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車駛入菲利普跳傘訓練基地時，螢幕上的影片剛剛進入尾聲。 陸俊移開視線，看向窗外。 雨已經基本停了，但依舊有細密的雨絲濺在窗玻璃上，留下一道道傷疤似的透明痕跡。 外面是一片非常開闊的廣場，沿著側面前進，是平整的柏油路面，大巴車沿著這條路一直往前，接近了一排鋪著黑色防水布的倉庫。 倉庫後是一直蔓延向遠方的機場跑道。 兩邊是茂密的林地，向遠處看去，能看到奧黑爾國際機場附近的天空上，不斷有飛機起落，像是一隻只飛向天際的白色大鳥。 路明非坐在他的身邊，深吸了一口氣。 “下車！” 雖然菲利普沒有刻意強調過紀律，但車內眾人紛紛沉默，整齊有序地下車，然後在大巴車旁邊的倉庫門口排成兩隊。 “我們不要浪費時間，直接進入正題。現在你們立刻進入倉庫，挑選自己的傘包，熟悉結構。” 菲利普擺擺手，“你們一定要瞭解自己的傘包，裡面有主傘和備用傘，當你們離開飛機，它就相當於你的生命。” 經過一路的觀看，眾人也已經基本記住了跳傘需要注意的事項和一些基礎的理論知識，目前只是需要實踐而已。 “其實，看起來也不是很複雜。”路明非跟著陸俊走進倉庫，拿起自己的傘包，背在身上，然後調整兩邊的開關，摸索了一下，低聲說道。 “當然，本來就不複雜。”陸俊平靜點頭。 其實，很多事情，包括跳傘，只要克服了自己的心理壓力，就會發現它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可怕。 現在陸俊才意識到菲利普的教學方式：他先是將眾人的期待感拉到最低，甚至給大家一種跟著他跳傘很有可能會死的錯覺。 但等到實際操作起來，才發現其實並沒有那麼複雜，而菲利普也很全面的透過影片介紹了他們需要記住的理論知識。 這種方法雖然粗暴，但比起花費大量時間用來講解理論知識，確實要高效很多。 也就是說，在學院的時候，菲利普之所以要表現得那麼兇殘那麼瘋狂，完全是在故意恐嚇他們。 或者說，是一種另類的篩選。 只有有勇氣留在這裡的人，才算是透過了他的認可。 這麼一想，菲利普還真是有自己的獨特風格，也難怪會被陳墨瞳那麼推崇，陸俊想。 “行了，挑選好就趕緊出來，不要浪費時間！”菲利普突然大吼道。 於是眾人立刻快步走出倉庫，接著他們看到菲利普已經派人在倉庫門口擺了一個大鐵籠。 說是鐵籠也不太準確，它更像是一個長方形的鐵架。在正對眾人的位置，有一個四方形狀的開口。 “這是什麼？”路明非悄悄問，“不會是要把我們浸豬籠吧？” “別亂說。”陸俊低聲說。 “我想你們有些人應該已經知道了，”菲利普說，“這是飛機艙門模擬，這個鐵架，和機艙艙門的高度是一致的，我希望你們能先熟悉一下出艙門的方式，把它練成一種肌肉記憶。” “當然，你們只有半小時時間，而且還有二十個人，也就是，平均每人一分鐘。” 菲利普冷笑道：“那個誰，你不是練過嗎？出來給大家示範一下！” “哦，好的。” 站在陸俊身後的奧德裡奇意識到菲利普是在叫他，於是便快步走出去，朝眾人微微鞠躬：“各位，我叫奧德裡奇，很高興認識大家。” “快點，別廢話！”菲利普催促道。 “好！” 奧德裡奇快步鑽進那個鐵架，然後趴在‘艙門’前問道：“菲利普先生……請問我要用什麼姿勢來示範？” “你會什麼？”菲利普饒有興趣地問道。 “我會大概五種跳下飛機的方式，當然，最穩妥的三人跳傘是這樣。” 奧德裡奇認真地半蹲在艙門邊，側身，用右手抓住機艙門，也就是一根鐵架，然後左手握在右手腕上，接著他猛地往外側身，然後猛地張開雙臂，朝外面一跳！ 啪！ 奧德裡奇結結實實摔在了地上。 當然，這只是平地摔跤，所以他並未受傷，一個翻身爬了起來，看向菲利普。 “不錯，很不錯，比我想象得要好很多。”菲利普竟然難得的讚歎了一句，“現在不要三人，你示範一下單人跳。” “好，大家注意。”菲利普點點頭，然後轉向眾人，“我想剛才大家在影片中也看到了，如果是單人跳傘，起跳前膝蓋應該稍微彎曲，因為艙門的高度比較低，很容易撞到頭。”他重新鑽進鐵架，接著半蹲在艙門前，膝蓋彎曲，然後猛地往外一衝。 啪！ 因為動作標準，所以奧德裡奇又一次摔在了地上。 這次陸俊帶頭鼓掌，於是周圍響起了一片稀稀拉拉的掌聲。 有些人的臉色稍微有點發白。 在這個時刻，他們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真的要跳傘了。 是真的飛上天空，而不僅僅是說說而已。 不少人的手心已經微微出汗。 但既然已經留了下來，因此站在之類的不是膽子特別大，就是意志特別堅定的人，所以也沒有人在這個時候退出。 “我很好奇，除了標準跳傘姿勢外，你還會怎麼跳？”菲利普慢條斯理地問道。 “隨便什麼姿勢都可以。” 菲利普聳聳肩，他重新鑽進‘機艙’，接著用雙手抓住艙門上方的鐵架，整個身體懸空在艙門外，然後猛地向後倒下。 但最牛的是，他並不是直直倒下，而是在半空中反轉身體，來了一個標準的後空翻，接著穩穩落地！ “我靠……”路明非傻眼了，“這麼專業？這麼酷！看起來有點像特技表演。” “謝謝大家，我的示範大概就是這樣。”奧德裡奇直起身微笑道，“最關鍵的是，當你自由落體時，一定要保持身體姿勢的穩定，千萬不要害怕，不要失去對身體的控制。” “他的示範你們都看到了。”菲利普冷冷道，“現在，每人限時一分鐘，立刻開始訓練，一定要記住奧德裡奇的姿勢，記住跳出艙門的那種感覺！” 接著菲利普看向奧德裡奇：“你，負責糾正他們的姿勢。” “是！” 奧德裡奇點點頭，接著站在了‘機艙’旁邊，開始同第一個走上來的千穗理打招呼。 …… 就在眾人開始進行飛機機艙的模擬訓練時，另一邊的倉庫裡，一群穿著黑色戰鬥服的壯漢已經開始將他們的降落傘打包進揹包裡。 另一邊，還能聽到飛機引擎的轟鳴聲。 很明顯，菲利普不會給他們太長時間。 不管是他們的動作，還是飛機引擎的轟鳴聲，都給他們很大的緊迫感。 “你，過來！” 菲利普站在旁邊冷眼看著，當千穗理從機艙裡跳出十次後，他對著她招了招手。 “老師……”千穗理臉色略顯蒼白，即便是模擬訓練，她也明顯有些緊張。 “叫我菲利普或者導師吧。” “好的，導師。”千穗理說。 “你是哪裡的人？” “我的家鄉在北海道，但一直住在東京，是上杉家的人。”千穗理認真道。 “上杉家主還好嗎？” “您問的是……” “當然是老家主。”菲利普平靜道，“幾年前我去東京的時候，還專門拜訪過他。” “老家主現在很好。”千穗理立刻低頭表示尊敬。 “你恐高？” “有點。” “那一會我們採用三人跳傘的方式。”菲利普說。 “什麼？”千穗理愣了一下。 “沒聽懂我的話嗎？”菲利普不耐煩道：“我還有另外一人，會陪著你跳傘，在兩邊護住你，幫你在半空中穩定姿勢，這種跳傘方式是百分之百安全的，你不用太緊張。” “可我……”千穗理有點猶豫。 “這不是特殊照顧，我的課程本來就是這樣，會對那些有恐高心態的學員採用三人方式跳傘，不然你要是摔死了，校長會放過我嗎？”菲利普擺擺手，“現在，你去那邊練習空中常規姿態，一定要練成肌肉記憶，我的工作人員會幫助你調整姿勢，快點去！” “是，謝謝您。” 千穗理朝菲利普鞠躬，然後立刻跑向了另一邊的倉庫。 菲利普望著她的背影，喃喃道：“這是一群不錯的年輕人啊。” …… 片刻後，路明非也進行了機艙模擬練習，走進了旁邊的倉庫。 他在基地工作人員的指引下，趴在了一個架子上，然後舉起雙臂，兩條腿也向後蹬，擺出了一個標準的空中常規姿態，剛才他已經在影片中看到了這個姿勢的具體樣子，現在只需要熟悉就好。 “記住，你們會保持這個姿勢大約四五十秒的時間，當高度下降到一千七百米時，就要立刻開傘，你要熟悉開傘的位置。” 工作人員在耳邊叮囑道。 “好，這個姿勢還真有點累。”路明非扶著腰，氣喘吁吁。 “就是要累，讓你的身體記住這種感覺，一會在空中的時候，你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調整過來。” 菲利普走過來平靜道。 “導師，我已經差不多熟悉了。”千穗理跳下架子說。 “好，接著是主傘模擬訓練。”菲利普指了指旁邊的主傘。 在工作人員的配合下，千穗理將給自己穿戴好裝備，接著被吊了起來。 “檢查主傘的剎車和轉彎是否完好，如果主傘打不開，就要立刻開副傘，明白嗎？” “嗯。” 千穗理雙手抓著傘帶，深吸了一口氣，嘗試著熟悉這種身體懸空的感覺。 旁邊的路明非也將自己吊了起來。 “如果連線傘的繩索打結，你可能會在空中不停旋轉，這時候不要慌，等到旋轉停止時，你要依靠自己腰部和腿部的力量調整姿勢。” “如果主傘撕裂呢？”路明非撓撓頭，“那就立刻拋棄主傘開副傘，對吧？” “沒錯，看來你剛才的影片看得很認真。”菲利普點點頭。 等到眾人全部訓練完畢後，剛好過去半個小時。 眾人再次全部集合在倉庫門口。 “其實還有最後一項訓練，那就是落地訓練，”菲利普忽然笑了笑，“不過，這對你們來說應該不值一提吧。簡單來說，剎車，雙手抱胸，藉助慣性翻滾，減少腿部和膝蓋受到的力量，僅此而已。” 還沒等眾人有所反應，菲利普大手一揮，“穿戴裝備，上飛機！” “這麼快？” 路明非倒吸一口氣：“我們的社團才剛剛成立，不會創業未半就中道崩殂吧？” “這可說不準。”陸俊笑笑，“不過，如果咱們跳傘成功，晚上應該好好吃一頓。” “沒錯，我想吃牛排了。” 路明非一邊穿戴裝備，一邊喃喃自語。 菲利普的安排果然如同他所說的，用了一個小時就結束了理論知識的學習和地面訓練。 剩下的兩個小時…… 陸俊和路明非在工作人員的催促下走上飛機，千穗理和井口紗織也和他們乘坐同一架飛機，機艙的容量很大，足足可以坐二十人，但他們這裡只有十二人，成員包括九名學員，三名教練。 顯然，菲利普對於他們並不是很放心。 畢竟，第一次跳傘就嘗試高空跳傘，這確實是非常高難度的訓練。 一個搞不好，就會出事。 等到飛機開始加速，衝上天空的那一瞬間，機艙內忽然詭異的安靜下來，耳邊只有呼嘯的風聲，還有引擎的轟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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