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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救眾僧

悟空變化成為道士,原本只想要探聽一下訊息,沒有想到在這裡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心中暗笑道:“誰說老孫沒有名號,這一次我人還沒有來到這裡,預先就有人替我傳揚名號了。”悟空心中高興,聽完之後笑呵呵的,急抽身,敲著漁鼓,別了眾僧,徑來城門口見了道士。那道士迎著道:“先生,那一位是令親,可曾找到?”悟空聽了拿和尚誇讚自己,心中早已得意,心想就算看在伽藍給自己傳名的份上,自己也要救了這些和尚,於是說道:“五百個都與我有親。”兩個道士笑道:“你怎麼就有許多親?”悟空道:“一百個是我左鄰,一百個是我右舍,一百個是我父黨,一百個是我母黨,一百個是我交契。你若肯把這五百人都放了,我便與你進去;不放,我不去了。”

道士雲:“你想有些風病,一時間就胡說了。那些和尚,乃國王御賜,若放一二名,還要在師父處遞了病狀,然後補個死狀,才了得哩。怎麼說都放了?此理不通,不通!且不要說我家沒人使喚,就是我們不怪,朝廷也要怪罪。他那裡長要差官查勘,或時御駕也親來點札,怎麼敢放?”悟空道:“不放麼?”道士說:“不放!”悟空連問三聲,那道士還不答應,悟空覺得臉上無光,就怒將起來,把耳朵裡鐵棒取出,迎風捻了一捻,就碗來粗細,幌了一幌,照道士臉上一刮,可憐那兩個道士,就被打得頭破血流身倒地,皮開頸折腦漿傾,已經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那灘上僧人遠遠望見他打殺了兩個道士,急忙丟了車兒,跑將上來道:“不好了,不好了!打殺皇親了!”悟空道:“那個是皇親?”眾僧把悟空團團圍了,不讓悟空走掉道:“他師父上殿不參王,下殿不辭主,朝廷常稱做國師兄長先生。你怎麼到這裡闖禍?他徒弟出來監工,與你無干,你怎麼把他來打死?那仙長雖是監工,可平常來了對我們一不打,二不罵,對我們甚好,只是皇帝那裡壓著,我等才如此受罪,如今你把他們兩個打死了,休說皇帝定要叫我們與他陪葬,單就是換一個監工來,我們也沒有好果子吃了,你休要跑,等我們把你拿了,送到官府,還算一個將功贖罪,沒準能夠饒了我們的姓名呢。”

眾僧說著,就要動手,悟空笑道:“列位休嚷,我不是雲水全真,我是來救你們的。”眾僧道:“你倒打殺人,害了我們,添了罪名,如何是救我們的?”悟空道:“我就是那大唐聖僧徒弟孫悟空,特來此救你們性命。”眾僧道:“不是,不是!那老爺我們認得他。”悟空道:“又不曾會他,如何認得?”眾僧道:“我們夢中嘗見一個老者,自言太白金星,常教誨我等,說那孫行者的模樣莫教錯認了。”悟空道:“他和你怎麼說來?”眾僧道:“他說那大聖尖嘴猴腮,和雷公彷彿,便是有些偏差,也不是你這個模樣。”

悟空聞言,又嗔又喜,喜道替老孫傳名!嗔道那老賊憊懶,把我的元身都說與這夥凡人!想到其中喜處,失聲道:“列位誠然認我不是孫悟空,我是孫悟空的門人,來此處學闖禍耍子的,咦,你們看那裡不是孫悟空來了?”悟空用手向東一指,哄得眾僧回頭,他卻現了本相,眾僧們回頭,看見了悟空的元身,方才認得,一個個倒身下拜道:“爺爺!我等凡胎肉眼,不知是爺爺顯化。望爺爺與我們雪恨消災,早進城降邪從正也!”悟空道:“你們且跟我來。”眾僧哪裡敢落後半步,一個個緊隨左右。

那大聖徑至沙灘上,使個神通,將車兒拽過兩關,穿過夾脊,提起來,摔得粉碎,把那些磚瓦木植,盡拋下坡坂,喝教眾僧:“你們散去吧,莫在我手腳邊礙事,等我明日見這皇帝,滅那道士,便還你們清白!”眾僧道:“爺爺呀,我等不敢遠走,但恐在官人拿住解來,卻又吃打發贖,返又生災。”悟空道:“既如此,我與你個護身法兒。”好大聖,把毫毛拔了一把,嚼得粉碎,每一個和尚與他一截,都教他:“捻在無名指甲裡,捻著拳頭,只情走路。無人敢拿你便罷;若有人拿你,攢緊了拳頭,叫一聲齊天大聖,我就來護你。”眾僧道:“爺爺,倘若去得遠了,看不見你,叫你不應,怎麼是好?”行者道:“你只管放心,就是萬里之遙,可保全無事。”眾僧有膽量大的,捻著拳頭,悄悄的叫聲:“齊天大聖!”只見一個雷公忽站在面前,手執鐵棒,就是千軍萬馬,也不能近身。此時有百十眾齊叫,足有百十個大聖護持,眾僧叩頭道:“爺爺!果然靈顯!”悟空又吩咐:“叫聲寂字,還你收了。”真個是叫聲:“寂!”那齊天大聖不見,依然還是毫毛在那指甲縫裡。眾和尚卻才歡喜逃生,一齊而散。悟空又道:“你等不可十分遠遁,聽我城中訊息,但有招僧榜出,就進城還我毫毛也。”五百個和尚急忙點頭答應,霎時間東的東,西的西,走的走,立的立,四散不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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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那唐僧在路旁,長時間等不得悟空回話,便教豬八戒引馬投西,一路上遇著些僧人奔走,心中便有些明白這是哪裡,將近城邊,見行者還與十數個未散的和尚在那裡,唐僧勒馬道:“悟空,你怎麼前來打聽個訊息,卻許久不回?”悟空引了那十數個和尚,對唐僧馬前施禮,將上項事說了一遍,唐僧大驚,那十數個和尚急忙道:“老爺放心,孫大聖爺爺乃天神降的,神通廣大,定保老爺無虞。我等是這城裡敕建智淵寺內僧人。因這寺是先王太祖御造的,現有先王太祖神象在內,未曾拆毀,其餘城中寺院,大小盡皆拆了。我等請老爺趕早進城,到我荒山安下。待明日早朝,孫大聖必有處置。”唐僧卻搖搖頭道:“我所驚的,不是這個,悟空,我問你,你怎麼又平白無故殺人?”悟空卻是不把這事放在心上,說道:“師父,之前咱們過山越嶺,遇到了強盜妖怪,我不也都打死了,如今再打死兩個,你怎麼又要說我。”唐僧道:“之前那些人,都是殺人放火之輩,罪有應得,可是這兩個道士,也不曾妨礙你,反倒是好言好語對你,你怎麼還把他殺了。”悟空道:“師父,這道士欺壓我等僧人,平時想必也是作威作福,殺的不怨。”唐僧看悟空毫不在意,嘆氣道:“你這猴子,我說你你卻不聽,這殺孽易造卻不易解,如今結下愁怨,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報應落到你的頭上呢。”悟空看唐僧說的嚴重,怕唐僧念那禁箍咒,急忙點頭稱是,可是心裡卻想道,我老孫到如今殺的好人壞人,沒有上萬也有幾千,這兩個連零頭都不算,老和尚卻擔心什麼。

唐僧看孫悟空還是沒有聽進去,便也不再說,悟空看唐僧閉嘴,急忙道:“師父,趁早進城去才是。”那唐僧點頭,卻才下馬,行到城門之下,此時已太陽西墜。過吊橋,進了三層門裡,街上人見智淵寺的和尚竟然堂而皇之的牽馬挑包,中間更有一個外國的和尚騎馬而行,皆都大驚,盡皆迴避,躲在暗處觀瞧。

唐僧眾人正行時,卻早到山門前,但見那門上高懸著一面金字大匾,乃敕建智淵寺,雖是年代久遠,但仍然閃放金光,眾僧推開門,穿過金剛殿,把正殿門開了。只見裡面灰土濛濛,一副破舊之感,眾僧叫:“看家的!”從後門有一個老和尚走出來,看見眾和尚回來,先是一驚,再看見悟空之後,跪倒就拜道:“爺爺!你來了?”悟空笑道:“你認得我是那個爺爺,就是這等呼拜?”那和尚道:“我認得你是齊天大聖孫爺爺,我們夜夜夢中見你。太白金星常常來託夢,說道只等你來,我們才得性命。今日果見尊顏與夢中無異。爺爺呀,喜得早來!再遲一兩日,我等已俱做鬼矣!”悟空被這眾多僧人抬舉,早就樂得眉開眼笑,說道:“請起請起,你等都且安心,明日就有分曉。”眾僧急忙拿出寺裡剩下的米麵,安排了齋飯,他師徒們吃了,打掃乾淨禪房,叫唐僧師徒安寢一宿。

唐僧自從在那碧遊宮的時候就一個人慣了,睡覺也喜歡一個人獨居,若是平時來到那名川大寺,定然是要那和尚給自己單獨收拾出一間屋子來,可是這個寺廟,和尚們平日裡都要出去勞作,只留下一個年老大和尚看見,哪裡打掃的過來,吃過飯匆忙間打掃一陣,也只收拾出來了一件禪房叫唐僧四人住下,其餘和尚都顧不得灰土,找那平穩的地方睡去了。

若是平常,師徒四人在一起也有幾年的功夫了,睡在一起也是常事,可是今天偏偏唐僧心中有事,想這車遲國重道滅僧,乃是西牛賀洲少有的道家王國,若是明天自己帶著孫悟空去了皇宮,叫他把那三個精怪殺了,豈不是要毀了這車遲國的道基,就算自己不勸他敬佛,恐怕那佛教也早有後手,只待自己走了,他們便出來傳道佈教,傳播信仰來了。

對此,唐僧第一個想法便是不帶著孫悟空三人去皇宮,叫他們不能相遇,自己前去換了通關文牒便直接走了,可是想了想,若是這樣能夠混過去,那觀音還不要叫自己讀檔重來,更何況自己不願傷了那三個妖精,那三個妖怪卻不知道自己的好意,若是不帶著孫悟空,他們一時興起,把自己吃了該怎麼辦。

唐僧想了想,先把悟空叫了過來,道:“悟空,如今路過那車遲國,我預感那三個國師必然有大神通,弄不好你沒準還會不敵他們,我有性命之憂呢。”悟空笑道:“師父今日是怎麼了,平日裡翻山越嶺,那妖怪多如牛毛,師父也不曾怕過,怎麼如今到了城郭之處,反倒是害怕了,師父放心,我問過那三個國師的本事,只不過是那求風祈雨的小道,入不得法眼,師父請放心就是。”唐僧道:“你休要大意,萬一那妖怪厲害,你打不過,卻不是害了為師的性命。”悟空道:“師父想要如何?”唐僧看看孫悟空道:“我看你不如現在去普陀山一趟,把事情向觀音菩薩說一遍,叫菩薩賜予我兩件防身的法寶吧。”

不說這件事還好,唐僧一說此時,孫悟空跳了起來說道:“師父,你怎麼還要法寶,那觀音都被你要的怕了,封了山門不想見我,上一次我去了雷音寺找燃燈古佛討了一件,你還給人家弄丟了,你叫我再上哪去給你找法寶?”唐僧道:“你這就去觀音菩薩那裡,既然是他指點我西天取經,便要保護我的周全,賜下一兩件法寶也是應該的。”悟空道:“我不去,那菩薩定然不想見我,我便是去了她也不給我,突然折了面子。”唐僧問道:“你不去?”悟空咬牙道:“不去。”唐僧道:“你若是不去,我便要念禁箍咒了。”

悟空聽說唐僧要唸咒,卻是沒了脾氣,說道:“師父,有話好說,我去還不行,不過咱們事先說好,你叫我去普陀山去討要法寶,我便去了,可若是那菩薩封了山門,叫我不能入內,或者我見了她,她不給法寶,悟回來了你可不能怪罪於我。”唐僧點頭道:“這就像那路邊撿錢一樣,觀音若是給了便是賺了,他若是不給,於我也沒有什麼損失,我怪罪你幹什麼。”悟空聽了,這才放心,咬一咬牙,跳在了半空,直奔南海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