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玄身為國君嫡子, 出行狩獵需有儀仗。
隨行甲士至三十人,並有擅射箭的國人五十人,卒伍一百五十人, 及兩三百名身體健壯的奴隸。
國君和氏族出獵要駕戰車, 郅玄的身份,同樣不例外。
駕車者和戎右曾隨他會獵, 府令傳達訊息,早早做好準備, 身上的皮甲和武器都經過擦拭, 全副佩戴起來,顯得異常威武。
考慮到犀牛的體型和戰鬥力,郅玄找到桑醫,從他手中要來兩大包草藥。當初獵殺巨蛇、捕獲頭馬,靠的就是這兩種藥草。
“犀性兇猛, 子務必小心。”
桑醫猶不放心,畢竟犀牛不同於蛇類和馬匹, 一旦發起瘋來,單靠人多去堆,未必抵擋得住。即使最後拿下,也會造成不小的死傷。
為確保萬無一失, 桑醫特地為郅玄炮製一壺利矢, 箭頭在草藥中浸泡,一旦穿透皮肉, 會讓目標產生麻痺感, 行動力和力量都會減弱。
郅玄接過箭壺,桑醫遞來三支箭,中道:“此杆中空, 藏有藥汁。此中藥汁見血封喉,用此箭當布裹手。”
郅玄剛準備接過來,聽到桑醫的話,手就是一頓。眼前這位小老頭竟然做出這危險的東西,他前怎不知道?
“箭中為蛇-毒,悉上次在荒村所得。可惜數量太,僅做出三支。”桑醫一邊說,一邊取出一隻陶瓶,“此為解藥,可保命,子用務必小心!”
想起路過荒村,桑醫和巫醫抓蛇的情形,郅玄忍不住後頸發涼。
人不可貌相,古人誠不欺我!
巫醫沒有準備武器,倒是為郅玄備下不獨特的草藥,有可吸引虎狼等猛獸的,有可驅蟲的,還有幾種專門解毒,毒-蟲-毒-蛇均不在話下。
看到擺在面前的幾個陶罐,郅玄感念對方好意,當即謝過兩位老人,藥瓶全部裝好。
“子,捕巨獸可用網,網上懸刺,刺上塗藥。”
在巫醫的傳承中,不只有祭祀天神,還有如何捕獲祭品。
遠古期,祝禱所用的犧牲,大多數是在巫的帶領下捕獲。當的部落中,巫的權利至高無上,連部落首領都要退後一步。
祭祀所用的犧牲種類繁多,牛羊只算是一個分類。有的部落專門捕獲巨獸獻給神明,其中有象、有虎、有鱷魚,自然也有犀牛。
隨著間推移,部落被國家取代,氏族崛起,巫手中的權利逐漸減弱,地位也被邊緣化。至今,各諸侯國的巫再不可在國內說一不二。
巫醫接受的傳承中,有遠古部落捕獵犀牛的場景。
由於是代代述,內容中難免存在誇大和神異化的描述。可無論如何誇張,捕獵的方法不會虛假,畢竟關乎到人命。
總結起來,在獵殺過程中,主要採用網、弓箭、石斧和石矛。
郅玄記下巫醫的講述,當就命人編織繩網,並按照巫醫所說,在網上鑲嵌塗藥的木刺,用來困住犀牛。
由於東西要得太急,儲存的繩索都在工地,府令不得不帶人連夜出城,才湊齊需要的材料。
二十多個匠人徹夜不眠,終於趕在出發前製造出郅玄所要的巨網。
整張網呈圓形,張開直徑超過十米,繩結處牢牢捆紮木刺,刺尖鋒利無比,輕易劃開一張牛皮。
郅玄對成品十分滿意,召集力氣大的卒伍試驗。
起初效果十分糟糕,卒伍間缺默契,差點傷到自己人。隨著一次次訓練,終於定下合適的人手,確保訊號傳出,巨網在瞬間張開,目標困在其中。
為找到犀牛,郅玄還命人製造一發聲的器具。喇叭不,皮鼓也有數個。匠人在製造,按要求縮小鼓身,使掛在腰上,極類後世使用的腰鼓。
一切準備就緒,隊伍整裝待發。
巫醫行祝禱,卜出吉,郅玄登上戰車,率眾離開城池,直撲發犀牛的森林。
由於犀牛的出,伐木隊一直留在林場,沒有再去林中。眼看著儲存的木料不斷減,丁豹很是心焦,嘴唇邊起一串水泡。
郅玄決定獵犀的訊息傳來,丁豹主動請纓,想要跟隨郅玄一同狩獵,為郅地解決這個隱患。
這個請求合情合理,郅玄自然不會拒絕。
在狩獵當,丁豹早早準備好,帶著全副武裝的幾十名國人和庶人,早早等候在林場前,翹首盼郅玄的到來。
間從清晨來到正午,烈陽高懸天空,氣溫迅速升高。
高溫炙烤下,汗水順著眾人臉頰和脖頸滑落。幾名赤著上身的奴隸被曬得脫皮,背上浮鹽粒。
隊伍始終站在原地,沒有一人想要離開。
終於,道路對面傳來車輪聲和整齊的踏步聲,繡有神鳥圖騰的旗幟出在眾人面前。
丁豹當即驅車上前,相隔五十步,下車鄭重行禮。
不同身份的人隨行狩獵,有固定的程式和儀式。丁豹此舉無疑是在表示他願為郅玄家臣,今後追隨郅玄。
“起。”
郅玄站在車上,手按寶劍,讓丁豹起身。
簡單交談幾句,告知對方此次狩獵的安排,兩支隊伍就匯合到一處,由熟悉地形的國人引路,去往上次發犀牛的地點。
林中草木茂盛,遇到擋路的樹木,車輛不得不繞行,速度逐漸拖慢。
郅玄很想下車和眾人一起走,奈何規矩使然,他若是真跳下戰車,這場狩獵未必進行下去。
好在林中有伐木隊開闢的小路,雖然速度慢一,總是透過,不至於困在中途。
“就是這裡。”
來到上次出的地點,國人找到被撞斷的樹木,還在附近發多處犀牛的足跡。讓眾人意外的是,除犀牛的痕跡,高草下還有狼群的印記,而且數量不。
“狼群?”丁豹看向國人,後者搖搖頭,表示在此前從未在附近發狼群。
“照計劃進行,都小心。”
聽取丁豹和國人意見,經過一番考慮,郅玄決定按照原計劃行動。
奴隸們擴散開,由熟悉地形的庶人帶領,在林中發出聲響,驚動走獸飛鳥,意圖犀牛吸引出來,趕入包圍圈。
甲士們護衛在郅玄身旁,國人和庶人嚴陣待,繩網經提前張開,只等目標出。
這樣的做法耗耗力,對大部分警惕的走獸無用,卻引出犀牛,成功激怒對方。
間一分一秒過去,林中聲響不斷,大群飛鳥被驚起,撲扇著翅膀盤旋在樹冠周圍,如同大片彩雲。
幾個奴隸經過一片高草叢,驚飛藏在裡面的一群原雞。色彩斑斕的雄雞和棕灰色的母雞接連飛上樹冠,草叢中留下十多枚尚未孵化的雞蛋。
看到這原雞,郅玄登眼前一亮。
西原國有牧人,專門放牧牛羊,卻沒有大量飼養家禽的先例。
或許,他可嘗試一下。
在郅玄走神,林間傳來響動。不同於奴隸製造的聲響,是野獸發出的嚎叫,及巨獸撞斷樹幹的聲音。
“怎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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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不斷逼近,甲士們迅速警覺,丁豹也拿起掛在車上的弓箭,護衛在郅玄身旁。
突然,一聲淒厲的狼嚎傳來,幾條灰黑色的野狼衝出草叢。它們各個帶傷,一條還瘸左後腿,樣子十分狼狽。
在狼群身後緊追著一頭龐然大物,赫然是眾人搜尋的犀牛。
這是郅玄第一次直面野生犀牛。那一刻的衝-擊,他無法用語言形容。哪怕知道自己是安全的,望見前方如小山壓來的巨獸,看到對方鼻前的兩隻尖角,仍禁不住手腳發涼。
野狼的行為很奇怪,它們可分散逃跑,也依靠速度甩掉犀牛,卻像是故意要引對方追在自己身後。發前方的戰車,竟然不閃不避,帶著犀牛衝過來。
雖然和計劃有出入,犀牛到底被引入包圍圈。
郅玄一聲令下,十多名庶人立刻鬆開繩子,巨網從天而降。
狼群十分機警,瞬間加快速度,先一步衝出巨網邊緣。因為狼群突然分開,犀牛不知該追哪一條,遲疑片刻,正好被巨網籠罩其中。
“拉繩子!”
“快!”
庶人們高喊著,幾人合力抓住繩子,迅速巨網收緊。
伴隨著網繩收緊,木刺緊緊抵在犀牛身上,部分因皮厚折斷,部分-刺-進犀牛身上較為脆弱的部位,登留下一個血,引發一陣劇痛。
犀牛被激怒,在劇痛下橫衝直撞。
它的力量實在太大,繩網竟被一路拖拽,拉住繩網的庶人也被拖在地上。
“放箭!”
甲下達命令,甲士國人一同開弓,破風聲在林中響起。拋射和平射的箭矢組成一張大網,密不透風,襲向狂怒的犀牛。
犀牛的頑強超出眾人想象,一輪箭雨後,身上被扎得刺蝟一樣,速度絲毫不見減慢,依舊轟隆隆撞過來。
“繼續!”
國人繼續放箭,甲士們紛紛挺起戟,用鋒利的戟對準犀牛,組成一片閃爍寒光的戟牆。
郅玄射術一般,不想浪費弓箭,從箭壺中取出幾支桑醫特製的箭矢,遞給車上的戎右和一旁的丁豹。
“謝子賜箭!”
兩人射術都相當不錯,郅玄遞來的箭代替先前所用,同開弓,雙箭齊發,分別穿透犀牛的兩隻眼睛。
犀牛遭到重創,速度逐漸減慢,在藥效的作用下,身體也開始搖晃。
眾人不敢放鬆,繼續發起攻擊,消耗犀牛的體力。
郅玄也拉開弓箭。
按照規矩,作為狩獵的發起者,他不一箭不發。即使射偏也沒關係,無非是走個過場。
郅玄心中這想,拉開弓弦,像模像樣地射出三箭,實上都沒瞄準。
前兩箭不出意外落空,到第三箭,犀牛突然轉身,十分意外地用鼻孔迎接這支飛來的箭矢。
箭矢穿過鼻腔,直透犀牛的顱內。
犀牛早是強弩末,突然遭到如此打擊,終於堅持不住,如巨石崩塌,重重摔倒在地。
場出短暫的寂靜,下一刻,歡呼聲震耳欲聾,如山呼海嘯。
“子一箭獵犀!”
“子威武!”
郅玄看著地上的犀牛,強忍下望天的舉動。如果上輩子有這樣的運氣,他還用耗幹心血,年紀輕輕就擔心自己的頭髮嗎?
犀牛倒下,眾人的歡呼聲不停。
前逃跑的野狼悄悄折返,身後跟著另外幾匹狼,其中還有兩隻胖乎乎的幼崽。
狼群沒敢靠得太近,而是藏在草叢裡,謹慎觀察人群。
在郅玄就封的路上,這群狼就跟在車隊後,總是在隊伍離開後撿一殘羹冷炙。偶然的機會,頭狼記下郅玄的氣味,這才大著膽子返回,藏身在草叢裡。
人群的歡呼聲驚到兩隻小狼,其中一隻不小心翻滾出草叢,另一只也跟著滾出去。狼群成員猝不及防,根來不及把它們叼回來。
小狼崽出得十分突兀,翻滾的樣子也略微滑稽。或許是巧合,兩隻一前一後翻滾到郅玄車前,拉車的戰馬受驚,揚起前蹄,差點把它們踩扁。
駕車者拉住韁繩,控制住戰馬。
小狼崽發出叫聲,瑟瑟發抖。
狼群不得不走出草叢,沒有發動攻擊,而是陸續趴在地上,發出很不狼性的嗚咽聲。
兩隻小狼崽從地上爬起來,不知是被嚇到還是撞腦袋,竟然沒朝狼群的方向跑,而是越過戰馬跑到郅玄車邊,看樣子,車上有東西十分吸引它們。
郅玄覺得奇怪,低頭尋找,才發一隻陶罐碎在車角,裡面的草藥撒出來,一還沾到他的袖子上。很顯然,是這草藥吸引狼崽。
“子小心!”見郅玄彎腰,丁豹出聲道。
郅玄揮揮手,示意他不必擔心,越過車欄抓住一隻狼崽,它提起來。
在草藥的作用下,狼崽沒有反抗,發出可憐的嗚咽聲。
郅玄看著有趣,再看看不遠處的狼群,突然生出一個念頭:他沒有大黃,要不要給自己養幾隻大黑大灰?有巫醫的草藥,貌似很可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