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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四樣茶

覃佳耀一番話,把黃把總說得背後直冒冷汗。

看樣子那彌勒堂大師傅是個人物!黃把總暗中一盤算,如果搜不出證據,當真激起民變,自己難辭其咎;假如寨中果然圖謀不軌,憑自己這二十幾號人,只怕今日就下不了山了。

於是馬上換了笑容,打個哈哈,對覃佳耀說道:“這個……哈哈……覃大師傅言重了,本官也是信佛之人,怎敢輕慢佛堂?不過保境安民,乃是我把總署職責所在,縣衙聽到一些訊息,知縣老爺商請把總署前來察看一番,無法推脫不得不來,還請見諒!”

“如此,我佛是不會怪罪各位的!”覃佳耀口氣稍微緩和了一些。

黃把總見狀,又打個哈哈說道:“我等一路勞頓,奔波兩日才到這裡,覃師傅就不盡盡地主之誼?”

“這是自然,請大人與各位兄弟,先到齋堂奉茶,馬上安排齋飯。”覃佳耀也朗聲一笑,邊請黃把總,邊對覃聲鸞使個眼色,繼續說道:“只是,我佛門中戒律森嚴,不殺生不食葷腥,菜是素菜,酒是素酒,恐怕大人們吃不慣。”

“無妨,無妨,既在佛門,自當遵從佛門規矩。”黃把總訕笑著回道。

覃聲鸞一見二叔眼色,心中明白,立即暗中吩咐武魁,就近召回十餘名教勇,不帶任何兵刃,只在齋堂四周遊蕩,看住把總署兵丁,不得隨意四處行走。

寨中每天都有教勇訓練,加上覃堂主今天又在山上,食材準備更加寬裕,只需稍作整理,四桌齋飯就齊備了。覃佳耀叔侄陪著黃把總一桌,武魁與其他香主分幾桌陪那些兵丁,自然少不得勸幾杯酒,說幾句冠冕堂皇的話,直到太陽偏西,黃把總一幹人才下山而去。

“今日之事,說明官府已有警覺,好在是這裡地處偏僻,周邊相隔最近的縣衙就是宣恩,差役過來都得兩日以上路程,不過,也萬不可掉以輕心!”黃把總一行走遠,覃佳耀對眾人說道:“須得加強

哨卡值守,一有官府來人,寨中即刻偃旗息鼓,不到萬不得已,不與他們正面衝突。本堂主今日即啟程返回長陽,寨中之事就有勞各位費心了。聲鸞,抓緊準備,等待堂中訊息。”覃佳耀囑咐幾句,也帶著覃聲柱和幾名護衛,下山返回榔坪。

當天晚上,覃聲鸞與武魁商議,寨中由武魁按照堂主的吩咐,抓緊籌備,覃聲鸞則明日出發,要趕在入冬下雪以前,再去金果坪、金雞口、烏陽關、官店口一帶走一趟,將堂中計劃,與各大小道場、佛堂香主教習傳達,也順道檢查一番各地教務情況。

自然,覃聲鸞還有一番私心,當日與馮秋雲有約,少則一二十天,多則一兩個月迴轉官店口,現在兩月之期將近,恨不得連夜啟程。

瓦崗寨中不缺好馬,但一來馬匹不便負重馱貨,二來騎馬與貨郎身份不符,何況山裡能夠策馬揚鞭的道路不多。故而,覃聲鸞與臘生依舊是扮做貨郎模樣,一匹騾子,兩個馱簍,一邊馱著絲綢布匹,一邊馱著日用雜貨,天不亮就出發,一路疾行,一兩百裡路程,次日午前便到了官店口。

輕車熟路,二人依舊入住那八方客棧。

舒老闆打過招呼,先把向臘生拉到後院,指著馬廄笑道:“看看你們寄養的騾子,膘肥體壯!”又安排夥計把寄存的貨物從庫房搬出,把兩人依舊安置在原先那個大房屋歇息。覃聲鸞少不得與舒老闆一番客氣,還給他帶了一罈老酒,把舒老闆樂得喜笑顏開,忙喊夥計把馱貨來的騾子牽到馬廄餵食草料。

匆匆洗刷一下,便招呼臘生抱著禮物,去拜訪馮老爺。

土家習俗,走親訪友,特別是拜訪長輩,一般應該備齊四件禮品,稱為“四樣茶”。

禮物是早就準備好的,一包茶、一支參、一罈酒、一段綢。可別小看這四樣東西,頭一樣是當今皇帝乾隆御筆親書“皇恩寵錫”金字匾額的伍家臺貢茶,十分稀少,尋常難得一見。參是長白山百年老山參、酒是陳年紹興

狀元紅、綢緞則是出自杭州名號,都是了不得的物品,不論銀錢,就是不遠千里而來,也格外珍貴。

到得馮家大院,馮福不在門前,另有一名護院值守,見到覃聲鸞前來,也是認得的,打過招呼,趕緊進院稟報老爺。

不多時,就聽見馮福聲音:“覃公子,稀客稀客,快請進,老爺有請!”馮福滿面笑容,從裡面迎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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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老爺早已站在後院等候,馮秋雲則迎到了院門邊,見到覃聲鸞,竟不知所措,眼睛水打轉,半響,才低低說一聲:“覃大哥,你迴轉官店口了?”

“呃,呃,回來了!”覃聲鸞一邊回答秋雲,一邊往馮老爺那邊一輯:“馮大伯,小侄回來了,您和大伯娘這一向可好?小侄帶了點薄禮,來看您們!”說罷,示意向臘生將禮物呈給馮老爺。

“哈哈……好!一切都好!”馮老爺笑道:“賢侄,來就來吧,還帶這麼貴重的禮物,太客氣噠!”說罷轉頭吩咐馮福“來來,把禮物收起來,再去安排飯菜,給覃公子接風,今兒一定要好好喝兩杯!”

今日馮府比較安靜。老大應龍老二應虎押著騾馬幫出門去了,再過一段時間,大雪封山,行動不便,要趕在入冬前進貨出貨。老三應彪去鄉下催租,也沒回來。只有秋雲三個嫂子,帶著侄兒侄女在家,在堂屋側廳坐成一桌。向臘生自有馮福陪著,在灶屋小桌上吃飯,能聽到這邊有事呼喚就行。後院飯廳這桌上就只有馮老爺夫婦和覃聲鸞馮秋雲四人了。

馮老爺今兒高興,和覃聲鸞頻頻舉杯,老夫人一旁直在勸說少喝點,覃聲鸞一邊陪著老爺喝酒,一邊講著一些沿途見聞,馮秋雲喝過兩杯酒後,就靜靜地偎在老夫人邊,聽著他們說話,眼睛卻是片刻不離覃聲鸞左右。

閒話一陣,馮老爺空裡瞄了老夫人和秋雲一眼,老夫人明白他的意思,便拉著秋雲起身,對覃聲鸞說道:“你們慢慢吃,我們先去花廳備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