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原侯的奏疏送出, 不日將抵達中都城,立郅玄為世子一事斷無更改。
考慮封地春耕,郅玄無意西都城久留。同時為防止西原侯後悔, 把送出的物資再要回去, 郅玄決定馬上動身,儘快返回封地。
春耕之事非同小, 他必須親自主持。冊立世子的儀式還需時日,等日期確定, 他以再來西都城。
他還收府令秘信, 信中言陶老已經帶人找黏土,城外建窯製陶。陶老還向他透露,涼地很能有礦,並且有極大能是銅礦。
陶老為何知道涼地有礦,郅玄暫時無從知曉, 只能等回封地,面向對方詢問清楚。
幾件事集中一起, 郅玄無論如何都要動身。
事情趕早不趕晚,隔日上朝,郅玄眾提出返回封地。理由很充分,他奉命戍邊, 不長期離開封地。受國君詔令返回西都城, 如今事情辦完,他也該動身離開。
“請君上恩准。”
郅玄的行事出人預料, 眾人都有反應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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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原侯和卿大夫本以為他會留西都城, 直冊封儀式結束後再走。如今這般匆忙,難道不擔心中途生變?
粟虎和範緒對視一眼,都隱隱皺眉, 不明白郅玄為何如此著急。
郅玄卻不能說。
製陶和開礦都關係封地發展,對郅玄極為重要。沒有壓密氏的把握之前,事情一定要保密,不能透露半分。
倒是春耕以提上一提。
無論哪個諸侯國,春耕都是重中之重,關係一年生計。郅、豐、涼三地均要開荒,一應安排都需郅玄親力親為,不能有半點疏忽。
時所限,他必須儘早返回,以免延誤大事。
這個理由完美無缺,任誰都挑不出半點毛病。
“邊地荒蕪,五穀不豐。春耕關係重大,不容疏忽。且每歲青黃不接時,狄戎常有擾邊,玄職責所,不能懈怠。”
郅玄的話擲地有,毫無漏洞。
西原侯不能說春耕不重要,更不能說邊地不需要守。哪怕猜測郅玄著急動身另有緣故,著滿朝卿大夫的面,身為國君也要慎重。
實找不出阻攔的藉口,短暫沉默之後,西原侯只能答應郅玄所請,還要對他進行褒獎,誇獎他忠心為國、愛護屬民。
想隨著郅玄離開,私庫要空掉四分之一,西原侯無比肉疼。他不能表現出來,必須保持鎮定,對子大加表揚,以示一國之君的風度。
隔著旒珠,郅玄不清西原侯的表情,卻能猜出他此刻的心情。
換成是他自己,估計也會肉疼。
不想進一步刺激渣爹,導致不必要的麻煩,郅玄麻溜起身回佇列,盡量減少存感,安安分分做他的背景板。
日朝會結束,郅玄大步流星離開國君府,利落登上馬車。駕車者揮舞馬鞭,駿馬撒開四蹄,載著郅玄奔向城外。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快得超出想象,卿大夫們都被落身後。
等眾人反應過來,馬車早已不見蹤影,只車後留一地煙塵,以及較普通馬車更寬的道轍印。
城外軍營內,大批物資陸續運抵,均是西原侯答應給郅玄的賞賜。
營地內多出三百多輛大車,部分出自國君府,部分是卒伍和奴隸連日打造,車板加長,車輪沉甸甸,車軸分牢固,裝載幾百上千斤不話。
大車之外,奴隸們剩餘材料製作出幾輛獨輪車,同樣來運送物資。
人手無需擔心。
西原侯答應給郅玄的嫁妝和聘禮中,就包括了大量的婢僕和奴隸。郅玄的不斷要求,已有部分位,此刻就營地,隨時隨地以上崗,和眾人一起運送物資。
由於時倉促,加上規矩限制,郅玄沒有拿全部聘禮,嫁妝倒是齊備,由專人送營內。
為保證萬無一失,郅玄特地向西原侯要來份單子,上面清晰記載聘禮和嫁妝的數量名目。
由於婚盟特殊性,郅玄和趙顥不國內舉行婚禮,只能草原拿一塊地盤舉行儀式。聘禮和嫁妝都要提前運送郅地,保證婚盟能夠順利進行。
郅玄對照單子,確認該送的都已經送,沒有任何遺漏,才向對面的中大夫點頭,並遞過來的絹書上落印。
中大夫離開後,句炎走進帳內,向郅玄彙報全營人員車輛數目。
拋棄二五仔的身份,句炎帶著句氏投奔郅玄,心甘情願為郅玄驅,能成為家臣更好。
郅玄成為世子之前,句炎的心態是破釜沉舟,不成功成仁。畢竟一次得罪西原侯和密氏,他不能朝堂上有更大發展,能保住性命就不錯。如今郅玄搖身一變,成為西原國世子,不出意外地話,日後必為國君,他還破什麼釜沉什麼舟,完全不需要!
只要牢牢抱住郅玄大腿,以全族之力支援郅玄,得郅玄的信任,還愁將來沒有好的發展?
想家族的今後,句炎對郅玄死心塌地,將掌握的資料毫無保留呈報,最重要的一件,就是初密氏參與謀劃刺殺西原侯一事。
郅玄拿資料,還一個被句炎保護來的證人,不由得驚訝對方的力量。
經過再三考慮,他沒有著急拿出證據,更沒有向西原侯透露半分。
打蛇打七寸,一擊必殺是對付敵人的準則。
以密氏如今的實力,拿出這份證據未必能將對方按死,更能西原國內掀起戰亂。倒不如暫時按來,等削弱密氏的計劃成功,再將公之於眾,必能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郅玄打定主意,將證據暫時隱瞞,證人也隨隊伍去往郅地,徹底揭開蓋子前,要繼續隱姓埋名。
“句氏上共三百二一人,願為公子牛馬!”
見郅玄的處理方式,句炎並無二話。
雖不知郅玄有削弱密氏的計劃,也能猜他這麼做必有考量。既然如此,他自然不會多說,只會遵從安排大力支持。
為取得郅玄的信任,句炎已朝中申請調任,更將全族帶來,加入郅玄北上的隊伍。
別句氏主幹只有三百多人,加上別出的旁支,依附於句氏的小氏族和國人,為句氏勞作的庶人,以及服務於氏族的婢僕和奴隸,粗略統計起來,輕鬆超過萬人。
這還只是一個中等氏族的力量,只能算是冰山一角。換成密氏這樣的龐然大物,又會是何等驚人。
想自己封地的人口,郅玄不由得一陣羨慕。
他以為自己發展得不錯,殊不知對手遠比現象中強大。
弱敵之計必須加強,只有盡能削弱密氏,讓對方從內部崩潰,他才有更大的勝算。
武力也不能落。
新軍建設必須加快,他如今有錢有物資,還有朝職業軍人方向撒丫子狂奔的涼地,萬事俱備,就差臨門一腳。
郅玄有信心打造一支強軍。
去草原搶地盤建城,正好把軍隊拉出去練一練。分出部分常駐北地,徹底切斷西都城的目光,這支軍隊將完完全全屬於自己,沒有任何人能-插-進手來。
敢伸手就剁掉,他說做!
數千商人離開,句炎帶來的人添補空缺,加上西原侯送來的婢僕和奴隸,郅玄拔營啟程時,身後的隊伍浩浩蕩蕩,比來時規模更大。
他乘坐的馬車走出數里,仍有部分人未出營地。
秉持不浪費的原則,營盤被清理得乾乾淨淨,凡是能的材料都被帶走,搭帳篷的木頭釘子都被挖出來裝車。
城頭上,有卒伍第一次見這般場景,不由得瞠目結舌。
有經驗的同僚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公子玄麾向來如此,多幾次就習慣了。”
郅玄離開的動靜不小,除了守城的甲士和卒伍,氏族們也出城相送。有的不親自前來,也會派出家中子弟,至少要未來的國君面前混個臉熟。
惜全都沒能如願。
郅玄走得乾脆利落,沒給任何人套交情的機會。有例外,如粟虎、範緒和欒會均接他的親筆信,還有隨信送上的禮物。
密武和密紀竟然也有。
只是過信後,兄弟倆寧沒過。郅玄信中句句客氣,字裡行偏又透出譏諷,真是氣死人不償命。
如果郅玄沒走,兄弟倆還能想辦法出氣。奈何信送來的時候,郅玄早已經離城多裡。人氣得火冒三丈,也只能互相瞪眼,切身體會西原侯品嚐過的憋屈。
羊皓接的書信更像是一張禮單,表面和粟虎範緒沒什麼不同,實際卻帶著明顯的疏離。
這樣的差別讓羊皓提心,他終於靜心來考羊夫人的話,眉心漸漸擰成川字。
郅玄離開西都城時,趙顥也已動身出發,從北都城返回封地,
趙顥的隊伍中,有漠國來的行人和大夫。他們將借道趙地返回國內,將國書呈送漠侯,了結漠夫人和陪媵中毒一事。
經查證,毒者是藤國奸細,女公子出嫁前混入隊伍中,隨行來北都城,潛藏公子瑫府上,尋機手,挑撥國關係。
訊息公之於眾,熱鬧的鄰國一片譁然。
尤是被扣帽子的藤國,從國君氏族,從國人庶人,全都是一臉懵。
上一刻還圍觀熱鬧,一刻自己竟成了焦點?
最要命的是,被抓的人的確出自藤國,也是奉命混入隊伍刺探情報。誰能料竟被成替罪羊,想解釋都解釋不清。
不是沒人懷疑真相,北安國一口咬定,漠國行人見過漠夫人和醒來的媵妾之後,也對這個結果全無異議。
國達成一致,毒就是那個倒黴催的藤國派人的,必須討個說法,不給說法就聯合出兵揍他!
帽子扣頭上,被冤枉的藤國毫無辦法。國君和氏族們商量,只能將禍水東引,咬死是一個叛國氏族所為,藉此栽贓陷害,他們一樣是受害者!
事情發展最後,三國之互相扯皮,赫然一出諜中諜。
此期,公子顥率軍清掃城內,將潛伏北都城的探子一個接一個揪出來,寧抓錯不放過。短短幾天時,城內就被清理得乾乾淨淨,也讓眾人又一次清公子顥是何等霸道強橫。
事實上,北安國和漠國對真正毒的是誰都心知肚明。見藤國送來國書,找更合適的替罪羊,也就順水推舟,接受了對方的解釋、
三方達成和解,換成叛國的藤國氏族一臉懵,繼而倒了大黴。
雖然被冤枉得不輕又差點捱揍,卻也藉機解決心腹大患,藤國國君沒有怨恨北安國和漠國,借力收回氏族封地,找回被對方帶走的諸侯鼎時,反而心生感激。
若沒有趙顥出兵,他未必能奈何對方,更不能順利找回諸侯鼎。遺失諸侯鼎的罪名不輕,就算不是他的過錯,遵照分封的規矩,他也吃罪不起。
待一切塵埃落定,三國絲毫不見齟齬,彼此的關係反而上升一個臺階,著實稱得上新奇,令人歎為觀止。
趙顥一行日夜兼程,趕天色變化前抵達趙地。
安頓好漠國一行人,趙顥回帳中,很快有人來報,公子玄日前來信,信本是往北都城,中途望見隊伍,認出趙顥的旗幟,立即轉向奔來營中。
“帶進來。”
趙顥令,信很快來帳中,將書信面呈送。
帳內點著火把,絲絲縷縷的煙氣順著掀起的帳簾飄出。
趙顥坐案後,劃開蠟封,展開竹簡,從頭至尾過一遍,如玉的面容浮現笑意,眼波流轉,一瞬如百花綻放,豔麗得動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