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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大漠飛鷹

神秘的蒙面黑衣人黯然神傷,他已經曉得俞瀟從暗室出來,十來年了,他苦苦支撐,就是為了尋找到這處宅院的秘密,他裝神弄鬼,卻一無所獲。而侯府的公子俞瀟小小年紀,兩個時辰不到,卻解開了他的某些猜測,但是,他真正想看到的,卻沒有辦法立刻去詢問和檢視,現在不知是高興還是擔憂,如此聰明的小孩會不會發現其中的緣由?

他離開了。沒有逃走,回到自己家中。

佛堂狹窄,再次開啟暗室已非易事,俞瀟安然無恙的出來,已經是皆大歡喜的場面,侯爺高興地拉著俞瀟的手,走出了佛堂,大家簇擁到了前廳,前廳已經稍微打掃了。

侯爺答應了俞瀟。不就是一處宅子嗎,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只要兒子平安,一切不在話下。何況崔家的房契侯爺是有能力廢掉的,無主的宅院如何歸屬還不是侯爺的一句話,何況原先就是侯府的山地。

“蒙面人呢?”還沒到前廳,俞瀟忽然想起。

“跑了,貧尼無能,讓大家笑話了。”淨德師太倒是謙遜的很。

“師太不要過謙,俞瀟沒事,就是佛祖保佑。”王氏手掌合十對師太說。

“是呀,多謝師太了,話不多說,現在就是要防著蒙面人,大家有何良策?”侯爺發話了。

“等下,讓我想想。”俞瀟抽出被侯爺握著的手,撓了下頭:“羅老爹?”

“羅天鷹?”侯爺愣了一下,叫出羅老爹的名字。

“羅天鷹,應該就是他。”俞瀟比較肯定。

“快,先拿下再說。”侯爺馬上招呼眾人。

“注意他往後面逃!”俞瀟提醒了一句。

羅天鷹,就是羅田埂的父親,一個常年臥床的病秧子。

此時,破敗的羅家。

廳房內燈火通明,羅天鷹凸起的眼睛炯炯有神,透出的殺氣騰騰直逼大門以外。

盤坐著挺直的身軀隨時能騰空而起,似蟄伏的猛獸,乾癟的五抓剛勁如禿鷲的利爪。

爪子上握緊一彎刀,冷月彎刀,彎刀似弦月,即使在軟紅的燈光下,耀曳出來的仍然是冷光,慘白色中帶著清冷的鋒芒,細碎花紋似乎嘲笑著敢膽入侵的人。

骨瘦如柴的身子掩蓋不了臉上的剛毅。

內心卻是澎湃的,緊鎖的眉頭,彎翹的眼睫毛,繃勁的臉,似鷹隼的鼻子透出氣體的聲音明顯,帶動胸腔急驟地起伏。

眼神的殺氣絕對讓人卻步,殺氣中帶些出神入化。

腦子裡在飛快旋轉,一幅幅畫面交替而過。

許多年以前。

羅天鷹獨自一人縱橫大漠,是個獨行盜,居無定所。

他出生於草原,是個漢人,生時帳篷高空有只飛鷹盤旋,父母便給他取名為天鷹。

幼年時成為孤兒。流浪在草原、綠洲、大漠,在大漠上被一個俠盜收留,習得冷月彎刀飛躍博殺之技。

成名後冷酷無情,出招必得手,便得到了大漠飛鷹的名號,正如其名。

大漠飛鷹,獨來獨往,無所忌憚,得到錢財後就廝混於酒肆、青樓。

他喜歡在沙漠裡一邊看著落日餘暉,一邊聽著駝鈴聲聲。

他認為他的一生就只會在大漠度過。

飛鷹總有折翼的時候。

沙洲。“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

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那日,冷月懸空,滿天星辰,沙洲內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客棧熙熙攘攘。大漠飛鷹微醺,倚著二樓的闌干,看底下商賈們進進出出。

一個妙齡女子,提著包袱,行色匆匆,也沒彈去衣物上的沙塵,過了一回去,到了二樓,大漠飛鷹看她神色焦急,體態豐滿,卻是婀娜多姿,整個人嫵媚動人,一下子被吸引了。

側耳傾聽,那個女子姓吳名依娜,是要找個商隊跟著去龜茲,她的父親行商到龜茲,託人傳回訊息,得病無法回來,而家中就她與父親相依為命。

焦慮的她已經問過了在沙洲的其他客棧的商隊,現在沒有去龜茲的,這是最後的一家客棧,也沒有商隊往龜茲去。

羅天鷹上前搭訕,隱去了自己的大漠飛鷹的名號,說他要去龜茲,她面露難色,不敢相信,可她等不及了。

羅天鷹買了兩匹駱駝,就像帶著新娘子一樣,兩個人往大漠深處前往龜茲。

喜歡便不會強人所難,羅天鷹按捺自己的內心,沒有表示。一路上,大漠飛鷹為依娜遮蔽風沙,嫋娜娉婷的依娜,對羅天鷹噓寒問暖,真是伊人風采,婀娜多姿,俊俏郎君,眉飛眼笑。

到了龜茲,不幸的是依娜的父親已經病入膏肓,回天無力。吳父聽完女兒的訴說,覺得羅天鷹是個可靠的人。他們不知道羅飛鷹就是大漠飛鷹。

兩廂情願,得其所願。吳父將依娜託付於羅天鷹後含笑九泉。

征塵還未洗淨,辦完父親的後事,倆人又行色匆匆帶著骨灰罐踏上了回程。

在歸家的路上,羅天鷹已經打定主意,洗手不幹了,收起他的羽翼,與依娜相伴一生,從此生兒育女,樂享天倫之樂。

想法是好的,願望是真實的。可在半路上,碰到了他曾經有過恩怨的十來個馬賊,羅天鷹要護著依娜,如果只是他一個人,展開他冷月彎刀飛躍博殺絕技,脫身是沒有問題,羈絆無形中削弱了他的絕技,他的專注。大漠飛鷹擊退馬賊,卻傷痕累累,奄奄一息。

揚長而去的馬賊沒有給他們留下生存的水,殺不了你,渴死你,困死你。

無助的依娜等到了經過的商旅,那就是崔奉先帶領的商隊。

崔奉先救活了羅天鷹。羅天鷹在崔奉先的一再請求下,也是為了謝恩,加入了商隊,回長安後做了崔奉先的護院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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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翼的大漠飛鷹心安的在長安落戶,和嬌妻依娜倆人情深意切,每日是含情脈脈,舉案齊眉,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可是,依娜突然生了重病,羅天鷹花完了倆人的積蓄,還跟崔奉先借了許多才治好了依娜,好在崔奉先相當倚重羅天鷹,否則倆人真的是要賣身為奴。

具體是什麼原因導致崔奉先要到永豐來,羅天鷹也不太明了。

崔奉先,身材魁梧,臉上卻有一副憨態可掬的笑容,每每談生意拿捏妥帖,讓人抗拒不了他開出的條件。

他略通手腳功夫,對付個把子普通馬賊不在話下。但是獨自帶自己的商隊卻也是有些膽怯,所以八面玲瓏的崔奉先還是跟侯府合作,一起來往於西域。

十幾年前,乾符二年,正是王仙之起兵的那年。

七月,崔家商隊準備好了貨物,羅天鷹看崔家裝載的貨物的包裝跟原先不同,再說,也沒看他進了什麼貨物,心裡當時就很疑惑。

笑容滿面的崔奉先出發前一天,特意找到羅天鷹,說他得罪了人,沒有辦法,只好舉家外遷,要羅天鷹帶著他的家人在某地等他,他會隨後敢過來與羅天鷹會合。

羅天鷹帶著自己的嬌妻,崔家的家眷在指定的地點等了大半年,才等來了崔奉先。

之後,一行人帶著崔家的傢俬,餐風露宿,避著官府的關卡,防著盜賊,經過一年多來到永豐。

依娜很是喜歡山清水秀的江南,這裡梯田交錯層層,桑植花果累累,雨水充沛,空氣清新帶著芬芳。依娜洗掉了旅途的疲憊後就央求羅天鷹留在這裡。

其實他們也沒有更好的去處,還欠了崔奉先的一大筆錢。

不得已,佃了侯爺家的田地開始學著男耕女織。崔奉先出錢,徵得侯爺同意,蓋了三間土屋。

蓋好了土屋後,房子後面種了些依娜喜歡的花草樹木。安定下來,依娜也懷上孩子,這就是後來的羅田埂。

崔奉先也選了好宅地,就在羅天鷹家不遠。此時,羅天鷹沒有在意崔奉先的舉動,他要悉心照料依娜,倆人沉浸在未來的喜悅當中,白天還要耕種,每次回來,總是老遠叫著:“娘子,我回來耶……”拖著長長的尾音。

郎情妾意,其樂融融,待到兒子出生了,更有天倫之樂,他們喜歡上了這種田園生活,雖然勞累。自從娶了依娜,羅天鷹再也沒有做過大漠飛鷹的搶奪之事了,他要給依娜一個不用擔心害怕的未來,即使貧窮一點,他願意做個安分的人了,也要給兒子一個清白的身份。

有一天,他回家比較晚。

沒到家門口,就喊:“娘子,我回來耶……”可是沒有看見依娜象往常一樣出來,他急忙進屋,只看見兩歲的兒子睡在床上。

他以為依娜只是有事,但等了一會兒,感覺不太對勁,跑到崔家去問,也沒人知道,到處尋找,毫無音訊。

羅天鷹收起了思緒,往事如過雨雲煙,可是壓在他心頭的卻是依娜的情深意切,還有他們倆的骨肉相連。

現在,大漠飛鷹回來了,又重現大漠裡面對空曠荒漠的深邃眼神。

他站起來了,握緊的冷月彎刀已經很久沒有嗜血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