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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府中手腳最不乾淨的有……最不愛洗澡的有……最高的有……最矮的有……最愛哭的有……最……”

馮二筆抑揚頓挫彙報他蒐集來的排行榜,一邊說一邊悄悄觀察樓喻的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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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還都是經過挑選的,有些東西說出來真的會汙了殿下的耳,比如有的男雜役私下裡竟比誰尿得遠!還有比誰睡過的女人多!

“等一下,”樓喻打斷他,“有沒有誰最愛同府外的人說話,或者最愛出府這種排行?”

馮二筆有點懵,“沒有。”

殿下問的這個也很奇怪啊。

樓喻揚揚下巴,“你繼續。”

片刻工夫讀完了,樓喻總結評價:“沒什麼新鮮的。”

馮二筆心道殿下的想法原來如此獵奇,正想著要不要出出其它好玩的點子,就聽雜役來報:

“殿下,郭公子來訪。”

樓喻眉毛一耷,嘀咕道:“他來幹什麼?”

隨後起身,氣勢洶洶衝向院外,恰好在院外與郭棠碰上,毫不客氣問:“你來幹什麼!”

一副氣還未消的模樣。

郭棠才不怕他,這樣一個天真愚蠢、什麼都寫在臉上的人,有什麼值得他害怕的?

他堆起笑臉,那雙桃花眼要多真誠有多真誠:“聽說貴府要招夫子,我特地來問問,招到了嗎?”

馮二筆急得腦門子冒汗,郭少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

樓喻瞪圓眼睛:“關你什麼事!”

“若沒夫子,你能看得懂農書?”郭棠見樓喻氣得面頰泛紅,忍不住逗他,“總覺得幾日不見,殿下越發招人了。”

樓喻裝單純裝得實在心累,又被郭棠調侃,當真生了幾分火氣,“王府不歡迎你,你不要再來了!”

他身著雪白狐裘,細密的絨毛恰好在下頜處圍成一圈,這麼一襯,也不知是臉頰與裘毛哪個更白些。

世子唇紅齒白,一雙烏黑發亮的大眼睛裡溢滿憤怒,落入郭棠眼中,卻絲毫不著惱,反而更生幾分逗弄之意。

身為實權知府之子,郭棠之所以跟樓喻玩在一起,不過是因為在慶州府,除了樓喻,也沒有其他人配得上自己。

他心裡對慶王世子其實是看不上的。

但不知為何,那日有茗樓見面,他二人雖有爭吵,可郭棠卻並未真生氣,甚至隱隱覺得世子更討人喜歡了。

“別生氣了,”郭棠低聲哄道,“那天是我言辭不當,我道歉。”

樓喻冷著臉不說話。

郭棠又道:“我聽說你派人出去尋霍家另外兩個罪奴,怎麼,一個還不夠你洩憤的?”

“不關你事!”

郭棠繼續笑盈盈,桃花眼瀲灩生光,就是公鴨嗓太刺耳朵:“既然你這般生氣,不如咱們一起去找那霍奴洩洩火。”

樓喻聽到這話,終於斷定,這廝就是來打探訊息的。

知府坐鎮慶州,自然要向朝廷彙報藩王動向。樓喻是否真的虐待霍延,需要人親眼見證。

慶王府裡少不了朝廷的耳目,但因為原身將人關在小院裡,著親隨看管,那些想要打探訊息的耳目自然無從得知。

郭棠恰好是個極其有用的工具人。

“不行!”樓喻拒絕,“我還不想跟你和好。”

郭棠嘆氣,“是你先說我爹,我才說你的,再怎麼也是你先理虧,我都道歉了,你還生氣?”

“我說你爹,你也可以說我爹!”樓喻直接賣爹,“你憑什麼說我!你拿我跟你爹比,當著別人面數落我,難道不是你的錯?!”

郭棠:“……”

他無奈扶額,“你怎麼這麼胡攪蠻纏?行吧,你說說怎麼樣才能消氣?”

樓喻獅子大開口:“給我一百兩,我就原諒你的無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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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棠被他的無恥震驚到了,“一百兩?你去搶錢吧!”

“哦,”樓喻指指大門方向,“好走不送。”

原書裡,原身確實與郭棠一起折磨過霍延。

樓喻當時看的時候差點砸手機,現在自然不會做這種缺德的事。

郭棠畢竟少年意氣,能一直好言相勸已經不錯了,如今一而再再而三被樓喻下面子,當真想一走了之。

他知道樓喻的弱點是什麼,忽然板起臉冷冷道:“樓喻,你再發小脾氣,以後沒人跟你玩了!”

是的,“樓喻”在慶州府沒朋友,郭棠是他唯一的朋友,所以他還挺珍惜的。

樓喻抿唇不言,卻低下了頭顱。

這就是讓步的意思。

到底是皇親國戚,不能真的讓世子開口道歉,郭棠露出笑容,哥倆好地捉住樓喻袖子,“這不就行了,你說你,氣性怎這麼大?”

樓喻掙開,一臉不情願地給他臺階下,“你不是說要看霍奴嗎?”

“現在就去,走走走!”

“別忘了一百兩!”

“這不行,太多了。”

“那就五十兩!”

“知道了,回府就讓人送來。”

兩位少爺和好,底下人全都舒了一口氣。

霍延被麻繩所困,自然不會坐以待斃。

等力氣稍稍恢復,他便悄悄掙扎,試圖解開繩結,然繩子綁得緊,幾乎陷入肉中,他這麼一動,便導致手腕摩擦出血,又添新傷。

他身上還穿著血衣,整個人汙跡斑斑,狼狽不堪。

郭棠出身富貴,沒見過多少悽慘世面,看到霍延這副模樣,便以為確實受了無數折磨,心裡還道樓喻看似天真單純,實則心黑手狠。

他只瞅一眼,迅速收回目光,又嫌棄屋子裡異味沖鼻,什麼都沒說,拽著樓喻一起離開。

兩人裝模作樣去東院品聊片刻,郭棠尋個藉口,早早回了府。

他走後,馮二筆不由問:“殿下,您與郭公子和好,可還要請夫子讀書習字?”

在他看來,樓喻做這些無非是在跟郭棠置氣。如今氣出了,估計不會再堅持。

卻聽樓喻道:“當然要學!要是下次他還罵我不學無術,我就可以罵回去!”

馮二筆心道還是世子有遠見,為了下次吵架能佔上風,逼著自己學習。

當天夜裡,慶州落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樓喻睡得很不安穩,一會兒夢見自己被搶劫犯一刀捅死,一會兒夢見自己被五馬分屍,驚醒時出了一身冷汗。

他起身開窗,只見大雪紛揚,銀裝素裹。

潔白的雪掩蓋了地上的汙濁,就如同紙醉金迷的生活矇蔽了即將來臨的烽煙四起。

樓喻在現代雖是鹹魚富二代,但不代表他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管。

他腦子不笨,上學期間第一名拿到手軟,只是因為家裡能人太多,他又是個憊懶的性子,才有那個底氣當鹹魚。

他喜歡看小說,同時極具求知慾。看到作者文中涉及的冷門知識,他都會一探究竟,甚至會自己動手進行嘗試。

穿進書中這幾天,他一直在思考以後的路。

——成王敗寇。

成王何其艱難,而敗寇註定沒有好下場。

他只能選擇那條最艱難的道路。

如今是正乾二十八年,距起義軍首次亮相還有兩年。

兩年的時間很短,但不是沒有希望。

樓喻雙手按上窗臺。

寒意徹骨。

天微亮,有茗樓附近的窄巷口走出兩人。

楊繼安搓手哈氣,仰頭勸病氣未消的夫子:“這天寒地凍的,您還是等病好了再去吧!”

年輕夫子搖搖頭,“卦象顯示,今日宜出門拜訪。”

楊繼安有些忐忑:“您之前卜算,咱們能在慶州府遇上貴人,您說會不會就是世子殿下?”

畢竟殿下那般仁善,又身份高貴,不是貴人是什麼?

夫子笑而不語。

其實他告訴楊繼安的不是真正的卦象,真正的卦象說,慶州府有紫微入凡之象。

至於這個紫微星具體對應何人,他尚且不知。

根據楊繼安等人描述,那日贈予銀錢的慶王世子,宛如天上仙人下凡,全身都發著光,簡直貴不可言。

不論是為報救命之恩,還是為親眼見證,楊廣懷都必須去一趟慶王府。

兩人踩著積雪,一步一步走向那座高牆朱門的府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