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曄的眼神自然落在程昱的眼裡，不過象這樣宗室裡的事，程昱實在也沒有心思多摻合，他藉口一路疲乏，也就退了出去。
廳上只剩下劉備與劉曄二人。
“汝南公器量雍容，使人如沐春風，不愧賢者之名。”劉曄正襟坐著，這番話說的客氣，卻只能更增劉備的疑心。
“不敢，身為宗室後裔，上負皇恩，下系黎民，備夙夜不敢有懈怠之心，只是才德不堪，致每每行差踏錯，使社稷陷此分崩離析之中，備心甚愧。”這番答話說的也是十分的冠冕堂皇，沒一點可被指摘的地方。因為看不出劉曄的真實意思，劉備決定先打著馬虎眼。
劉曄抿嘴一笑，“汝南公何必顧忌如此？是否聽到了什麼風吹草動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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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一瞬間，劉備心中著實掙扎了一下。他完全可以矢口否認自己聽到任何訊息，反正張邈傳的話就不清楚，而且也不會招認，但是他的心中忽然出現一個奇怪的聲音，告訴他一定要對劉曄說實話，什麼都別隱瞞。略做權衡之後，劉備還是將他已經知道劉曄打算祭祖問卜的事說了出來。
“汝南公何以尚能若無其事？”劉曄看著劉備，眼中不無欣賞之意。
“劉子揚明知此言絕不可擅出，事不可輕洩，卻勾留徐、荊，眼下又來到南陽，更為了使備知曉此事而候備，這份膽量與心計，只怕不見得對備都是壞事…”劉備面無表情的說了一番話，本以為劉曄一定會有什麼反應，卻不料劉曄只是安靜的坐著，既不說是、也不說不是，讓劉備有一拳打空的感覺，劉備靈機一動，知道最有可能的就是劉曄的打算被自己這番純屬試探的話說中了，當下假意喝了口茶，接著又道，“兄弟鬩牆，聖人之憂；手足相殘，仁者詬病。眼下九州塗炭，大廈將傾，我宗室之輩五內如焚，子揚將告上天，為我大漢卜得天意，雖出無奈，備雖以為不妥，然又能如何？”
“好一張利口，犀利非常，只是這無可奈何之詞聽上去句句都是苦經，也算是淋漓盡致了。”劉曄搖頭笑道，“好在我這裡有一件寶物，可以讓你沒了這些牢騷。實不相瞞，這次曄為卜天意，本來只為應晉陽劉虞之意罷了，而其中玄機還在這一十六枚青錢之上。”說著話，劉曄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布包，攤在几上。
“什麼十六枚錢？”劉備愕然問道。
“你自己開啟來一看便知。”劉曄一臉詭異的笑著。
“既如此，備便恭敬不如從命了。”劉備實在是好奇到了極點，而且他知道劉曄正是刻意的要讓自己親眼看到這布包裡的十六枚錢，所以他毫不猶豫的解開了布包。
解開布包的最後一層，一十六枚青錢出現在劉備的眼前。劉備驚訝的是這十六枚錢與別的錢並沒有任何不同之處，都是標準的徑方，上面刻有“五銖”兩個清晰的字。
劉曄看出了劉備眼中的疑惑，笑道，“玄德將這十六枚錢再反過來看上一看。”
“反過來有什麼玄機？”劉備疑惑的摸起一枚錢，反過來一看，頓時目瞪口呆。
“這便是這十六枚錢中的玄機了，”劉曄笑呵呵的說到，“只要眾人看了這十六枚錢的卜辭，誰能疑心其他？我這裡還有十六枚錢與別的五銖絲毫無異，那時偷偷換過，誰又能說些什麼？”
劉備這時才慢慢的醒悟過來，不禁暗呼慚愧，他一直以為劉曄等人是無事添亂，沒想到劉虞卻想到了這麼一個釜底抽薪的法子，這十六枚五銖錢與別的錢最大的不同之處就在於錢的正反兩面都是一般無二的“五銖”兩字，便是穿上下星與橫文也都一模一樣，所以到時候無論劉曄怎麼卜，只要實現設定好了卜文，結果就完全在掌握之中。
“劉曄在宛城這麼多天，難道只為了給自己看這個？”劉備的思緒很亂，他發現有很多問題都沒有想明白，只能愣愣的看著劉曄，一聲不吭。
“玄德，大漢垂治至今已歷四百年，總理山河也有三十餘位人君。眼下我大漢基業岌岌可危，正當你我奮身報效之時，切不可自亂陣腳，為亂臣賊子所用。如此番兩位皇子爭嫡，卻偏有徐州劉焉與荊州劉表既不知情，又不思治郡安民，反挾兵相逼，此深為我等宗室之臣詬病，故此劉晉陽想出這權宜之計。”
劉備聽得苦笑起來。
原本以為劉曄他們真的是因為篤信上蒼，沒想到只是商湯祭雨的故招罷了。
“種瓜黃臺下，瓜熟子離離。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這是天后殺子時李賢的句子，雖然是“後人”的句子，不過劉備看著劉曄時，腦袋裡卻覺得歷史不但能重演，有的時候也會提前。
劉虞和劉曄他們也是出於一片好心。他們這麼做的結果就是避免以血淋淋的戰爭之路教育皇子人君之道。不過劉曄他們顯然看不到政治以外的東西，比如他們一旦宣佈占卜的結果，不管會不會東窗事發，河北的袁紹都會拼個魚死網破，而以現在東漢的國力來看，根本就沒辦法為這樣一場戰爭買單，兩個皇子誰都不可能走到皇帝的寶座前，黃巾大起義將徹底的埋葬王朝的所有希望。
更大的問題是：一旦這件事被捅破，民心將不復存在，正是為張角做了嫁衣裳。
劉備絕不希望看到那一切，到目前為止，他還在構思著改革，他在汝南與長安所做的一切都是嘗試，他甚至打起了曹操的主意，他希望曹操能不遺餘力的幫助他，讓他將中國歷史上最大的一次人禍避免，同時真正的實現“為萬世開太平。”
“這件事有好有壞，使劉表臣服於我等是好事，使宗室最大程度的控制戰爭的發展也不是錯誤，”劉備深吸了一口氣，“不過有道是暗室欺心、神目如電，這件事若是被揭破，只怕天下百姓都會離心。依備之見，不若作罷。”
“作罷？”劉曄不能置信的看著劉備，旋即醒悟過來，不禁有些惱怒，“玄德，此計頗可震懾劉表等人，眼下怎能棄而不用？”
“袁紹眼下願意僵持，正是因為他覺得可以操縱局勢，前番雖有些交鋒，不過都不是什麼大戰，若是斷了他的念頭，只怕烽火不絕便再也無可避免。”劉備面色凝重的站起身來，“備以為寧可先謀劉表或劉焉之一，再徐圖袁紹，可使袁紹帳下之士心慢。”
劉備說道這裡，再也說不下去，他腦袋裡正出現一個“溫水煮青蛙”的實驗，而此刻的劉曄也正如一隻青蛙，氣臌臌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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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今天回家遲了，更新晚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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