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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明年今日的任務榜你可是高居榜首,小離兒,這總是真的吧?”若是她真的沒做什麼事,何以找她尋仇的人這般多。

楚江離眉頭微皺,這自然是真,就是因為是不是被人追殺,所以才刻意減少待在家中的時間。她不得不顧及自己的家人,住在郡主府偏遠的鉛華院也是有此顧慮。“我也不清楚,我隱隱有感覺,這其中,有人在暗中操縱著什麼。只是他的目的,我不清楚。”

風解語眸光一閃,隨即問道:“小離兒,那你可有發現什麼?”楚江離,普普通通的一個人,除了是鎮國大將軍的外孫女之外,身上也沒有什麼秘密,沒有什麼值得圖謀的。

楚江離搖搖頭,手指無意識的摩挲著瓷碗的邊緣。一股涼意纏繞著指尖,一直傳到心頭。但是,還是不夠涼啊。熱氣不斷傾襲,小亭中的冰塊在漸漸融化,“要是有九洌就好了。”

“九洌呀。”聽得楚江離的輕聲呢喃,風解語想起了那個白色身影。“小離兒,九洌可太稀有了。不過,還是比不上你的六川肉乾。師姐我可是好幾年都沒有嘗過小離兒的手藝了,不如今日滿足一下師姐的小小心願?”

楚江離的廚藝極好,只是鮮少下廚。她人很懶,除非不得已的情況下,不然是不會自己動手做些吃食的。就是師父,也才吃過一兩回。特意為一個人下廚,這是破天荒的事。除了她的家人,唯一的特殊也就那一個人而已。

“天氣如此炎熱,師姐還想要我在廚房待上一日。師妹我很是愛惜自己的性命,在大熱天的進廚房還是免了吧。師姐若是在府中待得煩了,儘管離開便是。我只要借用你的人手,師姐是尊大佛,師妹我供不起。”

語氣淡淡,好似隨意而言。

風解語牽起一抹媚笑,“小離兒說什麼呢。你是我最愛的小師妹,和你待在一起又怎會嫌煩。小離兒你再趕我,師姐可就傷心了。”

往日慣常的調笑話語,此時說出似有一絲解釋,隱含著什麼東西被觸及的生硬轉折。楚江離只是一笑,不語。見狀,風解語道:“冰都快要化沒了,可不能熱著我的小離兒。你在這裡坐著,師姐去弄些冰來。”

待風解語離開後,一個白色的身影從楚江離屋頂悠然落下,似走在自家院中一樣閒庭信步,緩緩踱步而來。空氣明明十分燥熱,聲聲蟬鳴難忍,空中仍有一輪烈日炙烤著人的肌膚。他就這樣嘴邊一抹淡笑,若夜空清涼如水的月,奇蹟般的帶來了一絲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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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斜斜倚在柱身上的楚江離,唰的一下坐起身,竄到他跟前。先是拉起他藏在袖中的左手,沒有。仔細檢視他的袖子,還是沒有。再是拉過他背在身後的右手,還是沒有。楚江離哀嘆一聲,“你竟是沒帶!”

說完,楚江離還是不甘心。如此特殊的清冽酒香和他身上的一絲寒涼,這廝忒黑心,自己喝了酒跑到她面前炫耀來了。

南霽月任由她繞軲轆似的在他身邊打轉,眼眸含笑。看著楚江離認命的坐下,仍是朝柱身一靠,笑道:“離兒,幾月不見,脾性更甚以往啊!”

可不是更甚以往麼?與找不到自己喜愛的東西就耍小性子的稚童一個樣。南霽月目光輕掃化得差不多的冰塊,在兩個空碗上頓了頓。再是投向衣著輕靈、微微露出一截白皙手臂的楚江離。懶懶的,眼眸微閉。一池如火紅蓮,碧綠的蓮葉,都不及此刻如同貓兒一樣窩在長椅上楚江離。

“有什麼話就說,私自潛入女兒家的院子,這可不是你這個君子該做的事啊。”楚江離打了個呵欠,有點犯困。可是還是熱,她睡著不舒服。

“我可從未說過我是個君子。”南霽月舉步,毫不避諱的在她身邊一坐。如雪的白袍衣襬微微靠上了楚江離的裙襬,一紅一白,一熱烈,一溫和。

“今日在街上聽了一件趣事。江離郡主不敬父母,嬌縱跋扈。回仰星第一日,就在大街上與嫡母爭執,將其氣得暈倒在地。親生父親前來看望,拒而不見,這是不孝。郡主之尊仗著身份欺壓父母,這是辱沒皇室身份,即是不忠。在仰星城,短短幾日,江離郡主就成了不忠不孝之徒。”

楚江離閉目聽著,聲音悅耳,娓娓道來,很適合講故事。只是,講故事的話,語言太簡潔了一些。應該多加一些描寫才對。比如,郡主長得如何凶神惡煞,母親如何可憐的倒地抽搐,父親如何的溫柔慈愛。再比如,她是怎樣的破口大罵,毫無教養如市井潑婦,動輒抽人鞭子。

“你信嗎?”楚江離問道,一雙清眸無波無瀾。

“若是他們講得更加血腥一些,我可能會信。”南霽月淡然一笑,隨即問道:“你怎會讓高狄元來黑凌城找我?”南霽月的眼神很亮,定定的看著楚江離,想從她眼中看出些什麼。

“我難得做了一件好事,你怎好意思兩手空空的來我鉛華院?”楚江離回看他。

“好事?”南霽月更加湊近楚江離,仔仔細細打量著她的眉眼,“我為此元氣大傷,還耗費了諸多靈藥,這可算不得什麼好事。”

將高狄元介紹給這個偽君子,她確實沒懷什麼好意,可不見得南霽月就沒得到好處。哼,還想在她這裡討要補償,沒門。

楚江離嘴角露出一絲輕嘲,“偽君子,既然你如此說,我覺著是應該給你一些補償。不若,讓我去跟太子殿下好好解釋一番你與高狄元之間坦坦蕩蕩的君子之交啊?”

憑南霽月的本事,不想讓人知道的事情就不會讓人知道。他與高狄元之間有接觸,怎麼也不會讓離陽行知曉。想到這裡,就不由得讓人暗恨不已,那她所做的一切不都成了無用功嗎。

南霽月道,“離兒,或許我也該讓太子殿下知曉你楚江離的本事。這樣,你或許就不用遠嫁高狄了。”

“偽君子你——”

恰好這時,風解語端了一些冰沙過來,一眼便瞧見二人四目相對的一幕。二人靜靜注視著彼此,眼裡藏了只有對方才能看透的情緒。環繞二人若有似無的氣場,在風解語進亭的那一刻消弭無形。

“小離兒,我才離開一會兒,你就勾搭新歡了?!”風解語不滿的道。

楚江離白她一眼,接過她手中的冰沙顧自吃了起來。風解語聳聳肩,突然遞了一碗冰沙給南霽月,“霽月公子,要不要嚐嚐?”末了加了一句,“這是小離兒夏日常備的,每日恨不得把它當飯吃的。”

“哦?”南霽月瞥了一眼楚江離,接過冰沙。

楚江離的目光則在南霽月與風解語兩人身上打轉,風解語何時對人這般客氣過,還莫名其妙的說起她的習慣。楚江離沉思著,他們之間有什麼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嗎?

骨節分明的手端著白底青花的瓷碗,另一只手握著勺子,舉止優雅斯文,一舉一動都賞心悅目。果然,一副好的皮相十分重要。楚江離心中暗道。

“她一日吃幾碗?”南霽月慢條斯理的進食完畢,問風解語。

“這個,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大概有個四五碗吧。熱的時候多一些,天氣稍微涼快一點就少一些。”風解語答得仔細非常,完全取代了楚江離丫鬟的角色。

楚江離正納悶,手中一空,冰沙已經落到了南霽月的手中。他目光在亭中逡巡片刻,走至一個裝著冰塊的木盆前。手一翻,將冰沙倒進了盆裡。然後,將剩下的冰沙全都喂了木盆。楚江離有一瞬間的目瞪口呆,這個偽君子,莫不是嫉妒她嫉妒得瘋了不成?

“以後每日最多食兩碗,晌午之後,黃昏之前。”說完就起身,站在亭中靜靜賞蓮。

“偽君子,我又沒病,你幹嘛一副開藥方的樣子!”楚江離咬牙,風解語只看得眼前紅影一閃,楚江離已經和南霽月打了起來。

霎時間,小亭內乒乒乓乓之聲不絕於耳。紅影與白影交織,帶動的勁風吹動了池中之蓮。紅浪翻滾若驚濤,勢要將浪中之船擊敗。而身處巨浪之中的白,跟著巨浪翻滾的幅度而動,任你狂風驟雨,它自堅強如初。

這一場紅與白、驚濤與孤舟的較量持續良久。到底是暴風雨來臨前的相鬥,還是平日浪與舟的嬉戲,風解語看不出來。兩人似乎都用了全力,好像對面這人不是相識十年的朋友,而是仇人。又好像,只是強者之間獨特的交流方式。

半個時辰以後,浪止舟緩,二人分各一方,除了額頭有些汗珠沒有其他異樣。看來,是略略平手了。只是可惜了,亭中的石桌與石凳,以及木盆。二人一番切磋之後,冰水涼氣溢滿小亭,倒是更加舒服了些許。

“偽君子,我不陪你玩了。你來究竟所謂何事?”霽月公子會無事不登三寶殿,玩笑呢。

“離兒,你信她,就不能信我一回?”南霽月沒有回答,反倒是說起旁的來。

楚江離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憑我與師姐自小的情誼我自然相信她,況且,師姐可不像某個偽君子一樣虛偽。她的真心,我能感受到。是不是啊,師姐?”

觸及楚江離明亮的眸子,風解語道:“那當然了,師姐我是最愛小離兒的。”

南霽月嘴角的笑容意味不明,不置一詞。

突然,嘭的一聲,一朵煙花在空中炸開。他抬頭,“我要走了。”南霽月轉身往外走去,卻又突地轉頭,目光在楚江離臉上頓了一瞬,“你該是愛惜自己性命的人。”

楚江離目視他走遠,白色的身影再次消失在她屋頂之後。“走,師姐,陪我回房麼?”

“不用了,師姐我還是去找人收拾一下亭子吧。免得你娘過來看見,你又有得受了。”風解語答道。

楚江離點頭,目光平靜。

風解語轉身走遠,兩人的距離越拉越長,越拉越長。

南霽月走後,楚江離就回了房間。推開房門,意料之中的看見了桌上的一個小罈子。楚江離嘴角一勾,九洌。她就知道,南霽月那個偽君子,不會無緣無故從她房間的屋頂過來。他身上帶有九洌的香氣,在見她之前定是近距離接觸過九洌。

“這個偽君子,還算他有點良心,懂得知恩圖報。”素手微伸,一抬,咦,怎麼這麼輕?

壇底壓著的字條在酒罈抬起之後映入眼簾,上頭的字龍飛鳳舞,飄逸出塵。上書:九洌性寒,多喝無益。

咔嚓,手中的酒罈碎裂成無數片,掩蓋了某人咬牙切齒的聲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