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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7章 燙手山芋

兩天後,謝廣匆匆趕到池子上,對麗藍道,“給你留一個人以防萬一,你要出了事,我有天大功勞也得一筆勾銷。”

於是,只給她留了一人,其餘八個都讓謝廣帶走了。

八名護牧隊分隊長,個個帶著傢伙與謝廣出了侯圩村。他們不回金礦上,而是繞道金礦東界,離著六七裡遠的地方到了赤河北岸。

岸邊生著一望無邊的森林,九人穿過密不見天的林子曲折前行。不久豁然開朗,林後靠著河灘的地方,有孤零零的三間茅屋,竹蘺圍就的院子上著鎖,裡面沒有人。

但院中晾著兩副魚網,通往赤河邊的小徑上鋪滿了紅褐色的膠泥碴子。

這裡水勢平緩,那些隨著水勢漂流下來的膠泥塊在這裡紛紛浮上來,在水面下像一群露著脊背的青魚。

遠處的河面上有三支竹筏,上邊各有一人撒網,漁歌悠閒自在。

謝廣有幸第一次、對著堂堂的天山牧護牧隊的分隊長們發號施令,他衝這些人揮揮手,“麗藍說了,今天你們誰都得聽我的。”

“是是,謝大人你請吩咐。”

分隊長們都是正九品上階,而謝廣才是個從九品下階,但今天的差事的確沒什麼壓力,人人樂得聽謝廣過癮。

“本官看這裡就是三人,我們人多不怕他什麼。今天本官就給你們佈下個十面埋伏的大陣,等他們將所有膠泥都撈上來再動手——兩個捉一個,再留兩個保護本官,務求不使一人逃脫。”

謝廣與兩人潛伏在茅屋後邊,河岸往北的林子裡埋伏了三個護牧隊,南邊埋伏三個。

河中的三支竹筏一字排開,魚網打撈上來的正是那些水中的膠泥塊。

不到一個時辰,竹筏靠岸。三個漁夫打扮的中年人,將竹筏上的膠泥塊往河邊一卸、也不回茅屋,就在岸邊拿了錘子將它們砸開。

謝廣異常興奮,按捺著不中途衝出去,待他們砸完了,說笑著空手走回來、開了院門進去弄飯時,護牧隊包抄上去。

結果毫無懸念,這三個人只須一位隊長就能打發。但他們翻遍了茅屋的裡裡外外、和每個人的身上,竟然一顆金蠶豆都沒有。

九人中只有謝廣穿著官袍,三人大聲求饒,“大人開恩,我們只是嫌棄河灘溼滑泥濘,撈些膠泥砸碎了墊道,犯了何罪?”

護牧隊也問,“謝大人,你的訊息準不準,護牧隊可從來不走空的!回去怎麼與九夫人說……興師動眾都不夠丟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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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廣走到河岸邊,讓人把三隻竹筏子一一拉上來,伏身仔細去看。

護牧隊也分頭檢查,終於發現在一隻竹筏子上,有根粗大的竹子端部鑽著孔,用個木塞子很不打眼地塞住。

謝廣拔下木塞,竹筒裡面一片金光燦燦,滿滿的都是金蠶豆。

此役大功告成!謝廣自負地撇著嘴,抬頭四顧捨我其誰,但立刻對護牧隊們叫道,“人都跑了!!”

人們分頭去追,只在河灘上摁住了兩個,有一個鑽了林子再也找不到了。

謝廣馬上收了金子,帶人趕回赤河金礦,散金倉倉史侯海、老少兩名爐役立刻獲捕。

謝廣有八大金剛護體,氣勢洶洶,架子擺得十足。誰不老實便是一頓狠揍,說的慢了也是一頓狠揍,說的快了口齒不清楚還是一頓狠揍。

半天過後,所有的人都招了。竊金的算是一個以熔金爐為中心的團伙,有看倉的礦丁,看秤的、搗泥的、燒炭的,最大的頭目正是倉史侯海。

護牧隊負責,這裡供出一個便抓一個,而謝廣忙著起草給西州大都督的捷報,將一幹人犯看押起來,待大都督抵達後處置。

……

就在謝廣帶走護牧隊時,侯圩村溫湯池,麗藍叫人挾持了。有夥計發現九夫人大中午的要外出,九夫人的身後便是上次半夜時,她關照給開單間的那個人。

他緊隨在九夫人麗藍的身後,一手扶住麗藍的胳膊、一手吞在袖子裡,兩人一起往大門外走。

既然是麗藍的熟人,夥計也就沒有多想。

而麗藍此時正後悔著,不該把最後一位分隊長打發回西州去給高峻送信。謝廣越是這樣勝券在握,麗藍就越是不放心,謝廣從來就不是讓人放心的人。

誰知人剛走,陳**就來了。

陳**在呂光館附近逃脫後,晚上又潛回了侯圩村,他見謝廣帶著人離開,知道自己的機會到了,他挾持了麗藍,袖子裡藏了匕首,威脅麗藍不讓她叫嚷。

他帶她到了侯海的家中潛伏下來,想待天黑後帶她一起往南、翻越蔥嶺到乙毗咄陸部去,從此再也不回來了。

在等待天黑的時間裡,陳**將麗藍勒了嘴巴捆在床上,把侯海白城來的表妹嚇得說不出話來。

陳**極不耐煩地讓她速到灶上弄飯,再給他們準備路上的乾糧。

麗藍用目光向她求救,並示意大街上。果然,這位女子怎麼看陳**都不是好人,她趁陳**不注意,突然丟下灶上的火,開門逃出院子去了。

陳**氣極敗壞,拿匕道在麗藍的臉上比劃,“帶不走你就是個死,死不了你也是個殘,殘不了這個漂亮的臉蛋……我也不給姓高的留著。”

麗藍嚇得不敢亂動,心說你還不如殺了我的好受。猛然聽院門處有動靜,大概是謝廣帶人來救,誰知進來的卻是兩個陌生人,把剛剛跑出去的女子也帶回來了。

陳**緊張地道,“丞相,你怎麼來這裡來了?”

那利道,“你真有閒心,以為這裡就太平了?侯海已經事發了,謝廣很快便會帶人到這裡來!”

陳**道,“丞相,我們此時便帶麗藍去龜茲城,我可不想丟下她。”

那利命人解開麗藍,對陳**說,“那利與高大人早就相熟,怎會劫他的九夫人?”

麗藍得知不必離開,放了心,哪知那利再道,“不過,九夫人要為龜茲城辦一件事情,不然你連這院子也不必出了。”

麗藍說,“只要不讓我去龜茲城,事情總好商量。”

那利道,“金礦事發了,早晚牽連出龜茲。高峻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九夫人你只要等他到了,好好侍候一回高大人,我們的買賣就算做成了。”

麗藍道,“這再容易不過了,丞相不吩咐,我也要侍候我家高大人的,高大人可一直沒到沙丫城來,我都想他了。”

陳**聽罷,痛苦萬分地叫道,“丞相不可,我不能再丟下她!”

那利笑道,“陳大人,連九夫人一位女子,都知道買賣須討價還價,可你的本錢在何處?你都不如個女子了!”

陳**頹然垂首,麗藍問,“丞想,不知要麗藍如何侍候他?”

那利道,“簡單得很,放一池不冷不熱的水,讓他好好地泡泡。如果九夫人想給他按一按也是可以。在下聽說,高大人家中六位夫人走後,他的鬍子可一直沒刮,你要給他刮刮鬍子。”

麗藍嬌笑道,“這種事……何勞龜茲大丞相來吩咐,丞相豈知我不能侍候的更周到?也許高大人一高興,還會為麗藍按一按呢,不勞丞相操心罷?”

陳**痛苦萬分,麗藍並不看他,而是問那利,“只是麗藍不明白,這都是麗藍的家事,怎麼說到什麼買賣?”

那利不以為然地說,“在下來沙丫城的半途中,便接到秘訊,九夫人和七夫人的雙親,已在去龜茲城的路上,此刻估計也該入城了。”

這回輪到麗藍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丞相真會玩笑,這,這怎麼可能?”

“九夫人認為在今天的此時此刻,在下還有心思與你玩笑!你等高大人到了,不必著急侍候他,讓他派個人飛馬西州、問一問織綾場鄭至善的下落也就是了。千萬別直接問你的父母,他會起疑心的!”

麗藍無語,臉色嚴肅而泛白。

然後聽那利道,“如果訊息屬實,你便可以安心替他打理,我相信高大人再機敏,對九夫人也不會加什麼防備……”

“如……如何?!”

“簡單得很,有九夫人這樣的美人侍候著刮鬍子,又泡過池子,他一定極為愜意,小睡一覺也是可能。你只須在他脖子上,用剔刀劃上一下!龜茲城蘇伐大王一向功過分明,到時自會接九夫人進城與父母相見。”

麗藍只覺著一瞬間、心跳的失了個數,無數對的、錯的念頭一齊湧上來,分不清彼此。她腦袋裡一陣眩暈,身子一歪倒在了床上。

陳**急忙上前,伸手欲扶。

但麗藍睜開眼睛,虛弱而忿恨地對他道,“你莫碰我……原以為你只是站立不穩,誰知你早就給人跪下了!”陳**羞愧難當,把手縮回來。

那利道,“九夫人,非是在下不相信你,你父母在龜茲城,我便留一名心腹在侯圩村溫湯,給你做個夥計。只要你侍候高大人侍候得好,他自會給龜茲城飛鴿傳信。我當親自率兵出城迎接你們,你也不必怕西州人尋仇。但你若耍滑頭,要爺們不要父母,後果你該知道。”

說罷,那利衝手下示意該走了,他們留下一人來,再拉起呆若木雞的陳**、侯海的小表妹快步出了院子。

只要在村外的樹林裡潛至天黑,便可繞過關卡直達龜茲。

留下來的人三十出頭,精瘦,衝麗藍一躬身道,“九夫人,小人野利,聽憑九夫人吩咐。”

麗藍不理他,自已爬起來往院外走,野利在她身後亦步亦趨。在大街上,她看到赤河金礦的管事謝廣帶人趕到。

謝廣說,“麗藍!你這是跑去哪裡了!溫湯上也找不見你,我真以為這份天大的功勞,就要因你而泡湯了。”

有隨來的護牧隊指著野利問麗藍,“他是誰?”

麗藍有氣無力地道,“他……他是我新找的夥計……”

謝廣揮揮手,“兩人跟我去捉侯海的表妹,這可是個重要人犯,本官要連夜突審她!剩下的都去保護麗藍……可嚇死我了!”

眾人分手,不提謝廣去侯海家撲了個空,麗藍直著眼睛,像踩著棉花似地回到溫湯上,往床上一撲,半晌沒能爬起來。

那利本是帶人出來接應臘月裡第一批金子的。

剛剛出來不久,便在龜茲城外遇到了匆匆趕來的鄭至善二人。他們趕著一架車子,車內坐的正是麗容、麗藍的父母。

龜茲去信,讓他們速速滾回去。這已經充分表達出龜茲城對他們打入牧場村後的極度失望了。

鄭至善惶恐不安,回去之後,挨一頓厲言厲色的申斥是避免不了的。但這麼回去也真是窩囊!

一開始順風順水,成功獲取了曹大老爺的幾支大股,並且順理成章地進入了織綾場,也能指手劃腳了。

但是最後讓他們灰頭土臉的,也正是這二百五的兄弟倆。牧場村正經的官員一個都不出面,他們要想找個人講講理都是不能。再要硬分辨,鞋底子就拍上來了!

臨遁走前,鄭至善對於馬上要拋掉的兩支大股有些捨不得,但回到龜茲城去以後,簡直一點用都沒有。

他的副手出主意道,我們當初來這裡只為添亂,最後再給他添點大亂子,興許回城後還會受到大王的誇獎。

他對鄭至善耳語道,“牧場村近日疏於防範,高峻和蘇司馬都不在,我們何不劫了崔夫人和那個女娃,不怕不驚天動地。”

兩人認為可行,事先準備好了馬車,半夜跑到舊村去爬崔夫人的院子。

鄭至善踩著副手的肩膀,剛一冒頭,便有一隻小白犬跳出來衝著他們一頓狂吠。隨後側房中的燈亮了,僕婦、丫環紛紛出來。

鄭至善往下一縮腦袋,看到從蠶事房方向有巡邏的護牧隊出現。他們朝著西邊逃走,到西村時猛然道,“這個也行!”

聽聽身後並無人追,鄭至善上前,拍打麗容父母的院門,許久,老者才披衣出來問,“何人?”

鄭至善低聲對門內道,“老伯!出大事了,九夫人麗藍在沙丫城突患不明之疾,已昏迷了兩日,我們是來接二老前去的!”

……

此刻,在龜茲城內,蘇伐望著搖著尾巴的鄭至善兩人,欲哭無淚。他們千里迢迢、繞關過隘、沒有過所,竟然能把兩隻燙手的山芋捧到龜茲城來。

真是大本事!

蘇伐問,“你們請他們來做什麼?嗯?是不是懷裡揣了兩隻大股、有錢了,要替西州高大人的七夫人、九夫人盡盡孝道?”

他看著這兩個活寶,皺著眉頭問:“你們帶他們來時,牧場村中可有人看見?”

鄭至善道,“回大王,我們是趁夜行事,一個人也未見到。”

蘇伐稍稍放心,這樣的話事情還好說,如果有人看到就麻煩了。蘇伐絕不想惹高峻,安安分分的每月有金子入帳,何苦再生事端!

第二天上午,隨著那利帶著陳**等人匆匆返回,情況立刻發生了變化。

陳**在赤河金礦安插的偷金線路讓謝廣連根拔除,陳**也險些落網。

那麼一直沒露面的高峻很快會得到訊息,他要怎麼發作成了未知。那麼鄭至善二人劫來的兩位老人,興許還真有些用場。

那利講了在侯圩村的經過,九夫人麗藍,眼下倒可以利用一下。

蘇伐眼睛發亮,認為這件事有七、八成的把握,只要麗藍肯幹,高峻那小子一定防不勝防,這才叫兵不血刃除去一個心頭大患!不然有這小子在,居然連謝大老爺也抖起來了。

而事後嘛……這事與龜茲城有什麼關係,誰讓高大都督夫人太多,因為爭風吃醋跑了六個,又跑了兩個,最後一個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