秦叔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走吧,別來這裡了。”
殷長夏和唐啟澤向他別,也不敢停留太久。
秦叔將小賣部的捲簾門關閉,手上明明握著那本染血的書,他親手撿來的,卻又親手丟了下去。
他用全身上下最髒的腳底,踩了那本書的上面。
夜色沉沉,老牆外的爬山虎,將月光遮住了大半。
唯有幾縷,從層層樹葉之中伸展出來,稍有空隙便爬上樓裡的臺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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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長夏一時有感:“光這種東西是神奇,但凡有空隙,就會被浸染進去。”
唐啟澤笑了笑:“有空隙的東西多了去了。”
殷長夏:“是啊,尤其是人。”
唐啟澤:“……”
他撓了撓後腦勺,總感覺殷長夏意有所指。
可若說這人……
逃生遊戲裡,他沒見比殷長夏溫暖的人了。
並不是為他的格,畢竟殷長夏的格完全談不上溫暖!
關心的話語,不只夠鼓勵一時,人心遲早會被環境壓迫所崩塌,變成行屍走肉。
而殷長夏不一樣,他掙扎時是耀眼的,所產生的餘熱,便足矣引領著一群人,給予他們反擊的勇氣。
他活成了別人的勇氣。
唐啟澤恍然大悟,這才明來,自己死皮賴臉的跟殷長夏身邊的原。
害,人就是應該多考!
唐啟澤:“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走?”
殷長夏:“那只裙女鬼說,楊愛的母親成了老樓的核心,讓我們殺死她。”
唐啟澤嘆了幾聲:“事件的受害者楊愛沒成為核心,反倒是她的生母被困住了……”
殷長夏沉默半天:“為,愛啊。”
唐啟澤一臉懵。
“鬼生前都是人變的,他們萬人坑裡互相吞噬,所有的負面緒都混雜一,這種恨意甚至超越了楊愛被人奸/殺的恨。所以楊愛不足以吸引他們,令他們如飛蛾撲火一樣的湧來。”
殷長夏的語氣頓了頓,“但楊愛的生母可以。”
唐啟澤沉默了:“有理。”
兩人沒有繼續說話,只覺方才的談話,分量太重。
他們這樣的旁觀者,都覺重愈千斤,別提深陷其中的人了。
唐啟澤又問:“那我們還聽裙女鬼的話,去徹底毀壞遊戲核心嗎?”
殷長夏:“再看吧。”
唐啟澤點頭,也沒追問,畢竟他們的任務是活到回魂夜,並且找出當年的兇手,並沒有讓他們徹底消滅老樓的核心。
樓裡靜悄悄的,兩人朝著上方攀爬。
他們越走越覺古怪,明明經抵達了七樓,可走進去時,卻變成了六樓。
不勁!
兩人再次退回樓,繼續朝前攀爬著。
唐啟澤:“……難又是鬼打牆?”
殷長夏:“不!”
唯獨這一點,殷長夏十分肯定。
鬼打牆只會把他們困一個樓層,然而這都經走了幾次了,明明是七樓的標志牌,進去之後卻始終是別的房間。
殷長夏的表一點點變冷:“楊愛生母……開始阻撓我們了。”
十四樓的日記本,早就是一個警告。
殷長夏不但沒聽,反倒堂而皇之的調查著三十年前的事。
今夜他們去小賣部的所作所為,怕是惹惱了方。
唐啟澤突然喊了聲:“我想來了,這是空間摺疊!”
殷長夏朝他望了去:“???”
唐啟澤:“靈異故事裡經常發生的空間摺疊啊,尤其是容易發生樓裡!”
殷長夏:“……”
唐啟澤到底看了什麼奇奇怪怪的書,怎麼這麼冷門的小知識都清楚?
唐啟澤摸了摸鼻子:“你以為我說要超越大哥,就是口頭上嗎?我還是忍著恐懼心看了不少東西的。”
殷長夏:“……”
了,有畫面了。
唐啟澤:“我手上有打火機,跟著光走就行了!”
殷長夏點頭,不管怎樣,他們儘快去到七樓,和鄭玄海匯合。
不知攀爬了多久,殷長夏的肌膚上都浮了一層汗水,蒼細緻的面頰也染上了薄紅。
快點、再快一點。
前方的唐啟澤忽然停止了腳步,呼吸發顫的看著殷長夏。
殷長夏:“唐啟澤,你怎麼停……”
他的話還未說完,瞳孔裡映滿了前方那詭異的場面。
蜘蛛變多了。
四樓的樓門口之前明明只懸掛著一隻,而時經變成了等同大小的兩隻,像是人體身上的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殷長夏。
他正被觀察。
就算事再可笑,再不合理,可渾身雞皮疙瘩的驚悚感,提醒著殷長夏這是的。
耳旁傳出機械音,冰冷間又帶著幾分急促。
[請全體玩家注意,有半鬼王級別boss正闖入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