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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無常火(4)

跳上路恭行的馬,我扭頭對坐在一邊的金千石道:“金將軍,這裡由你負責,萬不可出差錯。”

這些天的蛇人攻勢越來越兇,我有點害怕我不在時恰好有蛇人攻來。萬一有什麼閃失,那後果不堪設想--其實也不用設想。真要出了這樣的事,那也可以說一切都完了,用不著武侯責罰,蛇人一定可以把所有人全部消滅乾淨的。

路恭行在馬上仍是很穩健。他雖然已經瘦了一圈,但馭馬之術卻絲毫未減當初之精。我坐在他身後,都覺不出有什麼顛簸。我道:“路將軍,小烈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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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帳中有個女子藏著,他將那女子打扮成親兵模樣,還不叫她出來。哪知昨天被人告發,君侯大怒之下,要將他擒下。哪知他竟然持刀反抗,你也知道,前鋒營的人都不想攪進去。”

我心中更是有如火燒。路恭行帶著我拐了幾個彎,從一條小路拐了進去。我道:“那是去哪裡?”

“那是張龍友的營帳。君侯專門劃出這一塊地來的,由五百兵守衛,給張先生試火器。小烈不知怎麼知道的這裡,逃了進來,捉住了張先生。楚將軍,君侯已怒不可遏,只怕??”

他的話沒再說下去,這時也已到了。

裡面是很大一塊空地,空地中有幾座營帳,都是用些零零碎碎的籬笆這類攔了攔。那是張龍友呆的地方了吧?我以前一直以為他和別的參軍一樣,都是住在武侯邊上的呢,看來武侯對他也是另眼相看了。

但這時也不是想這些時候。現在足有五六百士兵圍著當中的帳篷,在最前面的一個軍官手持長槍,作勢要衝,而在這支隊伍後面,坐在一張大椅上的,正是武侯。我不知哪裡來的力量,猛地跳下了馬,跌跌撞撞地衝上去前,叫道:“君侯!君侯!”

一到武侯跟前,我猛地跪下,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君侯大人,請??請君侯準我去說服那人。”

武侯看了看我,道:“他是繼你為前鋒五營百夫長的人麼?”

“君侯明鑑。”

他哼了一聲,道:“我給你一柱香的時間。若你也不出來,但也視同叛逆,一般格殺。楚將軍,你可要仔細。”

我一陣氣苦,道:“末將領會得。”

武侯搞這麼大陣勢,也是為了殺雞給猴子看。軍中不少人將女子藏在帳中不交,武侯對這些人手段極狠,若有真憑實據,那女子當場斬殺,本人也要痛責五十棍後降為普通士兵。但即使是這等鐵腕手段,仍有不少人隱慝女俘不肯交出。如果照此慣例,祈烈是必死無疑了。

我站起身,向那帳篷走去。

張龍友的帳篷尤為高大。我站到門簾前,高聲道:“小烈!小烈!你在裡面麼?”

祈烈哽咽地聲音傳了出來:“將軍!真的是你?”

我道:“當然是我。我能進來麼?”

我正要進去,卻忽然聽得祈烈叫道:“將軍,快出去!”我一愕,道:“我只有一個人,沒有別人進來,小烈,你不信我了麼?”

我挑開簾子走了進去。

裡面堆滿了瓶瓶罐罐,那是張龍友常用的東西吧。祈烈手持長刀,眼上都是淚水,用刀指著坐在一邊的張龍友。一個女子站在他身邊,臉上也滿是驚恐不安,張龍友倒是神定氣閒,在不緊不慢地喝著水,見我進來還向我點頭示意。

一見我進來,祈烈似乎想要說什麼,卻還是把刀對準了我。

我道:“小烈,到底出什麼事了?”

他把刀對著我,可是手卻在不停顫抖。好半晌,他“哇”一聲哭了出來,叫道:“將軍,他們要殺了阿菁。將軍,你幫幫我,幫幫我,讓我們逃出去吧,我不要打仗了,我只想好好地過過日子。”

阿菁就是那個女子吧。我看了看那個女子,心頭隱隱地一痛。那個阿菁依稀也有些像是蘇紋月的樣子,年紀外貌都差不多。祈烈滿心希望地看著我,大概盼望著我能想出什麼妙計。他對我有種不切實際的崇敬,好象我什麼都辦得到。

我嘆了口氣,道:“小烈,你想過沒有,你這樣除了賠上自己的性命外,又有什麼用?”

他一定沒想到我會說出這種話,看了看那女子,忽然哭道:“我不管!反正我不能把阿菁交出去。”

我一咬牙,道:“小烈!你是個軍人。軍人以服從為天職,你難道忘了麼?”

“可是將軍,你自己也說過,每個人都有活著的權力,也說過,軍令如山,同樣亂命有所不從,所以你一直看不慣我們屠城。難道現在這般殺人食肉的慘事你反倒看得過去?”

我皺起了眉,幾乎不敢回答他的話。我該如何對他說呢?告訴他,我其實也是膽怯的人,就算反對,最終仍然只得照做。可這麼說出口,祈烈一定也不要聽的。

“小烈,現在城中已到山窮水盡的地步,若不如此,定會全軍覆沒。何況,”我遲疑了一下,幾乎有點不敢再說下去,但還是滔滔不絕地說了:“何況你也並不是看不慣這等慘事才做這事,只不過因為要把你喜歡的女子奪走才一時衝動。”

這些話象也在揭我心口的瘡疤。現在,我的心也在滴血吧?

祈烈也有點呆了。他一時衝動,一定也有種近於殉道的自豪感。可是我的話卻把他這點自豪也打掉了,現在他只是呆呆地看著我。

“還有張先生,以前外面的那麼多士兵。若你真的放出了那天火飛龍車,豈不是救了一人,又害了那麼多人?那又有什麼意義?”

祈烈的手一鬆,刀落了下來,人也跪倒在地。這時,門簾一下被挑開,銳步營的人衝了進來,祈烈卻像沒有反應一樣。銳步營的人上前一把扭住祈烈,另有人一把拖住那個女子,馬上又退出營帳。

他們在做這些事時,我呆呆地站著,動也不動。對祈烈說的話,同樣刺痛了我的心,甚至,讓我更加地痛苦,剛才我都在害怕自己會連話也說不完便不支倒地。

調勻了呼吸,我剛邁得一步,眼裡已淚水湧出。張龍友在一邊長長地嘆了口氣,也沒說什麼,我向他漠然行了個禮,也走了出去。

祈烈和那女子已被揪著跪在武侯跟前。我走過去跪在地上,頭也不抬。武侯笑了笑道:“楚將軍,你治軍如鐵,令下如山,真有古大將之風。”

我仍沒有抬頭,道:“君侯,末將不敢。末將只求君侯一件事。”

“什麼事?”

“祈烈做出這等事,是我以前教導無方,罪責難逃。我願承擔祈烈應受之責,望君侯恩准。”

武侯沒說什麼。那也沒有先例,而且,萬一祈烈要被殺的話,難道我也要被殺麼?我說這話的意思也明知武侯不會真的責罰我,不過是以退為進,讓他不至於斬殺祈烈。

祈烈忽然猛地跳了起來,邊上的銳步營驚叫一聲,大鷹小鷹也抽刀在手,踏上一步,只道祈烈會衝上前來。但祈烈卻從腰間抽出一柄小腰刀,一刀刺向那個女子的背心。那女子沒說什麼話,馬上軟軟地躺下。

武侯微微一笑,道:“祈將軍,亡羊補牢,為時未晚。本來你該受重責,但現在正是用人之際,從權??”

不等武侯說出從權如何,祈烈悽然一笑,道:“不必了。”

他的小腰刀一刀拔出那女子背心,還帶著血痕,便一下刺入自己心口。我驚叫道:“小烈??”剛要起身,但哪裡來得及。等我撲到他身邊時,他已軟軟倒下,嘴角帶著點淡淡的笑意。

我叫道:“小烈,你怎麼這麼傻?”

祈烈的眼睛已然無神,茫茫然道:“將軍,你??說過的,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

他的話也沒說完,人已仆倒在那女子的身上。兩人身上的血不斷湧出,在地上合成一灘,緩緩地向低處流去。

我不知道我站了多久。半晌,有人扶住了我,道:“楚將軍,楚將軍!”

那是路恭行。聽到他的聲音,我才醒悟到自己是在什麼地方。我悽然一笑,道:“路將軍,大概,我根本算不上什麼大丈夫吧。”

路恭行也沒有回答我,此時也已沒什麼話可以說。

又開始下雨了,細細的雨絲飄上我的臉來,冷得像是許多根冰做的小針。祈烈和那個女子死去的地方,還留著點血跡,已經有些幹了。雨絲打在上面,像一塊寶石般閃閃發亮,又像在燃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