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UU看書 > 都市 > 狼群(上)最新章節列表 > 第二十九章 公意村 3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第二十九章 公意村 3

“你們……”邊上的俄國兵剛想衝上來,狼群的人一拉槍栓,把槍口對準了有動作的人。

“誰動誰死!”大熊把加特林機槍的槍管一轉,發出嚇人的嗡嗡聲。只要他一扣扳機,兩秒內就能把這群人掃成肉醬。不過俄國兵就是兇悍,仍然叫囂著要衝上來,但都被帶隊的攔住了。

“要不是你他媽的非要走這條路,我的人會受傷嗎?”隊長揪著卡烈金的衣領,用槍指著他的鼻子說,“老子差點兒丟掉四個兄弟的命。去你媽的進攻!去你媽的天黑!”

“你想撤?”卡烈金一把抓住隊長的領子,毫不退縮地頂著他的額頭叫道,“他媽的!老子死的人更多,那又怎麼樣?軍人就是要服從命令。上面的命令就是天黑前要趕到公意村,那群王八蛋才不會管路上有什麼,他們以為就是走大街。我他媽的又能怎麼樣?”說到最後,卡烈金簡直是在尖叫了。

隊長盯著同樣一臉痛苦的卡烈金,兩個人鼻子頂鼻子地對視良久。最後隊長一甩手把他推開,扭頭走開,同時說道:“我不管什麼狗屁上司、什麼該死的命令。用你的話說,我們是僱傭兵,收了錢,簽了合約,但合約沒有註明今天晚上就要到公意村。我不會讓我的人再冒險,在*沒有清理完之前,狼群不會再前進了。”

“先鋒,*交給你了!其他人原地待命!”隊長不再理俄國大兵的反應,徑自下達命令。先鋒接到命令就接著去拆雷。根據GPS顯示,過了山那邊的山谷就是公意村,我們離它並沒有多遠了。

卡烈金看了看已經開始原地待命的狼群,又看了一眼自己掛彩的兄弟,舉棋不定,倒是他的手下請願要堅持前進,沒有讓他為難。不過,有了狼群做參照,他似乎也感到讓他的人強攻過去很殘忍,只好下令炮兵不停地轟炸對面的樹林,並要求空軍支援,讓當兵的暫停進攻。

我坐在地上搓動手中凍結的血痂,感受它從手上脫落的感覺,就像從心頭揭層皮一樣。想到我對惡魔說過的話,自責的傷口就不斷加深。我把頭埋進手掌中,真不知以後如何面對他。

“錯怪了惡魔,心裡覺得不舒服?自責?”騎士抱著槍坐到了我身邊。

“是的。”

“沒關係,他不會怪你的。”騎士拍拍我的肩膀。

“我那樣說他……”我實在不知如何面對這件事,以前從沒有發生過這樣的情況。

“不能理解很正常,孩子。當發生像今天這樣沒有辦法挽回的情況,而你又無能為力的時候,就應該冷靜地做出取捨。這是職業軍人非常重要的一種能力——做出決定,很痛苦但是正確的決定。”騎士上下套動槍管,沒有看我,像是自言自語。

“我明白,長官。”我知道,有時候不能感情用事。

“明白和做到不是一回事,這都是迫不得已的。你以後會明白的!”騎士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扛起他的MG36機槍走開了。

我揪了一把頭髮使勁兒地拉扯著,長這麼大,我還沒有錯怪過誰,卻在這種情況下,對生死與共的戰友說出了那麼絕情的話。最讓我難受的是,接下來他又救了我一命。

聽著身邊的炮聲和頭上飛機掠過的聲音,我知道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驅走腦中的困擾,我深吸一口氣站起身。邊上快慢機正在給小貓包腳,我湊過去一看,好傢伙!腳面上的皮都凍在襪子上了,有幾處從軍靴中抽腳時被扯掉了,露出了粉紅色的肌肉。

“你剛才怎麼不坐飛機一起走?”我輕輕地點了一下她的傷處,她的臉上根本沒有痛苦的表情。

“剛才光顧著看惡魔了,沒感覺到我受傷了。”小貓笑了笑,“再說也不痛。”

“不好意思,都是我的錯,我沒想到那東西會這麼厲害。”我確實沒想到會把小貓的腳凍成這個樣子。

“我應該感謝你的,你救了我一命。我欠你一次!”小貓把腳包上,接過快慢機遞過來的一雙從死人腳上扒下來的軍靴穿上。

“只要你記得讓天才以後不要再敲詐我,我就感激不盡了!”我讓她不要放在心上。其實剛才我們拆那顆*的方法,根本就是死馬當活馬醫,能活下來純粹是運氣好。

“包在我身上。”小貓擺出了一家之主的表情。

扶著小貓走到樹林邊上,看著對面的樹林在飛機的密集轟炸下變成了一排排的焦木,連中間的雷場也被炸開了一條通道,我知道,又該上路了。

穿過被炸成焦土的叢林,我們終於在14號天黑前趕到了公意村。剛到軍營,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遍地的傷患和露宿在雪地上的大批難民。一路走來,我保守地估計了一下,俄軍方死亡有40多人,受傷的應該在200人以上。等我們站到高地上俯瞰公意村時,看到的根本就是一座廢墟。

偌大的公意村幾乎被連日的轟炸夷為平地,即使如此,俄軍也無法攻入公意村一步,由此可見那赫喬人如何兇悍。

取下瞄準鏡當望遠鏡用,遠遠地看到碩果僅存的十幾幢完整的房子中人影閃動,裡面應該有很多匪徒。站在這個顯眼的位置,我覺得整個戰場就像長了眼睛一樣在注視著我。這種感覺以前從來沒有過,陰森森的人,讓人不由得從心底向上冒寒氣。

“小心點兒!這裡到處都是狙擊手。一不留神就會報銷的。”接待我們的少尉軍官走到我們身後,指著漸漸籠罩在夜色中的公意村憤恨地說,“前兩天,我們都不能探頭出去觀察情況,每次剛露頭,腦門上就被打出一個洞。還好有空中支援,炸死了這幫王八蛋。”

我們沒有說話,隊長回頭看了一眼站在高處觀察敵情的阿爾法隊員,皺皺眉,說道:“你們幹掉了多少人?裡面還剩多少?”

“我們幹掉了200多個,飛機應該炸死一些,估計應該還有1000人左右在裡面。”少尉軍官也奇怪地看著邊上的阿爾法隊員,過了一會兒,實在是忍不住,說了一句:“長官,你站那麼高,很容易被狙擊手發現的……”

話音未落,對面的廢墟中傳來一聲槍響。阿爾法的那位小隊長額頭一抬,腦袋上的鋼盔發出噹啷的一聲悶響,一發7.62毫米的狙擊彈頭洞穿了他的腦袋,後腦的鋼盔內部傳出撞擊聲,他軟綿綿地癱倒在地上。

我們衝過去,一把將他從高處拖到掩體後面,不用檢查就知道他沒救了。不過,為了盡一點兒人事,我們還是扒掉了他的頭盔,只見子彈從前額射人後腦穿出,卡在了後腦的鋼盔上。一去掉鋼盔,花白的*帶著一塊頭骨掉在了地上。

“@!#$$##!”邊上的阿爾法隊員圍上來,爭先恐後地叫著死者的名字,想要撲上來,但都被隊長和卡烈金阻止了。

“快慢機、食屍鬼,清場!其他人撤退。”隊長下令,把屍體交給阿爾法的隊員後,帶著人快速地撤回了軍營。

“是的,長官!”我和快慢機迅速地鑽進草叢中,趴到雪地上架好槍,在瞄準鏡上接上潛望鏡,慢慢地向槍響的方向觀察。灰黑的夜色下對面黑乎乎的一片,根本什麼也看不到。開啟瞄準具上的夜視功能,面前的影像晃動了一下,倏地成了淺綠色。遠處的廢墟和草木也可以看得清楚了,但仍無法找到藏在廢墟深處的狙擊手。

無奈之下,我只好又開啟亞毫米波熱成像功能。這種介於紅外波段和射電波段之間的微波,可以穿透普通紅外線所不能穿透的障礙物。因為在賴比瑞亞,熱成像功能救了屠夫、大熊和我三個人的命,所以天才又把熱成像的功能加強了。利用亞毫米波可以穿透極厚的牆的特點,開啟熱成像功能後就可以看到遠處的廢墟中有點點紅光,有的顏色發白。閃爍不停的是火焰,如果是顏色發紅、恆定不動的,應該是人體。但由於距離過遠,所以更多的亞毫米訊號很微弱,被動式裝置接收不清晰,目標忽隱忽現。

按照天才給我的新指點,我又開啟了瞄準具上的主動式電磁波發射裝置。它透過探測人的心跳產生的超低頻電磁能,可以透過金屬、牆壁、沙地、深水確定人的準確位置。看著瞄準具中越來越明顯的紅色目標,我越來越愛天才了!

“兩點鐘方向,700米外樹叢後面的磚堆中。這個王八蛋可真會蹲啊,這是個絕佳的位置。”我向快慢機報告狙擊手的位置,除了夜視器外,他總是不喜歡用其他先進儀器。

“收到,鎖定。”快慢機在我左側100米外的樹叢後收到了我的資訊。

“開火!”我作為觀察手,發出了最後的命令。

“乒!”M95的巨大槍聲震飛了叢林中的宿鳥,瞄準具中的紅色人影一震,失去了體溫的人形快速地變成了黑色。

“命中!”我確定目標死亡後,向快慢機回報結果,“好槍!撤吧。”

我和快慢機在樹叢的掩護下匍匐撤退回安全地帶,然後站起來,帶著一身的雪水走回了營區,一切只用了不到五分鐘的時間。

走進營區,我們向隊長做了簡報,然後提著槍走回了狼群的營帳。一掀帳簾,一股熱氣衝進脖領,冰涼的身體一下子感覺到熱意,還有點兒不適應地打了戰。不過,夾在熱氣中的濃濃腳臭讓人倒盡了胃口。

仔細一看,才發現大家都在這個巨大的營帳內烘腳!床頭擺著幾個火盆,裡面燒著木炭。一群人扯掉裹腳布,正捧著發白的腳丫湊到火盆邊取暖,臉上淨是幸福的笑容。

“真臭!”我脫下偽裝網,去掉防凍手套,把凍得發僵的手指湊到火盆前,想烤一下火,但看到那一排長著各色汗毛的腳丫,又覺得有點兒噁心。

“有種你別烤,睡到後半夜,你就知道什麼叫爽了!”屠夫扯下裹腳布,搭在火盆上,潮溼的裹腳布被火一烘,冒著白氣,散發著一股“美好”的味道。

“我不覺得在這兒晚上還能睡覺!”不一會兒,我的鼻子就被燻得沒有了知覺,也聞不到臭氣了。後來我索性也坐到火爐邊解開軍靴,抽出雙腳,扯開被腳汗溼透的布條,把腳放到火盆邊上烤了起來。

“這和睡覺沒有關係,晚上這裡更冷,腳上的布條都能給你凍硬了。”快慢機參加過一次那赫喬戰爭,明顯有經驗地說道。

“算了,不要說這些臭烘烘的東西了!”邊上的美女正躺在床上給小貓檢查傷口。

“她沒事吧?”我關心地問了一句。

“還行,死不了。估計是沒法兒參加戰鬥了!”美女放下手中的紗布,我看到了那恐怖的傷口。

“她這只腳能保住就算不錯了,還戰鬥呢!”全能扔給狼人一根捲菸,把手裡的ZIPPO打火機也扔了過來。我一時搞怪,在空中一把攔截了它。等握到手裡才發現,這只ZIPPO表面竟然穿著一發子彈,看上去應該是AK47的7.62×39毫米的彈頭。

“這是怎麼回事?挺好看的。”我好奇地拿著ZIPPO端詳起來。

“好看?這個可是我的救命寶貝。當年如果不是它,我就被伊拉克的渾蛋給幹掉了。”全能說道。狼人一把搶走ZIPPO,點著煙後又扔還給我。

“沒想到,現在還有ZIPPO救人命的事?那要防彈衣幹什麼?”我笑道。

“我不是覺得防彈衣沉嘛,出任務的時候就沒穿。我記得那是個定位任務,我們扛著鐳射定位器去給*測目標。結果被一隊伊拉克士兵發現了,一起去的其他六個人全都掛了,就我一個人活了下來。中了三槍,這兒、這兒和這兒……”全能用夾煙的手指點了一下肩頭、小腿和心口,“好在有這個ZIPPO擋住了致命的一槍,要不現在我就正和上帝喝茶呢。後來我找高階工匠把它修好了,連彈頭都沒去。”全能接過我扔還的火機,說道,“它是我的幸運物,我覺得在戰場上帶著它就能蹚過一切東西。”

“呵呵。”我笑了,我知道大兵們或多或少有點兒迷信,都喜歡帶點兒與眾不同的幸運物。我扭過頭問快慢機:“你用什麼幸運物保佑你活了這麼長時間?”

快慢機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只是用兩根手指頭點了一下雙眼。我好奇地又向邊上的人詢問他們的幸運物,這才發現什麼奇怪的東西都有,什麼上初中的第一支鋼筆、殺掉的第一個敵人的骨頭、家門口的樹皮、曾祖父的十字架,最有意思的是水鬼拿的竟然是一顆鯊魚牙齒。

捏著這顆三角形的牙齒,我想起了剛才被打死的軍官,不禁說道:“剛才的軍官一定沒帶幸運物,不然怎麼會那麼倒黴。不過話說回來了,阿爾法可是世界有名的特種部隊呀,怎麼會犯那種低階錯誤?”

其他人一起鬨笑起來。比較瞭解情況的屠夫烤好腳,穿上軍靴,和衣躺在床上,枕著雙臂說道:“阿爾法是城市反恐部隊,並不擅長打正規野戰,一般這種滲透、強攻的情況都是信號旗負責的。估計這次軍方的人手真的不夠了,要不怎麼連‘警察’都派上來了!”

聽他如此貶低阿爾法,大家都笑了,營帳裡臭烘烘地亂成了一片。

除了第一晚剛到軍營內睡了一夜,以後的日子我們根本就沒有再睡過覺,白天要攻村子,晚上要提防敵人突圍和背後的“聖戰者”偷襲。到現在已經三天了,每天除了換班的時候能抱著槍蹲在火盆邊上眯一會兒,其他時間都是和信號旗在進攻村子。

那赫喬匪徒可以說是我當兵以來見過的最窮兇極惡的敵人。我們每控制一棟房屋都要經過激烈的戰鬥並付出代價,而且,因為地下錯綜複雜的通道網,敵人常出現在意想不到的位置。我們大隊人馬一離開,剛佔領的房屋馬上就易手。他們總是神秘地出現在屋內,幹掉留守的42師的士兵,然後從後面偷襲我們。

我和快慢機一組,刺客和全能一組。我們兩組受命清理村內的狙擊手和掩護進攻,每天要在冰天雪地裡趴上數個小時,肚子凍得拉稀不說,連“小弟弟”都凍得沒知覺了,每次小便,尿道被熱的尿液一過,就痛得像刀割一樣。要不是快慢機說沒關係,我還以為落下什麼後遺症了呢。

看著手裡的狙擊記錄,我們三天的時間已經幹掉了200多士兵、29名狙擊手。利用先進的儀器,我們成功地把叛軍外圍的據點都清理掉了,再向裡就是突擊手的事了。我們狼群中的傷員也增加了不少,水鬼第一天就被擊中小腿;快刀被子彈擊中腹部,雖然有防彈衣擋住了彈頭,但仍被衝擊力打折了兩根肋骨;DJ和牛仔被*炸成了腦震盪。小貓現在成了護士,天天在營區照顧傷員。而信號旗更是傷亡慘重,因為是室內戰,阿爾法反而比信號旗更熟練,只死了兩名隊員,傷了五名。

“錢真難掙啊!”屠夫一邊在無線電中抱怨,一邊興奮地抱著機槍衝進了村外圍的屋子裡。大熊、我和快慢機跟在後面也衝了進去。屋內只留下剛才被我擊斃的一名機槍手。上下翻了一遍,在浴室內找到了一個地道口,因為地道網太複雜,已經有數名探路的工兵死在了下面,所以現在再也沒有人敢下去了,都是扔兩顆*炸塌出口了事。

清理完地道後來到二樓,我和快慢機覺得這是個狙擊的好位置,所以決定留下來做晚上的狙擊地點。架好槍,把瞄準具的倍數調小,這樣就可以獲得較大的視野。從這個位置可以清晰地看到村內亂糟糟的戰地場景:林立的樓房已經被炮彈炸成了斷壁殘垣,原本平整的地面被如雨的炮火炸成了坑窪,積雪被*融化,與炸翻的泥土和成了滿街的稀泥,地面鋪著彈殼、空罐頭盒、炸散的槍支、凍成冰雕的屍體,街道上停著數輛焚燬的汽車和拖拉機。整個村莊看上去空無一人,只有幾頭沒人管的家畜在廣場上悠閒地散步。

俄國到底是地廣人稀,家家的房子蓋得都像座工廠,百來戶人家的小村落看上去就像一座中型城鎮。林立的半截子房屋給狙擊手提供了最好的掩體,雖然我看不到那些幽靈般的對手,但我知道他們就在那裡——在那裡等待,和我一樣等待,等待任何一個轉瞬即逝的機會,在我的腦袋上打出一個指肚大小的窟窿。

“有人想要你命的感覺真好!”站在視窗看著對面的農舍,我想起了在家中的恐慌感覺,那時候是那麼安全、那麼平靜,我卻完全不能融入那片平和,我緊張,我恐懼。在這裡有那麼多人想殺死我,頭上的飛機正在向下扔*,一不留神就會扔到我的頭上,哪怕上廁所,都有可能被人打爛屁股,可是我心裡很踏實,我感覺自己能控制自己的命運,甚至是他人的命運。我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我能掌握生活的軌跡。

也許正是和平社會中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這一點讓我恐懼,我不敢將自己的命運交給陌生人。

剛說完話,我突然覺得背心一緊,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後一仰摔倒在地。與此同時,我感到面前的空氣陡然向周圍擴張,一陣風擦過,背後牆上的油畫噗地一聲多了個洞,這時候槍聲才傳來。

我坐在地上看著牆上的彈孔發呆,快慢機抓住我的手端詳了我一會兒,確定我無礙後才緩緩地說道:“說話就說話,站視窗幹什麼?”他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遇到這種情況,你的心跳竟然沒有超過75次,看來你已經出師了!”

“對不起,我開小差了。”我慢慢地站起身,走到牆邊取下那幅畫,檢視著彈點,垂直射入角約為20°,水平射入角約為50°。看來那個狙擊手就在10點鐘方向斜下方的廢墟中,但現在一定不在那裡了,打一槍換一個地方是狙擊手的座右銘。

“可算還你一次人情了。”快慢機指了指眉頭上那道嚇人的傷疤,“不過還欠你一次,在柬埔寨那次——”

“換地方吧!”這裡已經暴露,不能再待了,我和快慢機借建築物的掩護躥到了另一座空房內。這裡的視線雖然沒有剛才那裡好,但至少沒有人知道我們在這裡。

快慢機坐在牆邊利用偽裝過的潛望鏡觀察著外邊的情況,我靠在牆角整理手裡的PSG-1。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過去了,沒有事情發生,天就黑了。

我們兩個輪班觀察,坐在窗前,透過潛望鏡我可以看到對面遠處的俄軍正在進攻村落,不斷有曳光彈在夜空中滑過,還有零星的子彈打在附近的殘壁上,發出尖銳的嘯聲。

“也許你需要找點兒什麼愛好。”快慢機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說得我一愣。

“什麼愛好?”我沒有回頭,依然觀察對面的情況。

“就像小貓和美女她們那樣的愛好。”快慢機靠著槍閉著眼嚼著煙餅,臉上的迷彩隨著肌肉的蠕動像波浪一樣起伏著。

“花錢?”我明白他的意思後更奇怪了,沒想到,他讓我去花錢。

“是啊,這是一個比較快捷的途徑,花錢購物可以發洩情緒。再說了,你掙那麼多錢留著生蟲嗎?”快慢機睜開眼睛看著我,兩隻眼在黑暗中就像兩盞燈。

“這麼說,你也常發洩一下?”我調侃他。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有的喜歡喝酒,有的喜歡吸兩口,有的喜歡女人,而我喜歡養點兒東西。你最讓我們奇怪,你不抽菸,不酗酒,在半年前還是處男,掙那麼多錢,送人的比自己花的還多。你需要什麼改變一下生活,這樣能找到新的起點,你現在的狀態不太妙。”快慢機即使在說教的時候,臉上也冷冷的,沒有表情。

“改變生活?新的起點?”我苦笑了一下,“我回到了這裡,這就是新生活。”

“我知道,你不是像我們一樣自願上戰場的。你是被迫的,開始是被屠夫,現在是被——”快慢機說到這裡便打住了,“所以,你更需要找到什麼給你的生活增加些亮點。”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就像你喜歡種花?”軍營中沒有什麼秘密,“這就是你生活中的亮點?”

“是的。你知道的,上了戰場,狙擊手的世界只有黑白,所有出現在你瞄準鏡中的人都是敵人,就連敵人胸前流出的血水都是黑的。”快慢機伸出五指放在眼前晃動著說,“只有在我的花房中,我才可以看到多姿多彩的顏色,不要問我為什麼,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聽他這麼一說,我心裡有點兒觸動了,不過也引發了我的好奇:“艾瑞克,你是德國人,對嗎?”

“對,德國邊防軍。”快慢機聽到我喊他的名字時有點兒奇怪。

“你怎麼會當僱傭兵?”我只知道他是德國人,所以他喜歡用德國槍。

“男孩子都想當兵,當兵的都想打仗,可是現在德國怎麼可能打仗呢?所以我就想找仗打,於是我就當了僱傭兵,然後就開始四處征戰。開始是小僱傭兵隊,只能幹點兒見不得人的小工作。我不甘心,於是參加了另一支隊伍到了那赫喬,參加了第一次那赫喬戰爭。那一次我才真正明白什麼叫戰爭,數萬人死去了,整個戰場上都是肉塊和血水,而我就趴在蓄滿血水的彈坑中,一趴就是一天。你能想象一個人被血水泡到浮腫嗎?那一次經歷後,我就變了。在我眼中,血變成了黑的,火光變成了白的。我就像所有僱傭兵一樣,無法再回到正常社會了。不過,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沒有後悔的權利。”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做事方式。”也許我這個人不怎麼樣,聽了快慢機的故事,我反而覺得好多了,別人的苦難聽在我耳中,反而起到了安慰作用。

“相信我,沒錯的!”快慢機的話讓我想起了一則洗髮水廣告。

“謝謝。新生活剛開始,我想我會想辦法適應的。”我正說著,突然看到夜色中有一隊人馬正向東南角衝去,那裡駐守了一個連的俄軍,可以說是整個包圍圈最脆弱的環節。

“隊長,隊長!有人突圍,東南角,有六七十人,或許更多。”我趕緊向隊長報告。快慢機也從地上站了起來,躲在陰暗角落拿著觀察鏡向外面觀察著。

“不好,那裡的人手不夠,剛才進攻的那個連抽走了一個排,現在根本擋不住這麼多人突擊。他們怎麼會知道攻擊那裡……”隊長邊上傳來卡烈金的聲音,看來他在指揮部。

“他們趕不上了。”快慢機舉著觀察鏡說道。

“也許我們能做點兒什麼。”說完,我拿起PSG-1,抽出*裝上,從樓上瞄準那群人影最前面打頭的扣動了扳機。從夜視儀中看出去,那個傢伙背上躥出一溜綠色的液體後栽倒在地。所有的黑色人影馬上全部趴倒在地,四處觀望,但沒有開槍。一看就知道受過良好的訓練,臨危不亂。

“我們拖不了多久,你們快想辦法。”快慢機舉著MSG90撂倒一個剛起身想前進的傢伙。

“收到。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海盜旗的兄弟馬上就去支援你們。”無線電中傳來一個不認識的聲音,操著一口不甚流利的英語。

“什麼是他媽的海盜旗?”我在無線電中罵道。

“海盜旗?”快慢機也愣住了,“沒想到,他們也來了。”

“你的熟人?”我一邊開槍,一邊問快慢機。遠處的人影再一次停止了前進,不過這一次他們似乎知道我們的位置了,有兩個狙擊手掉過頭向我們這裡開了兩槍。有一槍打在了我面前的窗框上,濺起的木屑帶著雪花灑了我一頭。

“海盜旗是他媽的一群強盜,很有名的。”快慢機把兩個狙擊手中的一個打倒,另一個被我送上了西天。這下所有人都知道我們的位置了,他們分出一批人留下來向我們射擊,其餘的人則陸續衝向東南角。

我和快慢機被三挺機槍的強大火力打得根本抬不起頭,我的臉也被牆壁反彈的跳彈劃出了一道口子。

“*養的!我們要撤退,撤退!”快慢機抱著槍率先衝出房間,下了二樓。我剛爬出房門就聽見背後哐當一聲,回頭一看,竟然是一枚*。我顧不得頭上飛舞的子彈,站起來越過樓梯扶手,直接從二樓跳了下去。人在空中,頭上的樓層就炸響了,衝擊波打在身上就像有千斤重物突然壓過來一樣,瞬間把我砸到了一樓的地面上。腹部正好撞到一塊石頭,胃部受到劇烈撞擊,剛吃的東西馬上被擠壓到了喉口,一張嘴我就吐了起來。等我吐盡了,才感覺到腹部劇烈的疼痛。

“怎麼樣?”快慢機跪在一樓的視窗向外射擊,聽到我嘔吐的聲音,扭頭瞥了我一眼,問完又扭過頭專心射擊。

“死不了!”我抱著肚子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強忍著劇痛,弓著腰跑到了快慢機邊上,向外一看,有三四個人端著槍正向這裡衝來。我想舉槍射擊,可是剛一抬手就扯動腹部的傷痛,胳膊使不上勁兒,連槍都端不穩。

“靠!靠!”我一邊罵一邊用手捶打腹部的肌肉,我經常這麼對付疼痛,而且很有效,這一次也沒有讓我失望。一陣疼得雙腿發軟的劇痛後,再舉槍時,我已經可以端穩槍了。

可是等我端好槍後,這幾個人躲在不遠處的拐角也不露頭了,只把手中的槍伸出來對著這個方向射擊,打完一梭子後,突然衝出一個傢伙,一甩手扔過來兩枚*,正扔到我們倆靠著的窗戶下。我們倆嚇得立刻向後面臥倒,一聲巨響震得耳朵裡嗡嗡直響。我們搖搖頭,站起身回頭一看,窗戶已經被炸塌了,從洞裡向外看,那三個傢伙已經衝出牆角直奔這裡而來,一邊跑一邊向這邊射擊。

我扔出一枚*,拉著快慢機從另一面牆上的洞口鑽了出去,剛跑到屋外,對面也躥出一隊人馬。我不假思索地抬槍便射,把他們逼回了拐角,結果引來對方報復性的射擊。更可氣的是,這時才發現原來是自己人。“靠!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我咒罵了一句,探頭一看,對面那群人已經跑到這邊來,便站起身也走了出去。等那群人走到面前才看清,帶頭的是一個身高兩米一的光頭壯漢,身後跟著一個一米八左右的男子,滿頭的髮辮束成一大捆垂在腦後,還戴了頂黃色的防寒帽,在黑夜裡都看得一清二楚。

“洛基。”對面一頭髮辮的傢伙扛著火箭筒伸出手。

“刑天。”我和他握了一下手,邊上的快慢機補了一句:“外號食屍鬼!”

“你幹嗎報我外號?”我奇怪快慢機竟然搶話說。

“廢話!人家報的就是外號,戰場上誰叫名字啊?”

“噢。”我有點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洛基後面的光頭大漢也伸出了手,說:“托爾。”

“這個我知道,北歐的雷神。”我總算明白了,原來他們是用北歐眾神的名字做外號。

“那你怎麼會不知道我的名字是邪惡之神?”洛基抱著火箭筒好奇地看著我。

“別說廢話了,那群人向那邊攻去了。”我趕忙指出叛軍突圍的方向。

“沒關係,我們的人和你們狼群的人已經截擊去了。我們是專門來接應你們兩個的。”洛基對身邊的三十幾個人示意,讓他們向叛軍逃去的方向追擊,而他和托爾留下了。

他們的人剛走,不遠處傳來一聲槍響,嚇得我們四人趕緊鑽到旁邊的一間破房內。過了一會兒,刺客的聲音在無線電中響起:“快慢機、食屍鬼,別向西邊開槍,我們過來了。”

我和快慢機趕緊告訴托爾和洛基,四個人瞪著眼向西邊搜尋。果然過了一會兒,刺客和全能慢慢地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四下觀察了一下,飛快地跑向我們所在的房子。

打開門讓他們兩個進來時,我隱約看到一小隊人*北方跑去。

“那是什麼人?俄軍?”我指著那隊黑影問刺客。

“不像!”刺客拿出瞄準具觀察起來。

還沒等刺客觀察出結果,我腦中就跳出一個念頭——聲東擊西!

“不好,是移兵之計。有人要突圍!”我突然叫道,沒來得及細想,提著槍便追了過去。

因為我們發現那群黑影的時候比較晚,開始追時,他們已經跑遠了。我和快慢機、刺客、全能,還有海盜旗的倆人跟在他們屁股後面窮追不捨。

全能透過無線電向隊長報告了這群人的動向,得到指揮部的答覆是:在這個方向的守軍已經調去防禦剛才東南方的突圍了,現在這裡只有一個班的士兵,防線拉得過長,並沒有發現有敵人突圍。

不過依我看來,就算那些士兵發現了,也不敢阻攔。這次突圍的最少有兩批,估計有50人,一個班怎麼可能擋得住?如果報告說發現了突圍,得到的命令一定是拼命攔截,那他們肯定死得很慘,說沒看到反而誰也不能怪你。

我們前面的應該是掩護分隊,大人物應該在前一批已經突圍了。

“我們怎麼辦,隊長?”我不確定要不要追上去。我們的人太少了,對方有重火力,追上去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撤回來。”隊長聽到我們只有六個人時非常吃驚,馬上下令道。

“不,不能撤!剛才圍剿的突襲匪徒是格拉耶夫的近衛隊,帶頭的卻是阿卜杜拉的聖戰者小隊長,格拉耶夫和阿卜杜拉那兩個渾蛋沒在隊中。這是個聲東擊西的行動,你前面一定是這兩個畜生,你一定要跟著他們。不能讓這兩個匪首跑了。”一個很陌生的聲音從無線電中傳出,我敢肯定我沒見過這個人。

“表明身份!”我看了看邊上的快慢機,他也莫名其妙。

“俄國內務部副部長,雅沙爾?卡西阿米洛夫。”那家夥好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官銜。

“他們只有六個人,長官。前面是匪徒最精銳的部隊,我們甚至不知道他們追蹤的敵人有多少。”隊長、騎士和卡西阿米洛夫爭執起來。

“我給你們加錢,抓到他們有重獎。”卡西阿米洛夫和隊長爭執了幾句後突然叫出這麼一句,“僱傭兵掙的就是賣命錢,如果當槍靶,我就給你們當槍靶的酬金!”

“我們不賺這沒命花的錢!狼群撤退!”隊長停了一下,語氣十分堅定地回答了他。

我看了一眼前面跑跑停停、警覺性極高的傢伙們,向身後的洛基和托爾聳聳肩,一攤手:“OK!回去吧。”

洛基和托爾對視了一下,看了一眼正衝下山坡的叛軍,一臉奸笑地對著無線電說:“卡西阿米洛夫同志,如果我們給你抓一個活的叛軍或標出他們的逃跑路線,你出多少錢?”

“一個叛軍1萬美元,兩個匪首各10萬美元。如果能標出逃跑路線,佣金提高30%!”卡西阿米洛夫反應很快地搶言道。

“我們要雙倍!”洛基趁機加價。

“成交!”卡西阿米洛夫很乾脆,“報出GPS座標,我們會派人跟進。”

“OK!”洛基對我和快慢機笑了笑,說道,“兄弟們,海盜不挑食。”

說完,他帶著托爾衝下山坡,悄悄地跟在那群人的後面消失在夜色中。

“要錢不要命!”我感嘆一句便要撤退,卻發現全能的臉色很難看,盯著托爾消失的方向,沒有動彈。

“怎麼了?”我好奇地問道。

“你們回去吧,我要跟下去。”全能提著槍衝下了山坡。我十分意外地看了一眼邊上的快慢機和刺客,他們兩個並沒有感到意外,只是無奈地笑了笑,也跟了下去。

“這他媽的是怎麼回事?”我第一次見狼群中有人違抗命令,十分詫異,但這並沒有影響我跟著一起衝下去。

“托爾是全能一個摯友的弟弟。”刺客強調了“摯友”這個詞。

“什麼?”聽到這個訊息比全能不要命地跟下來更讓我吃驚,因為在軍營中只有同性戀才用這個說法,“你的意思是……”

“對!”刺客點點頭,不過看到我臉上的表情變化又加上了一句,“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

“噢。”原來只是精神上的愛情,怪不得我沒見過全能和哪個男人有親密關係。在外國同性戀見多了,不過軍營中很少見,因為在那裡同性戀一般會遭到歧視、孤立甚至虐待!我想,這有可能就是全能離開美國海軍陸戰隊的原因。

看著前面緊跟在托爾身後的全能,我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沒想到竟然要為了戰友的“小舅子”涉險,而且這位戰友的情人還是個男的。儘管心中十分彆扭,我仍毅然跟進。因為,不管怎樣,他都是和我同生共死的兄弟,我不會讓他一個人犯險。我想,這也是洛基他們為什麼兩個人就敢追一個排的原因。他知道全能一定會跟來,全能一跟進,我們三個絕不會坐視,進而狼群也會牽扯進來。

隊長和騎士從無線電瞭解了情況後,除了叫罵外,也沒有其他辦法,因為換成他們,也不會拋下全能不顧的。叫罵了一陣後,無線電中就變成了派兵調人的聲音。

“抱歉,兄弟們!我不願把你們扯進來,但我不能眼看托爾犯險而無動於衷。不然,我無法向他哥哥亨利交待。”全能看到我們幾個跟過來,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不好意思地說道。

“回去後,我一定要狠狠地踢你的屁股!”刺客罵了一句,便沒有再說什麼。快慢機還是不說話,甚至連一絲笑容都沒有。我只是聳聳肩,心裡說不上什麼滋味,似乎找到了什麼感覺。

“我就知道你們會來。”洛基面帶淫笑地看著全能,不過被全能用軍刀尖扎了一下大腿,捂著嘴險些叫出聲。托爾則一臉無辜地微笑著,像個大男孩一樣。

“愛情的力量!”刺客無奈地翻著白眼兒小聲說道。

“夠了,不要說了!”雖然我不歧視同性戀,但公然談論起來還是心裡毛毛的,“你為了賺錢,不要命了?洛基,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只有戰死的阿爾法,沒有逃跑的維京人!”洛基沒說話,托爾倒開口了。

全能的表情告訴我,他早就知道這群維京人悍不畏死和白痴的稟性,所以才沒有加以勸阻。雖然我並不贊同全能的舉動,可是既然大家都跟上來了,那就只能繼續跟下去了。這就叫“情”勢所迫吧。

“希望你們兩個沒有抱什麼偉大的目標,不然我會先叛軍一步斃了你們的。”我生怕洛基和托爾抱有什麼全殲敵軍的想法。

“不會,不會!”洛基嬉皮笑臉地揮了揮手。

等到我們翻過山頭再次追擊上去的時候,對方已經繞開雷區進入稀疏的樹林了。看著漆黑的密林,“逢林莫入”的古訓在我耳邊響起。刺客、快慢機和我看了一眼邊上的全能,對他搖了搖頭。在黑夜的叢林中追擊一群高階僱傭兵,無疑是自尋死路。

可是還沒等全能有所表示,前方衝進叢林的托爾突然傳來一聲悶哼,嚇得正在思考的全能一激靈,抱著他的MK12便衝進了樹林。我伸出的手慢了一步,沒拉住他,心裡這個罵呀,全能這傢伙怎麼跟個老娘們兒一樣感情用事?才聽個響就嚇成這樣。如果他中槍了,你現在進去,他也死透了。你不白白送死嘛!

我和刺客、快慢機三個人各自在心裡咒罵著。然而罵歸罵,該幫的忙還是得幫。我趕快把*收起來背在身後(這東西一米多長,在叢林近戰中轉不過身來),把*上的瞄準具裝在手槍背的導軌上,開啟夜視和熱成像,舉著槍跟在全能後面衝了進去。綠茫茫的叢林四下並沒有什麼熱能反應,我稍稍放心一點兒,這才向邊上正在哼叫的托爾摸去。後面快慢機沒有深入叢林,而是爬上了一棵低矮的松樹,架著槍四下警戒著,刺客拿著支MP5K跟在我後面背靠背替我觀望。

“他媽的怎麼了?”我壓低聲罵道。

“捕狼的夾子!”托爾的腿上夾著一個古老的全鋼捕獸夾,巨大的咬牙深深地扎進肉內。從咬入肉的程度上估計,皮外傷挺重,骨頭估計也要受損,好在托爾體形巨大,皮糙肉厚,所以沒有把腿夾斷。

“你怎麼會笨到讓這東西夾到你?”我撥開一邊的洛基,踩住卡銷,雙手抓住咬牙向兩邊一掰,費了一些力氣才將夾子弄開,把托爾那條血肉模糊的腿抽了出來。

“路上有個*,我只能走這兒。”托爾指著扔在一邊已經被洛基拆掉的M18A1定向雷說道。

“靠!陷阱!”我心有所覺地驚罵道,拉著邊上的刺客就向叢林外跑。可是還沒跑兩步,就聽到背後的樹上傳來一陣輕微的機簧鬆動的聲音,接著是撞針擊打底火的聲音,然後槍就響了。我閉著眼向前一撲,心想:“希望打的不是我!”

噗的一聲從背後響起,我心頭一鬆:打的不是我!緩過神後,我抬手對著響槍的樹頂一陣點射,抽出一枚*扔了過去。與此同時,不遠處原本平整的雪面突然掀起,十幾支AK從雪下露出兇惡的嘴臉吐著火舌扯破夜幕,吐出的曳光彈像流星雨一樣向我們撲來。

我顧不上從樹上掉下來的人體,縮著脖子迅速地躲到一棵細小的松樹後換彈匣,一邊祈禱子彈不要打中我,一邊勇敢地伸出手還擊。因為有不可視鐳射瞄準具輔助,又有敵人的曳光彈幫忙定位,我射擊的成功率遠比對手高得多,16發子彈最少打中了兩人。等我再換彈匣的時候,槍聲已經停了,我聽到的最後一聲槍響是從不遠處傳來的快慢機*發出的細微破空聲。

一陣死一樣的寂靜!

“所有人都沒事吧?”我大聲問道。

“我沒事!”刺客在不遠處的雪坑中伸出一隻手。

“我也是!”快慢機的聲音也從無線電中傳出。

“我……”還沒等我聽清洛基說的是什麼,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雪被踩實的嘎吱聲。有人!我馬上意識到背後有人靠近,意識到這一點,原來鬆懈下來的精神馬上又高度緊張起來,渾身的汗毛都根根豎起。我抱著槍向前栽倒就地一滾,在跪穩身形的同時扭過頭對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就是一槍,可是那裡什麼都沒有。還沒等我掉頭搜尋,一個白影從側面的地面上彈起,帶起一道銀光扎向我。

“糟了!距離太近!”我根本來不及考慮應該如何防禦最為穩妥,只是本能地抬起手中的槍架了一下,手指間一痛,感覺告訴我刀體插進了扳機護圈內。我低頭一看,泛著銀光的刀尖已經扎進了偽裝衣,雖然沒有刺人心口,但冰涼的感覺透過肌膚,凍得心臟都是痛的。

顧不得抽出手指,我順勢用扳機護圈別住刀體,使勁兒把刀尖拉離胸口,左手趁機一拳打在對方的臉上。扳機在刀子的撬動下擊發了一槍,子彈打在了對方腿上,刀體也在我手指間劃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我手一軟,槍和刀子都掉在了雪地上。對方慘叫一聲,失去平衡,仰面摔倒。我順勢騎在了他的肚子上,按住他的肩膀,用受傷的右手去拔腰間的刀。可是手剛碰到刀子,就見這個傢伙手一晃,竟然從手裡彈出一把跳刀,他揮著細長的刀體就向我的脖子扎來。我怎麼也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能拔出副武器,所以被他抓住了動作空隙,刀子沒有任何阻擋地撲向我的太陽穴。等我發覺的時候,刀尖已經到了眼前,我僅僅來得及向後仰了一下頭。

刀子結結實實地扎在了我的臉上,細平的刀體穿透了右邊的臉皮,我只感覺到雙頰一熱,牙齒中間多了一塊東西。我還沒弄清是什麼,刀尖已經從臉左側鑽出,我下意識地咬住了口中的東西,同時用右手抽出了軍刀,用盡全力扎進他的胸膛,然後用雙手摁住刀柄使勁兒向下壓,直到頂到堅硬的凍土。

“啊!——”淒厲的慘叫聲刺痛了我的耳膜,這輕微的痛楚隱隱帶給我一絲快感,不知是衣服厚還是他晃動的緣故,我刺穿他後,他竟然還沒斷氣,鬆開了握刀的手還死死扣住我持刀的右手,慘叫一聲後竟然張口咬住了我握刀的左臂。鑽心的疼痛讓我也忍不住慘叫出聲,手上不由自主地加大力度轉動刀身,血槽內帶有側刃的軍刀像把電鑽把這傢伙的胸口攪出一個大洞,血水在血壓的作用下從破爛的衣洞噴出,濺得我滿身都是。可是即使這樣,這個傢伙竟然還不死,而且更加死命地撕咬我的手臂,刀子還沒轉兩下,我就覺得手臂上一輕,低頭一看,手上連衣服帶肉少了一塊,流血的傷口冒著熱氣。還沒看清楚傷口,這傢伙竟然吐出口中的肉塊,張開嘴又要咬過來。

看著他白森森的牙,我心頭直冒涼氣,可是手又被他扣住抽不出來,只能慌忙用肘部壓住了他的臉側,拼命地掙脫右手,抓住了邊上最近的武器——我臉上的刀子。不顧疼痛地將刀子從臉上拽了出來,我甚至能聽見刀子從牙齒間滑過的摩擦聲。抽出這根不長的鐵條,我先把帶血的刀子在他眼前的臉皮上蹭了蹭,看著他嗜血的眼神變成驚恐後,我才咬牙冷笑著掄圓胳膊一刀扎進了他的脖子,緊接著順勢一個橫切,劃斷了所有能割斷的組織。

看著原本光亮的眼神變得黯淡,生命從他眼中流失,我的心中升起一股幸福的感覺,這種幸福感很簡單,我活下來了!我安全了!在這一刻,世界上所有的煩惱都從我腦中消失了。雪地上,我躺在冒著熱氣的屍體上,貪婪地呼吸著帶著濃濃血腥的空氣,冰冷的氣流將鼻腔凍得幹痛,但我感覺非常舒爽,那種感覺比注射嗎啡後產生的幻覺還奇妙。

正當我享受勝利帶來的快感時,耳旁響起了刺客的聲音:“食屍鬼,來這裡。”

我聽見他聲音有異,趕忙衝了過去。等衝到近前一看,地上躺著一具屍體,從服裝上看是狼群的人,但是他的臉已經不見了,子彈是從他的後脖頸兒擦著頭盔簷射入的,穿透後頭骨後從鼻樑處鑽出,整張臉都被帶掉了,只剩下巴還留在那兒。

“是……是……”我四下看了看,等看到邊上的洛基和坐在地上的托爾,以及從樹上下來的快慢機,我心中那早已明了卻又不願相信的答案得到了證實:全能死了。

“是全能!”刺客蹲在地上翻過全能的屍體,看那本該是張臉的窟窿,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怎麼可能?他剛才的位置不可能被擊中。”我剛才拉刺客跑的時候,全能就在一棵樹後,從狙擊手的位置是不可能擊中他的。

“他是為了救我!”托爾一臉痛苦地坐在那裡,滿身都是血,“他想將我拖到安全地帶,結果……”

聽托爾這麼說,我沉默了,因為這並不是我們的責任,這是他自己的選擇,他放棄了安全。

我說不上心裡有什麼感覺。全能和我的關係雖然不是最鐵,但也是非常好的朋友。他樣樣專業,所以我經常向他請教作戰技巧、外語、地圖分析等各類知識,可以說亦師亦友,就連我挑選的XM1114悍馬也是他幫我改裝的……我只是感覺心裡缺了一個角,雖然不是特別痛苦,但十分地躁怒,無端地躁怒,任何想走近我的人都被我阻止了。

正當我在雪地上走來走去的時候,隊長帶著人追了過來。這時候天色已經放亮了,雪地的夜本來就不黑,天剛露白,叢林中就已經像大白天一樣了。隊長帶著人衝到我們近前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全能。隊長並沒有說什麼,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扭臉掃了我們其他人一眼,最後把眼光停在了我的臉上,指著我說了一句:“食屍鬼,把臉包紮一下。”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這時候,我才想起我臉上受傷了,不過我沒理這茬兒,喃喃地說道:“隊長,全能的死……”

“什麼都不用說了,我在無線電中都聽到了。這是他的選擇,任何人都不需要為此負責。”隊長打斷我的話,“快去包紮臉。”

聽了隊長的話,我才感覺到心中的重負減輕了不少。刺客這才走近我,幫我處理傷口。後面的俄國兵走進叢林,看著一地的屍體,驚訝地看著我們五個人,小聲議論起來,我隱約聽到“5個人幹掉32個,只死了一個,相當不錯”。這時我才知道剛才我們幹掉了多少人。不忍看邊上的隊長給全能收屍,我悄悄跑到了一邊……不一會兒,屠夫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食屍鬼,過來。你看看這個……”屠夫在叛軍的死屍邊上找到了什麼東西。

我走過去一看,發現他手裡拿的原來是一把中國56式*刀。等我把這個人頭上的頭罩一扯,發現他竟然是個中國人。

扒開衣服一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夾層內的雪,這樣可以降低體溫,不被熱成像儀發現。等扒開了裡面的東西,才發現這個人穿的背心竟然是中國蘭州軍區的背心,這人以前是中國的士兵。地上有一支槍管變了形的SVD*。屠夫手裡攤著那把中國的*,彎腰從屍體上拔那把跳刀。

他脖子扎著的是一把Makora(聖甲蟲)跳刀,就是這個小東西扎穿了我的臉。

“中國人?”我驚奇地問道,“他怎麼會跑到俄國的?”

“對,中國人。”背後傳來卡西阿米洛夫的聲音。扭過頭看到的是一位身形枯乾的小個子,半禿頂,大鼻子,戴副金邊眼鏡。

“他們也是僱傭兵?”

“不,他們是‘阿爾泰’*。阿爾泰和那赫喬是穿一條褲子的,自願參戰不收錢!它滲透到中國*地區各階層中,你們政府很頭痛。”卡西阿米洛夫用水擦淨了死屍的臉,一張中國人特有的面容呈現在我面前。

“傑納德?哈里發,阿卜杜拉的貼身保鏢。看來逃走的是阿卜杜拉和格拉耶夫無疑了。”卡西阿米洛夫不無惋惜地搖了搖頭,“每次都是這個中國人帶著人護他脫身,這次他總算死了!”

我沒有說話,傻傻地看著地上的屍體。我從沒想過在國外會殺中國人,結果今天碰上了。檢視了一下邊上其他的屍體,那些都是不同國度的白種人。

“留個紀念吧。”屠夫把那把跳刀遞給我。

接過刀子,我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如果只是殺了個中國人,也許我並不會像現在這樣彆扭,但是在俄國殺了一個為他人建國的志願者,尤其是當著一群外國人的面,心裡總有點兒被人看笑話的感覺。

“給我把鐵鍬,讓我把他埋了吧!”我對邊上的俄國兵說,“他怎麼說也是中國人啊!”

“不,我們不能埋,我們要把屍體交給中國政府,這個人是阿爾泰的骨幹分子,在中國做了不少恐怖爆炸案,受到通緝。我們已經聯絡了中國軍方,這兩天就會面。”卡西阿米洛夫放下手中的電話,說道。

看著裝進屍體袋中的全能,我心裡竟然有點兒羨慕他,因為他是為了自己的情人而死,雖然別人有可能不以為然,但我覺得他死得很幸福。我希望有一天自己也可以很幸福地死在戰場上。

今天已經是3月22日了。19日的行動殲滅了上百個突圍的叛軍,加上首領逃竄,20日早上便有76名那赫喬叛軍投降了,緊接著又有上百人投降。21日我們佔領了公意村,但村內仍有那赫喬武裝的火力點,估計應有100人左右仍藏在廢墟中。今天俄軍進行了最後一次大清理,所有被發現的武裝分子全被殲滅。到了今天晚上,公意村的戰火終於熄滅了。

重新進入公意村的不只是俄國軍人,還有返鄉的居民。俄軍奪回的公意村已經是一片廢墟,幾乎所有的建築都被炮火摧毀。絕大多數村民都淪為無家可歸的難民,四處流浪。看來,這些難民註定要度過一個無房無食的寒冬了。

雖然洗了幾天冷水澡,我已經不太懼怕這要人命的低溫了,可是想到如果讓我沒吃沒住地在零下30℃的山中熬到春天,我就渾身打哆嗦。

我拿著全能的幸運打火機打著火,他現在不再需要它了。透過火焰,我看到托爾正看著從全能脖子上解下來的一個帆船造型的吊墜發呆。

有時候我總覺得那些軍人,

沒有歸來,從流血的戰場,

他們並不是埋在我們的大地,

他們已變成白鶴飛翔。

他們從遙遠的戰爭年代飛來,

把聲聲叫喚送到耳旁。

因為這樣,我們才常常仰望,

默默地思念,望著遠方。

疲倦的鶴群飛呀飛在天上,

飛翔在黃昏,暮靄蒼茫,

在那佇列中有個小小空當,

也許是為我留的地方。

也總有一天我將隨著鶴群,

也飛翔在這黃昏時光。

我在雲端像鶴群一樣長鳴,

呼喚你們,那往事不能忘。

有時候我總覺得那些軍人,

沒有歸來,從流血的戰場,

他們並不是埋在我們的大地

他們已變成白鶴飛翔。

耳邊傳來數千俄國士兵齊唱的《鶴群》和《保衛我們的母親》,充滿激情的旋律和樸素的歌詞最能激發人心底的感情,就連往日最冷淡的快慢機都露出了神往的表情。而我想起了母親和祖國,卻是一連串痛徹心肺的愧疚,而且這種感覺有蔓延的趨勢……

我起身走到隊長面前,對他說道:“隊長,我想要任務——非常多的任務,高難度的任務!”(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