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溫暮的話落入耳邊, 慕景深大腦登時陷入短暫空白。
“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溫暮看著震驚的模樣，搖搖頭，嘆息一聲道：
“浮屠大陣，鎮住的是世間惡念與邪氣, 旦大陣被破壞, 那麼些邪惡就會傾瀉而出, 個世間也將復存在。”
“千年前，你體內的天魔血脈覺醒, 天一宗意欲除你, 是你師尊站出來，以一人之力對抗宗門, 執意要護你。”
“但誰也沒想到, 因為你的降，居然導致浮屠大陣原本的陣眼動盪，並且無可挽回地破碎。”
溫暮說到這裡停頓一下, 看了雲蕭一眼。而慕景深也低頭，緊緊握住師尊的手，指尖易察覺地微微顫抖。
“浮屠大陣的陣眼是維持整個大陣平衡的關鍵，陣眼被毀，意味著浮屠大陣也要失衡, 到那時，人間將面臨覆滅的危機。”
“原本只有你人, 尚足以滅世，你師尊還能護著你, 但因為你的血脈覺醒導致大陣陣眼被毀……這下子，天下蒼生都要因你而亡，你的師尊面臨整個修真界與人間的命運, 就算再想護你，也無能為力。”
慕景深眼底泛上血絲，啞聲道：“所以……從開始，就是我害了師尊。”
溫暮沉默幾秒，沒有回答句話，而是繼續道：“當時，修真界決定殺你，以你的靈魂血肉作為陣眼，鎮住浮屠大陣。但要殺你並不容易，畢竟那時你已覺醒為天魔，實力由大乘階直逼渡劫中階——而在修真界中，唯有同為渡劫中階的雲蕭能與你戰。”
“於是，向修真界提出條件，可以鎮壓天魔，但僅僅是將你封印。而會代替你作為陣眼，鎮住浮屠大陣。”
慕景深埋下頭，將臉深深埋進雲蕭發間，許久沒有抬起。
想起第一次來到這裡時，眼前曾經閃過的師尊站在大陣之上，被鎖鏈纏身的畫面……原來那個時候，就已經見過了真相。
——由他親手造成的，血淋淋的真相。
溫暮的聲音還在旁邊響起：“最初，修真界並不同意，是你師尊執意如此，甚至以死相逼，威脅整個修真界若不答應，那麼就任由天魔肆虐、大陣被毀，整個人間亦隨之覆滅。”
“在你師尊的堅持下，修真界得答應，於是他來到你面前，將你親手封印……在這之後，又作為陣眼，被鎮入浮屠大陣。”
“就是當年的真相，是你師尊直不想和你說的真相。”
“……”
溫暮話音落下，純白空間裡，許久沒有迴音。
溫暮靜靜地注視慕景深，察覺到他的肩膀微微顫抖，儘管將臉埋在雲蕭發間，但似乎有某種液體流出，溼潤了雲蕭墨發。
安靜地等了很久，終於等到慕景深再次抬頭。
“是我的錯……”
慕景深嗓音沙啞，粗糲如被砂紙摩挲過。抵著雲蕭冰冷的臉龐輕蹭，像久未歸家的幼獸，眷戀而捨得移開。
“是我……害了師尊……”
過去千年裡，大部分時候都在沉睡，偶爾清醒時，睜眼看見的只有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
個時候，總會想起自己的師尊，猜測師尊此時在幹什麼，是不是已經忘了，正和別的人……
樣的想法沉澱千年，當終於打破封印而出時，對於的師尊，確實有恨意。
儘管那分恨意在見到師尊的第一眼就已消散，但到現在，當得知千年前的真相，再回想起自己最初那一恨意之後，只覺份恨意愈發強烈——是對的師尊，而是對自己。
恨不得能殺了自己，殺了那個作為天魔、害得師尊被鎮入浮屠大陣的自己——還有在打破封印之後，曾經傷害過師尊的自己。
“如果沒有我就好了……”
慕景深緊緊抱著雲蕭，用力之深，幾乎要將個人刻進的骨血之中。
“如果沒有我……”
“……唉。”
溫暮嘆了口氣，道：“你師尊從未怪你，曾經說過，你身上的天魔血脈並非你想，也是你能控制住的。”
慕景深沒有說話，只是不停磨蹭師尊臉龐。需要斷感受個人的體溫與氣息，如上癮之人渴求解脫……否則下秒，恐怕就要陷入瘋狂。
溫暮繼續道：“過，在鎮入浮屠大陣之後，你師尊發現大陣之中生長著株獨特的血色蓮花，也就是素心梵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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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心梵蓮是大陣力量凝結之花，伴隨大陣存在上千年。最初的素心梵蓮花開兩蒂，你師尊與其達成協議，將自己原本的身體鎮在大陣之內，取蒂素心梵蓮築成新的身體，另一蒂則自動分為七瓣，散入世間。”
“從此，你師尊獲得了行走世間的能力，但因為新身體並非真正血肉，會有枯萎的跡象，所以他又需要斷尋找另外七片花瓣，以此來維持身體。”
“樣的方法對你師尊負擔極大，千年來，的力量不斷流失，從最初的渡劫中階一降再降，到現在，都要降下化神了。”
溫暮說的裡又嘆了口氣，指了指雲蕭鎖骨上的血色蓮花紋路。
“而且，就算找到再多花瓣也沒用，因為一旦這道花紋覆住他的心臟，那就意味著與素心梵蓮的交易到期……到了那個時候，的血肉依然作為浮屠大陣陣眼，而的靈魂與力量則要歸於大陣，徹底融入大陣之中……世間，也將再無‘雲蕭’個人。”
慕景深猛地抬頭，道：“為什麼？！”
僅僅是作為陣眼，的師尊只會沉睡，會消散。也許未來能有新的陣眼來替代，比如說……他。
但是一旦進行樣的交易，那麼的師尊，最終只有無法挽回的消亡。
溫暮沒有與慕景深對視，而是看著雲蕭，道：“因為……他想待在世間，想看看，能不能等到你。”
慕景深：“……”
“千年來，你師尊拖著逐漸虛弱的身體，過是在等個時間——等你打破封印，重新與相見的時間。”
“知道要等多久，但依然想等下去，因為他相信未來的某天，你們終會重逢。”
“而且，僅僅是作為陣眼、沉睡在大陣中的話，那他和你就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了……甚至他覺得你會在得知真相之後，代替他，成為大陣陣眼。”
“所以他才會與素心梵蓮做下個交易，為了你，也是為了的點私心——是這麼和我說的。”
當初鎮壓慕景深的封印已成，雲蕭無法打破，只能等待封印力量衰弱，由慕景深自己撕開封印，再度降。
而原本的身體成為浮屠大陣陣眼，部分記憶也被大陣容納……這些記憶，在溫暮繼承浮屠大陣守陣人身份時，便從大陣那裡得到了。
在聽完溫暮的話後，慕景深緊緊攥拳——的師尊想得沒錯，在得知真相之後，確實想要代替師尊成為陣眼，讓他的師尊得到解脫。
但是現在……無論他怎麼做，的師尊似乎只有消亡這個結局。
黑氣肆意瀰漫，慕景深赤色眼眸中翻騰著明顯的怒意與殺氣，刻，甚至想毀了個大陣，讓整個間，與他的師尊同陪葬。
“……等等！你要幹什麼！”
溫暮察覺的意圖，當即震驚道。
“你想滅世嗎？！你師尊可還躺在這裡呢！！”
“……”
溫暮話中的“師尊”兩字將慕景深從殺意中拉回，再度低頭注視雲蕭，抬手，緩緩撫上自己師尊臉龐。
“你說的對，我還有第二個選擇。”
慕景深撫摸雲蕭臉龐的動作輕而繾綣，像是對待間最珍貴的珍寶那般，捨得弄疼師尊點。
然而，的眼中卻是森冷而無迴轉的殺意，嗓音明明沒有特殊的情緒，卻令溫暮為之驚懼。
“我要讓建立這道大陣之人，來結束切。”
溫暮：“……你是說，剛才那個人？”
那個名字敢說出，慕景深則乾脆利落道：“餘善非。”
當外面的虛影說出自己是“兩千年前建立浮屠大陣之人”時，就知道對方是誰了。
——餘善非，天一宗第一任宗主，也是建立了其他三大宗門，之後在修真界飛昇的第一人。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已經飛昇的又出現在這裡，而且還想滅世的樣子，”溫暮道，“但作為建立大陣之人，恐怕就是他導致了你師尊昏睡不醒——而且，應該也有解決的辦法。”
“只是，在兩千年前就已飛昇，那時你的師尊都沒出生。可見的城府，絕非我們能想象的。”
慕景深：“我知道。”
溫暮又道：“最重要的是，已達飛昇之境，你還是渡劫中階，甚至力量都沒完全恢復——現在的你要對上，恐怕沒什麼勝算。”
慕景深因為千年的封印，力量一直維持在大乘階，只有變為本體時，才能突破至渡劫中階。
但溫暮能看出，之前與餘善非的戰鬥中，只天魔是不計代價，強行變回了本體——也就是說，現在的力量還足以讓他直維持渡劫中階，如果硬要維持，必然會付出極大代價。
慕景深：“我知道。”
溫暮：“那……你還要去嗎？”
慕景深望著雲蕭，又低下頭，在自己師尊唇上落下個珍重至極的吻。
“我會把餘善非帶過來，讓他結束切，將師尊從無法解脫的消亡中拯救出來。”
慕景深輕輕抵著雲蕭額頭，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滿是愛意與溫柔。
“如果成功……那我就陪著師尊同迎來消亡。”
溫暮：“……”
沉默數秒，看看慕景深再看看雲蕭，最後道：“好吧……不過在你出發前，再聽我說一句吧。”
“實際上，你師尊本打算在你打破封印後見你面，就躲到沒人地方，獨自消亡的。”
“你應該也很清楚，最開始，你的師尊無論如何也打算告訴你真相吧？”
慕景深沉默地點了點頭。
溫暮道：“但是後來，改變了心意，想離開，而且願意告訴你真相了……我想你應該也知道為什麼。”
慕景深看著自己師尊，輕輕“嗯”了聲：“我知道。”
溫暮微微笑了下，道：“之前，和我說過——”
【曾經我以為自己的未來黯淡無光，永遠也沒有解脫的那天。所以在今天之前，我直覺得該被我拖入這淌渾水之中……畢竟，我是無法長久陪在他身邊的。】
【但是，直到剛才我才發現，我根本說出讓離開的話。】
【就算我看到自己的未來，知道自己能不能撐到下個百年，能不能結束切……我也放不開。】
【我想讓去找別人，我只想……他能一直留在我身邊】
“是你師尊的期望，是他的點小小私心。”溫暮道，“你可千萬別讓失望啊。”
“……”
慕景深聽完溫暮的話，再度牽起雲蕭的手，用力地與十指相扣，彷彿要在師尊指間烙下自己的痕跡……片刻後，鄭重道：“我會的。”
溫暮點點頭，拍手道：“好了，現在你被強化了，快上。”
慕景深：“……”
抱起雲蕭，走到那片赤色蓮花花海之中，將自己的師尊輕輕放在原本的身體旁邊。
“在我回來之前，師尊就拜託你了。”
慕景深道。
“的期望，我定會實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