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這不可能。”
心中的異常想法才一興起，轉眼間便被愛麗絲的理智強行壓了下去。
“倘若這就是我的真實想法，之前不可能沒有預兆。”她回想著自己從海爾根出來後所遭遇的一切事情，大腦飛速地運轉著。
海爾根，溪木，寒落，雪漫，洛裡斯泰德。一切的一切，每一個事件，每一個想法，每一個朋友，每一個敵人，所有的一舉一動都飛快地從少女眼前掠過。
她從來就沒有在乎過這樣的事情，或者說從來就沒有思考過。而在今晚之前，也從來沒有像是今天這樣子失控。
“而且……”
【這戶人家也很可疑的樣子。】
少女仰起身，朝著貴族區的外部逐步走去。她並沒有刻意地往哪個方向前進，只是這麼隨性地，自然而然地漫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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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水，微涼的風搖擺著嬌嫩的夜茄花瓣。
【這座莊園很古老，很有可能是能夠上溯到上個紀元的建築，但一直到半個月前……也就是十五天左右之前才被米妮夫人購買到。】
【那麼，在此之前，為什麼沒有人買下它呢？悠久的歷史是值得誇耀的事物，貴族們對此尤為看重。那麼，沒有道理在莫薩爾這等主城中還有賣不出去的貴族庭院。】
【花園中的夜茄數量實在太多，雖然很好看，但卻並不適宜人類在附近生活，畢竟夜茄也算是有魔性的鍊金材料，總是容易引來一些異物……唔，我似乎也算是被引過去的？】
【除此以外，就是米妮夫人。】
她輕輕地踩過柔嫩的草坪。新雪融化之後，初生的草地格外地柔軟。就彷彿是精緻的羊毛毯一般，軟綿綿的，蓬松松的，每踏出一步，新鮮草葉的香氣便在鼻尖瀰漫。
很奇怪，相當的奇怪。
無論如何，對於一名初次見面的旅人抱有這樣大的信賴實在是太不正常了。
愛麗絲感覺自己應該是不可能做得到的。無論怎麼說，和一個陌生人見面不到一分鐘便親密到可以將對方領進最私密的臥室這種事……怎麼想都太過奇怪。而更加不合理的是，米妮是一個完全的普通人。
是啊，普通人。
或許接受過一些基礎的劍術訓練，但是身體相當孱弱。身上也沒有什麼魔力波動，既不是巫師，也沒有佩戴附魔飾品。
愛麗絲能夠聽到她心臟跳動時摻雜的雜音，血液流動時的嘩嘩聲響。而當米妮為她帶路的時候，貴女那因運動而產生的細微呼吸變化也能夠盡數被她所掌握。
米妮是一個普通人，而且還是一名身體不是很好的貴族女性。愛麗絲對這一判斷有十足的把握……倘若不成立，只能夠證明米妮強出她太遠，以至於一切細節都能夠進行完美的偽裝。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
“那麼……會是怎麼回事呢？難道真的是我自己的緣故？”愛麗絲感覺自己的太陽穴一陣發痛，她用力敲了好幾下腦袋才勉強恢復。“難道我其實是那種會隨時隨地襲擊認識或者不認識的女性的奇怪女人嗎？”
脊椎骨上猛地傳來一陣惡寒，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冷戰。
如果真的是這樣……
“太糟糕了！”
突然間，愛麗絲的心臟莫名地跳動了一下，就彷彿穿透了一層水膜一般，皮膚上傳來了奇特的觸感。
“嗯？”
附近的光線很差。一隻黑貓閃亮著綠油油的瞳孔，像是一道影子一般溜過不遠處的走廊，牠一躍便跳到一根用木杆固定起來的門牌上，發出了一聲悠長的‘喵~’的聲音。
“這個是……”
愛麗絲才走出一步，那只貓便被驚嚇到，一下子便跑了個無影無蹤。牠的動作幅度挺大的，以至於那面用麻繩懸掛在橫杆上的門派也被搖動，門牌上的青灰色字跡在火光下搖曳著，變換成各種奇怪的模樣。
她走到門牌面前，輕輕擦去了覆蓋在木板上面的青苔，一行有些彆扭的文字出現在青苔之後，文法有些奇怪，看起來不像是這個紀元的產物。
“鍊金……術式？唔，術士……的……小屋？好奇怪的名字。”
這應當是一家鍊金商店。出售藥劑或者毒劑什麼的。
少女左右看了一下，發現兩邊的街道都是完全沒有過印象的建築佈局。很多房子看上去都相當古老，甚至就連門窗都被寄生藤覆蓋，怎麼看都不像是有人住在裡面的樣子。
“在這麼偏僻的地方開店，怎麼想都不會有什麼生意吧。”
【等等！鍊金的話……我記得米妮夫人的房間似乎有一些奇怪的香氣？】
【難道是那種催……唔，助興用的薰香嗎？感覺不是很靠譜欸……】
【不過，既然這麼巧遇到了這間小店，那麼我果然還是進去問一下吧。】
“這個時候，也不知道是否還在營業……”她稍微思考了一兩秒，便走到門前，敲響了那座古舊的門。
“有人嗎？”
“唔……沒有人嗎？”
愛麗絲敲響了一次門，然後又敲了一次，當她準備進行第三次努力的時候，眼前的舊木門突然開啟了。
相比起寒酸的外表，這所鍊金店的內在顯然要上檔次的多。一欄一欄的樣品被小心地保護在透明的雕花盒子裡，有秩序地擺放在店內的各個適宜的方位。
左邊是成品藥劑，右邊是半加工的鍊金原料，後方則是未處理過的鍊金素材。而站在中間的，則是有著罕見的銀色長髮的女店員——她穿著灰白色相間的連身裙，眼中表露出友好的神色。
“有什麼可以為您效勞的嗎？”女店員問。
“嗯……我在買一種薰香。嗯，薰香。”愛麗絲想了一下，回答道：“之前在朋友那裡聞過那種香氣，覺得很好，所以也想來買一點。”
“是怎樣的薰香呢？”
【我要是知道還要問你！？】
“我也不太清楚，唔……你能夠聞出來嗎？”愛麗絲想了想，伸出了自己的袖子。
‘嗅嗅’店員的鼻子迅速地抽動了一下，很快便給出了答案。
“三十年份的黑沼澤精煉安息香，對於助眠和安撫心靈的效果不錯。很受中下層貴族的追捧。如果您想要買的話，六十二賽普丁一磅。”
“欸？只是精煉安息香？”愛麗絲睜大了眼睛。“沒有別的了嗎？我總感覺不止的樣子……或許裡面混了些其它的雜質？”
“真是抱歉，您的衣服上面並沒有那樣的東西。”
“欸……沒有更進一步將其鑑別出來的辦法嗎？”
銀髮的店員想了想，然後回答：“……如果您願意的話，我們可以提供一次氣息檢定。”
“氣息檢定？那是什麼？”
……………………
“所謂氣息檢定，是用特定的藥劑放大煉金術士的嗅覺，以及給所檢測的物件的氣味在鍊金學上進行標記，從而有效分辨出其中的成分。這種手段通常是用來鑑定一些成品鍊金產物的配料。不過，用來分辨衣服上的氣味也不是不可以。”
鍊金商店的二樓，一名神色平淡，整個人沒有任何特徵，屬於那種扔到人堆裡面就找不到的那種青年煉金術士對著愛麗絲解釋道。
他是這間‘煉金術士的小屋’的主人，名字是羅契。奧格瑞恩·羅契，是一個西羅帝爾人。
“有什麼忌諱的地方嗎？”愛麗絲問道。
“當然有。不過不是我們，而是你。”羅契點了點頭，說：“對於並不瞭解煉金術士能力的人來說，氣息檢定的效果絕對是出乎意料的。或許會暴露你所具有的的一些隱私也說不定。”
【區區氣味……這麼誇張？】
“沒問題，請儘管來吧。”
“很好。”羅契轉過頭，看向早已經將相應的藥劑準備好的銀髮店員，輕輕地招呼了一聲。
“雷安娜。”
他的意志很快便得以實行。
當雷安娜將那些奇奇怪怪的藥粉均勻地塗到愛麗絲的袖口上的時候，愛麗絲便也好奇地打量著他們，並提出了自己從一開始就有的疑問。
“奧格瑞恩先生，你們為什麼要把店鋪開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來呢？我覺得……在這一帶應該是不會有什麼生意的樣子。”
“那是因為我們通常只招待熟客的緣故。一般的客人我們是不歡迎的，只有那些能夠成功找到這裡的人才能夠成為我們的客戶。”羅契拿起一個有著細微魔力反應的小鐵牌放到桌上，並將它推到愛麗絲面前。
“當然，像你這樣來過一次的客人我們是歡迎的。這一帶的地形很複雜，下次如果要來的話，請務必帶著這個能夠指路的牌子。”
“明白了。”愛麗絲點點頭，收下了牌子。
而在這時，羅契的氣息檢測也已經開始了。
“首先是血的味道，嗯，你身上的血腥味還真多。最新鮮的是一股有些腐舊的血氣，唔……是吸血鬼，等階還不低。第二階層的嗜血種和第三階層的霧行者都有。”
“除此以外，就是狼血。味道有點淡，估計有一兩天了，前兩天北部伐木場的那些狼是解決掉的吧。聽說當天晚上伐木場的人就死光了，原來如此，是吸血鬼幹的麼。”
“再往前，唔，霜怒靈的血……雪精靈的血……雪巨魔的血……咦，還有點靈質，你殺了一隻變種的幽靈麼？是聖血峰？這種地下蘑菇的味道……哦，你打通了冷巖通道是吧。真沒想到那地方居然還能夠過人。”
“除此以外……夜茄的氣味，還有安息香的氣味，你是從貴族區過來的嗎？記得那裡有一座莊園種滿了夜茄，好像半個月前被一位艾麗西斯夫人買走了。那是你朋友？”
【好……好厲害！】
愛麗絲完全地被驚呆了。
“還有呢？”她追問道。
“沒有了。”
“欸！？”
“除此以外，就是一些土豆牛肉之類的食物香氣和人體本身的氣味了。”羅契認真地說道：“沒有其他的東西了。”
“不……不會有遺漏吧？比如什麼特別隱蔽的迷幻劑之類？”
“小姐，請相信專業。”
“…………………”
“對了，包括藥水費用和佣金在內，總共六百枚賽普丁，我們接受鍊金材料作為抵押。”
“…………………………………………”
等到愛麗絲回到旅館的時候，城衛隊已經來過，救治了傷者，收斂了死者，並且帶著那名受傷的吸血鬼離開了。
“好慢啊，愛麗絲。”倚在門柱上的賈米拉不滿地說道：“嗯？沒有成功嗎？你的臉色看起來很差的樣子。”
“啊……沒什麼，不小心跟丟了。”愛麗絲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地回答著。
走到樓上時，她突然抬起頭說：“對了，今天晚上我到走廊對面的房間裡面去睡。”
“欸？為什麼？那幫吸血鬼還有可能會來，我們果然還是會和在一起比較安全吧。”
“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少女偏過頭，眼眸中流露出色彩的是賈米拉所不熟悉的灰黑色。
“我覺得我還是到對面去睡比較好。”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