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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來世再做兄弟

黃萬強大吃一驚,縱身跳到壕溝邊小樹旁,一面拿起木棒猛錘樹上掛著的銅鑼,一面高喊:“教匪攻山了!白蓮教匪攻山了……”

趙大人和幾名衙役,幾家黃姓大戶族人,樓上樓下換班歇息的鄉勇護院,蜂擁而出,直向前山口趕來。

壕溝裡,看看敵人距離已不到二十丈,黃萬強一聲猛喝“打”,火槍一齊擊發,圓木、滾石同時向山下滾去。

白蓮軍今日攻山,一改昨日戰法,似是另作了一番準備。衝在攻山隊伍前面的,兩三人一組,將一張八仙桌放倒,人躲在桌後,桌面對著山口,就像一面活動的牆壁,山上的火槍和滾石襲來,只略作停頓,便依然一步一步往前挪。

原來,山裡的八仙桌,材質特別講究,兩寸厚的桌面用苦桃樹做成,那苦桃樹極硬極沉,一張桌子便有百十來斤,火槍鐵砂打在上面,最多也就是現出幾個小坑,若距離稍遠一點,猶如黃豆灑在木板上,蹦蹦幾聲脆響便跌落地上。至於滾石圓木襲來,只要將桌面稍稍一歪,便從身旁滾下山去了。

趙傳宗黃七哥一眾,看得目瞪口呆,心中叫苦不迭。

好在攻山隊伍所帶八仙桌不多,能夠躲在後面的也就二三十人,其他人沒有掩護,不敢貿然上前。似是看見後面大隊人馬不能跟上,前面的教徒便不再猛攻,索性找棵大樹,將八仙桌往樹上反扣,躲在桌子後面,時不時冒頭往上打幾槍,等待後援。如此,山下的不敢上去,山上的不敢下來,一時形成了僵局。

將近過去一個時辰,白蓮軍又從山下陸續抬來了不少八仙桌,桌子後面掩護的人越來越多,看看人數上就要超黃家的了。

黃七哥急得跺著腳,口中喃喃說道:“這樣下去,教匪越來越多,我們再也沒得後續援兵,終有守不住的時候,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趙傳宗在一旁也是心焦氣躁,突然心中一動,轉身對黃萬強說:“快去,把那個教匪信使帶來!”

萬強回頭向黃七哥看去,黃七哥也沒了主意,口中說道:“去吧,去吧,聽趙大人安排。”

“聽你說過,那信使喚作董天神,是教匪先鋒武魁的結義兄弟,料想教匪不至於向他開槍。把他帶到陣前正好可做擋箭牌,或許還能迫使教匪退兵。”待黃萬強走後,趙大人見黃七哥一副不解的神色,便說出了心中想法。

“這個,能行麼?”黃七哥嘆了口氣,說道:“唉,試試看吧!”

不多時,董天神帶到,趙傳宗往右邊石頭包上一指:“黃師傅,把他押上去。”

那石頭包三尺見方,內低外高,內與壕溝盡頭相接,向前突兀而出,外側便是懸崖峭壁。

董天神五花大綁,被推上石頭包,兩名鄉勇牽著繩子躲在石頭後面。

霎時間,山上山下死一般寂靜,林中飛禽走獸早已被槍聲驚得無影無蹤,只有遠處偶爾傳來幾聲布穀鳥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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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武先鋒聽著,你看看這是誰?據說是你結義兄弟董天神。”趙傳宗從壕溝裡直起腰,站在石頭包旁邊,對山口下喊道:“人在江湖,義字為先,你就不顧忌你結義兄弟的性命?”

山口下一張八仙桌後,武魁圓睜雙眼,探出頭破口大罵:“狗日的黃七哥,自古兩軍交戰不斬來使,董兄弟是代表武某來和你談判的,你卻以他性命要挾,你還講不講規矩道義?告訴你,馬上把我兄弟放下來,武某尚可善待你們黃家,你要敢傷我兄弟半分,我天運大軍必定血洗石鬥坪,以你黃姓一族為他償命!”

黃七哥聽得渾身一抖,望著趙傳宗:“趙大人,這……這……”

“黃老爺莫慌,董天神在我們手裡,不怕教匪不就範。”趙傳宗說著,又轉身對下面喊道:“武先鋒你放心,我們不會傷你兄弟,但你必須退兵,並且發誓,從此永不進犯官店口。”

山口下一陣沉默,趙傳宗又喊了一聲:“大丈夫一諾千金,只要你們答應,我們馬上放人。不然,莫怪我們不講江湖道義

!”

“沒想到你們居然以董某人生死來要挾二哥,實在卑鄙至極!哈哈哈……大丈夫生亦何歡死亦何苦,你們做夢吧!”猛聽得石頭包上,董天神一陣狂笑,突然高呼:“武二哥,聖教大業為重,不要管我……來世再做兄弟!”猛地往前縱身一躍,把兩名護院帶得往前一竄,拉扯不住繩索,董天神身子直直掉下百十丈高的懸崖,幾個翻滾,不再動彈。

“董兄弟……”山口前武魁看得真切,眼中要噴出火來,一聲狂吼:“打!聖教眾兄弟們,血洗石鬥坪,為董天神報仇雪恨!”

武魁知道董天神是怕自己為難,乾脆跳崖自盡,讓自己無所顧忌。

山口上眾人全都驚得呆了,誰也沒想到董天神會跳崖,不僅趙傳宗、黃七哥六神無主,就是藝高人膽大的黃萬強,一時間也不知所措。

隨著武魁那聲狂吼,山口下面白蓮軍十幾杆火槍同時開火,壕溝裡伸頭看熱鬧的鄉勇護院,當場有七八人掛彩,“嗷”的一聲尖叫,趙傳宗也一屁股坐在壕溝裡,右手捂著耳朵,一股鮮血順著手臂往下流。

直到山口下一排槍聲響過,黃萬強才反應過來,急忙喝令眾人穩住陣腳,將受傷的鄉勇護院換下,調派人手,伸出頭去,火槍一齊還擊,圓木滾石轟轟隆隆傾瀉而下。

忽然,石鬥坪後雲盤嶺上突然火光閃現,隨著噼噼啪啪的爆響,冒出陣陣濃煙,有如發生山火,數十人頭裹白布條,揮舞刀槍,吶喊著往石鬥坪猛衝下來。

武魁看見山頂濃煙,精神一振,振臂高呼:“兄弟們,黃七哥後路已斷,衝啊!”

這時的石鬥坪,早已亂作一團,原本所有力量都佈置在前山口,黃家大院只剩下八九名傷員,後山更是毫無防備。黃萬強趕緊分撥部分人馬趕往後山抵禦,須臾間便被雲盤嶺衝下來的數十人砍翻。

前山口護院家丁、衙役、鄉勇和黃家族人,早已無心戀戰,一窩蜂跳出壕溝,四散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