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聚散兩難
武達的習慣是，未慮勝，先慮敗。
這個習慣，往好裡說，叫心思縝密，考慮周全。往壞了說，就叫慫。做事缺乏魄力和膽量，很容易就錯失掉很多的機會。
比如李秀芹，再比如桃源冰箱廠即將面臨的巨大危機。
大股東要撤資，絕對瞞不過那些有心人。從不雪中送炭、只會落井下石的銀行，也很有可能在某些人的授意下，催還貸款。
不僅僅是老李家，也有可能是東江本地某些眼紅的傢伙。趁你病要你命的絕學，他們修煉的早已爐火純青。
早就眼紅冰箱廠豐厚的利潤，卻一直苦於沒有機會下手。港資撤股了，西洲市府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這麼一個經濟效益與社會效益都很好的企業垮臺。
那樣的話，就只剩下兩條路可走了。要麼迅速吸引投資，填補空白與資金缺口，要麼由銀行代管之後出售給某個手眼通天的傢伙。
總而言之，桃源公司即將破產或者重組，基本上已經宣告再也沒有武達什麼事了。
後悔嗎？有點兒，但並不強烈。
如果再來一次，蘇菲婭仍然是用那種高高在上的腔調，武達仍然會與她說白白。
最煩那些港燦了，洋不洋土不土的。會說兩句鳥語，就以為自己是天使了？我呸！
得虧自己留了一手，種蘑菇的達康公司和風扇廠沒有併入冰箱廠。要不然，這一次真的是要辛辛苦苦幾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聽武達說的嚴重，林詩瀅也有點慌了。有心勸武達賠個不是，又感覺張不開嘴。轉念一想，不就是倆錢的事兒嘛，找家裡人要不就得了？
家裡人沒有也不怕，按武達現在的身價，隨隨便便買套大房子，夠住就行了。公公婆婆來了，還有將來的孩子，總要有住的地方不是？
別的，掙多少錢是多啊！為了多掙點錢，又會少了多少夫妻團聚、共享天倫的樂趣啊！
這樣一想，林詩瀅甚至覺得，沒了那個冰箱廠的羈絆，或許自己的生活會更幸福一點。她可不想，武達變成重利輕別離的商人。
男人想的是雄心壯志建功立業，女人想的是兒女情長，也難說誰高誰低，都是一種活法。
蘇菲婭覺得自己的活法很不好，運氣也差到了極點。
就因為想著進軍帝都房地產市場，才會在這裡跟方方面面、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已經是煩的一比。聽說武達想要在中官墳買地，雖然動用的資金少一些，氣魄小一些，但勉強也可以引為同道中人，可以說說房地產的內幕和外幕了。
萬萬沒想到啊！
武達這濃眉大眼的傢伙，居然**燻心，再沒有了一丁點兒的進取心。還沒等自己說出再次合作的意向，成立“衛氏地產”的時候，直接就出口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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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什麼了吧？不就是說他們是窮鬼嗎？
難道這不是事實嗎？
蘇菲婭走到自己的車邊，也不讓管家福伯開門，憤憤地一拉車門，再狠狠地一摔，對著福伯說：“給我爺爺打電話，就說大陸合夥人武達缺乏誠信，擬啟動從桃源冰箱廠撤資程式。並請董事長考慮，是否啟動報復計劃。”
能把一向賢良淑德、端莊大方的蘇菲婭刺激的失去了風度，武達也算是號人物了吧。
福伯暗自苦笑一聲，開口問道：“武經理一向成熟穩重，沒有什麼越距的地方。桃源冰箱的口碑也不錯，老爺對小小姐的投資眼光也是非常讚許，怎麼突然就要散夥呢？”
“他成熟穩重？就是頭豬，也比他穩重，比他成熟。這次我為什麼來帝都，福伯你知道不吧？”
“嗯，倒是聽少爺說過。他和老爺都對大陸的發展前景看好，想著從帝都開始試水房地產，再逐步擴大投資規模。”
蘇菲婭也對自己爹地的做法很贊同：“港埠雖好，但潛力有限。爹地不想奉行爺爺的低調策略，想打出自己的旗號，就要不可避免地與現在的幾位地產大鱷展開競爭。既容易傷了和氣，代價也高，智者不為也。”
大陸的地域多廣闊呀，錢景多美好呀！
只要在幾個最重要的城市豎起了標杆，衛氏集團一飛沖天的時間，指日可待！
可一想到自己在帝都受到的待遇，蘇菲婭的心都涼了半截。
找到負責招商引資的同志的時候，人家一聽是港商來投資，立即表示歡迎所有愛國人士報效祖國，緊接著就隆重介紹了農副產品加工、奶牛飼養、水產養殖等方面的規劃和政策扶持。
那位同志還言之鑿鑿地告訴蘇菲婭，隨著全國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這些產業一定會大有可為，將來一定可以掙大錢。
將來的事兒，誰也摸不準。
蘇菲婭只想著眼前的枸杞，沒想著遠方的詩和田野，就直不愣登地提出了要買地建房搞開發的要求。
話剛出口，那位同志的臉就變了，從春天般的溫暖，瞬間就變成了秋風掃落葉般的冷酷無情。
熱情接待不見了，話也說得少了，準確地說就一句話——“我們暫時沒有引進外資的打算”，就把蘇菲婭給打發了。
蘇菲婭不想“出師未捷身先死”，找了中間人，請動了幾個職務不高但很能說得上話的主兒，逐一面談。
都是一樣的表現。說投資，皆大歡喜，不勝歡迎。一說搞房地產，個個是大搖其頭，立刻就“不勝酒力”告辭而去了。
有嘴損的，還反問了一句，天安門你要不？
也有寬厚一點的人，覺得不能白吃白喝，點撥了一句：帝都水太深，出於各方面考慮，暫時不會對外資開放房地產行業。
帝都這麼謹慎，別的地方是不是就好操作一點呢？
剛一想到這點，蘇菲婭立刻就否定了。
風向標的定義是什麼？祖國的心臟的定位又是什麼？
如果不能在帝都開啟一個缺口，來個引領作用，在偏遠的小縣城比如魚梁縣，你蓋再多的房子誰知道？
要麼不幹，要幹就幹大的，扣扣嗖嗖的顯得不大氣。就像武達，鬼鬼祟祟地從公司賬上划走一千萬，買個十畝地，這就是小家子氣的表現。
不買個千兒八百畝地，你好意思說是桃源公司的帝都總部？好意思說是新建的網路公司的地盤？好意思說是給自己女人修築的愛巢？
“窮鬼！”蘇菲婭恨恨地說道。
“呃？”
蘇菲婭回過神來，歉然對福伯一笑：“沒說您。我是在說武達呢。生意做得不大，脾氣倒挺大。就因為我說了他一句窮鬼，就跟我翻臉了。我也煩透了他的大男子主義，散夥也好。”
福伯笑了：“你呀，現在這個模樣就像小兩口鬧彆扭一樣。看似要生要死，實則很快就會煙消雲散。如果你真的不在意，為什麼要來找武達呢？”
都是為了生意。
既然武達能夠在帝都以比較低的價格拿地，說明他的軟飯吃得挺香，林家也有那麼一點點的能量。
自己揮舞著鈔票，卻苦於沒辦法開啟帝都那塵封的大門。有這麼一個現成的內鬼可用，實在是天賜的福分呀！
只要能跟武達背後的林家搭上線，哪怕在合作的時候讓出一部分的利潤，也是可以接受的。
萬萬沒想到，武達那個魂淡，居然只為了自己的一個口頭禪，就罵自己！還罵得那麼難聽！
“窮鬼！”司機為了顯示與主人的同仇敵愾，跟風了一句，“中國人都是窮鬼！”
這話一出，蘇菲婭粉面含霜，福伯直接就開口罵起來了：“阿扁，別忘了，你也是中國人！還真讓武達罵對了，就有那子嫌母醜、狗嫌家貧的狗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