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持劍者，心中不可迷惘————————————古諾德諺語
………………
第二天早上，當賈米拉再一次看到愛麗絲的時候，少女身上的低氣壓已經宛若實質，簡直就要具現化為瘟疫詛咒一般的黑氣了。
“愛麗絲……”賈米拉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下定決心問道：“你看上去很糟糕的樣子，不舒服嗎？”
“啊……沒什麼。”愛麗絲偏過了頭，天藍色的眸子裡滿是空虛的意味。
“只不過是對這個世界的看法和對我自己的看法有了些改變，大概就是推倒重來那種感覺吧。”
這個意思……是世界觀和人生觀都崩潰重組了麼？
賈米拉額頭上淌下一滴冷汗。
這可不是什麼隨隨便便的事情啊混蛋！
“那個……呃，那個……愛麗絲小姐？”賈米拉咽了口唾沫，提出了一個自以為恰當的建議。
“不如我們到街上去逛一逛，買買東西如何？”
“聽上去感覺不錯的樣子。不過……”
“不過？”
“在那之前，得先確認一件事。”愛麗絲歪過腦袋，瞳孔中透露出危險的顏色。
賈米拉突然感覺有些不對，她“欸？”了一聲，便下意識地往後一退。
但是已經遲了。
下一刻，賈米拉便被愛麗絲按著肩膀一直推到了牆上，兩人的身體幾乎挨在一起，眼睛和眼睛之間的距離甚至不到三寸。
天藍色的眼睛，緋紅色的眼睛，愛麗絲目光灼灼地盯著賈米拉的臉，表情上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她們甚至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彼此身上的溫度，心臟的跳動，以及對方口鼻中呼吸出的溫熱氣息。
然後，愛麗絲抽了抽鼻子，深深地嗅了一口氣。
“愛，愛麗絲小姐？”賈米拉的舌頭突然打起了結，脖子也有些發癢的樣子。她的血液流動突然加快，雙頰上也染上了一層不易察覺的緋紅。
【心跳速度加快百分之五，體溫上升了大概一度，嗯……挺香的……嘛？】
【混……混蛋！！！】
“啊……果然是有感覺的啊。”愛麗絲偏過頭，看向窗外。“今天的天氣不錯的樣子。”
【這個時候……我果然應該裝作四處看風景嗎？】
“愛麗絲……”賈米拉垂下腦袋，額頭上泛起一層黑色。
“嘎？”
“捉弄人很好玩是吧！！”
‘呯！’——沉重地一擊！
愛麗絲倒下了！
愛麗絲再起不能！
愛麗絲退場了！——開玩笑的。
“好痛啊，賈米拉。”少女揉著腦袋，雙眉委屈地蹙了起來。“就算是拍南瓜，也用不著這麼大力氣吧。”
“哼，誰叫你亂捉弄人！”賈米拉橫了面前的少女一眼。“而且……”
“而且？”
“你的腦袋比石頭還要硬，更別提區區南瓜了。”
“居然說我石頭腦袋！很好，就讓你見識一下石之頭腦的威力……接我一記頭槌！”
‘轟——’
一陣混亂。
好吧，不管怎麼說，氣氛總算是變的活躍起來了。少女們變得有幹勁了，低氣壓什麼的自然也都完全的消失不見。
“說起來，愛麗絲你今天很奇怪啊。應該說是從昨天晚上開始就很奇怪。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嗎？”
“這個麼，我也不知道算是好事還是壞事呢，不過應當是對我影響很大的事情，或許我以後的行動策略都會因此而變更吧。”
“聽起來很嚴重的樣子。”暗精靈拍了拍帝國少女的肩膀，說：“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是很有耐心做一個聽眾的，如果哪天你感覺受不了了，我很樂意幫你分擔一下壓力。”
【這可不是什麼能夠分擔的事情啊……】
少女的內心一陣嘆息，但她還是壓制住，沒有把這樣的情緒表露出來一絲一毫。
“嗯，我會的。”愛麗絲垂下眼簾。“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的話……”
她輕輕搖了搖頭，說：“走吧，到街上去逛逛吧。”
她們換上了外出用的斗篷，好將自己的身形遮擋住。愛麗絲還好，穿著輕皮甲的冒險家，傭兵，旅行者，吟遊詩人幾乎是隨處可見。但是賈米拉就不同了，無論何時，當一個身負重鎧，手持利刃的人出現在街道上的時候，不僅民眾會恐慌，守衛們也會相當的緊張。
而一件斗篷便能夠解決這個問題。雖然只是形式上的遮擋，但這樣的遮擋本身便代表著自己並不想鬧事的意向——她們很快便換上了衣服，然後走下了樓。
夜晚的事情結束以後，唯一需要頭痛的其實只有酒吧的老闆，事實上酒館裡面的打架鬥毆並不少見，偶爾出點命案也不是什麼不能夠遮掩的問題，但是像愛麗絲這樣幾乎把整個上層都拆得差不多的情況卻極其罕見。客人跑光了不說，接下來估計有一段時間也都無法營業了。
更悲慘的是，那老闆還不敢來找她。
當那個愁眉苦臉的傢伙靠近的時候，愛麗絲便按上了劍柄。當他想要開口的時候，黃銅色的精靈長劍已經抽出了一小截。
“兩位小姐……”老闆剛開了個頭，明晃晃的劍光便讓他閉上了嘴巴。
“怎麼？有什麼要指教的嗎？”愛麗絲隨手舞了一個劍花，將放在一張桌子上的木勺子挑到半空中並且切成了十五六份。
“沒什麼，沒什麼。兩位慢走……慢走。”
於是愛麗絲收起劍，毫不猶豫地離開了。而賈米拉在猶豫了半秒鐘後也只是投出了一個歉意的眼神便跟上了愛麗絲的腳步。
………………
“為什麼要這麼嚇唬老闆呢？我們也不是付不起錢。”離開旅館後又過了一會，賈米拉不由得開口詢問。
“那是昨天晚上之前的情況，”愛麗絲回答著，語氣中像是憤怒，又像是無可奈何。“就在追蹤那幫吸血鬼的時候，我的錢袋被一隻死貓叼走了。”
“啊……那可真是一場悲劇啊。”賈米拉打了個哈哈，不再在意這些事情。
………………
莫薩爾的白晝是熱鬧的，尤其是當夜中的血案得以破解之後。這個訊息雖然還沒有公佈出來，但總有些消息靈通的人事先聽到了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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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訊息也傳播的相當快。
愛麗絲和賈米拉走到賣烤肉的攤位上，光著膀子的獸人一邊串著鐵釺一邊說：“聽說那謀殺犯被抓到了，是吸血鬼，牠們的牙齒有這麼長！”他一邊說著，一邊比劃著手中的鐵釺。
那個長度……應該是三牙海象吧——兩位少女相顧無語。
她們路過街道邊的成衣店，舉著撐衣杆的老太太神秘兮兮地對著同樣一臉詭秘的中年大媽說：“……殺死那幫夜之子的兩位小姑娘前兩天才來我這裡買過衣服，看，就是這種顏色。便宜點賣你三十五個銀幣。”
不……我們真心沒有到這裡來買過衣服……更別說是那種跟酒館女郎裝扮差不多的暴露裡衣——愛麗絲不動聲色地捂住半邊臉，賈米拉下意識地拉了拉斗篷。
當兩人穿過菜市場的肉攤的時候，揮舞著體積嚇人的屠刀的肉販子一邊拍著案板一邊大聲喊著：“來一塊豬腰子啊！夜間奮戰不用愁！來兩磅豬血幹吧！吸血鬼都繞著走！”
兩名少女只想加快腳步，最好迅速的離開這裡。
越快越好，越遠越好。
在她們走到市場接近外圍的時候，一群穿著花衣服的小孩子攔住了她們。
“大姐姐，你們是打倒了吸血鬼的英雄嗎？”穿著淡綠色連身裙的小女孩仰著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眨呀眨的。
在她身後，一堆小男孩小女孩眼巴巴地看著愛麗絲和賈米拉。一臉仰慕的樣子。
少女們相視一笑，心中頓時升起一股快意。
啊，小孩子們的這種純粹的仰慕目光，真的是太令人感到舒適了。
“嗯嗯，”愛麗絲點點頭，微笑著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大姐姐們不是英雄，但是的確是我們打倒了吸血鬼喔！”
“是~這~樣~啊~”小女孩拉長了嗓門，問道：“大姐姐，你能夠告訴我們十六加二等於幾嘛？”
“等於十八。嗯？怎麼了？”少女突然感覺有些不對。
下一刻，小女孩飛快地跳開，然後伸出舌頭，朝著愛麗絲和賈米拉扮了個鬼臉。
“你可是我們在今天遇到的第十八位自稱幹掉了吸血鬼的大姐姐喔！”
“騙人的大姐姐！”
“羞羞。”
“媽媽說，做人不能夠不要臉。”
愛麗絲的手僵在半空中，好半天沒能夠反映過來。直到這群小孩子吵吵鬧鬧地跑遠了，她才像是新出爐的石像鬼一般僵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啊……這群該下地獄被狗咬的死小鬼，還挺活潑的嘛啊哈哈哈~~~”她偏過頭，看向同樣一臉尷尬的賈米拉。
她的目光突然凝固了。
【…………………………】
“嗯，我有點事情離開一下。可能會有點久……嗯，半個小時後我沒回來就到夜星月商會那裡見面吧。”愛麗絲輕聲說了一句，隨即便快步地離開了。
“欸……好。”賈米拉下意識抬起手，卻只看到少女消失在人堆之中的背影。她不禁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
“打擊有這麼大麼……”
她隨即在附近的花園邊上找了條長椅坐了上去——那是一個很顯眼的位置，在市場這一側的任何地方都能夠看得到。
不一會兒，又有另一個人來到了這條長椅旁邊。那人看向賈米拉，暗精靈少女隨即會意，點點頭，讓開了一個位置。
那人裹在一套有點舊的學徒巫師斗篷裡面，從體型上看應當是一名年輕的女性，或許是個巫師學徒。也有可能是個混得不太如意的低階巫師。
五分鐘後……
“在等人？”感覺無聊的賈米拉隨口朝身旁的女人搭了個話。
“嗯，一個笨蛋。”斗篷下傳來了一個年輕的女聲。“突然就跑掉了。”
“啊……我也差不多。看來我們還真是有緣”賈米拉回答。她隨即朝陌生人伸出手，輕聲說道。
“很高興見到你，我是索瑟姆的賈米拉。”
陌生女人猶豫了一下，便將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我是從冬堡來的瑪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