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 天氣逐漸轉涼。
縣城外,座祭臺高高立起,巫醫在臺上祝禱。頭羊被牽到臺下, 將於祝禱結束後宰殺, 獻天神。
整過程持續半時辰,作為犧牲的羊血灑在祭臺四周, 羊肉則被分食。
郅地屬民已經習慣熟食,極少再吃肉。但是, 作為祭禮的部分, 仍要將切成薄片的羊肉吞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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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祭祀之後,秋收正式開始。
熟悉農時的村老上稟郅玄,近期恐有雨。秋雨旦落下,五穀皆傷。不想年的辛苦損失殆盡,需要儘快組織搶收。
郅玄聽取眾, 下令召集郅縣部力,抓緊時間進行秋收。
大雨隨時可能襲來, 搶收粟麥爭分奪秒。
為節省時間,郅玄早命打製大批鐮刀,還從林場調回部分手,同加入到秋收之中。
名下大夫各有分工, 分別主持片田地的搶收工作。
除公田之外, 郅地還有大片私田。如今糧食成熟,收割需要大量手。這種情況下, 沒能夠置身外。連些國都被召集, 主拿起了鐮刀。
搶收工作進行到半,豐、涼二地縣大夫先後派送信,向郅玄稟報祭祀和秋收之。
豐地田畝多過郅地, 縣大夫紀高早忙得不可開交。此次派前來,除了遞送文書稟報工作,還希望郅玄能容許他召集匠,在豐地產農具。
鐮刀的出現極大提高了收割效率,郅玄曾派豐、涼兩地各送出批。只是對豐地來說,實是僧多粥少,完不夠用。可再不夠用,紀高也不能擅自打造,必須經過郅玄首肯。
對於紀高的請求,郅玄欣然應允。
這位範緒推舉來的才十分務實能幹,自任縣大夫後,在豐地清查口、丈量土地、清繳匪盜野,幹得有有色。雖不及洛弓在涼地的大刀闊斧,也十分能收攬心,把豐地治理得相當不錯。
從對方送來的書信可以看出,豐地今歲定將豐產,來年開荒也將有條不紊,會完成得相當出色。
涼地的發展模式則完不同。
洛弓郅玄遞送書信,秋收尚在次,主要為了另種農具,即是和鐮刀同送出的連枷。
這種類似於加長版雙節棍的農具,到了善戰的涼地屬民手裡,在逐滅胡部時發揮巨大作用。
作為農具,連枷構造簡單,製作起來十分方便,材料更是遍地都是,比長刀類更加趁手。遇到騎馬的狄戎,可以當做長兵器使用。揮舞起來,能將馬上狄戎輕鬆掃落,還能襲擊馬腿,相當地好用。
之所以有這種發現,因近段時間涼地很不太平,狄戎頻頻南下,隔三差五要擾邊。
涼地種糧不多,不代表沒有。加上飼養的牛羊,更是讓狄戎眼紅。每年這時節,狄戎都會大舉南下,燒殺劫掠,為過冬儲存糧食和物資。
在和侵擾的狄戎交戰時,十多屬民被困在田裡,沒有趁手的武器,只能抄起農具對抗。
交戰過程中,屬民發現鐮刀和連枷都十分有用,除了割麥打糧,收割命也相當趁手。
狄戎被打得發懵。
他們屢次南下,卻第次看到這種武器。
不同於刀劍長戟,這玩長且不說,上面連的棍還能轉彎。明明正面已經躲開,還是被甩過來的棍砸在身上,痛得齜牙咧嘴。要是不小心被砸中腦袋,當場會斃命。
在郅玄的書信中,洛弓著重提及這場戰鬥。
十二名屬民,依靠農具對戰數倍於己的戎,對方還騎在馬上,竟絲毫不落下風。在援手趕到時,更士氣大振,靠著兩條腿追趕騎兵,手中揮舞著連枷,專掃馬腿,使戎接落馬,最後跑出去的還不到巴掌。
戰鬥結束後,屬民們互相交流,都得出此物好用的結論。
為增加戰鬥力,還對連枷進行加長,並在短棍上增加木刺和石錐,殺傷力成倍升級。
洛弓知曉此後,親自率領五十名甲士和武裝了連枷的屬民北上,連續襲擊三戎部落,將部落裡的勇士打得落花流水,搶走部牛羊。
這些牛羊帶回涼地,除了按慣例留下的部分,餘都將送到郅地,由郅玄進行分配。
透過這次北上,涼地屬民不只探索出新的戰鬥方式,還發現條發家致富的財路。
狄戎可以南下搶劫,他們同樣可以北上平推。
沒道理草原部落可以襲擾中原,他們不能以之道還治之身。
更何況,比起種田放牧,他們更擅長戰鬥。
參與過北上掃戎的屬民主找上村老,希望由村老出面去縣大夫,言明他們都希望加入新軍。
這些屬民既有國也有庶,既有男丁也有女,既有壯年也有少年,還有些精神矍鑠的老。雖然兩鬢斑白滿臉溝壑,扯掉上衣,身古銅色的腱肉絲毫不遜色年輕,揮舞起連枷長刀更是虎虎風,照樣能殺得狄戎落花流水。
和紀高樣,身為縣大夫,洛弓也對治下口進行過統計。刨除種田放牧的奴隸,境上下近乎皆兵。只要拿得起武器能上戰場,連半大的孩都有逐滅狄戎的雄心。
看完洛弓的書信,郅玄不由得捏了捏額角。
他之前的預感是正確的,在洛弓的治理下,涼地果然會培養出批職業軍。而且不是例,是體都在朝向軍化的道路上撒丫飛奔。
這種發展繼續下去,難說是好是壞。目前而言,對封地的發展和新軍建設都十分有利。至於今後會如何,暫時還想不到,也沒到考慮的時候。像造房,地基還沒打完擔心房頂,純屬於想太多。
在兩位縣大夫的回信中,郅玄同了他們打造農具的請求,也允許涼地改造連枷作為武器使用。
同時,郅玄將分別兩地派出批匠,幫助他們儘快打造出成品。
成後,匠不會馬上離開,會在當地建起作坊培養熟手,後續有更多農具出現,可以直接在當地製造,無需大批量往來運輸。
按照計劃,在搶收結束前,存放糧食的穀倉要建好。另外,踏碓、石磨都要製造出批,陸續投入使用。
明年開荒,替代耒耜的犁必不可少。奈何郅玄光知道外形,具體怎麼做,他實在是不清楚。
按照他掌握的知識,別指望曲轅犁能步到位,連直轅犁能不能做出來都是未知數。畢竟這不是簡單的槓杆原理,也不是靠匠的手藝能摸索出訣竅。
關係到封地今後的發展,他急需招攬批專業才,只是要到哪裡找,挖誰的牆角,委實是問題。
兩位縣大夫的回信送出,召集的匠也同出發,各由伍騎士護送,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兩地。
郅玄依舊不得閒。
穀倉建好後,踏碓和石磨也有了成品。
名村老試用過後都十分滿,回村後廣播公玄賢名,贊他寬厚仁愛,世間少有。
“此後舂粟,無需使用棒槌。”
石磨暫且不提,踏碓出現在穀場,強壯的的婦使用過後,都是滿臉驚喜。
郅地以粟為主食,偶爾也食黍和麥。
麥可以帶殼吃,粟黍卻不行,必須脫殼才能食用。
為糧食脫殼是繁重的勞,需要將粟米放到容器裡,用石頭或木製的棒槌不斷敲打,直至脫去外殼為止。整過程耗時費力,對舂米者是不小的考驗。以至於舂米成為種刑罰,專門用來懲治犯。
踏碓的出現解-放了雙手,利用槓杆原理,用起來相當省力,使得舂米不再是種苦差,自然會受到歡迎。
時間天天過去,封地內的搶收工作仍在繼續。
村老們輪換守夜,每日觀測天時,發現遠處天空有雨雲堆積,立即稟報郅玄,言大雨將至。
“公,收糧還需加快。”
村老們熟悉農,對天氣的變化預判極準。都斷定有雨,那絕不會出錯。
好在郅地的搶收工作已接近尾,大批糧食運入穀倉,並在外面加蓋成捆的乾草,足以遮擋雨水。
在最後畝粟收割完畢,送入穀倉後,天空中傳來雷鳴,場大雨從天而降,狂風席捲,覆蓋整座縣城。
伴著雨水落下,郅地內的小河溪流水位上漲,新城內的溝渠加速流淌。雨水順著青石路滑入水溝,同引入的河水匯聚,在城內連成片水網。
擔心新城的排水情況,郅玄冒雨出城。
等他到時,發現負責新城建造的名下大夫早在城內,正指揮手檢查各處水渠,發現問題立即稟報。
對常年不受重視,在朝堂和家族同邊緣的下大夫而言,能夠親自督造座城池,既是郅玄對他們的信任,也是種極大的榮耀。
君以國士待,當以國士報之。
他們切實執行著這句,用實際行向郅玄展示出摯誠君的真正含義。
車輪壓過青石路,兩側濺起扇形水花。
名下大夫披著蓑衣,正命撬開石板,檢視溝渠水位。
郅玄推開車門,下大夫恰好抬頭,透過雨幕看清來,又朝家僕吩咐句,邁步過來行禮。
“城中情況如何?”郅玄問道。
“公放心,各處水道暢通,無澇之憂。”
郅玄披上蓑衣走下馬車,和下大夫起巡視城內。
部分國庶已遷入新城,街道兩側的坊內多出氣,不再如剛建成時空曠。
遇到大雨襲來,城內住戶紛紛走出家門,男們不耐煩穿蓑衣,都赤著上身,冒雨檢查家門前的溝渠。
有為了方便,連褲都不穿,僅穿著條犢鼻褌。
更有甚者,在腰上掛布條,擋住前面,後邊壓根不繫。竟也沒覺得不對,反而紛紛效仿,那叫天-體自然。
遇到郅玄經過,壯漢大大方方向郅玄行禮。
觀察身邊下大夫的反應,習以為常,郅玄十分肯定,如果他出言讓對方穿上褲,這些自由奔放的屬民絕對會起搖頭,還會覺得他腦有問題。
對庶而言,好麻布十分難得,誰會在下雨天穿著外出?
純粹的敗家!
大雨連下數日,氣溫也天冷似天。
郅玄連續三日出城,確認新城溝渠暢通,不會出現內澇,才終於放下心來。
由於氣溫變化太快,城內有些孩童著涼,郅玄也整日咳嗽。桑醫和巫醫熬製大量草藥,在城內連發數日,確保每都能喝上碗。
孩童們都已痊癒,郅玄的咳嗽卻天重似天。
桑醫和巫醫商量著為他開出藥方,兩劑藥下去,郅玄的情況才略有好轉,不再每天咳嗽,嚴重時甚至連覺都睡不好。
這天,巫醫再次診脈,似有所發現,眉心越皺越緊。
“公請張嘴,讓臣看下舌苔。”
郅玄覺得奇怪,還是照巫醫的指示張開嘴。
巫醫細觀之後,告罪,翻過郅玄眼皮,和桑醫對視眼,同時神情微變。
“公中毒了。”
“藥效不烈,且中毒時間不長,被風寒引發才會如此明顯。”
桑醫和巫醫多識廣,後者更是用藥的老手,馬上辨認出郅玄所中何毒,並且當場配置出解藥。
“這種毒取自野果種,味道苦澀,要讓公服下去,定會取少量混入膳食或飲中。”
知道藥效和下藥的手,自然能推斷出郅玄是在什麼情況下中毒。
府令聽到郅玄中毒,有極大可能是在府內下手,臉色陰沉似水,滿身的殺氣近乎有形。
郅玄還是第次看到他如此暴怒。
“請公暫時移居,僕必徹查府內,不放過!”
府內侍婢女數量不少,能夠接近郅玄飲食的至少有二十。這些都是從西都城帶來,也是說,如果下手的真在他們之中,這顆釘至少埋了數年時間。
若不是提前埋下,而是近期被收買,那情況更加嚴重。背後之能量之大,對郅玄是相當大的威脅。
郅玄考慮之後,同府令的建議,決定暫時搬去藥田,和兩位老借住段時間。
現如今,藥田邊已經不再是草棚,而是新建起的木屋。郅玄暫時搬過去,既方便府令徹查,也能順便調養身體。
郅玄的馬車行出縣城,府令下令關閉大門,不許任何出入。
甲士們被組織起來,在縣城和新城巡邏,不放過任何可疑和蛛絲馬跡。
屬民們不知詳情,也能識到,肯定是出了。
在邑大夫和村老從縣城歸來,告知有公玄下毒時,眾無不憤怒,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把找出來,必要千刀萬剮!”
在屬民們陷入憤怒時,西都城運糧的隊伍終於姍姍來遲。
他們本該在數日前抵達,不料被雨水阻攔在路上。為防糧食出現損失,只有等大雨停下才能繼續趕路。
隊伍來到城外,排成黑色長龍,眼望不到盡頭。
國君和六卿的車隊各有旗幟,不會在中途弄混。
守城門的卒伍接到命令,分出,將車隊帶往新城。新城內建有倉庫和地窖,還有大批穀倉,正好存放這些糧食。
密氏的隊伍中,面相忠厚的男湊到起,中朝同伴示,讓他們多加小心。
五日前,他放飛送信的鳥,藏在城內的釘本該送出回信。可到了今天,信沒有,連鳥都沒飛回來。
要麼是送信的鳥被捕食,要麼是城裡的出了。
這種情況下,行本該停止。但身為死士,不可能半途而廢,只能硬著頭皮進城,尋找刺殺的時機。
不是他們不惜命,而是身受密氏恩惠,密紀更親口承諾,成之後會讓他們的兒女由庶變為國。
這樣的條件,他們不可能拒絕。
知曉刺殺的物件是公玄,因種種傳言心懼,他們也無退路,必要條道走到黑,再不可能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