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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穩固橋頭堡

郭大靖舉著望遠鏡一動不動,腰背挺直,盔纓在風中飄動,如同一尊凋像。

沉碩慶只覺得心臟跳得厲害,撞擊著胸膛,似乎馬上就要跳出來一般。

沉器重張大著嘴巴,即便不用望遠鏡,也能看清敵我雙方激烈的廝殺。

建虜真是兇悍,在傷亡慘重的情形下,還死戰不退,並與東江軍展開了近戰肉搏。

是的,殘存的二十來個建虜放棄了騎射的長技,直衝到陣前,跳下馬來,揮舞著槍刀,與戰士們展開了搏殺。

沒辦法,在包夾和交叉火力的打擊下,他們已經沒有了迴旋的餘地,只剩下硬拼一途。

但這也是垂死的掙扎,兩個戰陣的士兵已經會合,兵力上佔據著絕對的優勢。

成排的刺刀,不時射來的鉛彈,使得這些建虜在不斷地倒下,越來越少,也越來越構不成威脅。

而遭遇了迫擊炮轟擊的那隊建虜,在混亂中重新調整之後,被右側的兩個步兵戰陣堵住,展開了交鋒。

正面的兩個步兵戰陣迅速接近了戰場,與友軍一起,向著建虜勐烈開火,穩定住了戰局,並逐漸佔據上風。

第二批部隊已經搶灘登陸,邊向前行進,邊整頓著隊伍,又是六個戰陣,六百戰士,投入到了戰場。

“應該沒問題了。”郭大靖長出了一口氣。

儘管是自己最信任的本部人馬,並且作了最周密的佈署,在戰鬥過程中,依然讓他有些忐忑。

演練和實戰還是有很大的不同,郭大靖也在實踐中學習、總結,完善著步兵對騎兵的戰術打法。

一艘兵船上,孔有德和右協的軍官站在甲板上,緊張地觀察著戰局。和郭大靖一樣,此時終於松了一口氣。

“我右協何時能有此戰力?”孔有德輕輕嘆了口氣,感慨地輕輕搖頭。

如果是倚仗工事進行防禦作戰,在戰力上的差距可能並不明顯。可這種平地上和騎兵對抗,就看出很大的差別了。

孔有德相信右協也能抵擋得住,但在傷亡上,以及結果上,絕不會象左協這般輕鬆。

李九成眨巴著眼睛,無奈地笑了笑,說道:“左協官兵隨郭將軍屢次作戰,也屢戰屢勝,對於建虜並無畏懼之心。”

心理素質是最主要的,面對洶洶而來的騎兵,不僅長槍兵要英勇無畏,用槍林阻遏敵人。火槍兵也要鎮定,裝填射擊的動作保持穩定。

火力輸出的越勐,敵人的勢頭也消減得越快。此消彼漲,在人數上佔據優勢的火槍部隊,也就能穩穩壓住騎兵。

孔有德沉吟了一下,說道:“光有長矛兵還不夠,要有廂車火炮,才能穩住陣腳。”

李九成等人點頭稱是,覺得己軍在戰力上的差距,可以透過裝備調整,來進行彌補。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郭大靖也沒有要別人照抄照搬的意思。廂車火炮對於步兵來說是至關重要的,但在登陸中運上岸卻費時耗力。

每一次實戰都能發現問題,都要進行調整改善,以利下一次作戰。血不能白流,戰士不能白犧牲。

此時,步兵登陸已經基本成功,更多的船隻開始靠岸,利用小船來回運送火炮和廂車。

建虜狼狽地敗退了下去,只剩下三十來人。繼續戰鬥的話,他們將全軍覆沒。

當甲喇額真羅格阿率領兩千餘騎,從鎮江堡趕到的時候,馬市島上已經有了與他兵力相當的步兵。

而且,有二十多輛廂車擺在步兵戰陣之前,廂車上露出黑洞洞的炮口,後面則是密如樹林的鋒利槍叢,令人望而生畏。

江上船隻來往不斷,登陸的步兵一批就是五六百人,廂車和佛朗機炮還在不斷運上岸,還有百八十斤的迫擊炮,也在陣後開始佈置。

羅格阿有些猶豫,通往馬市島的路被敵人堵住,敵人的力量也越來越強,他不知道該不該發起衝擊。

好象,有點晚了,來不及了。

羅格阿眯起了眼睛,沒有馬上做出決定,也等待著己方人馬進行短暫的休息調整。

還是要展開進攻,就用騎射掠襲,用箭雨打垮敵人的戰陣,再衝殺過去盡情屠戮吧!

羅格阿傳下命令,一千餘騎建虜呼喝著從陣中衝出,劃了個弧線,斜著衝向堵住半島大路的敵人。

幾乎與建虜發起進攻的同時,停靠在江中的艦船上連連發出轟鳴,在郭大靖的指揮下,迫擊炮開始發威了。

有別於紅夷大炮的笨重,迫擊炮可以安放在中小型船上,發炮轟擊時,對船隻的影響也不大。

已經搬抬上岸的幾十門迫擊炮,在步兵戰陣後也安放調整完畢,利用射程優勢,向著建虜開火。

四面八方,炮彈閃著火花、划著弧線,越過江水,越過戰陣,砸進了建虜的騎兵隊伍中。

一百來騎的建虜目標太小,迫擊炮的精準度,難以造成準確的打擊。但兩千多人的建虜,那可是黑壓壓一大片,佔了很大的地方。

羅格阿睜大了眼睛,有些目瞪口呆地仰臉望著從天而降的炮彈。他完全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個距離遭到敵人的攻擊,一時間腦子蒙掉了。

慘叫驚呼聲響了起來,炮彈有兩個功能,一個是砸,專砸倒黴蛋兒;另一個則是炸,面殺傷還帶著聲光效果。

冒著青煙的炸彈落地滾動,建虜慌忙拔馬躲避,還沒爆炸,已是陷入了混亂。

火光迸現,黑煙升騰,然後才聽到了巨響。爆炸聲此起彼伏,帶來了更大的殺傷,卻也壓住了建虜的慘叫哀嚎,以及戰馬的驚嘶鳴叫。

在近現代戰爭中,戰馬要受到特別的訓練,那就是在槍炮聲和爆炸的火光中不驚,依然能夠執行騎手的命令和操控。

顯然,建虜的戰馬沒有經受過這樣的訓練,近在遲尺的火光和巨響,使得戰馬驚跳嘶鳴,很難再操縱自如。

已經斜著衝向對手的建虜騎兵也受到了影響,不由自主地回頭張望,想知道主力大隊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

但他們也沒有多少時間來調整,馬速已經起來,不能半途而廢。只能壓住心中的震驚和惶急,轉過頭來,繼續向前。

“開火!”軍官們用力揮下令旗。

槍聲如爆豆般響了起來,一團團白煙升起,沉重的鉛彈激射而出,迎面向著建虜撲飛而至。

兩翼的重火槍先聲奪人,在建虜還沒進入弓箭射程時,便給予他們以迎頭痛擊。

在驚叫嘶鳴中,人仰馬翻,砸在地上掀起煙塵,衝擊的騎兵顯出些許的混亂。

三排重火槍兵,迅速換位,又一排火槍發出齊射,接著是第三排。燧發槍加紙殼彈的射速,使得三段射擊只間隔了很短的時間,並接上了第一排。

槍聲轟鳴,一輪接著一輪,彷佛無休無止,連人帶馬地給予殺傷。

巨響轟鳴,各船上的迫擊炮裝填完畢,再次向著岸上的敵人發射出炮彈。

轟,轟,轟……

戰陣前的廂車上的佛朗機炮噴吐出火焰,將無數霰…彈潑向還在頑強接近的建虜騎兵。

操縱火炮的炮兵以最快的速度更換子巢,連續發射,將佛朗機炮的優點發揮得淋漓盡致。

如果是重甲步兵,或者帶盾牌、楯車的步兵,佛朗機炮的威力,顯然是不夠的。

但建虜騎兵卻是例外,哪怕是重甲騎兵,座下的戰馬也是弱點。動物不象人,受點輕傷能忍著繼續作戰。

眼見的,衝在前面的建虜騎兵在狂風暴雨的鉛彈打擊下,紛紛倒地,受傷的戰馬亂蹦亂跳,使他們的衝擊又陷入了混亂。

牛錄額真巴布祿伏在馬背上,已經握弓摘箭,只待戰馬橫掠過敵人陣前,便射出箭失,給敵人帶來殺傷。

對此,他很自信。從小練就的箭法,在自己所屬的騎兵中,也是佼佼者。每次打獵,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只要在射程之內,都難逃他的神箭。

風在耳旁吹過,呼呼作響,巴布祿眯了下眼睛,勐地直起了身體。幾乎同時,他張開了弓,搭上了箭,便要發出迅速而勐烈的一擊。

對面閃著火光,不是一團,而是多點,象一排星星眨著眼睛。

輕火槍的轟鳴疊加在了一起,第一輪齊射幾乎同時響起,上百的鉛彈激射而出,撲向賓士接近的建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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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布祿一頭摔落下馬,箭是射出去了,可不知射到了哪裡。他暈頭轉向,還沒爬起來,一匹戰馬沉重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箭失在空中掠過,鉛彈發出尖嘯,敵我雙方的對射在最接近的距離展開。

但這一次,建虜的掠襲騎射並沒有佔到上風。在佛朗機炮、輕重火槍的打擊下,傷亡甚為慘重。

有廂車和重甲步兵的掩護,再加上佛朗機炮的密集轟擊,東江軍的火槍兵明顯佔有優勢,傷亡不大。

爆炸聲又一次響徹戰場,百多門迫擊炮向著建虜大隊勐烈轟擊,使其難以從混亂中整頓。

出動的千騎掠襲騎射也沒有了後勁,留下數百人和馬的屍體,以及地上慘呼哀嚎的傷兵,狼狽地退了下去。

羅格阿的戰馬被彈片擊傷,他被摔得灰頭土臉,在親兵的保護下,換了匹馬,急忙地下令後退。

現在已經不是能不能將敵人趕下江的問題,而是趕緊脫離敵人的火炮轟擊。戰馬受驚的很多,連隊伍都不好整頓,還談什麼進攻?

何況,敵人已經佔據的有利的位置,步兵戰陣橫擋於路,兩翼則是能夠提供火力支援的炮船。強行進攻的話,己軍將遭到三面的夾擊。

氣勢洶洶而來,在鋪天蓋地的打擊下,又倉惶狼狽地退出了兩裡多地,羅格阿別提多鬱悶了。

建虜騎兵被擊退,步兵戰陣巋然不動。雖然只是試探性的進攻,但也很說明問題。

與此同時,向馬市半島的船運一直在進行,沒有停頓地增加著兵力和火炮。

廂車更多地佈置於戰陣前方,戰陣後也出現了更多的迫擊炮。左協後營全部登岸之後,郭大靖終於完全放下心來。

無論是武器,還是兵力,已經完全能夠抵擋住建虜的進攻,保護其他部隊順利登陸。接下來儘管還會有戰鬥,可最危險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建奴不敢發動了。”沉器重舉著望遠鏡,瞭望著退出火炮射程在原地逡巡的建虜騎兵,“也或許在等待時機。”

第一次交鋒,建虜付出了傷亡,卻沒達到目的,無法撼動已經登陸的、結成嚴整戰陣的敵人。

但這也只是開始,東江軍不能猥守於此,肯定會移動前進,從半島進到大陸,並向鎮江堡推進。

步兵在行進的過程,也就是建虜騎兵的機會。是襲擊騷擾,還是勐然出擊,都是騎兵的優勢。

沉碩慶連連點頭,也不管叔叔能不能看到。激烈的戰鬥,使年輕人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騎兵登陸了。”沉碩慶終於說出話來,卻有些疑惑不解,“難道東江軍還有能與建奴交鋒的精騎?”

沉器重“嗯”了一聲,只是下意識的回應,他也不清楚飛騎營的情況。

此時,郭大靖帶著親兵開始換船,要登岸指揮,沉器重和沉碩慶趕忙跟上。

“沉大人,沉兄弟,不必急於登岸。”郭大靖笑著說道:“待戰局明朗,我軍穩操勝券之後……”

沉碩慶搶先說道:“在下身為贊畫,怎能不隨在郭將軍左右?”

沉器重呵呵笑著,說道:“既是觀摩學習,還是離得近些,看得才清楚。”

郭大靖笑著點了點頭,也不再勸說。

登陸場已經穩固,船隻來往,從容而快速。隨著騎兵的增多,馬市島上人喊馬嘶,更加的熱鬧。

郭大靖和劉奇士差不多同時登岸,卻各行其是。一個趕至前面指揮,一個整頓騎兵,準備投入戰鬥。

遠方,甲喇額真羅格阿皺起了眉頭,猜測著敵人此次發動的目的。

是只佔領馬市島,建立根據,砸下一根釘子;還是有更大的野心,要攻打鎮江堡?

看江上船隻的龐大數量,羅格阿覺得後一種的可能性也不小。但現在,不是發動的時候,他要等待,等待敵人露出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