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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常山公主反客為主,興高采烈地將姜家姊妹引薦給四公主和二皇子。

四皇女清河公主大約十來歲,也是韋貴人所出,生著張秀美的鵝蛋臉,美眸顧盼神飛,一身的書卷氣,與跳脫的三公主截然不同,賞賜給姜氏姊妹的見面禮是一人一套文房。

韋貴人向兒子透露過娶姜氏女為側妃的意思,二皇子在打量兩姊妹時便帶上了更多考量的意味,他一眼認出了姜大娘是端午那日遙遙望見的“黑炭”小娘子,近看眉眼倒十分俏麗。

入夏之後小娘子們的衣袖一日短似一日,衣領也不像春季時遮得那樣嚴實了,大娘子脖頸處和手腕的一小截肌膚比長年露在外面的臉白上許多,二皇子便知是她的深膚色是日頭底下曬出來的,若假以時日養回來,想來應該會很美,而且這個小娘子身上有種璞玉般天真稚拙的美,是精緻文雅的京都女子中難得一見的。

至於姜二孃,連眼高於頂的二皇子也不得不承認,確是天人之姿,叫人忍不住期待她長大成人後的模樣。不過於他而言,姿色從來都是錦上添花的東西,若說一開始還有幾分動心,看到司徒錚盯著姜二孃的眼神時,他已將僅有的一絲念頭也打消了——這世上從來不缺美色,犯不著為了個側妃與將來極有希望承大統的三弟生出齟齬。

常山公主接過侍女捧來的沉綠釉茶碗,略微沾了一沾便呲著牙道:“三弟大熱天的將我們叫來,請我們喝這個?”

三皇子笑而不語,也不分辯,優雅地端起自己的碗津津有味飲了一口茶。五皇子聞言卻好似沉冤得雪:“我說吧!又澀又苦,阿兄還不許我加石蜜!”

四公主雙手捧著茶碗一本正經道:“若是加了石蜜便品不出荷露清香了,阿兄這茶是格外比別處的香,我也叫人收了清晨的荷露,卻總是烹不出這個味道。”

“說破了其實也不費事,”三皇子笑了笑,若無其事地掃了姜二孃一眼,見她一張小臉木木的,全然不為所動,心中略有不快,“將茶葉置於細葛布縫的袋子中,每日露水下降時置於半開的蓮花**,將花瓣小心用草繩捆紮好,破曉前再解開花瓣將茶取出,置於極微弱的銀絲炭火上,除去沾上的夜露和水汽,如是反覆七七四十九日便成了,不單是蓮花,其餘香花也能依法炮製,今年蓮花開得晚,這一批茶才十來日,風味算不得上佳。”

大娘子暗暗乍舌,與妹妹咬著耳朵道:“乖乖,這還叫不費事!不知哪個閒得發慌,想出這種折騰人的法子。”

鍾薈心虛地笑了笑,乾乾地道:“是。”說起來慚愧,那位閒得發慌、不事生產、驕奢**逸的奇人正是她鍾十一娘,這以花氣燻茶的法子是她挖空心思首創出來,又教給當時的玩伴司徒錚發揚光大的。

即便燻滿七七四十九日也不能叫常山公主對這苦茶肅然起敬,她頗為不解風情地將杯子推開八丈遠,向宮女要了碗酪漿,有了阿姊壯膽,五皇子也奮然要了一碗,報復似地往酪漿裡足足加了五六勺蜜。

在這當兒,大皇子和衛琇到了。

大皇子著一身浮誇的絳紫色滿繡銀蓮花羅衣,左臉頰上因天熱上火悶出了個面皰,一雙荀氏祖傳的鼓突眼十分引人矚目。

平心而論,大皇子長相雖不出眾,卻也絕算不上醜陋,只可惜近來有衛十一郎相伴左右,生生將他的相貌平平襯成了不忍卒睹。

衛十一郎著了身茶白的吳綿衫子,通身上下無紋無繡,同樣是從外面進來,大皇子一臉油汗,彷彿撒上調料能架到火上烤,而衛琇則詮釋了何謂玉骨冰肌,叫人不禁懷疑是否連毒日頭都叫他的容貌感化了。

常山公主悲天憫人地避開視線,以免不小心看見自己的大兄弟——此時多看他一眼彷彿都是極為殘忍的事。

偏偏大皇子自己毫無所覺,“咦”了一聲,伸出胖乎乎的手,指了指姜明霜,回頭對衛琇道,“這不是......端午那日咱們在樓上偷看的黑炭麼?”

鍾薈知道大皇子並無惡意,只是說話不打心裡過,握了握阿姊的手安慰她,大娘子望著她的眼睛笑了笑,輕輕搖了搖頭,以示她並未放在心上。

姜明霜回洛京之後不止一次叫人取笑過膚色黑,一剎那的尷尬之後很快便釋然了,心想這些個貴人公子們自個兒生得白,尤其是那衛家小郎君,簡直白到了個盡處,也難怪看旁人都黑成炭了,其實她在濟源鄉間還算白的呢。

二皇子想起那日還是他挑的頭,目光有些閃爍,還心虛地蹭了蹭鼻子,鍾薈看在眼裡,便猜到他也有份,又瞥了一眼三皇子,只見他鎮定自若,一派光風霽月——不過那位不能以常理推測是了。

倒是衛十一郎與之同流合汙令人頗感意外,鍾薈挑了挑眉,嘴角掛著嘲諷的微笑,心道這衛家小子看起來道貌岸然,不成想也會在樓上偷看小娘子,竟還學登徒子評頭品足,真是長行市了,嘖嘖。

衛琇鬼使神差地對上姜二孃的目光,瞬間讀懂了那小破孩子的鄙夷,感覺自己一世清名毀於一旦,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登時漲紅了臉,恨不得脫下鞋塞住大皇子那張惹事生非的嘴。

二皇子握拳放在嘴前咳嗽兩聲,打起圓場來:“阿兄,阿琇,你們來得可真晚,我們都等了半日了。”

“是啊,須得罰你們飲三碗苦茶。”五皇子也笑著附和道,手卻不自覺地揪緊了膝頭的衣裾。因為姜家的門第,母親和他受盡了明裡暗裡的冷嘲熱諷,如今大皇子竟公然拿他舅家表妹取樂,然而因為長幼嫡庶尊卑,他只能忍氣吞聲笑臉相迎,惱火和憋屈自不必說。

“你這小子倒是不與阿兄見外,”三皇子用摺扇敲敲弟弟的頭頂,“你知道荷露多難得麼?十天半個月也積了一罐子,你倒好,慷他人之慨。”

眾人都取笑他摳門,二皇子道:“這是三姊的不是了,成天見你倆對弈,也不將漫天撒錢的派頭薰陶他一二。”

頑笑一回,方才的尷尬這麼輕輕揭過了。鍾薈暗暗嘆了口氣,也是大娘子性子好,若換了旁的小娘子,即便不哭著跑出去,也要不悅上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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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也對這小娘子的器量頗為驚異,再看向她笑意盈盈的黝黑臉蛋時,便少了幾分彈斤佑兩,多了些許沉吟和肅然。

常山公主笑容可掬,正忙著大飽眼福,難得姜二孃和衛十一郎都在場,簡直像春花共秋月同輝一般稀罕,若不是二皇子提醒,她幾乎忘了自己是來弈棋的。

三皇子司徒錚也將摺扇往手掌心一敲,道:“看我,只顧著閒談,將正事都忘了。”忙吩咐宮人將楸木棋坪搬過來。

常山公主和三皇子面對面在棋坪兩邊坐定,大皇子突然靈光一現,搔了搔耳朵,得意洋洋地對眾人炫耀:“阿琇棋藝很是了得,前日還下贏了殿中中郎裴廣呢。”

鍾薈在心裡不以為然地“嘁”了一聲,衛十一郎是你家的麼?他棋藝高與你何幹?

衛琇腦袋“哄”得一下脹了起來,適才那事好容易揭過去,他正縮在角落裡心無旁騖地低調做人,誰知坐榻還未熱乎起來,又叫那傻皇子坑了一回,剎那間前功盡棄,所有人都齊刷刷轉頭看向他。

“殿下說笑了,”衛十一郎只好耐心解釋,“那日承裴大人相讓,實屬僥倖,安敢妄言擅弈。”

只聽個文弱的聲音道:“久聞衛公子襟懷沖淡,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想必棋藝也是卓絕。”說話的卻是四公主,只見她雙頰飛紅,一雙善睞的明眸正睞著衛十一郎。

無奈衛琇大約是屬榆木的,只懊惱地想,這下可好了,越描越黑,直接從“了得”變成了“卓絕”,這位清河公主真是信口開河,不知她的“想必”是從何處想來的。

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常山公主一聽,卻是正中下懷。這些年只要她一回宮,司徒錚便來找她對弈,兩人下過的棋局不能說上千,至少也成百了,棋路棋風早已摸得熟透,趣味著實有限。她立即站起身,將座位讓了出來:“裴中郎棋藝爐火純青眾所周知,沒想到衛公子小小年紀竟有如此造詣,我合該退位讓賢才是。”

常山公主那點小算盤在鍾薈眼裡簡直一覽無餘,不是想藉機光明正大地看個夠麼?她似笑非笑地瞟了公主一眼,公主對上她的目光也不躲閃,還恬不知恥地朝她擠了擠眼。

衛琇這回沒推辭,爽快地坐了下來,心道你們都不信我棋臭,那下給你們看看便是了。

三皇子風度翩翩地作了個揖道:“請賢弟不吝賜教。”說完拈起一顆象牙磨成的白子穩穩落在棋盤上。(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