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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眼看著天色越來越暗, 即將進入夜晚。

殷長夏仍在一路觀察,想要儘快掌控更多家園的資訊。

他一直想弄清這些紅紗究竟是從哪裡來的,卻根本找不到連接點。

薄如蟬翼的紅紗就好像是從天空里長出來的那樣。

猶如一條條血管。

眾人便先跟著唐書桐, 抵達了他們在九區的暫時落腳點。

眼前的古建築頗有種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感覺,環護的粉牆隔絕了九區外的凋零與頹敗。

綿綿的夜雨薄涼, 令這古式建築也像是坐落於雲山幻海之間。

陸子珩單獨借用了一個房間, 寒鴉的人將大部分新人都堵在了外面。

紀今棠原本想跟進去, 卻被周迎攔住:“別去,你忘了……長夏的哥哥有多不喜歡我們,去了反而會讓長夏的處境變得更不好。”

數年不見, 陸子珩已經成了家園的a級玩家。

不過是晚了四年進入遊戲,他那時的選擇錯了嗎?

紀今棠微垂著眼眸,額頭依舊滾燙。

外面那些夜雨順著屋簷,滴滴答答的墜在冰冷僵硬的心湖上。

兩個人格再次碰撞, 一個低聲輕語猶如惡魔, 不斷蠱惑著, 想直接闖進去;而另一個卻阻攔著他,害怕給殷長夏添麻煩。

在如此反覆之中, 紀今棠身體搖晃, 差點摔倒。

周迎本打算扶住他,卻瞧見刀刃閃起一光,是紀今棠突然間出手。

周迎連忙向後, 卻還是未能躲過。

那應該是鬼菩薩所留下的武器殘骸,紀今棠是什麼時候撿到懷中, 還藏起來了呢?

周迎:“你的病……”

紀今棠的第二人格已經掌控了身體,緩緩擦掉刀刃上的一絲血珠,眯起眼:“我哪有什麼病?”

周迎抿緊了唇, 便不再言語。

紀今棠開啟了窗門,將頭給探了出去,彷彿是故意讓夜雨淋溼自己。

周迎:“今棠!”

紀今棠反倒露出笑容:“放心,你看我現在清醒多了。”

a級玩家……

沒有實力之前,不能和陸子珩硬碰硬。

不光是殷長夏,眼下最急迫想要晉升的人,應該是他才對。

殷長夏被陸子珩牽著走到了裡面,也不知少年時期的陸子珩哪裡看來的歪理,親密的人一定要有肌膚觸碰。

分隔數年,陸子珩還保持著這種習慣。

陸子珩推開了雕花的木門,只聽咿呀一聲,屋子裡所有的東西都映入眼簾。

雖說外面是古式建築,裡面的裝修卻很正常。

“坐吧。”

陸子珩坐到了暗色的沙發上,他的身上總是擁有著這樣飄忽如蒲公英般的氣質,彷彿承擔不起任何的重量。

殷長夏知,陸子珩骨子裡的淡漠。

他極度空虛,像一個破掉的玻璃瓶。

裝入再多,也無法裝滿。

偏偏這個人對一切的感情索要到了極致,殷長夏時而在想,大約也是因為陸子珩的性格所致吧。

裝不滿,還拼命填。

這才是最危險的地方。

陸子珩:“讓遊戲難度降級的是你?”

尹越赫然睜大了眼,斯文精緻的麵皮快要崩不住。

這……!

之前的變故令無數人震驚,那個聞所未聞的f,給家園玩家造成了極強的衝擊。

可惜能夠查閱到遊戲名稱和玩家名單的,只有少部分的玩家而已。

變故並未持續多久,幾個a級玩家聯手把這件事情壓了下去,遊戲和名單也被第一時間封鎖了起來。

尹越嗓子發啞,眼神恍若瘋癲:“可引起f的,不是a級玩家嗎?”

不光是他這樣認為,那群底層玩家也都在猜測,讓遊戲變為f的人,是不是一個a級玩家。

畢竟只有a級玩家,才能引起這麼大的陣仗。

這件事給人的震撼程度,遠比新星榜的變動來得更深。

尹越今天敢威逼利誘殷長夏,也是因為這僅僅只是新星榜發生變動。倘若他知殷長夏就是引發f的人,尹越一定不敢拿出那種態度。

陸子珩沒有說話,只是再度詢問:“阿祈,你是怎麼做到的?”

殷長夏心頭微驚,沒想到陸子珩這麼直接。

這屋子裡還有寒鴉的人。

殷長夏頓時提起了十二萬分的警覺:“我一個得了重病的人,怎麼會有這樣的能力呢!哥,你不能和那些俗人一樣弟控,無腦覺得自己弟弟最好!”

鄭玄海:“……”

唐啟澤:“……”

知曉內情的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沉默了下來。

這事兒要是被寒鴉的人知,後果不堪設想。

新星榜變動、難度降級為f、遊戲核心,這三件事的衝擊力是節節攀登的。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有人突然告訴他們,這三件事是被同一個人取得了,他們一定會覺得對方在吹牛,還把他們當成傻瓜。

但唐啟澤和鄭玄海都是親身經歷。

他們才成了那個吹牛的人。

如今被陸子珩察覺,他們一邊暗爽的同時,還得做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

快忽悠過去啊!

陸子珩:“可惜……手裡也沒有探測陽壽的具。”

殷長夏抿緊了毫無血色的薄唇,又想玩兒這招?

不能被陸子珩摸清實力!

陸子珩的眼瞳裡沒有一絲光亮,緩緩看向了尹越:“不過寒鴉隊員身上,好像還有一個?”

尹越低低的答:“回去取應該需要一個小時。”

陸子珩:“倒也不是很久。”

殷長夏臉色微白,心情緊張到了極點。

大約是因為遊戲裡過度緊繃,鬼骨又一直改善著殷長夏的體質,急火攻心之時,殷長夏忽然覺得喉間腥甜。

然後猛地就吐了一口血。

殷長夏也嚇了一大跳,但這口血吐得他神清氣爽,舒服了許多。

然而這樣的突發事件,卻令眾人徹底驚了。

殷長夏腦子懵了一秒,立即就反應了過來,順勢倒在了沙發上,猶如西子捧心那樣虛弱的說:“其實我早就已經是極限……”

唐啟澤嚇懵了:“殷長夏你沒事吧?別嚇唬我啊!”

鄭玄海失了往日的穩重:“撐著點,我、我去看看能不能兌換到藥水!”

殷長夏顯得更柔弱了,一副強忍著痛苦的樣子。

他本就長得好看,唇部沾染了血珠,映得那張臉蒼白又妖嬈。

這樣痛苦的模樣,更是引起了所有人的焦急。

陸子珩:“他在遊戲裡就這樣?”

唐啟澤:“不止呢,吐得更勤!”

陸子珩:“……”

一旁的尹越低聲說了句:“如果陽壽充足的話,再重的病都會得到緩解,看這架勢,應該……”

他沒有把話說完,但所有人都理解他的意思。

陽壽不多。

唐書桐沒想到陸子珩竟然是這種人,表面看著愛護弟弟,實則步步緊逼。

看著唐啟澤這慌亂到手足無措的表情,唐書桐便猜到他們在遊戲裡,應該經過多次的生死,才會在短暫的時間裡建立起這種感情。

算了。

唐書桐笑著說:“反正他們都已經進入家園了,我倒是挺看好殷長夏的,不介意多一個,不如我替你照顧?”

‘替你照顧’這幾個字,被他念出了重音。

陸子珩終於將目光對上了唐書桐,迷離的眼瞳在那一瞬間變得銳利。

空氣焦灼了起來,劍拔弩張到了極點,連屋外雨滴拍打著芭蕉葉的聲響,也變得殺氣騰騰。

兩個a極玩家的對持,可不是所有人能夠承受的。

大佬打架,禍及池魚。

陸子珩:“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不需要外人操心。”

唐書桐:“能讓一個外人插嘴,你也可以好生反思一下自己。”

眾人聽得心裡咯噔,這簡直互不相讓啊。

唐書桐表面看著溫潤,實則把持唐家多年,自然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陸子珩就更離譜了,強奪了寒鴉之後,底下的玩家沒一個敢吭聲的。

這兩人差點把‘全都不好惹’寫在臉上了。

陸子珩垂著眸,濃長的眼睫在臉上灑下大片陰影。

“他……”

剛出第一個字,就聽到那邊唐啟澤喊:“殷長夏暈了!”

陸子珩:“……”

這暈倒得太過及時,眾人著急了起來,一時之間人仰馬翻。

尹越本想阻止,回頭看向陸子珩的時候,發現陸子珩沒有任何動靜,倒是預設了他們將殷長夏帶走。

房間鋪滿了深棕色的地板,光線本就昏晦。

桌上放置著玻璃提燈,燭火被風吹得搖曳。

房間雖說仍是現代裝修風格,但這個世界可沒有電。

黑夜逼近,縈繞在陸子珩身上的影子,好似在那一刻驟然間擴大,藉由玻璃提燈在牆上的倒影,眾人清楚的看到了那只怪物張牙舞爪的模樣。

陸子珩搞出這麼大的陣仗,難不成真的要動手?

所有人都戒備了起來,一股寒意湧入四肢百骸。

陸子珩緩緩起身,走到殷長夏的身邊,彎腰低聲念著:“阿祈,你知我為什麼會被爸媽收養嗎?”

殷長夏在裝睡,聽到這話時,眼睫輕輕發顫。

陸子珩刻意問這話,一定跟他當年的出走相關。

然而陸子珩再沒有繼續下面的談話,又再度恢復了正常的口氣:“乖乖的,身體要好起來。”

殷長夏:“……”

陸子珩的眼瞳沒有一絲光亮,被額間的微卷劉海遮住,幽暗得像是古井那樣。

他的目光,再度落到了鄭玄海的身上。

一股血腥之氣撲面而來,鄭玄海止不住發顫,在那一瞬間猶如處於生和死之間,氣血也隨之翻湧。

這一刻,鄭玄海終於明白了陸子珩骨子裡的殘忍。

a級玩家,果然都是踩在別人的血肉攀登上去的。

陸子珩很快便率領著寒鴉的玩家,離開了這個地方,臨走前告訴唐書桐:“阿祈身體不好,麻煩你了。”

唐書桐:“……”

這人狠的時候,可不見半點猶豫,但意外的很講究規矩和禮貌。

寒鴉的人終於消失在了夜色當中,唐書桐才說:“你們今天就在這裡住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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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子珩都走了幾分鐘,鄭玄海還一身僵硬。

他緩了許久,才對唐書桐謝。

幾人領著他們一路走到了走廊盡頭的房間,這裡寬敞明亮,是用來招待上賓的地方。

殷長夏陷入昏迷,他們更不好打擾,便就此離開。

不知過去多久,外面的腳步聲漸漸走遠,唐啟澤才擦了擦額頭冷汗:“可把我給嚇壞了!”

殷長夏從柔軟的大床坐起身,朝著唐啟澤眨眨眼。

唐啟澤笑出了聲:“剛才不知多危險,你可真敢啊,說吧,假血包哪裡來的?”

殷長夏:“假的怎麼能騙過我哥?”

唐啟澤剛剛還笑著,表情瞬間就凝固了。

“窩草,你真吐血了?”

他不敢再跟殷長夏多聊,一連說了好幾聲:“那你快休息啊,一定是太勞累了。我去找我大哥,問問看有沒有醫生。”

他說完這句話過後,便慌里慌張的離開了這個地方。

屋內僅剩下殷長夏和鄭玄海兩個人,徹底安靜了下來。

屋簷下的鈴鐺被風吹得輕輕作響,夜雨纏綿不止,綿綿如針,如煙雲一般的輕盈。

屋外突然幾白光自天而下,很快便擴大成一個巨大的光柱。

殷長夏:“那是……”

鄭玄海眼神微閃,這樣的事情對他而言,早已經稀鬆平常:“家園在清理陽壽用光的玩家。”

清理?

說得像是垃圾一樣。

這個詞意外的讓殷長夏有些不舒服。

鄭玄海:“世界上總有膽小鬼不是嗎?有的人透過一次遊戲,就不敢再次挑戰,便蝸居在家園裡,等待著陽壽逐漸花光。”

殷長夏:“……”

兩人靜靜的注視著外面的光柱,忽而不再言語。

等到夜色漸深,鄭玄海才退出了這個房間。

他握住了門把手,遲遲沒有鬆開,表情凝重到了極點。

有一件事,他沒有告訴殷長夏。

如果他猜得沒錯的話,陸子珩……想殺了他!

自從來到家園之後,睡意和飢餓感就恢復了正常。

這只是低階場遊戲的福利,可以長時間不吃不喝。

這一覺睡得極沉,殷長夏難得的懶了床,直到唐啟澤過來找他的時候,還軟綿綿的不肯起。

唐啟澤搖了搖頭,又差一點看愣了。

這麼好看的臉,怎麼配了那樣一張嘴。

唐啟澤:“你今天要回現實世界嗎?”

殷長夏打了個哈欠,完全沒有睡飽:“回的。”

唐啟澤:“那你最好去檢查一下身體。”

殷長夏淡淡嗯了聲,突然又問:“你家能安排醫生嗎?最好要那種不能查到報告的。”

唐啟澤:“昨天晚上就幫你問好了!唐家認識幾個醫生,嘴巴也很緊,如果需要的話,我等會兒把地址和聯繫方式寫給你,到時候報我的名字就行了。”

不過話是這麼說,唐啟澤無法理解殷長夏想幹什麼。

唐啟澤奇怪的問:“怎麼看個病也要偷偷摸摸的?”

殷長夏眨眨眼:“有人會查那份報告。”

唐啟澤:“你是說陸子珩?”

殷長夏:“我可沒說啊,都是你自己猜的。”

唐啟澤:“……”

他頓時痛心疾首,不停的錘著自己的小心肝,又拉他上賊船!

陸子珩要是知,醫生是他介紹的,就脫不了干係了。

唐啟澤突然洩了氣,坐在了床邊:“你們兄弟還真是古怪,本來以為你待在唐家的勢力範圍,陸子珩會惱羞成怒,和我大哥翻臉呢,結果你猜猜怎麼著?”

殷長夏還真的認真思索了一番:“猜不好。”

陸子珩為人反覆無常,從小時候起,思考模式就十分跳脫。

殷長夏絕大多數時間能跟上他的思維,少數時間兩眼發黑。

唐啟澤:“陸子珩派人送東西來了。”

殷長夏眼神一亮:“具嗎?一定是具了!”

唐啟澤:“……你怎麼這麼勢利。”

殷長夏一臉無辜:“難不行?”

唐啟澤忽然笑出了聲:“哈哈哈哈行行行!”

殷長夏絲毫不掩飾對具的渴望,反倒讓人覺得率直可愛。

想要具就眼巴巴的把人給盯著,稍微把持不住的,恐怕真的會把具交給他。

這張臉還真是好看。

唐啟澤再度感嘆了一聲。

“雖然不是具,但也是吃穿住行什麼都考慮到了,哦對了……還有醫生。”

殷長夏長嘆了一聲,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氣,躺在床上鹹魚癱。

沒有具,沒有能量。

正當此時,外面突然響起了一些不合時宜的聲音。

屋內的殷長夏和唐啟澤有些好奇,朝著窗外望了出去,才發現是昨天的李玖和鄭玄海。

兩人好像起了爭執,聲音大得驚動了許多人。

鄭玄海:“都說了沒得談,我也不會答應。”

李玖:“別啊哥,你要什麼具,開個價!”

鄭玄海:“你怎麼這麼難纏,能不能有點自尊。”

李玖竟然跟地痞無賴似的,直接耍潑一樣的攤在地上,還乾嚎了起來:“我就是想見見而已……”

鄭玄海:“……”

瞧著他臉色鐵青,卻沒繼續說話,李玖立刻從地上站了起來:“我還帶了點東西!而且我打聽了一下,你不是愛好煙嗎?我帶……”

話還未說完,鄭玄海便冷淡的說:“戒了。”

李玖的馬屁拍到了馬腿上,頓時就呆若木雞了。

不遠處的殷長夏還能看到他漸漸石化的表情,風一吹差點碎成粉末。

這人也算有意思,什麼情緒都寫在臉上。

暖陽漸漸爬上了窗臺,殷長夏的臉上也拂了一層細碎的金箔。

李玖不知怎麼辦,餘光之中竟然看到了那邊窗戶的殷長夏,瞬間回血似的,走到了那邊:“我有個事兒,能不能讓我進去商量一下?”

鄭玄海苦逼著臉,李玖一定是野蠻人當中最難纏的一個!

鄭玄海:“抱歉,我立刻……”

他話音未完,便聽殷長夏了句:“遊戲的事情嗎?”

李玖狂點頭。

殷長夏:“那進來吧,我也有想問的。”

鄭玄海傻了眼,沒想到殷長夏今天竟然沒坑人,還答應得這麼快。

他不禁抖了兩下,總覺得這裡面深得很,有古怪!

鄭玄海也沒再阻撓,李玖就這麼闖了進來。

這裡雖然是九區,最靠近十區的地方,向來是魚龍混雜,勾心鬥角。

沒辦法,底層玩家,只有透過這些手段,才能夠活下去。

而這裡是唯一的例外,a級玩家唐書桐的地盤,怎麼可能有人敢撒野?

就算他們想見見讓新星榜變動的玩家,也只好忍住這種害人的好奇心。

鄭玄海陰著臉,不情不願的跟在李玖的身後,緩緩踏入了殷長夏的房間。

從雕花窗內滲入一縷陽光。

正紅朱漆的大門外,還栽種著一顆香樟樹。外面樹影綽綽,香樟樹便立於房屋旁邊,風一吹似乎還有清新的味傳來。

殷長夏慵懶的趴在窗臺,連動作都沒變動。

大約遊戲世界真是把他給累著了,回到家園之後就經常這樣放空、發呆,好像是給腦子回一回mp似的。

李玖雖然是一個不在乎外表的人,乍一看殷長夏,還是掩蓋不住的驚豔。

就這張臉,要不是知他有載物,李玖一準兒覺得他是在靠臉躺贏遊戲的。

殷長夏:“到底是什麼遊戲,能讓烈雨的下一任隊長三番四次的耍潑?”

李玖漲紅了臉,知殷長夏在揶揄他。

“嚯,耍潑都算輕的。”

鄭玄海消了點兒氣,一大早被這人煩了一通,結果下午他又來了。

野蠻人就是野蠻人!

李玖:“……”

把人揶揄一番,殷長夏還露出笑眯眯的表情。

李玖一時摸不準殷長夏的性格,畢竟對方是陸子珩的弟弟,會不會也跟陸子珩一樣陰晴不定?

昨天在不知這件事的時候,李玖反倒能平常心,現在卻謹慎了起來。

李玖:“遊戲的名字叫做深淵博物館。”

殷長夏:“那肯定是a級b級這樣高難度的遊戲,要不然也不會勞駕烈雨的下一任隊長惦記啊。”

李玖:“是d級場!”

殷長夏:“只是一個單純的d級場,就讓你這麼惦記,裡面一定有很重要的東西了?”

李玖:“……”

這人腦子怎麼轉得這麼快。

光是說出了遊戲難度,他竟然就推測出了這麼多。

李玖本來就是過來談的,也不刻意隱瞞:“是。”

殷長夏:“有什麼?”

李玖:“對不起,在你們沒答應之前,我不能說。”

唐啟澤一聽就惱怒了:“那還談什麼?”

李玖:“據我所知,下一場遊戲寒鴉也會派一隊人進去,我看你昨天並沒有直接跟陸子珩回寒鴉,而是來了唐書桐的地盤,所以我就……”

殷長夏總算是聽明白了。

寒鴉和烈雨向來有隔閡,烈雨自然不會允許寒鴉強佔先機。

而且還在李玖即將接任隊長之位的時候,這事兒還不能大張旗鼓,他便找上了殷長夏。

李玖:“我可以給報酬。”

唐啟澤嘖了聲,不屑的說:“你能給多少?”

李玖:“十年陽壽。”

三人:“……”

對不起,的確是他給得太多。

飯飯,餓餓。

殷長夏的囤積欲又犯了,恨不得早點把花掉的十年陽壽賺回來。

從遊戲通關的時候,他就一直在琢磨這件事。

出手這麼豪爽,看來那東西價值不低。

殷長夏無辜的說:“我們這兒三個人,十年陽壽怎麼分?”

李玖:“……”

長得像畫裡出來的似的,結果這麼接地氣。

李玖忍痛說:“三個……那就十五……”

殷長夏:“我覺得還是去幫寒鴉算了,反正寒鴉不也派了人進去嗎?”

李玖傻了眼。

你昨天不是這樣的啊!

陸子珩對殷長夏的態度賊奇怪,愛護又步步緊逼,李玖是確認了好幾次,才敢找上門來。

李玖立即就把那個十五給吞了回去,緊咬著牙關,心臟在滴血。

他忍痛的說:“二十年,這總行了吧。”

殷長夏笑得露出小虎牙,伸出了手:“成交。”

李玖:“……”

為什麼一副奸商臉?

他有種小錢錢突然乾癟的空虛感。

看著殷長夏伸來的手,李玖也不知該不該握。他好歹也是個c級玩家啊,殷長夏可是新人,能不能給點面子?

殷長夏:“放心,我做生……咳,結交好友,是最有原則的了!”

李玖臉都麻木了:“……你剛才明明想說做生意。”

殷長夏無辜的問唐啟澤:“你聽到了嗎?”

唐啟澤搖頭,選擇助紂為虐。

殷長夏又問鄭玄海:“你呢?”

鄭玄海也搖了搖頭,反正也不喜歡李玖死纏爛打,看著他被這麼收拾,竟然還有點暗爽。

殷長夏理直氣壯:“你看,就是你幻聽了!”

李玖一口老血哽在了喉嚨裡,成功嘗到了什麼叫做心肌梗塞。

可眼下能通關深淵博物館的玩家,又敢於得罪寒鴉的玩家,算來算去也只有殷長夏一個。

他不僅擁有載物,還讓新星榜發生了變動,實力一定很強!

面對這個極有潛力的新人,李玖也只得不斷安慰自己,那二十年陽壽就權當是見面禮了。

李玖嘴角抽搐,如今才深刻的反應了過來——

這人長得這麼好看,結果是個惡魔!

他總算是摸清了殷長夏的性格,就算是再坑,也比陸子珩好許多。

這兩人雖說是兄弟,的確有本質的不同。

李玖和幾人達成了協議,起身離開了這個地方,並發誓再也不和殷長夏這奸商做生意。

殷長夏笑著揮手送別李玖,然後反過來詢問鄭玄海:“我聽說李玖的載物是次數類載物,還快用光了?”

鄭玄海:“嗯。”

李玖比自己的處境還要危險。

鄭玄海的載物雖然也快用光了,但到底沒有爬到那麼高的位置,也不會有人死盯著他。

李玖就不一樣了,他身為烈雨下一任隊長,肯定會有很多人想把他拉下來。

殷長夏長嘆了一聲:“那他以後可能還得跟我做一次生意。”

鄭玄海:“?”

殷長夏也沒把他能修補次數類載物的事告訴他,畢竟這事兒聽上去太過匪夷所思,只有真正做成功的時候,才能讓人信服。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嘛。

鄭玄海:“等等,他還沒留下資訊,到底想讓我們找什麼東西?”

殷長夏:“你看看他送的那些禮物。”

鄭玄海翻弄著,忽然想起李玖剛才有意提起香菸的事,便開啟了幾個煙盒。

果然有留言!

鄭玄海擰緊了眉頭:“深淵博物館,b級具,血玉。”

殷長夏好奇的問:“這個血玉是……?”

鄭玄海眼神閃爍:“傳聞當中最靠近a級的具。”

殷長夏感嘆:“深淵博物館是一個d級場,竟然能出這麼好的東西。”

唐啟澤忽然插嘴:“你們難不覺得……血玉怎麼聽得很不詳嗎……”

鄭玄海:“血玉是從屍體身上挖來的。一般是在人剛死的時候,將玉塞入他們的喉嚨裡,在墓裡經過幾百上千年,受怨氣滋養,再拿出來的時候就會成為血玉。”

一聽這種傳說,殷長夏和唐啟澤都生出了些惡寒。

鄭玄海:“更邪門的是,這口血,據說是他們死前的最後一口血。上不去、下不來,最後就進到了玉里。”

“這麼危險的東西……”殷長夏喃喃自語。

鄭玄海無奈:“是啊,要不然我怎麼一直攔著他,不讓他進來呢。”

誰知殷長夏卻沉溺在自己的思緒當中,根本沒有聽鄭玄海的話,反倒痛心疾首:“這麼危險的東西,早知我就收三十年了!”

鄭玄海:“……”

唐啟澤:“……”

縱然很想早一點進入遊戲世界,但殷長夏更想回去看凶宅和那七口兇棺。

在家園休息了一天之後,殷長夏便在鄭玄海的帶領之下,很快前往了由家園通往現實世界的地方。

他們再次回到了遊戲大廳。

各類霓虹燈的燈光灼目,一塊懸浮在空中的巨大環狀顯示屏裡,不斷進行著各類遊戲。水霧瀰漫,那些字型也像是蒙了層紗,顯得有些不真實。

殷長夏很快查閱到了深淵博物館的資訊,上面有著灰色的倒計時——

[距離遊戲解封還剩:6天7小時。]

看來李玖的確沒有說謊。

殷長夏確認資訊過後,忽而看到了深淵博物館旁的一行字。

[本遊戲可容納四位考核官,十名玩家。]

殷長夏嘴唇闔動,輕輕念著:“考核官……”

明明該感到畏懼和害怕的,考核官任務向來不屬於新人的範圍。

他竟然興奮不已,有些躍躍欲試。

這聲音實在太小,根本沒有任何人聽到。

鄭玄海:“要回現實世界的話,從遊戲大廳離開即可。”

這裡既是通關遊戲後的返回之地,又是和現實世界的連結之地,玩家來往十分頻繁。

不知是不是水霧太濃,金屬材質的房間都染上一層溼潤。

殷長夏剛好鑽了進去:“唐啟澤,你不回去嗎?”

唐啟澤搖頭:“我還要在家園多留一會兒。”

他沒有告訴殷長夏,自己想在這裡停留的原因,是想多練練身手。

唐啟澤不想成為團隊裡的拖累,也想花一點陽壽,為自己購買合適的具。

殷長夏也沒勉強他:“那下一個遊戲見。”

唐啟澤笑了,朝他揮手:“下一個遊戲見!”

在快要回去之前,鄭玄海又告訴殷長夏:“記得在現實世界最多待十天,就一定要返回家園。”

殷長夏:“?”

鄭玄海:“如果沒有按時回來的話,你在家園裡賺取的一切陽壽,都將化為烏有。”

殷長夏表情變得凝重,家園裡太多規則都是坑了。

如果是純新人,沒有人指引,還真是地獄模式。

殷長夏:“好。”

深淵博物館還有六天就要開啟,殷長夏也沒打算在現實世界留太久。

在要離開之前,殷長夏又一次強調:“別忘了現實世界過來找我。”

他迅速的說了自己的聯繫方式,以及地址過後,這才化作一白光消失在遊戲大廳。

再次清醒過來,殷長夏果然回到了凶宅。

身體有些發麻。

夜色淒冷,凶宅靠近山裡,還能時不時聽到動物的叫聲。

殷長夏渾身抖了抖,在這種時候,驚悚感便油然而生。

他緩緩從地板站起身,發現自己回來的地方,仍是存放幾口兇棺的房間。

難怪他在遊戲世界的時候,便時不時產生些幻覺,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這裡。

七口兇棺只餘其五,殷長夏頭皮發麻的注視著上方,七口兇棺顏色各異,大約是因為死狀不同,才會有所區分。

比如宗曇,是一口赤棺。

比如江聽雲,是一口綠棺。

殷長夏仰著頭,想更加仔細的看一看五口棺材。

回到這裡之後,那種被窺覬的感覺,又重新回到了身上。

一寸寸的緊盯著、連肌膚上也產生了麻痛感。

殷長夏後背驚出粘膩的冷汗,竟在此刻有了種想要後退的感覺。

那邊忽然間出現幾聲窸窸窣窣的聲響,殷長夏厲聲喊了句:“誰!?”

一隻指甲大小的蜘蛛,拼命朝著角落爬去。

它似乎傷了腿,跌跌撞撞,好幾次才站立成功。

殷長夏跟著那只蜘蛛,一步步朝著前方走去,他屏住了呼吸,唯恐聲音太大而忽略掉了什麼細節。

之前的地震,早已令這間存放著七口兇棺的房間,也裂出了一縫隙。

月色清輝從縫隙間撒入,在這陰詭的氣氛之下,連薄如輕紗的月光也顯得殺氣騰騰。

殷長夏終於跟隨著小蜘蛛抵達了凶宅的門口——

那是一條狗。

它耳朵的傷口已經灌膿發炎,呼吸極輕極緩,已經奄奄一息。

察覺到有人走進,它猛地驚顫了一下,卻仍舊未能醒來。

就算是處於昏睡之中,也依舊十分謹慎。

殷長夏有些奇怪,這只殘疾狗看著很眼熟,好像就是之前遊戲裡的那只。

殷長夏目光幽深,試探性的喊了聲:“江聽雲?”

它沒有任何反應。

殷長夏手心都是汗,的確是有些古怪的,但契合的身體那麼難找,這會是江聽雲嗎?

他不敢確定,也不敢停止懷疑。

遠處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在茫茫夜霧之中,由遠及近。

有一人提著燈籠,不斷撒著黃紙,還不停的自言自語——

“對不起……任叔並非有意害你。”

“那七口凶宅早就有異動,你又是唯一能夠拜祭他們的人……”

他每說一句,便不斷撒著黃紙,空氣裡還能聞到那股燃燒過後的香火味。

殷長夏聽得臉都黑了,任叔都已經開始祭奠他了?

聽著話,他好像還知兇棺!

殷長夏喊了句:“任叔。”

從那邊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個人影站在門口,還張口閉口就是任叔。

任叔嚇得鬍子一顫,就算早年間走南闖北,見了無數鬼魂,也仍對凶宅心有餘悸。

殷長夏不可能逃出來。

任叔淚流滿面,忽然嚎了起來:“阿祈,我真不該推你,都怪陸子珩早年出走,才讓你被那些凶神惡煞的盯上了。”

這怎麼又牽扯到陸子珩了?

殷長夏頭疼不已,正靠近了他。

誰知任叔哭得更大聲了:“嗚嗚嗚,我知你死不瞑目,這麼多年了,他們只接受你的拜祭,也許就因為你是……”

後面的話尚未說出口,凶宅門口的那只狗就有了反應。

殷長夏正要追問下去,身後巨大的黑影襲來,是之前凶宅的那些鬼怪!

由於七口兇棺都未甦醒,這間宅子又是十分合適的養陰之地,早就被四面八方的惡鬼所佔據。

殷長夏的養靈體質被鬼骨封住,他們便只把殷長夏當成了一般人,聚集在身後,等待合適時機下手。

任叔死死的盯著這一幕,立即明白了過來,殷長夏沒有死!

要不然,這群惡鬼不會襲擊他。

既然殷長夏沒事,就一定是兇棺沒有難為他。

既� �如此,他的族訓便已完成,剩下的隨心而為就行。

任叔三兩步跑到了殷長夏的身邊,掏出符紙大喊一句:“閃開!”

殷長夏恍惚的朝後望去,那些黑影不斷膨脹變大,化成了實質,猛然拽住了殷長夏的腳踝,要拉著他往凶宅裡去。

任叔到底是慢了一步,眼瞳赤紅的錘了下牆壁,眼睜睜的看著殷長夏被拉到了裡面。

他極度猶豫,不知該不該進去。

可宅子如此凶煞,他一時間沒了這個膽子。

“啊——!”

那聲尖叫,不斷提醒著任叔,殷長夏遭遇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任叔再沒有猶豫,咬破了手指,在自己的身上貼滿了無數符紙後,猛地衝到了凶宅裡面。

“該死的邪物,你有本事出來!”

他早就沒了年輕時的熱血,身子骨老了,已經好些年不動手。

然而此刻卻捏白了手,打算同邪物拼一拼。

緊急關頭,另一身影從凶宅門口衝來。它微微弓起身體,牆壁投影著它巨大的身影,滿是兇戾的模樣。

猙獰又嚇人。

任叔眼皮直跳,總覺得這狗不簡單。

而它的反應遠比任叔更快,驟然間呲牙,發出低低的吼叫聲,便尋到了暗處的殷長夏。

殷長夏正在哭唧唧拿右手錘鬼,突然就看到了衝來救他的狗。

殷長夏:“……”

狗:“……”

任叔也氣喘吁吁的跟了過來,人老了連跑都跑不動:“阿祈你沒事吧?”

殷長夏哭了:“這些鬼好嚇人!”

它沒有聽覺和觸覺,卻能依靠鬼力感知到一些。

它只能明白殷長夏是哭了。

明明還未徹底弄清,殷長夏到底是不是夏家的人,就讓這些惡鬼給欺負了。

狗渾身的氣場變得兇戾,黑暗裡的陰物猛地退縮了回去,不敢對殷長夏動手。

殷長夏毫不知情,只瞧見地上的殘疾狗只威武了幾秒鐘,又跌跌撞撞,倒在了他的腳邊。

殷長夏:“……”

沉默數秒後,他彎腰抱起了那只狗。

誰知這簡單的舉動,竟讓懷裡的狗僵硬了起來,有些慌亂的拿兩隻狗爪趴在殷長夏的手臂上。

兇戾收斂,立馬就溫順了。

任叔終於走進,誰知卻死死的盯著這一幕,彷彿看到了什麼不可名狀的恐怖那樣,臉上的鬍鬚也嚇得一顫一顫。

殷長夏以為任叔還誤會著呢:“我是活人!”

任叔吞嚥著口水,抱著殘疾狗的殷長夏,身後也呈現一大片猙獰的黑影。

殷長夏懷中的殘疾狗緩緩睜開了霧濛濛的眼瞳。

那模樣,好像在說——

住口。

任叔瞬間繃緊了身軀,把話都給吞了回去。

這狗是邪物!

大約是江聽雲這具身體太有欺騙性,契合的身體又完全掩蓋了半鬼王的威壓,還顯得幾分無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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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裡的惡鬼們遲疑了片刻,又再度朝著兩人一狗襲擊了過來。

殷長夏發現,現實世界裡的鬼,神智比遊戲裡的差多了。

它們全是單細胞生物,剛剛吃了教訓,縮回去了一會兒,又立刻探出身體,露出兇殘的模樣。

殷長夏覺得自己進步了。

對比遊戲裡的鬼,害怕程度竟然減低了。

任叔仍是緊張戒備,在惡鬼襲來的瞬間,打算同它拼老命。

然後……

他便瞧見殷長夏抱著狗,還追著惡鬼的頭打。

任叔:“……”

惡鬼們可憐巴巴,嗚嗚哇哇的大叫起來。

任叔:“阿、阿祈,你這是……?”

殷長夏無辜的說:“做大掃除啊,這麼多鬼,怎麼住人?”

告知了任叔,殷長夏才目光幽深的望向這邊:“你們這些惡鬼,怎麼在別人家裡撒野?”

作者有話要說:  不記得任叔的可以翻一翻第一章。

文裡血玉的說明來自百度。

兩章之內進遊戲!

小劇場:

惡鬼:哇哇嗚嗚嗚,我好慘啊,頭上全是包!這個傢伙他不一樣了,以前明明能被我們嚇哭的qaq。

江·打手·聽雲:呲牙。

殷長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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