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密林後, 隊伍一路疾馳,抵達顥城已是深夜。
城門關閉,城頭燃起大量火把, 照亮夜色中行來的隊伍。
“君上公歸來,速開城門!”兩名甲長行出隊伍, 各自出示木牌, 遙向城頭喊話。
城頭放下一隻吊籃,籃中甲士確認來人身份無誤, 才對城頭搖動火把。少頃,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一隊卒伍奔下城頭開啟城門。
顥城城門取材一棵古木, 木材經過專門炮製, 堅固程度不亞於金石。
城門後有三道門栓, 需數名力壯的成年男才能抬起。
造城, 考慮到草原惡劣的天氣,城中一切建築都以牢固為上, 美觀倒在其次。顥城如此, 玄城亦然。
嚴格查驗身份是郅玄和趙顥共同定下的規矩。
婚禮期間, 城內抓出不少探,既有諸侯國,也有懷叵測的草原部落。借城內人來人往的機, 這些探偽裝成商人, 陸續在城內潛伏下來,伺機攪動風雨。
就在數前,城內抓出一批行跡可疑之人,經過審訊,發現這些人皆出自東梁國。
北安國和東梁國地理位置接近, 中間僅夾一個漠國,邊境部分接壤,大戰沒有,小規模的摩擦常發生,主要由相鄰的氏族主導,為土地人口沒少結仇。
西原國更不必,先君被謀奪五座城池,至今讓卿大夫們咬牙切齒。之前東梁侯再提聯姻,郅玄開口拒絕,以粟虎為首的卿大夫全都支援,可見恨意有多深。
依照三國之間的關係,城內發現東梁國的探,勢必不能輕饒。但也不將事情鬧大。畢竟對方尚未有具體行動,沒有抓到切實的證據,東梁國完全可以反咬一口。
幾番斟酌,郅玄和趙顥決定按兵不動,把人押在城內,審完不殺,也不追究東梁國,就這麼拖,任由東梁國去猜。在事情沒有明朗之前,東梁國絕不敢再派人,否則就是甕中捉鱉,證據送到自己手。樣一來,再追究就合情合理,對方有再多藉口也是無用。
隊伍城,間已是深夜。
城內一片寂靜,連更夫都不見蹤影。
各坊關閉坊門,街道兩旁未見燈火,沿途只有車輪壓過青石的吱嘎聲,以及甲士卒伍整齊的腳步聲。
車輛一路來到國君府,趙顥和郅玄先後下車。
兩人身上披斗篷,趙顥的發冠不知去向,一頭烏髮散落,鴉羽般披在肩後。
夜風吹過,冷香拂過郅玄臉頰,讓不自覺停下腳步,表面若無其事,耳根有些發紅。
公顥未戴發冠,實打實是的鍋,推卸不得。
情緒激動之下,難免有些孟浪。
趙顥走在郅玄身側,捕捉到後剎的表情變化,微微勾起唇角,輕聲道:“君上,明可有要事?”
聽懂話中暗示,郅玄咳了一聲。
美人雖,不能終沉醉溫柔鄉,否則就真成昏君了。
最重要的是,要為自己的腰想一想。還年輕,今後還有大把間,要走可持續發展道路,不能竭澤而漁。詞語用得對不對暫且不論,意思總歸沒錯。
“明有政務。”郅玄道。
趙顥挑了下眉,在郅玄側頭來,指尖擦過唇角,火光映照下,雙眸燦如星辰。
妖精!
郅玄二度發出感嘆。
兩人回到府內,為免自己抵不住誘惑,郅玄差要分床。在趙顥知情識趣,到郅玄眉眼間的疲憊,立即收斂起來,老老實實躺下睡覺,沒有再有意無意地撩撥。
次,郅玄醒來,趙顥已經坐在榻邊,手中一卷竹簡。
聽到聲響,趙顥轉過頭,郅玄正坐起身,當即放下竹簡,笑道:“君上醒了,昨夜睡得可?”
君如瑛,笑似清風朗月,不見半魅惑風情,同眼角暈紅判若兩人。
婢侍人聽到話聲,斷定郅玄已經起身,捧洗漱用具魚貫而入。
郅玄走下床榻,捏了捏眉。
睡得並不,整夜都在做夢,腳下彷彿失重,不小就會踩空。
這種感覺很不,雖然不信夢境,可還是有些煩躁。直覺告訴近期可能會有麻煩,而且麻煩不小。
“君上請移步。”
婢為郅玄系腰帶,佩戴玉環,請移至案旁,為梳髮戴冠。
一切整理完畢,婢陸續退下,侍人請示郅玄和趙顥,是否要用早膳。
“還沒用?”郅玄向趙顥。
“尚未,”趙顥回道。
郅玄頭,示意侍人擺膳。
侍人領命退下,不多,送上熱騰騰的粟粥、麥餅和各式菜餚。
食不言寢不語。
郅玄和趙顥對坐用膳,面前各有一張方桌,桌上膳食種類基本一樣,只在食器上有所區別。
早膳中有一道煎豆腐,郅玄十分喜歡。豆腐切片,用油脂煎熟,蘸醬食用,外層酥脆,內柔嫩,制的醬汁分外濃郁,令人胃口大開。
郅玄吃下滿碗粟粥,一個麥餅,兩個發麵包,方才停下筷。今天的早膳已超過尋常飯量。再對面的趙顥,兩相比較,這飯量就變得完全不夠。
用過早膳,趙顥準備出城。
和西原國一樣,北安國氏族也在圈佔地盤,彼此之間難免發生矛盾。一旦矛盾發展成為衝突,就需要趙顥出面解決。
在趙顥離開之前,郅玄出聲叫住。
“我意在玄城外修路,通密林熱泉。”
熱泉資源不能浪費,必須儘快用起來。
猴群儲藏的果算什麼,泉邊生長茂盛的植被,冬季不枯萎,大可以派人搞溫室種植。屆,冬天吃上新鮮的菜蔬再不是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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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蔬達到一定數量就可以對外出售。參考菜幹賣出的價錢,可以想見其中暴利。財帛動人,在發展溫室種植的同,郅玄不得不未雨綢繆,在密林附近佈置人手。
修路是為確保訊息暢通,一旦發生情況,提前佈置的防衛不足,能以最快速度從城內調兵。
郅玄可以獨佔這門生意,但在認真考慮之後,還是決定給趙顥分潤部分。至於趙顥拿到利潤如何處置,郅玄不在意,全由自己做主。
聽完郅玄的講述,趙顥沉吟片刻,道:“我會派人修路,並在沿途駐軍。凡有所需,駐軍任憑調遣。”
比起玄城,顥城距密林更遠。因玄城尚在建設,郅玄才住在顥城。
如果真如郅玄所言,熱泉能帶來巨大利益,這份利益中的部分將分給自己,於情於理都不能拿。
趙顥的反應在郅玄意料之中,半不覺得意外。
兩人簡單談了幾句,忽有侍人來報,北安國兩名上大夫發生口角,派人來請趙顥裁奪。
名為口角,八成已經開始動刀。
趙顥不能耽擱,唯有快速前往。關於熱泉一事,需等回來之後,兩人再一步商討。
趙顥離開後,郅玄起身前往書房,準備處理積壓的政務。
今天一大早,從林中帶回的雄虎就被送入廚房,由庖行拆解。拆解的虎肉虎骨分成數份,遵照郅玄的命令,取部分送給兩國卿。粟虎等人是早有打算,至於先豹,就完全是在趙顥的面上。
果經過分揀清洗,留出分給隨行甲士的份額,其餘在商坊出售。
猴兒酒交給巫醫和桑醫檢驗,確定沒有問題,就會全部搬上城頭,供應守城和巡邏的甲士,讓們能在寒風中暖一暖身。
諸事安排妥當,沒有發現遺漏,郅玄收回思,抓緊處理政務,其中最重要的一項就是來年春耕。
對一國來,糧食是重中之重。
春耕夏種秋收冬藏,一年之計在於春,春耕不容半馬虎。
翻開西都城送來的竹簡,郅玄提筆認真批閱,有意向國內氏族展示新打造的農具,以期能大範圍推廣,助力更大範圍的開荒種植。
當然,農具不給,必須用錢糧交換。
之前有過水車交易,對彼此的行事方法已經熟悉,通俗講就是能把到脈,郅玄相信這筆生意不會錯,只要有眼光的氏族都會樂意交錢。
不過農具生意僅限西原國內,暫無意對外開放,趙顥也不行。
不是郅玄冷冷肺,而是大環境如此。除非是在人王的組織下推廣,否則各諸侯國都是敝帚自珍,不會輕易洩露能提高糧食產量的方法。
對於本國氏族,郅玄樂意帶飛。君權和臣權的矛盾固然存在,歹總體利益一致,都希望西原國能發展壯大碾壓別國。
即使未來的某一天,自己和氏族的矛盾無法調和,真刀真槍打起來,只要國家足夠強,卿大夫們都能一挑多,西原國依舊能安全無虞。
最典型的例就是漢末,各方諸侯拼得死我活,動不動就腦漿飛濺,周邊蠻夷照樣不敢輕舉妄動。誰敢向中原瞄一眼,分出一支兵馬就能剁腦袋。
郅玄的目標就是強盛西原國。
自登上國君位,所思所想和行事準則都在發生改變。
身為國君,和氏族天然對立,君權臣權此消彼長,很難保持一致。以目前的政治形態,想要國家強盛,氏族又必須壯大。
不管三七二十一全力削弱國內氏族,郅玄的確能做到。可樣一來,西原國也就離破滅不遠了。
十分矛盾,又無比現實。
歷史證明這種政治制度必然被淘汰,但絕不是現在。
還是句話,步邁太大容易扯到胯,刀耕火種的代,講究和平博愛不是腦抽嗎?
郅玄忙處理政務,為春耕行規劃,殊不知因野果和猴兒酒的出現,關於的神異又一次傳得沸沸揚揚。
史官聽聞訊息,聯袂向求證。
郅玄手中拿刀筆,向正襟危坐表情嚴肅的史官,滿臉都是愕然。
“傳開了?”
“然。”史官頷首,“敢問君上,果酒確為林中所得?”
“這倒是不假。”郅玄皺眉。
史官不管郅玄如何想,見沒有否認,當即提筆刻下一行字:君獵惡獸,言樹中藏酒,命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