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馮相走過來,伸手握住槍桿,只看了一眼,就抬起眼,“這槍,你哪來的?”
林風剛要回答,突然第六感警覺,話到嘴邊頓了一下,“這槍……呃,我花錢買的。”
“買的?撒謊!”馮相突然冷聲斥道,“還不說實話。”
林風只覺瞬間壓力倍增,整個人都快嚇尿了,自從見馮相,馮相一直是那種淡雅溫和的人,對他很親切,可現在,看著面色冰冷的馮相,林風突然覺得,他下一句要說不好,馮相可能要弄死他。
林風幾乎哆哆嗦嗦地說:“一個長輩送的。”
“什麼長輩?”
“隔壁李叔。”
“多大年紀?”
“和您差不多。”
馮相鬆開手,看了林風一眼,“少用這把不吉利銀槍”,轉身回去。
馮相一走,林風一屁股坐地上,嗚嗚,剛剛馮相太嚇人了。
林風覺得整個人都要被看透了,別說撒謊,連點停頓都不敢,這就是當朝宰相麼,果然能不愧是能坐上這個位子的大佬。
“對了,李叔!”林風突然一骨碌爬起來,他剛剛不小心把李叔賣了。
林風忙跑回自己院子,“小安,小安!”
小安正在給林風收拾屋子,忙跑出來,“小郎君,怎麼了。”
林風一把抓住小安,低聲說:“你快偷偷出去,回老家一趟,見到李叔,讓他出去躲躲,告訴馮相可能會找他麻煩,順便問問他,他是不是和馮相有什麼舊怨。”
小安一臉懵然,“啊?”
林風掏出一塊銀子塞小安手裡,“別問了,你快去。”
小安雖然平時傻傻的,好在足夠聽話,立馬拿了銀子,就往外走。
林風在後面小聲叮囑:“出去別直接回家,偷偷繞兩圈,注意別讓人跟上。”
……
馮相回到前院,直接進了書房。
進了書房,馮相走到一排書架前,從其中一個格子中拿出一本書,然後走到裡面桌子後坐下。
坐下後,馮相翻開書,從中抽出一張戶籍文書,如果林風在這,就可以看出這張就是他給曹刺史的那張。
馮相拿著這張戶籍文書看了看,尤其在家中人丁和住址還有里長擔保幾處停了下。
“李虎!”馮相叫了一句。
一個護衛打扮的中年男子立刻進來,馮相把手中的戶籍文書給他。
“去查查這張文書上所有的人,包括街坊鄰居,尤其是一個姓李的中年男子,另外,林風這十七年的怎麼生活的,見過什麼人,有什麼人去找過他,本相要詳情。”
“是,”李虎接過文書,什麼都沒多問,就拿著出去了。
馮相略微沉吟了一下,從旁邊拿出一張紙,提筆給盧質寫了一封信。
林風在屋裡焦躁不安的走來走去。
他一會好奇馮相到底認不認得李叔,兩者有何恩怨,一會又擔心李叔會不會被馮相找麻煩。
畢竟一個是宰相,一個是普通百姓,要兩人真有什麼,李叔肯定是沒招架之力的。
林風在心中默默祈禱,小安可跑快點,並且躲掉馮相的人,去給李叔提個醒,讓李叔能躲起來。
只可惜林風此時還是小市民思想,以為查人都像電視劇那樣派人跟蹤,派人打聽,卻忘了,對於馮相這種身份,直接讓手下調個檔案,審問個里長,林風整個人,就能被扒得一乾二淨。
不過,林風此時還沒想到這些。
所以他還是像無頭蒼蠅一樣,在屋裡乾著急。
終於,在忐忑不安一天後,林風實在受不了了,林風一咬牙,決定去問問這把銀槍到底怎麼了,順便打聽一下,馮相和李叔到底有沒有過節。
林風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去前院找了馮相。
找到之前,因為早晨的事,林風還在尋思馮相會不會不高興,可等找到馮相時,透過書房的窗戶,看到馮相正悠閒在書房裡看書。
一國宰相都這麼閒麼?
林風嘀咕了一句,敲了敲書房開著的門。
“進來吧!”馮相看著書,隨口說。
林風抬腳邁進門檻,就看到一排排書架,林風有些詫異,這馮相的書房,怎麼和個圖書館似的。
林風不由好奇地多看了兩眼,就見每排書架都擺放著許多書卷,不同的書被分類擺放,還有標籤,林風一眼掃過,發現經史、典章、遊記、話本一應俱全,越看越像個小型圖書館。
不過想到這是馮相的書房,林風忙收回眼,書房可是很私密的地方,尤其還是宰相的,他可別看到不該看的。
馮相正在看著書,卻彷彿知道他在想什麼,“沒事,你要喜歡看書,隨時來都行,本相向來不在家中處理公務,這書房,只是本相平日看書的地方。”
林風詫異,尋常官員,尚且在書房存些重要書信、處理一些不方便處理的公務,堂堂宰相府的書房,卻從不處理公務,可以隨便進?
林風半信半疑,走過去,就看到馮相正在看一本話本。
林風瞄了一眼,竟然好像是個斷案的。
馮相看林風瞅,“這是刑部員外郎和郎中寫得《疑獄集》,剛出了第二卷,很不錯,你有空可以看看。”
林風嘴角抽了抽,原來馮相也追探案小說,還是連載。
不過看著馮相心情不錯,林風壓力也小些,就小心翼翼說:“相……爹,我可以問您件事不?”
馮相看著書,“你是想問你那把銀槍?還是想問別的。”
林風老老實實說:“都有點想問。”
馮相看了林風一眼,“那關於銀槍的事,你知道多少?”
林風搖搖頭,“槍是李叔借我的,我就覺得這槍挺好的,是槍中精品,我原來想買把好槍,找了好久都沒找到比這把好的。”
馮相看著林風,突然笑了,“這把槍豈止是槍中精品,它是槍中極品,天下的銀槍,還真沒其他槍能比得上它。”
林風張大嘴巴,“這麼好?”
“這槍,從開始,就只有八千杆。”
“哦,八千杆,等等,”林風瞪大眼睛,“八千!”
他一槍難求,居然有八千杆,那是不是除了李叔這杆,他可以高價再買一杆槍了。
林風眼睛瞬間亮了,“爹,這槍哪還有?”
“你問這個幹什麼?”
“當年是高價再買一把啊,這把槍是我借李叔的,得還的,爹,你快告訴我!”林風焦急地說。
馮相看了林風一眼,“沒了。”
“啊?”
“按理應該都毀了,”馮相淡淡地說,“只是沒想到你這還剩了一杆。”
“毀了?”林風一聽跳腳,“都毀了,怎麼毀了,誰毀的!”
“我!”
“誰?”
“本相!”
林風一個激靈,看著馮相。
馮相平靜地說:“本相親自下令,全部焚燬了。”
林風張張嘴,“為什麼?這麼好的槍……”
馮相望著窗外,“它不吉利。”
林風沒想到會聽到這麼一句話,突然覺得無比憤怒,就像小孩子好不容易有一個喜歡的玩具,卻被大人一腳踩壞。
“什麼不吉利,它只是一個兵器,您身為一國宰相,怎麼這麼迷信,再說,天底下哪個兵器不粘血,要按你這個說,豈不是天下兵器的都不吉利!”
林風脫口而出,不過話一出口,林風就後悔了,忙看著馮相,他不會捱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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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看到馮相愣了下,嘆氣,“是啊,它只是一個兵器,哪有吉利不吉利的,終究是本相著相了。”
林風看到馮相這樣,一時反而不好說什麼,不過還是忍不住問:“您為什麼覺得它不吉利,還有,您既然知道這槍,知道它是哪來的麼?”
林風心裡打著小算盤,雖然馮相把槍燒了,可只要知道這槍哪來的,他完全可以找去再造一杆啊!
馮相回過神,“這槍叫銀槍效節槍,取材於河北魏博魏州城外山中,因為槍桿的木材極為稀少,當初造這槍的人,遍尋整山,不過造出八千杆,並且在造後,擔心有後人效仿,直接把整個山林燒了。”
“燒……了?”林風差點咬到舌頭,“這人有病啊,幹這種斷子絕孫的事!他沒後代啊,不知道給子孫後代留點!”
“你還真說對了,他確實無兒無女,斷子絕孫,而且如果他當初有子嗣,也不會囂張到舉一藩鎮之力造這八千杆槍,你可知道這八千杆槍的造價,如果不是魏博當年富的流油,換個別的藩鎮壓根造不出來,就算先帝登基前,他都沒這個錢。
這八千杆槍,簡單的說,就是一個快要死的人,看到自己無後,還有偌大的家財,突然覺得不甘心,就想造一支曠世奇兵,這要不是沒後,誰這麼瘋!”
林風張大嘴巴,果然是瘋子幹出來的事!
“那這支曠世奇兵成了麼?”
“算是成了吧,那個人造好槍,就從自己親衛中挑選八千人,組成銀槍效節軍,日夜操練,很快,就成為中原一支奇兵,可惜,沒兩年,那家夥就死了。”
“死了,怎麼死的?”
“病死了,他把世間該享受的都享受了,該玩的都玩了,該花的都花了,然後他死了。”
林風聽了眨眨眼,這……
“他一死,他的藩鎮頓時群龍無首,可他的這支神兵卻留了下來。”
“那豈不是很多人去爭?”林風興奮地說,這簡直就是電視劇中屠龍刀倚天劍啊!
馮相看了林風一眼,“爭著去死麼,銀槍效節軍雖是那人親衛,卻都是魏博本地人,那人一死,銀槍效節軍就成了地頭蛇,凡是來赴任的節度使,但凡這些人看著不順眼,沒幾天就成了槍下之鬼,凡是來赴任的,沒有不戰戰兢兢的。”
“還能這樣!”林風震驚。
“兵強而主弱,就是這個局面,到了後來,甚至有一首民謠,長安的天子,魏博的牙兵,天子不一定管用,牙兵卻一定管用!”
林風嘴角抽抽。
馮道看著窗外,“現在你明白,為什麼我覺得它不吉利了吧,因為從一開始,它就是噬主的。”
“可這個……”林風不知道該說什麼。
好在馮相也沒想聽林風說什麼,自顧自說下去,“後來,在銀槍效節軍再一次和自己的節度使衝突時,當時還是晉王的先帝,正巧在和另一個軍隊對峙,那個節度使是對方的人,銀槍效節軍弄死了那個節度使,怕那邊出兵討伐,就求援先帝,先帝當年單騎入營,一槍挑殺了對方頭目,隨後大軍包圍,才按下這個刺頭,從此把這支奇兵收於麾下。”
林風聽得驚心動魄,跑到對方軍營挑殺大將,這位先帝,是個狠人啊!
“其後先帝重整銀槍效節軍,去弱留良,整成五千,這五千,後來就成了先帝親衛。先帝征戰十年,這五千銀槍效節軍隨先帝破契丹、破偽朝,大小上百戰,這支軍也隨先帝,名震天下。”
“好厲害!”林風眼中崇拜不已,“那後來呢?”
“後來,先帝打下天下,登基稱帝,銀槍效節軍也轉成了御林軍。”馮相淡淡地說。
“成了御林軍?所以他們現在在皇宮,保護皇帝?”林風一陣激動,就想去弄一杆槍,渾然忘了馮相之前說的。
“沒有,他們叛亂了。”
“啊?”
“十七年前,他們劫持當今皇帝,逼得當今聖上造反,還製造宮變,害死了先帝。”
馮相回過頭,看著林風,“所以,你現在是不是該老老實實告訴我,你這杆銀槍,怎麼來的。””
林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