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橫店客運站，葉麓的摺疊腳踏車總算能派上用場，騎在車上，葉麓快速地登著，在綠藤耽誤了一會兒，已經快到七點，燒烤店裡該忙起來了。
林中小鹿不僅是忙起來了，人已經爆滿了，餐廳裡服務員來來往往送酒送菜，毛豆花生米這些零嘴兒，還有滷菜涼拌菜這些下酒菜，消耗量是最大的，原因也很簡單，四面牆上各有一臺30寸液晶電視，齊刷刷鎖定央視五套，隔不了幾分鐘就有提醒廣告，世界盃的揭幕戰，即將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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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錦在店裡幫忙，看到葉麓來了，招呼他趕緊休息一下，店長黃嬌卻在同時下達了指令，“小麓，快點換工裝，69號要一箱冰鎮啤酒”
葉麓趕緊應了一聲，衝羅錦擠了擠眼睛，抬眼看了看牆壁上自己的素描畫，抿著嘴唇快步走進操作間。
伴隨著2002韓日世界盃雄壯激昂的主題曲anthem，從一個大力神杯的特寫開始，一聲尖利的哨音，還有央視解說員特色的兩遍自報身份，法國和塞內加爾的揭幕戰開始了。
“開始了，開始了”球賽一開始，所有的顧客都無暇顧及吃喝，店裡就只剩下電視機的聲音，服務員都可以輕鬆下來了，操作間裡的兩位大師傅也從後面出來，圍觀球賽，葉麓留在最外圍，在角落裡昏暗的燈光下，拿出畫紙和鉛筆，塗抹勾畫著劉依琳的肖像，人的意念彷彿真能創造奇蹟，這樣想著，畫著，腦子裡關於她的印象也越來越鮮活，越來越清晰。
一個陰影在葉麓的紙面上投過，是道哥，看他提著褲腰帶往外衝的造型，應該是剛上了廁所，火急火燎，生怕錯過了關鍵時刻，然而，他真的就錯過了，在第28分鐘的時候，塞內加爾中場破門進球，比分改寫成1:0，道哥捶胸頓足，鬱悶得難以言表，“服務員，來，給我來一盤涼拌西紅柿，喜慶喜慶，轉轉運氣，這一場，法國是穩贏的，對吧”
“那是，這個勞什子塞內加爾，非洲冒出來的，土雞瓦狗”
“法國待會兒把齊達內一換，進球不跟玩兒似的，力挺法國隊”
……
多數人跟著附和，法國老牌勁旅的名聲不是吹的，那個塞內加爾跟中國隊差不多，也是頭一遭進決賽圈兒。
“哼，你們懂個毛線，你以為齊達內是看不上塞內加爾才不上的？他丫的是受傷了好不好？說上就能上？呸，沒看法國隊移動得跟蝸牛似的，就知道盤球，有毛用，這個架勢下去，法國輸定了”反對的聲音出現了，分析得還挺像那麼回事兒，葉麓也打量了他一眼，五十來歲的樣子，臉型狹長，乾瘦，留著山羊鬍，大馬金刀坐著，旁邊還跟著幾個人，像是有來頭的。
道哥聽不得這個，噌噌噌就走過來要鎮壓，一看，笑了，“喲，我還說是誰？這不是黃大叔嘛，您老也好這一口兒？要我說，老人家年紀大了，別弄這刺激的，小心得了心臟病，回不了家了，您那外甥女兒，該多擔心啊”
那黃老頭兒臉頰唰地紫紅，葉麓聽前面的陳曦小聲叨咕，原來這就是那個大名鼎鼎不小心睡了自家晚輩的黃昶，黃群頭，道哥這是實打實地又揭短又打臉，想必本身就有恩怨。
黃昶一拍桌子，眼神陰測測的，“丁小道兒，你是不想好了是吧”他身邊的幾個年輕人都跟著站起來，道哥也不是孤家寡人，手底下混飯的人大把，絲毫不怵，兩夥兒人就對峙上了。
電視上兩隊進入中場休息，店裡倒是升起了火藥味兒。
“哎哎，兩位大哥，兩位大哥”羅錦跟著陳曦忙慌慌跑下來，這小丫頭剛才見勢不妙，一溜煙兒跑上去報信，“都別衝動，看看球賽而已，咱們都是黃的，上面一家是白的，一家是黑的，怎麼也沒有自家人親近，為他們打架，真的不值……來來來，給兩位大哥上酒上菜，您二位的消費，今晚我請了，還請多多照顧”
黃昶年老體虛，冷哼一聲，就坡下驢，“看在大妹子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計較，看你緊張的熊樣，怕是下了注法國贏是吧，嘖嘖，血本無歸，怪可憐的”
“黃老頭兒，你別高興太早，這才半場，下半場法國喂你吃屎”道哥年輕氣盛，賭性十足，一屁股坐下，“我就明說了，我壓了法國十萬塊，不像你個老不羞，說得熱鬧一毛不拔”
“嘿……”黃昶嘴皮子抖了幾下，氣性上來了，“行，我在外頭是下不了了，來來來，老子就在這兒開個盤口，也不弄虛頭巴腦的賠率，大家都猜，賭注就是一人一萬，老子出十萬，猜輸贏，猜比分，沒人猜對比分，猜對輸贏的分錢，有人猜對輸贏又猜對比分，通吃”
黃昶不忘了回頭衝羅錦招呼，“老闆娘，借你寶地，等會兒贏家抽一成水給你”
“今晚大家開心就好，這抽水什麼的也不要提，我這燒烤店小本買賣，經不起折騰”羅錦綿裡藏針的表達了反對，今天就當熱鬧一下子，沒下回。
葉麓拉了羅錦一把，“姨，給我一萬”羅錦眼睛一立，就要罵人，葉麓緊著說了一句，“姨，信我”
羅錦猶豫了下，拿了錢給他，嘴上兇巴巴的，“你要是瞎鬧，看我收拾你”
“法國，3:1”
“法國，3:2”
……
“塞內加爾，2:1”
“塞內加爾，2:0”
……
黃昶是場面人，做事有章法，安排自己人記賬，道哥的人管錢，他自己跟道哥冷眼旁觀。
葉麓上前的時候，看到兩個戴口罩戴鴨舌帽的男人，兩人丟了三萬塊，三個人的份額，壓的是兩隊一比一平手，他們後頭還有個女的也是全副武裝，在橫店，這種裝束很平常。
“喲，大學生，你也來湊熱鬧，小心別把褲子輸掉了”道哥看葉麓壓的是塞內加爾獲勝，心氣兒不順，葉麓笑了笑，“塞內加爾，1:0”
四周哄笑聲四起，一整個下半場，一球不進，大家都是不信的。
葉麓下完注，就回到自己的角落裡，埋著頭畫畫，那個全副武裝的女人，視線在他身上繞來繞去，還有一絲笑意。
四十多分鍾的比賽，並不算長，空炮放了不少，卻一球未進，押了注的觀眾，投入感和激動程度更強，燒烤店時不時響起一陣激動的叫聲，跟著就是唉聲嘆氣聲。
比賽結束，寫寫畫畫的葉麓，那個昏暗的角落，成了眾人目光聚焦的地方，他毫無所覺，直到陳曦用胳膊推了推他，他才訥訥的抬起頭，臉上平靜如水。
“艹，狗屎運，大學生，你發財了”道哥眼睛都紅了，看著桌子上一堆的錢，再想想自己在網上下注的十萬塊，心如刀割。
葉麓笑了笑，來到一堆錢面前，估計得有七八十萬，“好多，都是我的？”
黃昶嘎巴嘎巴嘴，“你的你的，都你的”
“黃老爺子是長輩”葉麓慢慢數著錢，數出十沓，遞還回去，“敬老尊賢，是傳統”
“道哥是常客”葉麓慢慢數著錢，也是十沓，遞給丁小道，“主客共榮，是經商之道”
葉麓把剩下的裝到一個袋子裡，對圍城一圈兒的客人說，“今晚各位在店裡的消費，我買單”
“行，呵呵呵，小老弟是個人物”黃昶把錢揣起來，抬腳踹了好幾個人，“看什麼看，願賭服輸，還有沒有點素質？該吃吃，該喝喝，給小老弟捧場”
“對，黃大叔說得對”道哥修煉不到家，臉頰微紅，“捧場，捧場，先給我來個拌豬頭”
“我要羊寶”
“大腰子”
“韭菜，論捆的”
……
羅錦臉笑成了花，腳不沾地指揮，“行嘞，師傅快著點兒，先把冷盤都給上一份兒，先吃著”
葉麓把錢遞給羅錦，羅錦接過，戳了戳他的腦門兒，“以後不許了，姨都給你嚇壞了”抓著錢袋往樓上去了，不放保險箱，她不放心。
葉麓看著她的背影，呵呵傻笑，冷不防一隻素手伸到面前，“把我的錢還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