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百姓們紛紛揚揚的議論聲中，臘八粥剛剛喝過，太子秦王一行人終於帶著滿身的寒氣從西北回來了。
跟在他們隊伍後頭的，果然有一隊人高馬大的外族人。
這一個個身上穿著毛皮做成的衣裳，大把大把的頭髮胡亂散著，形容粗獷不羈，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而且進了上京後，好幾個人嘴裡就大聲嚷嚷著上京百姓們聽不懂的話，然後就一把扯掉身上包裹的皮毛，露出光溜溜的膀子。
“啊！”
原本路邊上圍觀的還有婦人和小孩。突然看到他們做出這樣的動作，許多婦人還有小姑娘就連忙尖叫著捂臉跑掉了。
那些外族人見狀，就都扯著嗓子哈哈大笑起來。
聲音囂張至極，又嚇得路邊圍觀的百姓們臉色發白。
於是，那些外族人就更笑得大聲了。有的人還故意又開始脫衣服掄大刀，看到百姓們被嚇得越狠，他們就越開心。
這場的場面春枝沒有親眼看到，不過聽人轉述幾句，她就沉下臉。“看他們的樣子，哪裡像是來議和的？找事的還差不多。”
“這些外族人就是這樣，不懂禮數、自以為是，他們沒當街砍人就不錯了！”曲夫人卻說。
“那他們也還是太囂張了。”春枝沉聲說著，“我總覺得，他們肯定不會這麼消停的議和，絕對會再折騰點么蛾子出來。”
很快，她的猜測就成真了。
外族使團來到上京，皇帝依照慣例，在宮中擺酒宴為他們接風洗塵，朝中四品以上的大員都列席其中。
柴東雖然只是五品御史，但好歹也是專管西北道的，所以他也被皇帝破格叫了過去。
中午時分他出門的，一直月上中天，他才冷著一張臉回來。
春枝一見，她就知道出事了。
“是使團的人找事了嗎？”她忙問。
“除了他們，也沒有別人了。”柴東冷聲說著，一邊脫了外衣和靴子，然後坐在火盆邊上烤火。
但頓一頓，他還是又補充了一句：“不過話說回來，能被這些人難住，這也證明了我們的國力不算強勁。以後我們要進步的地方還有很多。”
竟然還真被難住了？
春枝不免好奇。“他們到底生出什麼樣的事端來了？”
柴東看她一眼，才慢聲開口：“他們進獻了一隻小豹子給皇上。”
春枝眨眨眼。“然後呢？一隻小豹子而已，這個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就在於，這只小豹子很小。”柴東沉聲說著，動手給她比劃了下，春枝才知道，原來這只小豹子居然只有貓一般大小！
“可是小歸小，這只豹子卻十分厲害，爪牙都鋒利得很。這次來的使臣聲稱這只豹子連老虎都能咬死！而且我們雖然沒有當場看到她咬死老虎，但皇上當時不信邪的讓人牽了一隻猞猁過來。猞猁比它的身體還要大上五六倍呢，結果真的被它給制服了！”柴東又說。
春枝這才驚訝了起來。
“這只小豹子真這麼厲害？可是聽你比劃的，這麼小一點的豹子，它哪來的這麼強的殺傷力？”
“這個我也想知道，只怕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想知道。”柴東的聲音越來越冷，“而且眼看那只小豹子把猞猁給打敗後，使團首領越發得意洋洋，聲稱那只小豹子是天下最厲害的豹子，而且全天下只有一隻。他還說，我們天朝地大物博，肯定能找到能制服他的動物。而且要是我們真能制服它的話，那這只小豹子他就送給我們！”
這話說得……挑釁的味道可真濃啊！
“然後呢？”春枝忙問。
“然後？呵呵，然後，皇上當然就讓人從御獸園裡抓來了好幾只猛獸，但無一例外的全都在那只小豹子跟前受挫了！”柴東冷笑不止。
春枝倒抽一口涼氣。
“它還真這麼厲害？那現在該怎麼辦？”
“反正今晚上皇上的臉面是丟盡了。使團的人大擺威風，臨走前他們還放話，給我們一個月的時間，隨便我們挑選猛獸來和他們的小豹子鬥，他們隨時奉陪！”柴東冷聲說。
“他們真是太囂張了。”春枝搖頭，“要是皇上一氣之下，真的派出來獅子老虎，那麼這只小豹子也不一定能活得下來。”
“但關鍵就在於，皇上還想展示天朝上國的豐富，想從正面壓服他們，所以這等卑劣的伎倆他們肯定不會使用。而且那麼小的一直豹子，出動體型比它大個四五倍的猛獸就差不多了，再大，那就是仗勢欺人。皇上要面子，怎麼可能同意？”柴東搖頭否決的她的想法。
春枝撇撇唇。“我知道，我也就隨口說說。不過，這事現在的確棘手，這麼小、卻這麼厲害的小豹子，想找個提醒和它差不多，還能打敗它的猛獸，那可是難呢！”
話音剛落，她就發現柴東的目光又落在了自己身上。
而且，他的眼神異常深邃，眼底還凝著一抹深意，看得春枝小心肝一陣亂蹦。
“相公，你這麼看我幹什麼？”她小心翼翼的問。
“這件事，你不要摻和進去。”柴東沉聲說。
春枝好笑得不行。“這種事情，我能怎麼摻和？我就會養養貓，這些貓平時對付個小老鼠什麼的還行，對付那種連老虎都能打敗的猛獸還是算了吧！我可捨不得拿我辛辛苦苦養大的貓去冒這個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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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說著說著，她突然反應過來——“你是說，咿呀？”
柴東頷首。
春枝連忙又搖頭。“那你絕對想太多了。咿呀來路不明，而且現在秦王他們還好好的在上京呢！我瘋了傻了把它給放出來？我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嗯，你知道分寸就好。”柴東這才點頭，“天下之大，各種奇珍異獸數不勝數，明天皇上肯定就會廣發徵召令，命人進獻體型小的猛獸。一個一個慢慢來，肯定最終能找到能對付那只小豹子的小型猛獸的。”
春枝點點頭。“我知道。”
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柴東還是想的太美好了點。
誠然，第二天皇帝就命人四處張貼告示，徵召小猛獸。也的確馬上就有人抱著自家的猛獸過來應召，經過挑選之後，體型還有能力合適的小猛獸被放進去籠子裡和那只小豹子對打，但無一例外都落敗了。
“甚至，連太子在別院裡養的那只藪貓，他也抱出來充數，但也失敗了。”一連幾天，柴東的臉色都異常難看，“現如今，使團的人一個個都趾高氣昂的，都不把我朝的人放在眼裡了！而且張口閉口就是你們這個地方這麼大，怎麼連個像樣的猛獸都挑不出來？該不會，你們的人也和這些所謂的猛獸一樣，看似高大兇猛，實則軟弱可欺吧？”
而後，他又低嘆口氣。“不過，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太子的藪貓既然都已經吃了敗仗了，那就說明藪貓也打不過那只小豹子，咿呀安全了。”
這話春枝怎麼聽怎麼心酸無奈。
畢竟自己也是本朝人。使團的人就因為他們的小豹子打遍其他小猛獸無敵手，然後就開始得意忘形，甚至口出妄言，這可是把本朝所有人都給侮辱了。柴東身為堂堂男兒，他肯定也受不了。
春枝連忙握住他的手。“這是皇上他們該擔心的事情，你不過是個御史，只管直言納諫，其他的和你沒關係，你就不用想太多了。”
“我知道。”柴東頷首，“只是，眼睜睜看著他們直到現在還沒有拿出一樣行之有效的應對措施來，我心裡總是會跟著著急。畢竟被這種手下敗將嘲笑，這種感覺太難受了！”
春枝抿抿唇。
對於這件事，她也愛莫能助。
不過，就在兩個人說話的時候，奉氏突然走了進來。
“老爺，夫人，宮裡來人了。”
“你就告訴他們，就說是我說的，夫人病了，不能出門！”柴東想也不想就擺手。
“只怕是不行。來的是皇貴妃身邊的人。”奉氏卻沉著臉，小聲提醒他們。
柴東頓時臉色一沉，春枝的心也跟著重重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