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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閣老

不知是不是年齡越來越大的關係,過了年後,萬曆的睡眠就一直不是很好,半夜常會莫名其妙地驚醒,白天想補一覺,也是有時候能睡好,有時候根本睡不著,尤其是薩爾滸之敗後,他經常整夜整夜的失眠。

萬曆的體質跟別人不一樣,失眠的後果不是消瘦,而是有漸趨發胖的傾向,只是萬曆本來就很富態,要不太注意,根本不會注意他的身上有些地方不是胖,而是浮腫。

待葉打敗努爾哈赤的訊息傳來,萬曆總算是睡了一陣好覺,可今天不知是怎麼了,似乎又要犯失眠的毛病了。

葉走了之後,萬曆本想睡會的,可沒躺多大一會,就猛地想起,剛剛只顧著詢問遼東的事,竟然忘了封賞葉。

萬曆也是個急性子,聖旨是早經內閣擬好的,直接派人送去就是了。

萬曆很清楚,內閣首輔方從哲還想保楊鎬,所以這份聖旨才得以順利透過,不然一個內宮太監只需他示意司禮監直接任命就是,根本無需透過內閣。

看似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內中卻牽扯著很多微妙的關係。

打了那麼大一場敗仗還想脫罪,這方從哲也是老糊塗了,要不是實在無人可用,真該讓他回家抱孩子了。

這是萬曆最近經常會冒出來的想法。

其實妥協也是一門藝術,內閣妥協了皇帝,那麼皇帝是不是也可以適當妥協一下呢?

看似風平浪靜的朝局中,透過葉和楊鎬,萬曆和朝臣之間都在彼此試探,而彼此的最終目標卻又都不是這二人。

萬曆是想立鄭貴妃的兒子福王為太子,但這件事卻又不能輕易開口,因為大臣們不同意,誰讓他有個皇長子的?

既然不行,那就這麼先耗著吧!

半睡半醒間,萬曆的思緒也不知飛到了何方,直到身邊有人輕輕呼喚:“陛下,內閣方首輔在殿外說有要事求見”

萬曆剛剛吩咐過,除非是葉到了,否則不管誰來都不準驚動他。

要怎麼說看一個人順眼後,不管怎麼看都看不出這個人的毛病,萬曆現在看到葉就很舒心。

可別人就不一樣了,尤其是以方從哲為首的這群文官老混蛋。

眼中的殺機一閃而過,緩緩坐起身,點頭道:“讓閣老進來吧!順便把外面值守的大漢將軍叫進來”

其實這太監並不是剛才侍候在旁的太監,不然不會犯這麼低階的錯誤。

答應一聲,轉身快步而出,很快就將已經老態畢呈的方從哲和一個大漢將軍帶了進來。

方從哲和大漢將軍齊齊向萬曆躬身施禮。

萬曆指了指剛才叫醒他的太監,對大漢將軍道:“把這個奴才拉出去杖斃”

大漢將軍答應一聲,伸手就如拎小雞般,將還傻愣著的太監拎了出去,一直到了門外,太監才明白過來,嘴裡也開始高呼饒命,不過只叫了兩聲就沒動靜了,也不知是被大漢將軍打暈還是把嘴堵上了。

萬曆看也不看跟進來侍候,並嚇得跪倒在地的其他幾個太監宮女,而是換上一副和藹的表情,對方從哲道:“老愛卿來找朕,可是那裡出了什麼大事?”

方從哲人老成精,豈會不明白萬曆這是殺雞儆猴,顯然是怪自己來的不是時候,可不來不行啊!出了這麼大的事,若不上報皇帝,事後皇帝要是追查起來,誰都脫不了干係。

當下硬挺著頭皮,道:“擾了陛下休息,老臣罪該萬死,只是事情實在太過重大,老臣不敢有所隱瞞”

方從哲這麼一說,萬曆頓時有些緊張起來,莫不是遼東或是什麼地方又出事了?

急切地問道:“可是建奴又起兵了?”

方從哲愣了一下,下意識地道:“遼東無事,而且熊經略在奏摺上說,他已經在實施葉公公的計策,雖還沒有什麼大的建樹,卻也擾得建奴顧此失彼,熊經略在奏摺中盛讚葉公公,並叩請陛下,讓葉公公早日返回遼東主持大局”

葉雖未在遼東,但他的主意卻起了作用,這分明也是葉的功勞嘛!這個奴才,果然是好樣的。

想到這,萬曆的臉上終於浮現一絲笑容,點頭笑道:“看來遼東還真得這個奴才去”

卻聽方從哲又道:“啟奏陛下,老臣說的這件大事,也同葉公公有關”

從方從哲嚴肅的表情中,萬曆終於覺出一絲不對來,問道:“可是這奴才又惹了什麼禍事?”

待萬曆問完,方從哲忙從懷裡掏出一份奏摺雙手舉過頭頂,道:“這是御史臺剛送來的奏摺,因事涉葉公公和皇親,所以臣等不敢擅專,特請陛下定奪”

有太監將奏摺接過來交到萬曆手上,萬曆開啟只看了兩眼,臉色就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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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除了太監,還有一群很神奇的官員,就是御史,這些官員品級不高,卻是個上管天下管地的官,只要是他們看不順眼的,就會像瘋狗一樣咬住不放,大明王朝上下,幾乎沒有他們不敢咬的,就是皇帝對他們都很頭疼。

可頭疼歸頭疼,被他們罵了,皇帝還得陪著笑臉說罵得好、罵的呱呱叫。

上午葉進城時,手下與五城兵馬司的那場衝突就被一個御史看在了眼裡。

這位姓譚的御史一見這個情況,頓時如同打了雞血一般,要知道一個是皇帝的親戚,一個是皇帝寵信的太監,這倆夥掐起來了,這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場面啊!

於是乎,譚御史回到衙門後,立刻將自己看到的一幕都寫了出來,然後直接找到了內閣,將彈劾奏摺送進去,並要內閣火速處理此事,不然大明王朝恐將生出大亂云云。

添油加醋,製造恐慌,一貫是這些御史們的拿手好戲,不過這傢伙也有個優點,就是並沒有偏袒任何一方。

內閣接了這份奏摺,如同接了個燙手山芋一般,鄭貴妃惹不起,內宮的後起之秀,又是聖眷正隆的主,他們同樣也不能惹啊!

老奸巨猾的方從哲很快就決定把這個難題交給皇帝。

之前鄭闖搶葉人的事萬曆已經知道,但因為鄭貴妃的關係,並不打算深究。

在萬曆心中,鄭闖不過一個紈絝,興不起什麼風浪,可見了這份奏摺後,萬曆卻是真的怒了,因為他突然發現,鄭家作為一個外戚,居然能調動京城的兵馬,雖說五城兵馬司跟現在的城管差不多,可畢竟也是一支武裝力量啊!

鄭家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勢力了?他們想幹什麼?

龍皆有逆鱗,不管萬曆有多少年不上朝,可兵權卻始終不曾旁落,現在鄭闖此舉,無疑是觸碰了他的逆鱗。

剛要說話,卻見外面一個小太監走進來,躬身道:“啟奏陛下,葉公公來謝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