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玄在領地內伐木造屋, 組織人手大搞土木工程,身在趙地的公子顥接到北安侯傳召,快馬加鞭趕回北都城。
身四大諸侯國之一, 北安國的土地面積和人口相當可觀。加上北安侯父子武力值驚人, 動輒出兵伐北,滅掉的狄戎部落數都數不過來, 使北安國擁有大片草場和森林,畜牧牛羊的數量接近西原國的三倍。
北都城作國都, 常駐人口超過十萬, 近十年發展到接近十五萬,近乎比上人王居住的中都。
城內格局和中都及西都城大同小異,只是城牆更高,建築形式更粗獷。
城內建築多以青石打造,兩條長街縱-橫-貫通, 在城池中心處交匯。沿著交匯點向北,一座佔地頗廣的建築群, 即是北安侯的府邸。
北都城內存在大大小小數百個坊,氏族、國人和庶人之間涇渭分明。
城內有三處特別的坊,裡面居住各諸侯國的貿易商隊,以及一些依附小國的行人隊伍。
這些小國地寡少, 國力一般, 想要在諸侯林立的中原生存下,唯有依附大國。郅玄在西都城曾過類似的隊伍, 明面上是遞送盟書, 實際上更像是朝貢。
此次趙顥被召回都城,主要是因漠國國君遞送盟書,希望能送親妹入北安國。
漠國歷史悠久, 是人主最初冊封的三十諸侯國之一,人口超過三十萬,也曾強盛數十年。
而,隨著四大諸侯國的崛起,國土位於北安國和東梁國之間的漠國就變十分尷尬。實力比不上,打也打不過,難免受些夾板氣。
年復一年,此消彼長,四大諸侯國愈發鼎盛,漠國也逐漸衰落,從原本的三十萬人口縮減不到十萬,國土面積也被蠶食近三分之一。
之所以能支撐到今天,全因國內有鹽湖,出產的湖鹽量大,能供應周邊諸侯國,價格也十分公道。
按理說,以漠國的實力很難守住這座鹽湖,不提北安國和東梁國,就是實力中等的諸侯國,發兵也能輕鬆拿下。
偏偏是漠國的地理位置了救命的關鍵。
以北安國和東梁國的國力,沒有正當理由就發兵攻打,疑是三十歲的壯漢搶五歲孩童的糖塊,手裡要提根棍子,怎麼看都欺人太甚。
兩個大國抹不開臉面,其他國家再想動手也要仔細掂量一下,己會不會被抄後路。甚者,不小心惹惱漠國旁邊的兩尊龐大物,被誤會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到頭來偷雞不蝕把米,己反倒遭了-兵-禍。
這的事看似不可思議,事實上不是沒有可能。歷史上不乏看熱鬧把己看沒的諸侯國,換親身參與,下場更是可想而。
於是乎,漠國繼續維持著弱小可憐助的人設,身邊蹲著兩個龐大物,有事沒事嚶嚶嚶,像是隨隨地都會嚇嚥氣,卻硬是平平安安苟了幾百年。
歲,老漠侯駕鶴西歸,新漠侯繼位,同繼承歷代祖的生存精髓,決心繼續苟著,能苟多久是多久。
終究是新鮮上任,漠侯心中有些沒底,採納親信的建議,決定把己的妹妹送聯姻,而且兩國都送,做到絕對的公平。
不巧的是,趕上北安國和西原國會獵草原,漠侯的盟書送到,國君卻不在北都城,行人撲了個空。
如今北安侯歸國,漠侯不會耽擱,立即再派行人,以防這位國君突又領兵伐北。
接到漠國的盟書,北安侯同朝中卿大夫商議,認此事可行,但是由誰出面迎娶卻有些犯難。
漠國雖小,女公子的身份依舊尊貴,不能妾。已有繼夫人的北安侯不可,前年剛迎娶正夫人的世子瑒也不行。如此一來,就只有尚未婚的公子顥,以及小幽氏所出的兩個公子。至於其他庶公子,身份不匹配,從最開始就不被列入考量。
在選擇趙顥是另兩位公子,卿大夫們出現分歧。究其原因,並不是看好小幽氏生的兒子,而是希望趙顥的正夫人能氏族女。
世子瑒地位牢固,不出意外,將來必國君。
公子顥戰功彪炳,日後別出一家之主,定六卿之一,正卿也是指日可待。
氏族家主心中都有盤算,嫁女給趙顥,兩氏聯姻,遠比送女入國君府更利於家族,更符合身利益。
有一家算一家,他們計劃了多少年,甚至專門這個目的教養女兒,距離目標越來越近,豈容區區一個小國截胡?
要不是趙顥多年不近女色,一年中有半年間外出征戰,實在從下手,早有氏族送出美女。
有類似打算的氏族實在不少,和支援趙顥聯姻漠國的卿大夫吵一團。論後者說什麼,前者堅決不鬆口,甚至不惜昧著良心誇獎小幽氏的兩個兒子。
訊息傳到小幽氏耳中,她非但沒有欣喜,反而恨咬牙切齒。
當她不道這些人都打的是什麼主意?
之前用不到就將他們母子踩到泥裡,看一都嫌棄。如今用到了,就開始天花亂墜地誇,簡直厚顏恥!
奈何她不北安侯寵愛,在國君府內舉步維艱,就算是咬碎銀牙也毫辦法。只能看著這些卿大夫胡說八道,試圖將她兒子推出頂缸。
趙顥抵達北都城,朝中仍在爭論不休。
沒有一個確切的人選,不能給漠侯交差,漠國的行人只能留在城內,遲遲法啟程回國。
入城之後,趙顥沒急著北安侯,而是回到府內,召來府令詢問具體情況。曉前因後果和朝中的反應,趙顥才洗漱更衣,命人持手書往國君府,請北安侯。
北安侯被卿大夫們吵頭大,不想再忍受下,索性提前退朝。
回到後殿,和一圈發黑的世子瑒對面而坐,父子倆沉默不語,都是苦笑。
“比打仗帶兵都累!”北安侯捏了捏額角。
每天上朝面對吵個沒完的卿大夫,他簡直比頭疼。奈事情又必須解決,沒法壓下,吵也要吵出個結果。
事實上,他也不傾向讓趙顥娶漠侯妹。可若是不和諸侯國女公子聯姻,趙顥的正夫人就只能是大氏族嫡女。
以趙顥今今日的權利地位,同國內氏族聯姻,姻親必六卿之一。
將來世子繼位,次子別出,一方國君,一方別出的大氏族,地位身份的轉變,註定他們再不可能如年少話不談。
屆,趙顥今日壓制氏族的一切,調轉方向,又會世子瑒的威脅。
北安侯絕非杞人憂天,相同的事情曾發生在他的父親和叔父身上。正因有過親身經歷,他才不想己的兩個兒子也走到那一步。
多種因素集合在一起,使趙顥的婚事老大難,年過十都未婚,後宅中連女人都沒有一個。
北安侯不說話,世子瑒也沉默下來。他曉北安侯的擔憂,很想告訴父親,他相信己的兄弟,不會有祖父的事情發生。兄弟倆年幼互相扶持,磕磕絆絆走到今天,即使不再如少年親密,也不會反目仇,更不會彼此的仇人。
“父親,顥弟年已十,該婚了。您的憂心我,兒和顥弟彼此相,並非……”
不等世子瑒說完,門外有侍人稟報,公子顥已歸都城,遞書請國君。
“我兒回來了?”
北安侯聞言大喜,世子瑒也是心中喜悅。侍人很快命,往公子顥府上,傳國君口諭召他入府。
待到侍人離開,北安侯和世子瑒不約而同松了口氣,都有輕鬆之感。論趙顥娶不娶,事情總算能有個結果,己不必再被吵腦瓜疼。
趙顥來很快,一身長袍,腰束玉帶,冠上珍珠垂落,襯膚色白皙,眉目如畫,半點不似戰場上殺伐果決,揮刀屠盡犯邊狄部之人。
“過父親,兄長安好。”
父子三人相,趙顥正身行禮,北安侯正坐案後,世子瑒起身禮。
待兩個兒子重新落座,北安侯開口道:“我兒,此番召你歸來,實漠國聯姻之事。”
“我。”趙顥頷首。
“你如何想?”世子瑒詢問,不等趙顥回答,又道,“漠侯妹身份尊貴,聽說甚是貌美,只是年紀小了些。若不,有氏族女。你年已十,該婚了。”
趙顥沒說話,北安侯瞪了長子一,究竟誰才是爹?這不是他這個當爹的該說的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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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北安侯的刀,世子瑒繼續關心公子顥。
兄弟倆幼年失母,互相扶持著長大,雖沒比弟弟大上幾歲,也遠遠沒到老邁的年齡,不妨礙世子瑒有一顆老父親的心。
“顥弟,你身邊該有人了。”世子瑒繼續苦口婆心,逐漸偏離主題,由商討漠侯聯姻拐到了對兄弟催婚。
趙顥面表情,任由世子瑒擺事實講道理,等到對方嘴皮子差點說破,才從懷中取出一枚玉佩,放到父親和兄長面前。
“神鳥佩?”一認出玉上圖騰,北安侯和世子瑒都吃了一驚。
似乎嫌不夠刺激,趙顥開口道:“前次會獵,公子玄贈於我,願結好。”
公子玄送的?
難怪是神鳥圖騰。
等等,不對!
北安侯和世子瑒是面露恍,隨即又是臉色急變,齊刷刷地看向公子顥,不是他們想的那吧?
“公子玄贈玉,情真意切。”趙顥拿起玉佩,認真道,“既父親和兄長認我當婚,我不願父兄憂心,也不願辜負公子玄拳拳之意,今日報父兄,不日備禮親往西原國。”
“公子玄是男子。”北安侯乾巴巴說道。
“婚姻之禮,結兩家之好,未言男子不能嫁娶。”趙顥回道。
北安侯和世子瑒對視一,沒法反駁。
前推幾百年,部落婚盛行,孩子母不父,上古大姓均由母系部落圖騰而來。
其後婚姻制度出現,長期統一規則,男娶女嫁、女娶男嫁都是常事。樹立家族地位,建立權威,方才有了氏的出現。和基本出於女系部落圖騰的姓不同,氏既可源於女系,也可源於男系。
經過一代代發展,等到人主立國分封諸侯,婚姻形式才逐漸固定下來。即便如此,除了階級之間的通婚限制,例如氏族和奴隸不能互相嫁娶,其他方面並多大約束。
故而,趙顥說他要同郅玄婚,北安侯和世子瑒除了驚訝和猝不及防,沒有出現更加激烈的反應。
只不過,就算兩人接受,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
“我兒,你是娶是嫁?”北安侯終於搶世子瑒一步,功表達一回老父親的憂心。鑑於郅玄身份不一般,他必須提前道,需要給兒子準備聘禮是嫁妝。
“此事,需同公子玄當面商議。”趙顥從容道。
仔細觀察趙顥,世子瑒漸漸皺眉,決定稍後趙顥府上,兄弟倆好好談上一談。
與此同,遠在郅地的公子玄忽連打三個噴嚏,揉揉鼻子,十分不解,平白故何會覺鼻子癢。
莫非有人在議論他?
郅玄搖搖頭,錯覺,一定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