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秦煜城和牧沐去得有點久。
這村莊距離海邊不算遠, 到了傍晚，海風那麼一吹，空氣沒那樣燥熱了。
空調總是沒有自然風舒服的。
段瑜和柳高明各端了一盒瓜, 拎著小矮凳往院門口一坐，點了盤蚊香放腿邊，一左一右煙燻繚繞的宛如門神。
兩尊門神眼巴巴的望著門前坡道的大路, 像放學回家的小學眼巴巴地等著爹媽回家搞飯。
餓餓。
“唉, 好餓。”柳高明戳了塊瓜。
男明星看了一眼他的肚子：“你再多吃點都該吃飽了還餓？”
“瓜都是水，不頂餓。”柳高明說著，抬眼瞅了這周圍一圈, 叼著塑膠叉子, “我好像來過這裡。”
段瑜：“？”
“好像是看地, 這裡的地方上還挺想把地賣掉的，拆遷之後好併入z市去。”
柳高明回憶著, 所謂地擺擺手，轉而興致勃勃：“我們來玩成語接龍吧！”
男明星先發制人：“為所欲為！”
被搶了話的柳高明一愣，復讀：“為所欲為！”
“為所……”
兩個智障復讀機讀著讀著, 遠遠地看到了秦煜城和牧沐的身影。
柳高明兩眼一亮, 還沒來得及站起來, 坡道邊轉進來幾個人。
這些人看著像是剛班回來, 其中一個柳高明還認識，是他們公司的, 曾經跟柳高明一起幹過專案。
但那人看著不是這群人的領頭。
領頭的那位裝革履老闆肚，走路的姿態都帶著點囂張。
柳高明盯著他思考了好一陣。
很好，不認識。
這幾人本來是路過，卻沒想到一直以來都大門緊閉的這個院子今天竟然開了門，門口竟然還坐了人。
老闆肚愣了一, 看了看柳高明和段瑜一副居家樣子的扮，臉上頓時露笑來。
他扶了扶肚子，抬腳走上了坡。
人群中那個穿著襯衫的小哥認了柳高明，臉上露了一瞬間的驚愕，趕忙伸手想去拉那位同伴，但沒拉住。
不僅沒拉住，還被罵了。
“我這身衣服很貴的！你別摸！”
他張了張嘴，看著那道穿著裝走路都囂張的跨著浮誇大外八的背影，最終還是沒有聲提醒。
柳高明和段瑜坐在門口，迷惑地看著那位大腹便便的男人停在了距離他們大約一米遠的地方。
老闆肚一副居高臨的態度：“喲，兩位是來的租戶啊？”
段瑜愣了一，剛想開口否認，被柳高明攔住了。
柳高明看了一眼他認識的同事，搓了搓自己的紅腦殼：“對啊，來的租戶，有事嗎？”
老闆肚咧開嘴：“那兩位可要小心點了，這個房子不吉利的。”
柳高明：“？”
段瑜：“？”
餓得沒勁的兩人精神一震，登時豎起了小耳朵。
牧沐看到秦煜城家門口站了幾個人：“那是誰啊？”
秦煜城抬眼看看，不以為意：“剛剛那個吳阿公的孫子。”
噢，那多半關係不怎麼樣。
秦煜城跟老家的人關係都不怎麼樣。
牧沐略一回憶，隱約想起原文確實有那麼一段秦煜城回老家的劇情。
具體是什麼細節，牧沐不太記得了。
但爽文開地圖那基本上都是奔著臉去的。
既然需要臉，那這老家的大部分人必然都不是什麼善茬。
理所當然的，秦煜城在老家沒有可以信賴的長輩和朋友實在是很正常的事。
牧沐：“……”哇。
太慘了吧，阿城。
牧沐看秦煜城的眼中飽含悲憫。
連阿宅以前都有幾個說話的網友呢！
“？”秦煜城眯了眯眼，“你在想什麼？”
在想當爽文主角也沒那麼好。
畢竟數得上號的爽文男主，被退婚的有之，被滅族的有之，破產淪落數的有之，還有的會繫結上一個動不動抹殺的主神！
天呢！
秦煜城這個爽文主角甚至還死過一次！
簡直還不如當個龍套來得幸福平安。
“沒什麼。”牧沐唉聲嘆氣，“那孫子幹嘛呢？”
秦煜城一頓：“不要罵人。”
牧沐：“？”
秦煜城：“？”
牧沐指了指秦煜城家門的人：“我說那位孫子。”
秦煜城看了看正跟柳高明他們講話的老闆肚，想了想，重複道：“不要罵人。”
？？？
草。
我看根本是你想罵！
靚仔語。
牧沐加上了定語：“那位吳阿公的孫子上你家門口幹嘛呢？”
秦煜城慢吞吞道：“那孫子從小嫉妒我。”
牧沐：？
媽的。
果然是你想罵！
牧沐看看那人：“他嫉妒你什麼啊？”
秦煜城心想那可多了。
但要他自己自誇，那多少有點奇怪。
於是秦先反問：“你覺得他會嫉妒我什麼？”
牧沐心想那可多了。
阿宅毫心機，開始數：“嫉妒你長得帥？”
秦煜城聞言，掀掀眼皮看一眼牧沐，不動聲色：“還有呢？”
“身材好。”
“嗯。”
“會唸書。”
“嗯。”
“會做飯做家務。”
“繼續。”
“……會照顧綠植？”
“還有呢？”
“獨立自主，會照顧人，經常請客，自己創業，市中心置房……”
牧沐數著數著，發現秦煜城臉上不道什麼時候笑意蔓延。
牧沐停頓，隱約覺有哪裡不對勁。
秦先輕咳一聲：“看來我優點挺多的。”
牧沐遲疑了一：“……確實？”
秦煜城被牧沐誇得身心愉快：“他從小一直被我壓一頭，只是習慣性敵視我而已，不足掛齒。”
牧沐恍然：“看他穿得還挺成功人士的。”
秦煜城解釋：“他在市房管局混了個主任當，村裡這兩又一直想拆遷，所以相當看重他。”
牧沐對公務員職級劃分一竅不通，只覺得主任聽起來怪牛逼的，但一看秦煜城的表情，又覺好像沒那麼牛逼。
說話間，他們也到了坡道底。
這坡道並不高，也不算長，也三米頭的樣子，門口的人在說什麼，坡道邊聽得一清二楚。
秦煜城和牧沐剛停腳步，聽到那孫子大聲道：“秦煜城那東克親，要不是沒爹沒媽也不會落到福利院，給秦叔他們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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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沐翻了個白眼。
人親爹媽可好好的在呢。
那人還在說：“秦煜城邪性得很，從小養貓狗都死得快。”
秦煜城偏頭，對牧沐低聲道：“他造謠，我沒養過。”
他聲音壓低了，但周圍的人仍舊聽見。
一群人轉過頭來，看到正主，表情頓時變得五彩繽紛起來。
但背對著他們的老闆肚沒聽到，還在那邊高談闊論。
“這人克親克友，你們租他的房可得小心辟邪……”
柳高明也看到了秦煜城。
他沒招呼，只是吃了口瓜，疑惑地看著老闆肚：“你跟他很熟哦？”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他是邪門。”
柳高明更疑惑了：“那你怎麼還沒死啊？”
老闆肚一愣。
柳高明面露可惜：“他沒克死你他真的虧大了。”
男明星啃了塊瓜，贊同點頭：“有一說一，確實。”
牧沐輕嘶一聲，湊到秦煜城耳朵邊上小小聲：“平時看不來，柳高明嘴竟然這麼毒啊。”
“嗯。”秦煜城點點頭，伸手摸了摸耳廓。
那裡被牧沐的氣息觸碰到的地方，隱隱像是翻滾著岩漿一般的滾燙。
秦先瞥一眼身邊的人。
牧沐的注意力全在那邊對線的人身上。
秦煜城松了口氣，又有些微妙的遺憾。
秦先紅著耳尖，抿起唇。
柳高明簡直費解極了。
對方這種狗屁不通的邏輯讓他覺眼前這人跟他簡直不是同一個種。
按照這人嘴裡秦煜城天煞孤星逮誰克誰的邏輯，這哥們兒不早得死了。
這村都得死光吧？
但這村不僅沒啥問題，還發展得欣欣榮呢。
柳高明又吃了塊瓜，看著老闆肚臉紅轉綠綠轉青青轉紫，最後變成了黑沉沉一片。
“不識好歹！”他罵道。
男明星意識接龍：“呆若木雞！”
柳高明本跟上：“積毀銷骨！”
老闆肚：“？”
男明星：“。”
柳高明有點尷尬。
他撇開視線，看秦煜城，當場決定施展尷尬大挪移。
只見他紅腦殼一搖，大腿一拍，情朗誦道：“嗨呀！哥你回來啦！這裡有人找你耶！”
老闆肚一愣，猛地轉過頭，看了站在坡道的秦煜城。
秦煜城的注意力壓根沒在他身上。
他只覺得耳尖上的滾燙怎麼都壓不來。
一群人將目光放在秦煜城身上的時候，看到秦先正面表情地搓著耳朵，造成耳尖充血是被他自己搓揉來的假象。
笑話。
他秦煜城什麼時候尷尬過？
秦先放手，穩如泰山：“找我有事？”
老闆肚臉上像是翻的顏料盤，色彩繽紛。
但他到底是見過場面的人了，勉強穩住了姿態，趾高氣昂道：“噢，是最近咱們這兒可得拆遷了，通你一聲。”
秦煜城眉頭一皺：“拆遷？”
老闆肚頓時更得意了：“對，柳輕集團要買這塊地，做高階社群。”
秦煜城聞言，看柳高明。
柳高明叼著塊瓜，愣住。
萬萬沒想到，尷尬的球剛傳去，又回到了他手上！
可惡！
柳高明飛速咬掉了瓜，澄清：“我不道這事兒，我回去問問！”
秦煜城點頭：“多謝，麻煩了。”
“你們問到什麼。”老闆肚面露不屑，“還在商談接觸的事，是你們問到的？”
秦煜城瞥他一眼，懶得理他。
人群裡柳高明的同事笑了一聲，帶著點幸災樂禍：“吳主任，那是柳高明，柳輕老闆的親孫兒。”
柳高明吃完了水果盒裡的瓜，繞過僵在原地的老闆肚，伸手接過了牧沐手裡的兩個大絲瓜：“走走走，吃飯吃飯！”
秦煜城家的大門在這人群眼前合上。
男明星關門落鎖，絕口不提門外的人和剛才的事。
秦煜城在老家的處境不好，這是很顯而易見的事。
這裡的人對秦煜城有明顯的惡意，這也是很顯而易見的事。
不管秦煜城在不在乎這種事，最好的處理方法是略過不提。
反正不由他們提。
男明星撩起衣袖，超大聲的轉移大家注意力：“讓我看看今天吃什麼！”
柳高明餓壞了，拎著牧沐和秦煜城手裡的菜，健步如飛，衝進了廚房。
院子裡剩了牧沐和秦煜城。
秦先完全沒把剛才的事放在心上，他微微皺著眉，還在摩挲著自己的耳尖。
耳尖的溫度遲遲不，彷彿還殘留著那點溼潤溫熱的氣息，那一丁點的熱燙的躁意像是點燃枯草垛的火星，逐漸從耳朵慢慢地蔓延到了脖頸。
酥麻。
癢。
秦煜城抬眼，看幾步要跨過步汀往屋裡去的牧沐。
牧沐因為高溫挽起了頭髮，露了耳朵。他的耳廓圓潤，耳珠小巧，或許是因為總是藏在髮絲裡，顏色也白得像玉。
秦煜城抬腳跨幾步，伸手拉住了牧沐的手腕，將他往回一拽，將往後趔趄的牧沐接入了懷裡。
懷裡的人柔軟得像是一團棉花。
秦煜城意識的扶住了牧沐的腰。
指尖有一瞬間似乎擦過了衣襬露的皮膚，滑膩溫軟。
燥熱的溫度瞬間將牧沐包裹起來。
秦煜城在懷裡的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低頭貼近了他的耳朵。
“這是報復。”他在牧沐耳邊低聲說道，呼吸落在了那潔白如玉的耳廓上。
牧沐本地瑟縮了一，茫然地覺耳尖的熱度飛速攀升。
秦煜城看著牧沐瞬間紅成一片的耳尖，這才心滿意足地鬆開了懷中的溫軟。
廚房門口，段瑜死死的捂住了瘋狂掙扎的柳高明的眼睛。
“沒想到吧柳厲害，這波叫禮尚往來！”男明星得意道，“非禮勿視！”
嘴上這般說著，段瑜忍不住又抬頭看門口。
刺激。
再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