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麓成功地以老闆的威嚴，把手機硬塞給了叢笑，偷偷跟程瑤姝交換了個眼神，物歸原主了，簡單吃完飯，已經快要到一點，下午的課是大課，歌曲寫作，這門課是屠龍之技，大多數人都興趣缺缺，奈何老師是鬼見愁一類的人物，以扣分掛科為賞心樂事，無人敢逃，三人遂一起去教室。
上課前的十五分鍾，是甬城大學各條路上，學生最多的時候，真正應了領袖的那句話，我們來自各個寢室，為了一個共同的目的地，走到一條路上來了。在一個往1號教學樓方向去的路口，偶遇抱著書的商柯琴和她的室友們。
葉麓的形象略狼狽，折疊車是很輕，但是拎久了也是很累的，正午的陽光又很毒，他的腦門兒上亮晶晶一片汗跡，身上的短袖也髒兮兮，不像個學生，倒像個通下水道的民工。
商柯琴走到他面前，眨著水光瀲灩的大眼睛，充滿了好奇，“這是腳踏車嗎？你為什麼不騎著，或者推著，而要拎著？”
聲音清脆甜美依舊，卻讓葉麓愣成了傻子，撓了撓腦門兒，“噢，我忘了”
“嘻嘻嘻”商柯琴不禁失笑，從乳白色短褲前的口袋裡拿出一包紙巾，抽出兩張遞給他，嬌嗔一句，“木頭人”一甩長髮，娉婷而去，空氣裡佈滿了縷縷清香，溫度都降低了好幾度。
“喂喂喂，人都走遠了，還愣著幹嘛？”程瑤姝很沒面子，她這朵班花在商柯琴面前，很少有佔上風的時候，鬱悶不已，“她這是什麼意思嘛，拒絕了葉麓的追求，就離他遠點兒啊，又來充好心，哼，狐狸精”又瞪了葉麓一眼，這貨也不爭氣。
“別這麼說”葉麓聽不下去，低頭把腳踏車拆開，話說為什麼他沒想到可以推著呢，莫不是心思太重，早衰了？葉麓沒來由地一陣緊張。
程瑤姝不開心了，“你，不識好人心，哼，活該你被她欺騙感情，笑笑，我們走”
葉麓無語，要說他跟商柯琴之間這段插曲，有人受了點兒傷，那一定是商柯琴，不是自己，他有愧在心，推著車子，葉麓默默跟在兩個穿花拂柳，風情流散的美女後頭。
“哎，快看，那不是木人樁三號嘛，有腳踏車幹嘛不騎著啊，不會是傻了吧”
“有可能噢，受不了失戀的打擊，然後就智障了”
“太可憐了，木人樁三號”
“哎，愛情是個傷人的東西”
……
窸窸窣窣的議論從小聲到大聲，到後來，滿腦子羅曼蒂克的學生甚至唱了起來，還是男女生對唱，葉麓一路囧囧有神，前面的叢笑咯咯咯笑得無休無止，程瑤姝也繃不住，嬌斥一聲，“笨蛋”，笑彎了小蠻腰。
來到教室，程瑤姝的氣也消得差不多了，拉著叢笑跟葉麓坐到了一起，剛坐定沒多久，年近四旬的老師王卉凝就踩著高跟鞋，從大門口緩步走進來，伴隨著噠噠的高跟鞋敲地聲，直到她在講臺上筆直站定，偌大教室，音樂學院大一年級一百多口子學生，不管多麼擅長旁逸斜出，不走尋常路，此刻也都正襟危坐，人人準備著為祖國獻石油。
能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調教到如此效果，這位老師的功力可見一斑，江湖傳聞，她最高記錄曾一口氣掛掉全院百分之四十的學生，任性到深處，不怒自威，當然江湖傳聞慣例少不了緋紅色，據路邊社訊息，她跟院長，跟某個樂壇大拿，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她年紀輕輕就已經是教授職稱，而且始終未婚，都為這種傳言鋪設了註腳。
“我們開始上課……”王卉凝對自己的威懾力是滿意的，臉頰掛上了一點微笑，聲音清越爽朗，很適合美聲。
葉麓老老實實坐著，努力降低存在感，因為他沒有帶書，一本書放在了課桌中間，送書的小手還捋了捋露在外面的胳膊，那上面起了些雞皮疙瘩，葉麓側臉看了看，程瑤姝嘴巴翹得高高的，無聲地動了好幾下，看嘴型，應該不是好話。
葉麓覺得可愛，剛要扯嘴微笑，動作還沒完成，就變成了咧嘴，女生的手是個奇特的事物，無力的時候，擰不開瓶蓋，有力的時候，能讓你痛入骨髓，程瑤姝一擊得手，迅速收回爪子，面色平淡，專注聽講，讓葉麓懷疑剛才的痛感是不是幻覺。
平心而論，王卉凝的課講得並不枯燥，因為年齡的原因，偶爾還會開個小玩笑，跟學生互動一番，雖然知識葉學霸都已經學過一遍了，仍然聽得津津有味，只是旁邊的某個人，並不這樣認為，脖子扭扭，屁股扭扭，如同身在煉獄，再往深處看，音樂表演班或美或帥的同學們，大多數都是便秘的表情，教育班的情況稍好，能聽進去的，也是少之又少。
葉麓一掃描，發現了一雙仇視的眼睛，跟噴火一樣，徐天亮？我又踩你尾巴了？
“同學們，我們這個學期也快要結束了，我想看看各位有沒有什麼收穫？”王卉凝的課從來都是一個半小時一波流，課間休息上廁所，不存在的，聽到她的結語，本來恢復了些鮮活氣的課堂瞬間冰封千里。
徐天亮很邪惡的笑了笑，葉麓心知要被坑，果斷也站了起來。
“老師，他……”
兩句一模一樣的話，讓教室裡一片譁然，程瑤姝噌地一下站起來，“徐天亮，你有完沒完？葉麓是個老實人，你總是針對他，有意思嗎？”
徐天亮就跟被雷劈了一樣，身體抖了抖，滿臉都是滄桑味道，古怪的扯了幾個表情，歇斯底里的吼了起來，“你不知道我為什麼針對他嗎？我喜歡你啊，我愛你啊，我的眼裡，你才是最美的，是真正的院花，別人誰都不配，可你，為什麼對這個被商柯琴踢了的男人這麼好？你這是親者痛仇者快，你知不知道？”
教室裡再度譁然，徐天亮拈著蘭花指，賣力詆譭商柯琴的一幕，也都有了解釋，這貨不是無意，而是有預謀的。
“徐天亮，你閉嘴”仍舊是二重唱，程瑤姝滿臉通紅，激憤不已，商柯琴也站起來，怒斥一聲。
葉麓眉頭使勁皺起，破例說了一長串話，“愛了就追，追就努力，努力了就放棄，幹嘛要殃及無辜呢？”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噗嗤……”程瑤姝聽到葉麓又把他的努力了就放棄的理論拿出來，忍俊不禁，商柯琴斜眼瞟了他一眼，面無表情。
“你……”徐天亮扭著柳腰，戟指葉麓，像是要約架。
“都住口，你們的戲，演完了嗎？”王卉凝抱著胸，冷冷說道，“我的課上，容不得你們放肆”她重重拍了幾下桌子，視線掠過徐天亮，看向程瑤姝和葉麓，眼神尤其不善，這兩個少年男女，刺痛了她。
冷麵判官下了判詞，讓他們四個拿出作品來說話，她會根據作品，判斷是誰對誰錯，對的這學期滿分，錯的不僅不及格，還會讓你的職業生涯很難過，任性得入木三分。
教室裡鴉雀無聲，同學們偷眼看著站著的四個男女，眼神盡是憐憫。
葉麓抿了抿嘴，示意程瑤姝讓開，走了出去，又用眼神安撫了下商柯琴，徑直走上了講臺，“老師，我需要鋼琴”
“呵，好”王卉凝對這個不服輸要作妖的學生笑了一聲，打了個電話，沒幾分鐘，幾個工作人員就把鋼琴抬了進來，她伸手一指，抬抬下巴，讓他去撲騰。
只要是人，就會有愛，葉麓的指尖在琴鍵上往往複復，兜頭的音符就是一盆點點冰涼的冷水，這不是得到祝福的愛，努力掙扎，卻又將斷未斷，每次斷開，再回頭，都更濃郁都更粘稠，讓彼此都無法呼吸，深深糾纏在心底，又徒勞地呼喚著剝離，這是一場痴怨而又深情的呢喃，註定開不出花朵，也總是講不出再見。
琴聲停止，每個人都是撕裂的，葉麓慣例靜止了一會兒，他沒有等到掌聲，等到了一個深深的擁抱，王卉凝用力摟著他的脖子，渾身都在抖。
葉麓突然有些同情她，緩緩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背，“老師，曲子叫《這該死的愛》”
王卉凝鬆開他，幫他理了理肩上的褶皺，柔柔一笑，“的確該死”
葉麓在自己和商柯琴之間，徐天亮和程瑤姝之間，劃了兩個線條，輕輕的說，“不正確的愛，都該死，但這很美”
王卉凝被重重地擊中心絃，眼圈突地一紅，強忍著，繞過他，快步走出教室。
“下課”
葉麓站在原地，深深抿著嘴，腦袋一晃一晃，像是個精神病人，譁啦啦，遲到的掌聲響起，商柯琴一跳一跳的走到前面，給了他一個深深的擁抱，然後是程瑤姝，女生們絡繹不絕。
葉麓完成了一個壯舉，大概不會有人像他這樣，在同一個場合，抱遍整個學院的女同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