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秋雲一百個不願意，又不好違拗母親，只好隨著老夫人出去。
又喝了杯酒，馮老爺突然問道：“賢侄，剛剛聽你叫那小娃兒臘生，聽他口音好像是本地人？”
“是的，就是本地伍家河向家灣人氏，父母雙亡，我見他無依無靠，便收下在身邊，跟著到處行走，雖然辛苦，但至少能混個溫飽。”覃聲鸞答道。
“哦？這事有點印象，”馮老爺環顧四周，見沒有其他人，便向覃聲鸞湊近一些，低下聲音，一臉凝重的問道：“此前有耳聞，說伍家河一個叫什麼生的娃兒，母親病逝後，家中又遭遇大火，把父親也急得中風而死。後來，是彌勒堂的信徒們幫他安葬老爹，還收他為隨從，可就是這個臘生？”
“馮大伯，實不相瞞，這個向臘生，就是那個娃兒。”覃聲鸞不再隱瞞，如實答道。
“唉……那……”馮老爺嘆口氣：“賢侄，據傳彌勒堂信奉白蓮為聖物，實為江湖上數百年來詭異至極的白蓮教，如此說來，賢侄你豈不是白蓮教中之人？”語氣間，顯然透出一絲惋惜。
“大伯，事到如今，也不瞞您兒家，小侄之前一是沒得合適機會給您說，再者是怕您多有誤會，想來日等您瞭解一些再慢慢和您解釋的，”覃聲鸞一臉誠懇，繼續說道：“其實，世間對白蓮教頗多誤會。所謂白蓮教，也和佛教一樣，無非是吃齋念佛，勸人為善，修身養性罷了，要說有點區別，就是教眾之間，一人有難，眾人相助。白蓮教創立於南北朝時期，教義中把世界分為“青陽初際”、“紅陽中際”、“白陽後際”，青陽燃燈古佛為過去佛，紅陽釋伽牟尼為現在佛，白陽彌勒佛為將來佛，白蓮教信奉的是將來佛。
白蓮教創教以來，又分有不少支派，如天地教、八卦教、在理教、先天教、明教等等，歷史上確有教眾反抗苛政，甚至促成改朝換代，比如大明洪武皇帝，便是藉助白蓮
教中分支明教奪得江山。但也不乏栽贓到白蓮教名下的，如北宋方臘造反，造成江南一帶百萬生靈塗炭，就說是白蓮教所為。明清以來朝廷深知白蓮教之能，十分忌憚，便大肆渲染，使不明就裡的人，以為白蓮教是洪水猛獸，白蓮教徒是青面獠牙，朝廷才好名正言順的加以禁止。您兒只看伍家河那些個信教之人，可像是為非作歹之徒？”
馮老爺聽著，也覺得有道理，但總感到心下不踏實。想了想，又問道：“這麼說，賢侄做為貨郎走鄉串戶，也只是個幌子吧？”
“大伯，這個貨郎，倒也不全是幌子。白蓮教中之人，都有自己的職業，我家二叔打小就四處闖蕩做生意，小侄耳濡目染，也喜歡這個行當，就邊傳教邊做貨郎。只不過，小侄在行走中，也常做一些扶危濟困之事，未把賺錢做為唯一目的。”覃聲鸞這番回答，倒也不是假的，除了圍繞教中舉事的所作所為，其他都是實話。
“哦”馮老爺也不再深說，突然想起一事，笑著問道：“賢侄，曾聽說白蓮教中藏龍臥虎，有不少奇人異士，會篩子篩錢，騰雲駕霧，紙人紙馬，撒豆成兵之類，可是真的？”
覃聲鸞一怔，略頓了頓，笑道：“大伯，此事好像也是有的，據說教主與教內一些高人均有此能，不過小侄並未親眼目睹，故而不敢妄言。至於篩子篩錢，更是有違天道之術，畢竟天道酬勤，比如莊稼人都靠篩錢來過活，天下無人耕種，世上沒有糧食，篩出再多的銀錢又有何用？所以非到萬不得已，傳聞的那些法術是不能用的，恐遭天遣，這也是即便我等教中之人，也很難見到那些奇術的緣由。不知大伯如何問起這事？”
“是這樣的，馮家有個遠房侄兒，前些日子來看我，閒談中偶爾說起石鬥坪的黃七哥，這幾年也沒見他做什麼特別賺錢的買賣，憑著三二十畝旱田，就家財暴發，建起高牆大院，好不氣派，還請了不少護院家丁，原來一個銅錢掰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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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半花的人，現在出門都坐滑竿了。你猜那侄兒說什麼？”馮老爺繼續說道：“他說，還不止這呢，這一方與黃七哥沾親的黃姓族人，都發達起來了。那侄兒有個兒時玩伴，一直在黃家做長幫的，叫黃春山，這兩年也買了上十畝良田，常請幫工呢。侄兒也問過他怎麼發的家，他總是支支吾吾，直到有一次喝醉酒後，黃春山說漏嘴，他才知道原委。”
“哦？”覃聲鸞也感到好奇，便問道：“發家那麼快，是什麼原委？”
“呵呵，這就可能牽涉到所問賢侄之事。原本我是不信的，以為是黃春山或是那侄兒編出來的，但適才聽賢侄一說，倒想可能真有其事！”馮
老爺笑笑，說道：“我那侄兒說，三年前，黃七哥家裡去了個白胡子老漢兒，自稱姓佘。不曉得是怎麼回事，就在佘老兒去的那天，黃七哥偏屋裡就有了半屋子銅錢，黃七哥就是以那做本，錢生錢發家的。”
“哦？後來呢？那白胡子老漢兒呢？”覃聲鸞心中一動，忙不迭的問道。
“據黃春山說，那佘老兒是條成精的大蟒蛇，在昇天那天他親眼看見的，還說那蟒蛇在黃家門前竹園裡，供養著一朵斗大的白蓮花，所以我便想到是不是與白蓮教有關係。”馮老爺喝了口茶，又說道：“黃春山猜想，黃七哥也許早就識破了那老漢兒的來歷，但請神容易送神難，心下害怕。所以端午那天，預備下一壇雄黃酒，讓那老漢兒不備之間喝下，逼迫那蟒蛇現出原形，又叫他送洗澡水撞破了蟒蛇真身。最後白蓮枯萎，竹節爆裂，蟒蛇精重傷離去，自此，黃七哥才安心利用那半屋銅錢發家。也是怕黃春山他們說出其中隱秘，才給他和另外一個長幫，每人都送了一大筆錢，買田置地。”
“這倒是奇聞一樁，可據我所知，白蓮教內沒有這個人呢。”覃聲鸞心知那定是二叔尋找之人，難怪這幾年杳無音訊，但與馮老爺自然不便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