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封地, 郅玄並不比在西都城輕鬆。
在離開期,封地內積累不少政務和軍務,大部分堆積在案頭, 有的超過半月之久。
之所以如此,不是下大夫們失職, 是規矩所限, 竹簡中的內容均要郅玄親過目,不能由屬官擅斷。哪怕只是蓋個印, 也不能由旁人代勞。
連續十天, 除吃飯睡覺,郅玄沒離開書房半步。
人王賞賜的玉原本放在正堂, 後被移到書房。看竹簡看累, 瞅瞅這只玉雕的胖鳥, 好歹能活動幾下雙, 舒緩些神經。
當,外就是另種說法。
郅玄感念人王恩賞, 刻刻都要見到, 這才擺到書房。
訊息從國君府傳出, 很快傳遍郅、豐、涼三地,又隨著往來的商隊擴散至各諸侯國,最後連中都城都有耳聞。
得知郅玄如此敬重己, 人王龍心大悅, 西原侯請冊封世子的奏疏送到,看到上的人是郅玄,二話不說,當日就寫成賀書,命人快馬加鞭送去西原國。
郅玄沒想到己的無心之舉竟能帶來這種效果。比起其諸侯國冊封世子的程式和, 的賀書完全就是加急件,送賀書的甲士日夜兼程,人雙馬,跑出飛般的速度。
人王賀書送達當日,騎士飛奔入城,沿途高聲宣揚人王賀西原國冊封世子。
“人王下旨,賀公子玄!”
騎士策馬穿過長街,路高聲宣揚。等抵達國君府,郅玄成世子的訊息已經傳遍全城。
國人庶人無不歡欣鼓舞,慶賀西原侯有出色的繼承人,國家將有個英明的世子,未來更擁有個仁厚愛的國君。
有庶人曾在郅玄的工地幹活,雖沒有追隨去往邊地,同樣感激不已。想到如此仁義的公子將登上高位,日後掌管國家,抑制不住心中喜悅,紛紛出門奔走相告。
“公子玄世子,善,大善!”
氏族們得知訊息,賀書送達的速度都感到驚訝。想起郅玄曾入貢中都,得人王賞賜,驚訝之情很快消散。
“聽聞公子玄諸多異事,如今來看,傳言應非虛假。”有氏族感嘆道。
事實的確如此。
公子玄入貢中都,得人王賞賜,名聲大噪。受召返回西都城,本將麻煩纏身,卻因紙婚盟化險夷,還迫使西原侯不得不立世子。、
樁樁看下來,莫非真如傳言,公子玄乃天顧之人?
國君請立世子的奏疏送到中都城,往往要數月才能得到回覆。在此期,人王向專人詢問奏疏所推之人的德行,確定沒有大的過錯才發下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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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僅僅是走個過場。
歷史上,不乏有公子德行有虧,奏疏被駁回,要求國君另立子的情況。
鑑於此,即使是昏庸的南幽侯,在成世子之前也是老老實實,將身性格隱藏得很好。
如郅玄這般,奏疏送到當天,人王就發下旨意,直接省略中過程,實在是少之又少。例外的幾次都是諸侯國遭遇大變,不得不馬上確立繼承人,需要特事特辦。
送到西都城的賀書代表人王的態度,表明十分喜愛公子玄,公子玄成世子樂見其成。
氏族們老於世故,就能看到賀書背後的意思。
之前支援郅玄的家族不必提,傾向於保持中立的很快擺正態度,日後如何暫且擱到旁,當下,們必要旗幟鮮明地支援公子玄。
“公子玄能得這般殊榮,實乃國之幸!”
公子玄被人王喜愛和信任,日後成國君,西原國的國力和國威必將更上層樓。
諸侯國之存在競爭,各國氏族也是如此。旦走出國門,大國的氏族明顯更有底氣。有個受到人王信任的國君,小氏族都能抬頭挺胸,在國氏族前不落下風。
正因如此,得知訊息的粟虎和欒都是滿臉喜色,連喜怒不形於色的範緒都破天荒露出笑容。羊皓和郅玄關係疏遠,但作氏族中的員,此此刻也是有榮焉。
唯有公子康和密氏無法融入歡樂的氣氛之中。
知曉人王賀書送到,郅玄成世子板上釘釘,公子康實在控制不住,在家中大發雷霆。
今日之前還抱有幻想,期望事情不成。還想聯絡密氏向郅地派遣刺客,取走郅玄的性命。
人如何成世子,又怎能掌管國家。
可惜幻想終歸是幻想。
人王賀書的到來打碎的希望,破滅所有念想,讓期盼多年的東西化泡影,就此蕩無存。
如何不憤怒,如何不怨恨。
“郅玄,郅玄!”
公子康手握長劍,下又下劈砍,大聲嘶吼,狀若瘋癲。
不到片刻,屋內已是狼藉片。
侍人和婢女守在門外,瑟縮著不敢靠近,連頭都不敢抬。聽到喊人,侍人和婢女同驚,臉色變得煞白。
“來人!”
公子康再次喚人,聲音中滿是戾氣和怒火。
靠近門前的婢女哆嗦著站起身,淚水在眶打轉,正準備走進去,衣袖卻被拉住。
個年長的侍人越過她,彎著腰,邁步走進屋內。
公子康正要劈砍,見到來人,準脖頸的劍鋒傾斜,順著侍人的肩膀劃下,頓鮮血噴湧,染紅侍人半個身子。
侍人不敢呼痛,更不敢捂住傷口,忍著劇痛趴在地上,額頭觸碰地。
公子康不斷喘著粗氣,手指握緊,大吼聲,回身劈砍在桌案上,到底沒有取走侍人的性命。
不是良心發現,是侍人身份特殊,從幼年就開始照顧,比密夫人陪伴的都長。還曾在狩獵保護,幫擋住撲來的野獸,己差點沒命。
公子康再是暴戾兇狠,終究還保留幾分人性。
如果不是這名侍人,換成方才的婢女,後果就不是受傷,很可能抬出去具屍體。
侍人不出聲,靜靜趴在地上,任由鮮血流淌。
公子康背著,猛將長劍-插-在地上,啞聲道:“去治傷,讓人備車,我去見舅父。”
“諾!”
侍人忍著傷痛退出房門,幾乎就在跨出門檻的同,腳步踉蹌險些栽倒。
“我沒事,去傳令備車,公子要出府。”
侍人低聲吩咐,其後捂住傷口,在個年輕侍人的攙扶下,慢慢向耳房走去、
跟隨公子康這些年,除擋住野獸那次,從未傷得如此嚴重。
親看著公子康長大,看著在公子玄展露才幹後,點點-暴-露-出秉性。
從國君府走出的侍人十分清楚,只要公子玄不,公子康再無半點機。如果繼續這樣下去,哪天蓋子遮不住,國君長子的尊榮都未必能保全。
是不是該己找條退路?
畢竟不是孤身人,還有父母和過繼的兒女。即使己保不住性命,總要給們留條活路。
侍人嘆息聲,身上的傷口又開始流血,眸中卻閃過抹異色,目光逐漸變得堅毅。
密武府上,密氏兄弟坐在書房,都是沉似水。密紀更是咬牙切齒,目露兇光。
“大兄,事情再無轉圜餘地?”
密紀的詢問,密武閉上雙,許久沒有出聲。
“大兄!”
“你派人回封地,暗中調集士和軍隊。”密武終於開口,道出的話卻石破天驚。
意識到密武要做什麼,密紀愣在當場。
“大兄,你是要……”造反?
密武倏地睜開雙,目光鎖定密紀,沉聲道:“公子玄被立世子,遵照禮儀,必回西都城受封。儀式開始前,國君和世子將同郊獵,以獵犧牲祭祀天神和歷代國君。”
密紀額頭開始冒汗,張開嘴,喉嚨發出單音。
密武沒有理,繼續道:“公子玄同公子顥有婚盟不假,但兩國尚未正式派遣行人宗人,儀式沒有完成,北安國無理由插手我國之事。若在受封儀式前出現意外,國君和公子玄雙雙隕落,國不可日無,公子康國君長子,責無旁貸,是不二人選。”
“大兄,此事是否太險?”密紀終於找回己的聲音。
依照的想法,應該再派刺客去郅地,設法將郅玄殺,沒必要刺殺國君。若按照密武所言,旦事情敗露,密氏將遭受滅頂之災。
“你以還有第二條路?”密武冷笑聲,“上次派去的人殺不公子玄,反倒累及你我,如今再派就成功?況人王賀書送到,公子玄旦出事,下手的是誰,密氏首當其衝。國君不保全你我,更樂於藉機打壓舉起屠刀。再者,”密武頓頓,壓低聲音道,“當年的事,你以國君半點沒有懷疑?真的追究起來,刺殺國君的罪名,你我同樣逃不掉!”
密紀想要反駁,卻被密武抬手攔住。
“要麼不做,要麼做絕。”密武繼續道,“切我來安排,郊獵當日,設法調軍隊入城,包圍氏族坊,重點看守粟氏、範氏和欒氏。只要刺殺成功,國君和公子玄殞命,無需擔心們不就範。如果不肯低頭,屠滅滿門!”
“大兄莫要忘,還有公子鳴和羊氏。”密紀提醒道。
“我不忘。”密武冷冷笑,“我聯絡小妹,讓她在國君府動手。她現在失寵,身邊無可用之人,密氏的人手尚未暴露,可以助她臂之力。除掉羊夫人和公子鳴,其的庶公子不值提。聽話則罷,不聽話,送們去見國君和公子玄!”
密武侃侃談,話說得有條不紊,不見國君的敬畏,只有家族圖謀的冷血。
旦計劃成功,不甘於卿的權柄,必設法控制公子康,家族謀取更大利益。
“大兄,若中都城問罪該如何?”密紀仍是不放心。
西原侯和公子玄同喪命,不可能不引起懷疑。如果中都城決意追查,事情未必能瞞得住。
“追查又如何?”密武沉聲道,“西原國鎮守國境,擁兵數萬,除非中都城樂見狄戎犯邊,不地話,絕不召集諸侯開啟滅國之戰。”
如果人王意孤行,密武同樣不懼怕。
已經想好藉口,將國君和世子的推給北安國。大可以告知國人,公子玄和公子顥的婚盟是場徹頭徹尾的騙局,的是借公子玄控制侵吞西原國。結果被公子玄發現端倪,方防陰謀敗露才痛下殺手。
聽到密武的話,密紀怛失色。
“大兄,這麼做國將不保!”北安國豈揹負這樣的罪名,更不可能善罷甘休!
“那又如何?”密武沒有半分懼意,“公子玄成世子,日後繼承國君位,密氏焉能存?唯有先發制人,行非常手段,方反擊之道。國家權柄掌於我手,和北安國開戰又有何妨。”
“大兄可曾想過失敗?”密紀喃喃道。
“想過。”密武頷首道,“成則諸侯敗寇。或掌國,或以國陪葬,密氏縱使滅亡也將諸侯牢記,非政鬥失敗泯於眾人。”
密紀看著密武,第次見識到兄長的瘋狂。
平首次感到害怕,不是於敵人,是同長大,同出征,同位列朝堂的嫡親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