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賜婚使臣正式覲見郅玄,宣讀人王旨意。
“賀西原侯。”
使臣家族在中都城頗有根基,其本人在朝為官多年, 政務能力相當不錯,很得人王信任。心知人王對郅玄的喜愛, 見面時態度十分客氣, 沒有半點傲慢。
郅玄接過詔書,面朝中都城的方謝人王厚恩。
王子淮側夫人的位置固然重要, 更重要的是人王的態度。
西原國得此殊榮, 一同聽旨的卿大夫均面現喜色,尤其是羊皓, 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情中更有分得意。
對羊皓的表現, 粟虎人習以為常, 哪天他不再如此,眾人才會到奇怪。
“近日連降大雪, 出行不。君暫且停留兩日, 待雪勢減道路暢通, 我派人送君返還。”
郅玄言辭懇切,使臣謝對方好意,順勢留在城內一段時間, 既為躲避風雪, 也為能好好一草原新城。
“如此甚好。”郅玄笑著頷首,當日在府內設宴款待使臣一行。
宴上歌舞齊備,各種美味佳餚令人目不暇接。更有郅地出產的果酒,經過發酵風味更佳,比先前更為醇厚。眾人飲一盞又一盞, 漸漸地都有了分醉意。
宴上賓主盡歡,宴會結束,使臣一行被送上馬車,返回榻處。
夜色漸深,城內萬籟俱寂。
打更人在城內走過,隨著梆子聲傳出,各坊熄滅燈火,關閉坊。未,除了巡邏的甲士,道路上再不見半個人影。
馬車穿過長街,遇到巡邏隊伍,駕車者甲士出示木牌。甲士移近火把,認出車輛出自國君府,立即讓開道路予以放行。
使臣躺在車廂裡,打了兩個酒嗝,隨著車廂晃動昏昏欲睡。
馬車忽然停,家僕率先跳到地上,恭敬請使臣車。
“家主,請移步。”
使臣隊伍的榻處位於城南,是一片以巨木打造的建築群。建築佈局類同氏族坊,只是在坊內進行分割,每片建築自成格局,專用來接待各國使臣和行人。
建城之初尚未有此佈局,是郅玄趙顥提議,很快獲得後者認同。
之所以如此,絕非郅玄大公無私,而是以顥城為模板,在腦內勾勒第二座新城。汲取城內可用之處,同時查缺補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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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地,今後很長一段時間裡,兩城都將並立草原,彼此守望相助。
雙城就是標杆,氏族將以此為中心開疆拓土。城市發展到一規模,還會吸引來各國商隊,聚集大量人口。
郅玄決意開拓草原,兩城必須共同發展,儘量做到步調一致。即使顥城不由自己掌控,為自身著想也要不斷完善,儘量做到盡善盡美。
如此一來,新的規劃就應運而生。
因坊有特殊用途,竣工當日就立起石碑,名為行人坊。
坊牆不高,和氏族坊類似。坊十分獨特,四四方方,沒有任何象徵身份地位的花紋圖騰,無論迎來哪國人都不會犯忌諱,必能讓對方住得滿意。
馬車停,繼家僕之後,駕車者跳車轅,持木牌叫開坊。
守夜的卒伍查驗木牌,確認身份無誤,這才打著火把引路,允許車上來的人進入坊內。
夜間的風很冷,夾著碎雪襲來,吹過人臉頰如刀刮一般。
使臣車之後,恰遇冷風撲面,在風中打了個冷顫,瞬間酒醒。不需人攙扶,自行進到坊內。
和城內各坊一樣,行人坊內靜悄悄,除了搖曳的火光和腳步聲,不聞半點聲息。
穿過兩條街巷,使臣一行來到榻處。
和漆黑的前巷不同,屋子裡燈火通明,房推開後,暖意撲面而來。火炕已經燒熱,安排在坊內的奴隸提來熱水,另有婢女送來薑湯,均為驅散寒意。
使臣除去斗篷,在家僕的服侍更衣洗漱,換上寬鬆的衣袍。
坐到榻上,使臣端起薑湯飲一口,意外發現辛辣中摻雜一絲甜,不由停動作“咦”了一聲。
“家主,是湯不對?”家僕心詢問。
“不是。”使臣擺擺手,一口接一口飲盡薑湯,放碗才道,“湯有甜味。”
抵達草原不過兩日,他已見到太多驚奇。
不提其他,單是宴上的菜餚就讓他驚詫不已。
牛羊肉不缺,魚肉和禽肉俱備,還有冬季難得一見的菜蔬,讓他一度懷疑自己的眼睛。據說是特製的菜幹,口味的確不如新摘,是相當罕見,連中都城都未曾出現。
宴上還有新奇的食材,例如燉湯的豆芽和豆腐。尤其是豆腐,和魚肉一起烹煮,奶白色的湯汁濃稠鮮美,滋味好得讓人想要吞掉舌頭。
宴上的醬也是別出心裁。不同於常見的生醬,盛在碗碟中的多是熟醬,味道很是獨特。有兩種帶著辣,第一口很不習慣,吃口之後,筷子完全停不來。
主食也令人難忘,香噴噴的蒸飯不提,另有以麥製成的餅,暄軟可口,他還是第一次吃到。
最讓他回味的就是果酒。
因王子淮之故,中都城掀起風潮,大氏族皆在家中藏酒。使臣也跟風購買兩壇,專用來宴客。
實事求是地講,這兩壇酒的風味已經相當不錯,遠勝於之前出現的任何一種果酒。但和今天宴上的相比仍遜色不少。
據聞王子淮的酒是西原侯手中購得,如訊息屬實,不需要多長時間,相同的果酒就會出現在中都城。
思及此,使臣腦中閃過靈光,如果他提出購買果酒,未知西原侯能否應允?如果對方應允,購買多少比較合適?
他不會和王子淮搶生意,利用家族渠道,大可以將果酒運往他國。
懷揣著心事,使臣翻來覆去睡不著,暗自後悔出發前沒有多帶金絹,如今想要買酒,手頭不寬裕,很是捉襟見肘。
夜間沒能休息好,隔日,使臣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大雪不斷,天氣陰沉,正午也難見陽光。抬頭望去,天空中層層疊疊聚滿烏雲。
使臣喚來家僕,命其去備車,他有意再去拜見郅玄。
“君上今日出城,大概要晚間才會歸來。”負責行人坊的大夫時刻關注使臣一行,獲悉他要拜見郅玄,主動過來說明,以免他白跑一趟。
“君若無急事,暫且稍待半日。如實在著急,吾可派人送信。”大夫道。
“並無急事。”使臣搖搖頭,謝過大夫的好意。心知郅玄出城必然有事,不想去打擾,決將求見的事情緩上一緩。他要在城內盤桓數日,大可以再,無需急在一時。
大夫離開之前,試探出使臣口風,得知他和祝賀聯姻的隊伍一樣盯上了果酒,一點也不到意外。鑑於他來自中都城,大夫不敢輕忽,很快派人出城,將訊息送給郅玄。
彼時,郅玄剛剛處完兩家糾紛,正駕車前往一處密林。
密林位於玄城東北,面積廣袤,生長的都是參天古木,樹幹筆直,需要兩三人合抱。木材十分堅固,經過一番處,是極好的建築材料。
這片密林早被圈劃,屬郅玄所有。邊緣處延伸的部分也被瓜分,分屬於個西原國氏族。
建造玄城時,部分材料由趙顥提供,其餘大多由此處獲取。另有座氏族的林場和採石場作為補充,每日車馬絡繹不絕,忙著運送木材和石料。
郅玄此次前來為的不是木材,也不是要在林中狩獵,而是伐木隊上報在森林深處發現熱泉,泉眼達十餘處。
熱泉是由一隊奴隸發現,他們當時正在伐木,中途聽到聲響,覺得古怪,循聲走過去,發現林中竟別有天地,四周白霧瀰漫。
走近白霧,眼前赫然是十餘座熱泉。大群的猴子在該處嬉戲,一些泡在水裡,另一些圍在泉邊,爭搶著不該在冬季出現的野果,怪聲正是出自猴群。
奴隸們大吃一驚,腳發出聲響,不慎被猴群發現,當即遭到攻擊。幸虧手裡帶著鋸子砍刀,否則難以逃出生天。
逃出森林後,奴隸們不敢隱瞞,立即將事情上報。
甲士吃驚不,彙報甲長之後,由後者點齊人手,跟著奴隸的指引再一次進入林中。
重行舊路,個奴隸十分緊張,不敢瑟縮不前,按照記憶找到岔路,很快來到熱泉邊緣。
眼前白霧瀰漫,距離兩三步就能受到泉水的熱度。
幸運的是這次沒遇見猴群。或許是被奴隸驚到,也或許是其他原因,座熱泉空空蕩蕩,泉邊生長大片翠綠的灌木,鋸齒狀的葉片垂掛紫紅色的果子,一串串掛在一起,在漫天白雪中格外顯眼。
甲長歸來後,馬上將情況上稟報。
獲悉林中有熱泉,郅玄心喜不已,決親自前往。
泉水面積足夠大,證明該處地熱資源豐富。思及地熱的種種用途,郅玄不由得心跳加快。高技術夠不上,搞一搞種田養殖總是可以。搞不成種田養殖,抽空泡一泡溫泉也是好的。
林間樹木茂密,戰車很難通行。
郅玄車騎馬,隨行人員或騎馬或步行,由到過熱泉的甲士引路,很快抵達目的地。
剛剛接近白霧邊緣,前方突然傳來一陣怪叫。
和上次來時不同,此時的熱泉周圍遍佈野猴,要麼掛在樹上,要麼蹲踞在泉邊,全都毛髮豎起,亮出鋒利的獠牙,視郅玄一行為入侵者,發出刺耳的怪叫。
叫聲伴著風聲席捲耳畔,尖銳刺耳,加上猴群的威脅姿態,顯得異常駭人。
想起上次遭到的襲擊,隊伍中的奴隸心生懼意,若不是有甲士和卒伍在前,早已經轉身逃跑,遠遠避開充滿威脅的猴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