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口棺材，每一具都有棺釘釘死。
看樣子，他們竟還是第一波盜墓賊。
隨便選了一口漆棺，胡八一用工兵鏟撬動。
可隨著棺蓋微微晃動，楚堯心頭竟沒來由的惶恐。
不知為何，他將目光轉向不遠處的塔樓，
在古時，那是設定城防的軍事要地，
不過，
塔樓一般建在靠近城門的位置，這裡卻被建在城中央，
似乎有些不合理啊。
塔樓用磚石砌成，上面露出許多瞭望孔，
每當戰爭打響，便會有弓箭手，機弩手從孔洞中發動攻擊。
楚堯此刻盯著那些漆黑的孔洞，竟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似乎有危險在靠近。
這時，
“咔~”
有齒輪錯動的聲音在空間內響起。
楚堯皺眉，“怎麼回事？”
只見胡八一臉色驚變，站在棺前對楚堯說，“棺材下有機關！”
剛才那一瞬，也就在胡八一徹底將棺蓋撬起的時候，他明顯感覺到棺床一虛，像是觸動了什麼機關。
緊跟著只聽砰的一聲巨響，整個城池都猛地一顫。
“糟了，是千斤閘！”
只聽雪梨驚叫一聲，楚堯快速迴歸頭去，
是隱藏在城牆上的千斤閘錄了下來，
特娘的，
古人是不是就喜歡斷人後路啊！
楚堯心頭暗罵，同時也知道是自己幾人大意了。
這般情形，應該先一步想到才對。
“怎麼辦老楚？”
退路被斷，可往前看也未見通路，
難道他們就要被困死在這裡了嗎？
楚堯張了張嘴，可突然臉色一變，
“快退！”
幾乎就在楚堯聲音落下的同時，
不遠處的塔樓裡突然傳來動靜。
那聲音是…
機括！
沒錯了，
這是甕城陷阱，
元兵是要將他們留下做陪葬啊！
塔樓上的機括聲如流水般響成一片。
楚堯一腳踹在棺蓋上，
棺蓋直直豎起，擋在三人身前，
還不等胡八一和雪梨明白過來，就聽，
“咻咻咻~”
一陣陣急促的破風聲，緊跟著化作一道道凌厲的撞擊。
若非楚堯反應夠快，此刻三人已經被紮成了刺蝟。
可即便有棺蓋作掩護，三人依舊險象環生。
“該死，這到底是什麼機關？”
透過四周傳來的響聲可以聽出，這是亂箭齊發。
四面塔樓無規則發動攻擊。
歷經百年的古墓，怎麼可能留下這麼複雜的機關？
箭雨如蝗蟲過境，鋪天蓋地。
三人躲在棺蓋後毫髮未傷，但此刻也根本不敢動彈分毫。
只能窩在棺蓋後面，等箭矢耗盡。
可這個僥倖的念頭剛剛升起，
“不對啊老楚，你們聞見了沒有？”
雪梨驚恐的看向楚堯和胡八一，
兩人臉色異常難看，
是火油！
弓箭上塗抹了火油，遇風而燃。
棺蓋被面有噼裡啪啦的聲響，以及灼熱感傳來，
“老楚你看！”
隨著胡八一手指的方向，楚堯注意到遠處地面不時的燃氣一簇又一簇火焰。
中計了！
楚堯此刻才明白，這遍地的白骨根本不是什麼陪葬品。
又或者陪葬品的意義只是其一，
更重要的是，
元兵將白骨鋪在這裡，是為了利用骨骸中的大量骨磷。
火箭崩碎白骨，骨磷引燃地面。
這特娘的是為了對付盜墓賊的啊！
一時間，城內火光大作，
這是要烈火焚城啊！
“老胡，雪梨，你們先頂著！”
情勢危急，楚堯自然不會坐以待命。
快速將棺蓋交給二人，楚堯直接腳下一掃，橫推了出去。
腳下這麼多骨骸，全都是易燃物品。
如果不快速清出一片空地，
恐怕不被箭矢射死，也會被烈火燒死。
然而楚堯沒想到的是，
當白骨被推開，地面上竟鋪著一層黏滑的半膠體，
楚堯摸了一把放在鼻子前一聞，
靠，
是火油魚膏。
不等楚堯退後，一根帶著火光的箭矢打來，
瞬息間，
“轟~”
地面炸起一片火海，
火勢迅猛，快速引燃楚堯褲腳。
“沃日！”
楚堯狼狽後退，快速拍打火焰。
從沒這麼憋屈過。
以前那麼多次遇險，大都是與詭異，與不詳之間的較量。
這是他們第一次碰上人類陷阱，
而且極為兇狠，不留餘地。
早聽聞元兵野蠻，此間情形可窺一般。
眼看著越來越多的地方被點燃，空氣灼燒的厲害。
胡八一侷促道，“不能再等了，必須趕緊想辦法離開！”
這漫天的箭矢，彷彿永遠射不完一樣，
擋在身前的棺蓋已經被轟擊的不堪重負，恐怕擋不了多久了。
楚堯同樣焦急，這般陣勢好比千軍萬馬，
他感覺自己不是在與哪一個古人戰鬥，而是在與一支軍隊抗衡。
周圍的火勢越演越烈，楚堯環看四周。
“老胡，去那裡！”
楚堯注意到城池左側一塊地方，
雖然不是塔樓盲角，但打到那裡的箭矢，明顯要比其他地方少上許多。
於是三人頂著棺蓋向那邊去了。
頓時壓力驟減。
三人這才得了機會往塔樓看去。
可不看還好，一看個個面如土灰。
塔樓上，
隱隱綽綽，有人頭攢動。
陰兵！！！
不對，
“是機關獸。”
雪梨一眼看出那些人動作遲滯，機械，就像上好了發條一樣，
不是陰兵，應該是類似機關獸的假人。
楚堯定睛細看，
果然，
那些人身披殘破盔甲，腦袋上是用彩繪畫的五官面目。
像是被人擺在那裡，一旦隱藏機關被觸發，
他們就像被開啟的發條一樣，不斷重複著動作。
運箭裝弩…
掛弦擊射…
“可是就算是機關獸，可有發條鬆動，又或者停止的時候吧！”
可這些假人不斷重複著動作，似乎永遠不會停下。
胡八一不懂，古人的文明何時如此先進？
真要有這般能耐，戰場上還不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又怎麼會折戟在這裡？
雪梨也迷茫，儘管她不像胡八一那樣上過真正的戰場。
可此間感受已經足夠恐怖了。
試問面對這樣的火力，敵軍怎能不敗？
楚堯卻在這時，眼神閃爍，
突然，
“我知道了！”
“老楚，你說什麼？”
楚堯道，“是水銀！”
“水銀？”
“不錯，”楚堯點頭道，“先前我就覺得這裡空氣有些古怪，不過只當是久埋地下，空氣汙穢。”
“現在想起來，一定是水銀揮發出的氣味。”
胡八一和雪梨鼻頭聳動，但周圍都是火油的味道，並未聞見水銀。
楚堯卻堅信水銀，不會有錯。
傳聞在術士煉丹中，鉛汞之物必不可少，
當年始皇帝亦是追逐不老藥，方才中了金屬毒。
所以那些古老方士，又被稱為煉金術士。
他們之所以選擇瓶山，
那是因為瓶山一代盛產硃砂，
而硃砂，恰恰又是水銀的提煉之物。
“所以，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在那塔樓裡必有一口水銀井。”
“水銀一旦流動，可源源不斷的為機關獸提供動力。”
“所以除非箭矢射光，否則…”
雪梨臉色蒼白，
死定了！
元兵最恨盜墓賊，
從一開始，這就註定是一場死人與活人之間的對決，
不對，
說殺戮似乎更貼切。
因為墓主棺葬一旦被發現，必定會被剖腹挖丹，裸身刮玉。
而盜墓賊若是中了陷阱，必定被萬箭穿心，烈火焚燒，又或者腐肌消骨，
這是墓主與盜墓賊之間的仇恨，
永遠不可能調和。
一瞬間，楚堯突然想通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關於‘移屍地’的說法！
楚堯覺得那極可能是元兵怪力亂神的一種做法，
他們不惜耗費大量的人力財力，打造虛墓疑冢，
然後再故意放出線索，讓盜墓賊去盜。
一次空，
二次空，
久而久之，也就傳出了棺內衣冢還在，但墓主失身卻不翼而飛了。
這就是移屍地的由來。
其真實目的，是為了放盜墓賊放棄在瓶山一代搜尋真正的墓葬所在。
至於眼前這座墓室，淺埋在瓶山腳下，
先用鐵水封門，再以千斤石條封堵，
若不是整支盜墓軍團到此，根本沒可能開啟，
就算被開啟了，
當進到這裡，因為撬動棺材而觸發機關，仍舊會被萬箭穿心，烈火焚燒，
根本沒人逃得出去。
而他們三個，
因為巧合從洞口鑽了進來，最終還是中了圈套。
這元兵如此大手筆，做這甕城陷阱，
想的就是將盜墓團伙通通殺死。
楚堯不是不知道瓶山的危險，相反就是太知道了。
所以才將重點始終放在山中毒蟲精怪上，卻忽略了元兵的執念。
這招後手，真的太狠了。
注意到塔樓上的那些機關獸，雖然不是活人，但是在水銀井的蓄力下，可以一直重複著動作。
有的負責射擊，有的負責輸送箭矢，
箭矢一空，便會有新的彈藥補給立馬運上。
楚堯不知道塔樓上到底還有多少彈藥儲存，但是他不敢賭。
因為城中火勢越來越猛，而那些白色骨海都是易燃物，
不用等太久，他們必定會葬身火海。
“老胡，在戰場上遇到這種情況，怎麼辦？”
胡八一當過連長，上過真正的戰場，
他的戰鬥經驗非常豐富。
楚堯請教胡八一，胡八一卻苦笑。
這可比戰場上難多了，
當年好歹有個小米加步槍不是？
現在他們手裡就兩把工兵鏟，
難不成用這小鏟子將塔樓挖倒？
不過看見楚堯認真的臉色，胡八一頓了頓，
然後抬手指著塔頭上面道，“我看那機關獸都是木質的，幾百年過去了，早就腐朽不堪，如果能穿越火線，到上面去，應該就能拔掉他們的火力點。”
楚堯點頭，不錯。
那些機關獸看著面目猙獰，異常兇悍。
可實際上並非活物，只是按照古人設定好的程式，重複著單一的動作。
並不能與人正面交鋒。
所以，如果他能爬上塔樓，想來很輕易便能擊潰那些機關獸。
見楚堯認真，胡八一慌了，“老楚，你可千萬別亂來啊！”
“敵人的炮火這麼猛，別說上塔樓了，能不能活著到塔下都是個問題。”
眼下棺蓋外層被燒灼的厲害，早已經不堪重負了。
若是再挨上幾次重擊，棺蓋早晚要碎。
到那時，他們可就是三個赤裸裸的活靶子了。
楚堯輕輕一笑，“交給我。”
接著不等胡雪兩人反應過來，楚堯就一步躥了出去。
“老楚！”
胡八一起身想要去追，可突然一陣箭雨打來，胡八一不得不縮回身子。
當再看前面，楚堯已經穿過箭雨，直直向著塔樓去了。
只是，
那裡的炮火更加密集啊！
胡八一一咬牙，“走，一起上！”
……
前面，
楚堯腳下生風，速度快到驚人。
疾風火雨之中，如驚鴻一般閃躲。
當距離塔樓只有十米遠的時候，火雨突然密集了起來，
楚堯目光定在前面的棺材上，
腳下重重一嘆，整個棺材當即站立了起來。
“砰砰砰~”
箭矢火雨瞬間便將棺材打成了刺蝟，
不過楚堯幸好躲過一劫，
趁著機關獸裝載新一輪箭矢的空當，楚堯原地一個側踢，
擋在身前的棺材便急速向著塔樓滑了過去，
楚堯始終跟隨，腳下快速移動，
利用棺材打掩護，
當快接近塔樓，楚堯腳下重重一踏，
身子順勢拔高，
一躍便上了近三米高的棺材頂端，
不做停留，
腳下再次一踏，借力向著塔樓頂部去了。
可就在這時，
意外發生了！
因為塔樓七八米高，楚堯倉促之間並不能直接跳上塔頂，
不過看準一處牆壁，楚堯準備利用那裡做落腳點，準備二度起跳。
可誰成想，塔樓撞牆異常順滑，
應該是塗抹了一層類似滑石粉之類的物質，
這顯然是元兵早有預料，會有盜墓賊想出登塔樓的主意。
而此刻楚堯正中下懷，
一腳踏上牆壁，身子瞬間失去了重心，
而在他樓下面，是火油魚膏最密集的處，一旦沾上星點，立即便會被引燃。
該死！
楚堯到底還是低估了元兵的狡詐，
此刻身子直直向下墜落，根本沒有任何可以攀附的東西，
千鈞一髮之際，
“老楚！”
只聽雪莉楊高喝一聲，
緊跟著有動靜從頭頂響起，
只是來不及去細看，
但下一刻，一條繩索從天而降，垂落在楚堯的面前。
楚堯不假思索的伸手抓住繩索，下墜的身形在距離地面不到半米的地方停止，
下墜的風勢，直接引燃了下面的火油，
火焰瞬間竄起，楚堯連忙拉緊繩索向上爬去。
當到塔樓一半的高度，楚堯這才抬頭去看，
只見繩索的另一頭是一個虎形鐵爪，鐵爪卡在上面磚石間，
正是這個東西救了自己一命。
飛虎爪！
回頭再看下面，
老胡和雪梨正躲在棺蓋後，衝著自己比著大拇指。
楚堯微微一笑，同樣對著二人比了個大拇指，“好樣的！”
接著楚堯拉緊飛虎爪，蹭蹭幾下便上了塔頂。
那裡，
一具具人形機關獸，身披古老的戰衣，
不停地搬運箭矢，然後拉緊機括…
即便楚堯來到他們中間，也始終不曾停下。
望著那一具具如傀儡般的木偶，楚堯不禁感嘆古人的智慧。
大概估算了一下，對應元朝的時候，西洋已經造出了自鳴鐘，世界為之稱奇。
可實際上，
咱們大中華早在秦漢時期，就有民間藝人可以使用機括控制木偶的雜技演出。
雖然當時還只是簡單地一些動作，可是只要找到規律，便能完成更加複雜的動作。
就好像眼前，
假如這一套機關術能完成流傳下去，中國還會敗給洋人嗎？
根本就不需要士兵親自出手，便能將來犯的敵軍阻在火海之外。
至於這套戰術為何沒能延續下去，
楚堯覺得，一方面與蒙古韃子的性格有關。
即便親手損毀，也不願與漢人共享。
還有就是最重要的一點，
動力源！
楚堯穿過一群機關獸，來到了塔樓中間的位置。
水銀井，
果然沒有猜錯！
水銀是一種特殊的金屬，雖然有劇毒，但確實控制這些機關獸的最好動力源。
不過水銀屬於重金屬，搬運極為不易，
這大概就是限制了此套戰術普及的最重要原因。
此刻機關獸動作不停，仍在不斷拉緊機括。
再這麼下去，整座城池早晚要燒光，
楚堯盯著水銀井走了一圈，心道，大概只有將井裡的水銀全部洩出去才能講這些機關獸全部停止。
不過這井的設計，似乎並無缺口，
可側耳一聽，
是水流之聲，
看來這井中定有類似滾軸，又或者風車之類的裝置。
得想辦法讓它停下來才行。
可不等楚堯想出主意，只覺得腳下一空，身子急速下墜。
“沃日！”
下墜中，楚堯恨恨的罵了一句。
看來元兵不光在塔樓外部做了防攀爬工作，也在塔樓上做了許多翻板陷阱。
這是用來堤防有盜墓賊順利爬上塔樓，做的第二重陷阱。
楚堯沒有古代軍隊打過交道，只是從書上聽聞過某些朝代以及軍隊的歷史。
強盛有秦漢，有三國，有唐，有宋…
若非此次來到瓶山，很多時候在他的記憶裡甚至不會出現‘元’這個朝代。
可此刻楚堯算是服了，
先不說這機關獸的精妙，
就憑這幾次的陷阱，楚堯願把元兵列為中國最狡詐的軍隊。
太尼瑪會挖坑了，這一波接一波，沒玩了是吧。
楚堯突然有點想念胖子，這趟雷的活，還真不是誰都能幹！
下墜中，楚堯第一時間伸展身子，讓手掌和腳底死死的頂住牆壁。
可這該死的元兵，竟在內層牆壁上也塗抹了滑石粉。
無論楚堯如何發力，下墜的身子始終停不下來。
危機一刻，
楚堯反手抽出軒轅劍，
“咔擦~”
劍身插入牆壁，楚堯這才猛地停止下墜。
看著近在咫尺的尖刀，楚堯驚出一身冷汗。
這古人設陷阱常有‘髒’和‘淨’兩種說法。
這淨坑，意思是為了活捉獵物，所以多半只為了困人，並不會有生命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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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髒坑，就不一樣了。
裡面常暗設毒針，毒刺，流沙，等致命的東西。
楚堯此刻落入的陷阱，是元兵幾百年前就設好的，自然不會是為了活捉，所以便在底下鋪了一層尖刀。
而他此刻距離那些緊密的尖刀，不過寸許的距離。
得虧楚堯身手不錯，要不然這會兒就得被釘死在下面了。
擦了一把冷汗，楚堯暗道一聲，“胖爺保佑！”
快速向上攀爬的同時，楚堯揮動軒轅劍不斷劃過牆體，
有孔洞被一個個開啟，水銀化作水箭一般向外流出。
當楚堯再度跳上塔樓，所有機關獸終於停止了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