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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4章 超凡脫俗

看來,西州天高皇帝遠,政務之上也是粗糟得可以。

且不說西州的官員大多土氣而沒什麼規矩、天山牧場也不須全看,望柳中牧場而知全貌——粗枝大葉沒個章法,想來離著總部大遠的白楊牧就更看不得了。

更不要說大都護郭大人生活奢侈靡費,天山牧場的用人之道更比不上文水縣正規。看看羅得刀那副上不得檯面的樣子!讓他去鏟馬糞也是高抬!

由此可見,西州盛名之下,只不過全憑著高別駕打打殺殺、讓皇帝心裡舒暢罷了。而真正的治國理政之道,真正的舉一言、謀一政,即影響到全國各州、府、郡、縣,那才是一個大員當做的!

而郭孝恪對他所說的,陛下對父親的警醒之言,連父親都沒有說過,他怎麼知道!此時就更成了郭大人對自己稍乏善意的暗示了。

當然,新官初到,總有些謹言慎行的必要,但那要看西州高別駕的態度,他客氣我便也客氣,不然誰怕了誰?我總沒有做出任人唯親的事情來吧?!

於是,他便有些盼著高別駕快些由吐蕃返回來了!

……

樊鶯,自打獲知是自己陪師兄去吐蕃,心中的喜悅就無以言表。

她在心裡暗暗地認為,以往家裡的所有人、也包括自己陪師兄的外出,都比不上這一次。

她知道吐蕃是舉世再也沒有比它再高的地方,是不是就暗合了十重天之意?

她雖然沒有明說出來,但一路上如小鳥依人,不但颯爽英俠之氣不減,舉指間的溫婉清麗更勝往日,就連似玉如脂的膚色,在大漠驕陽下也更顯得突出了。

從牧場村到典合城,九百九十裡。

剛從牧場村出來時,就沒有必要穿戴上柳玉如給他們準備的裘皮大氅,現在只是十月天氣,天山之南的氣候就宛如七、八月的樣子。

兩人騎在駱駝之上有說有笑,倒把西州來的嚮導晾在一邊。他騎著一頭騾子,不吭不響似有什麼心事。

高峻回身對嚮導說,“我們須快些走了,像這樣慢慢吞吞的,一年都回不來了。”

樊鶯道,“師兄,我不許你說不大吉利的話,一個詞也不允許!”

高峻道,“何時師妹有這麼多的忌諱了?”

“那當然了,一個吐蕃能有什麼,我一定要踩到最高處去看看。”

嚮導卻說了一句話,“別駕夫人,小人知道在吐蕃有一處高峰舉世無雙,凡人是攀不上去的……”

哪知樊鶯聽了他的話,不知因為什麼就動了氣,她搶白道,“老伯你胡說什麼,還有人攀不上去的山峰,我就不信,”

高峻知道,是以前她和自己兩人獨處時,自己說過的十重天的話又讓她記起來了。嚮導的話這是又犯了她的忌諱。不知道樊鶯這次出來是怎麼了,忽然變得這樣敏感。

高峻笑道,“別人攀不上去,但我師妹卻一定能,她姓樊,只要我在下邊託她一隻手,什麼山上不去!”樊鶯聽了心中暗喜,“樊”字加個手字,不就是“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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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緩解有些尷尬的氣氛,他問嚮導,“不知那座山叫什麼,我們此去吐蕃遇不遇得上它呢?”

嚮導道,“山在大西邊,名叫珠穆朗瑪,不在我們一去的路上。”

“是什麼意思呢?”

嚮導說,大概就是第三女神的意思,高大人,吐蕃話我是懂得的,朗瑪——第三。

高峻道,“我也曉得,它在我師妹面前哪敢稱第一呢!”

樊鶯悄聲道,“你在逗我開心,那柳姐姐算第幾……”

“你們當然都是第一,甲穆薩算第二,它就只能是第三了!”

別駕說過話後,嚮導加快了速度,有時還跑到他們前面去。這是個五十左右的男子,家就在西州。羅得刀說他以前曾長年跑吐蕃,販些兩邊的物產,路上熟得很。

樊鶯在駝背上詩興大發,脫口道,“高山陷雲海,峻嶺生玉蓮……”然後就想不出下句,高峻笑問,“妹妹你何時也會做詩了?”

樊鶯不理他,琢磨著又道,“這個陷字用得不好,不大吉利呢,師兄你說……用個什麼字為好?”

高別駕道,“依我看用個‘睡’字更恰當妥貼,你看遠處山上的雲霧,多像棉被!”

樊鶯口中默默地念了兩遍,臉一紅說,“師兄你好壞!”她本想還說兩句,看到嚮導什麼反應沒有,不好被他偷聽,只是說,“我和柳姐姐,還有婉清、崔嫣,又來個蘇殷在一起,偶爾聽她們詩興大發,不會吟詩也能冒出兩句了!”

高峻道,“但我只聽你這兩句,便超凡脫俗。”

樊鶯聽他說得真切,心裡美滋滋的,心說你還沒有看出這兩句的奧妙,兩句的頭一個字連起來便是你的名字。

第一天天黑的時候,他們一行三人恰處在大漠裡,前後不著村店,去往典合城才走了兩三成的路程。高峻不打算夜宿,再趕一晚,等碰上村鎮再休息。

但見月朗星稀,天墨沙白,三人耳邊只有駝、騾的蹄子踩在沙土上的聲音。樊鶯不時望向身邊的師兄,他在駝背上悠然自得,彷彿對她萌動不已的心緒絲毫不知。

這次隨高峻出來,樊鶯有個美好的預感,這個預感小心地藏在她的心底深處,被她小心地呵護著。

哪個人的一句話、一個詞的冒犯也會讓她警惕起來,但她不往下想。因為一路上師兄似乎也在有意討她喜歡,言語裡偶爾冒出的話讓她心動好久。

此時只是偷偷看一眼他,白天時愣角分明的臉,此時只能憑著印象去猜測,他正在駝背上搖搖晃晃,隨後問,“老伯,我還不知你是西州哪裡的,怎麼稱呼你。”

“高大人,小人姓陳,陳興旺。就在西州城裡住,我家隔壁就是西州兵曹衙門裡的劉令史家。”高峻記起了那個私通龜茲的奸細。

在交談中,他們得知這位姓陳的嚮導,七十歲的老母親有重病臥床,要不是為著掙羅得刀許下有六十兩銀子以充母親的醫資,他不大可能離了老母出這趟遠門。

“要是我有劉令史那樣的家業,也就在家陪老孃了!”家中為給老孃治病,原來走販積下的微薄家產已經山窮水盡。他此次出來,只有妻子在家,而自己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趕回來,還能不能再見老孃一面。

樊鶯問,“你沒有兒女麼?”

陳興旺說,有,有,兒子叫陳小旺,在柳中牧場做牧子。但各有各事,他回不來呀!

天亮時,地平線上還是光禿禿的,高大人對嚮導說,“我們去前邊碰到的第一處鎮子找筆墨,我給你寫封信你帶回西州去。”陳興旺連連問,“高大人,你不僱我了?”

樊鶯說,“我師兄是讓你回家照顧你母親,羅大人許你的銀子你也放心,不會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