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慶賦》甫一問世, 慶州城便名震天下。
文章乃範公妙手書就,精彩絕倫,引天下文人士子讚歎不絕。
“範公詞華典瞻,蹙金結繡, 實在是字字珠璣啊!”
“此賦璧坐璣馳, 沈博絕麗, 謂是舂容大雅,筆底煙花!”
“範公嘔心瀝血之作, 實在是蕩迴腸, 讀罷令人深思!”
這些人的關注點都在文章用語和結構,吹得那叫一天花亂墜。
也有不少人讀懂範文載文的深意。
範文載並沒有大讚贊慶州,他是從一尋常百姓的視角,用樸實無華的筆墨,向世人呈現出一幅東風入律、擊壤而歌的盛世之景。
同時向世人傳達一訊息——
範公在慶州!
之前範文載被困京城,不少人哀泣籲天,唯恐範公這等鴻軒鳳翥不幸桂折蘭摧。
而今得知範公身在慶州, 思及慶王世子那篇聲振寰宇的《討史明檄》,不由心潮澎湃、鬥志昂揚。
許多飽學之士紛紛踏赴慶之路。
這還沒完。
《觀慶賦》, 範文載再次丹青妙筆,不易一字,著《竊盜》一文,匕首投槍,義正辭嚴,勢磅礴, 如萬鈞雷霆,一針見血。
雖一字未言“史明”,卻字字都在痛陳竊盜之惡行。
其一句“行不義者, 天亦厭之”,更是令人感時撫事,發人深省。
在範文載的影響下,史明已經成為天下人恥笑鄙夷的物件,少有人承認他莫名其妙得來的帝位。
得史明又摔碎無數玉器華瓷。
“好啊!好得很!讓他給朕寫文章,他寧死不寫!卻巴巴跑去慶州聲援樓喻!還寫文章罵朕!叫朕怎麼咽得下這!”
越王仔細研讀這兩篇文章,忽地搖首失笑:“咱們樓家出奇才,甚好!”
門客不解:“慶王世子而今籠絡範文載,必會引得各方人才薈聚,日豈非咱們越州強敵?”
“哈哈,我樓氏子孫有這般架海擎天之能,我然高興。總比京城那位竊盜讓人看得順眼。”
門客道:“王爺胸懷高遠,屬下佩服。”
“非也。”越王通道,“他能籠絡範文載,不過是佔我的便宜罷。”
若非己舉事,被朝廷視為“反王”,如今那些飽學之士又怎會都奔赴慶州呢?
不過是因為樓喻佔一“”字。
天下還有比他更合適的嗎?
是,範文載不過文臣,他的門生擁躉大多也是一群文人。
打天下靠的不是誅筆伐,而是真刀實槍。
他不認為己會輸。
範文載兩篇文章問世,慶州城不斷湧入大量人才。
他們見識到慶州舊城和新城的繁華,紛紛大呼:“範公誠不欺我!”
亂世之,有這樣一方安穩昌盛的棲身之所,傻子才會離開!
樓喻的“人才引進計劃”已經生效。
當然,這些人才不能直接分配崗位。
新城亟待發展,各方面都需要適合的人手。
樓喻便用總衙名義發布公告。
“新城總衙招收書吏文員若干,有意者請至總衙東門報名。報名條件如下。”
“新城各分衙招收書吏文員若干,有意者請至各分衙東門報名。報名條件如下。”
“新城慶榮學院招收夫子若干,有意者請至慶榮學院報名。報名條件如下。”
“新城慶墨書坊招收編寫、畫師若干,有意者請至慶墨書坊報名。報名條件如下。”
“新城慶安醫院招收醫者若干、文員若干、勤若干,有意者請至慶安醫院報名。報名條件如下。”
每一張公告下都附詳細的崗位表和招收條件。
方煥原是京城的工侍郎,天聖教破城之前,他幸運地被外派辦公。
聽聞京城噩耗,他本想回京試試能否救出範公。
走到半途,驚聞慶王世子釋出的《討史明檄》一文,不由心頭一凜。
為何是慶王世子?郭濂呢?
他當初將兒子託付給郭濂,雖然囑託兒子不要往京城寄信,但郭濂也一直都沒有來信。
方煥不是不擔心兒子,但實在是無暇脫身,通訊又不方便,便能強忍耐。
而今,他慶幸己當初的決定。
若非阿臨早早去慶州,恐怕早就被史明給殺害。
天聖教攻入京城,雖沒有對老百姓亮刀,卻對官宦人家毫不留情。
不少硬骨頭的官員子弟皆被殺戮。
當前最重要的,是不能讓範公死於史明之手!
然而,就在他即將回京時,範文載的《觀慶賦》和《竊盜》兩篇文章,雷霆之勢傳入他耳,震得他攘臂而起、扼腕興嗟。
方煥立刻調轉馬頭,急赴慶州。
從京城至慶州,由西向東,必定會經過城西新城。
是,方煥看到的不是慶州舊城,而是慶州新城。
範公的《觀慶賦》他已通讀百遍,每每讀罷,都不禁血脈賁張、感慨激昂。
但內心深處還是有那麼一絲不信的。
直到親眼見到新城。
乾雲蔽日,拔地倚天,高出雲表,巍峨壯麗。
他駕馬至城門前。
走得近,更能感受到這座城撲面而來的雄渾勢,令人心如擂鼓,血液沸騰。
城門前排著兩列縱隊,左邊通行速度明顯快於右邊。
他餘光一瞟,看到不遠處的碩大字牌。
字牌寫道:本地居民左側排隊入城,外地人右側排隊入城。
方煥依言排在右側。
外地人的查驗很嚴格,大家入城速度緩慢。
方煥耐心不錯,邊等邊觀察這座新城。
從城門外看到城內的一些景象。
九衢三市,車水馬龍,正如範公文章描繪的物阜民安之景。
左側隊伍傳來說話聲。
“唉,外地人越來越多,一不通禮儀,搞得城裡烏煙瘴的。”
“不是嘛,《新城公約》人手一本,不識字的還去知聲堂聽講座,怎麼就學不會呢!”
“我小舅子在武衛班,聽他說那些外地人難管得很,說再多遍都不懂,有些還是京城來的呢,嘖嘖。”
京城來的方煥覺得膝蓋一箭。
《新城公約》是什麼?看來他得仔細研讀研讀,否則會被慶州人瞧不起。
對話還在繼續。
“對,總衙發布公告說,等秋收學院就開課,家孩子去不去啊?”
“還沒想好,不知道新招的夫子會不會教,有好些都是外地應聘的。”
“那我也再看看。”
“……”
下面的話方煥已無暇再聽,因為到他接受查驗。
他交出路引,又張開雙臂,由守衛搜尋身有無利器等危險用具。
守衛問:“認不認字?”
“認字。”
守衛交給他一本小冊子,交待道:“務必通讀公約,遵守城規矩,否則被武衛逮到,是要繳納罰金的。”
“多謝告知。”方煥禮貌回道。
“好,進去。”
方煥接過冊子,拿迴路引,牽著馬走進新城。
他站在過道盡頭,望著整潔美觀的街道,不由露出一抹笑容。
右手邊設一公告欄,公告欄由木頭製成,外面蒙一層透明的罩子。
他不由伸手去碰。
旁邊有人湊近。
“這就是玻璃啊,真的是透明的,真稀奇!”
“唉,要是我能早點來慶州就好!”
“聽說前年來慶州的難民,現在都是城的富戶,日子過得不要太好。”
“還是世子殿下仁德厚世,讓老百姓過這麼好的日子。”
“咱不是來看地圖的嗎?找找衙門怎麼走。”
公告欄最間一欄,貼著一張新城地圖。
地圖用各色彩墨描繪,將新城的佈局畫得一清二楚,對外地人來說極為友好。
方煥記住西市衙門的位置,順著人流走。
街道間的隔離帶裡,生機勃勃的各色野花爭妍鬥豔,為街道增添分意趣。
走到一分叉,他看到豎立在路邊的指示牌。
指示牌清晰標明各標誌性建築的方位,就算有人不識字,也透過文字下方的圖案分辨。
比如,衙門用官帽代替,學院用書本代替,成衣店用衣裳代替,等等等等。
他根據指示牌,走向西市衙門。
衙門外有武衛看守。
“什麼人?幹什麼的?”
現在朝廷都沒,方煥然不能說己是工侍郎,遂回道:“我是從外地來的,想來打聽事兒。”
“什麼事?”
“請問,範公如今在城?”
武衛皺眉:“什麼範公?”
方煥道:“就是寫《觀慶賦》和《竊盜》的範文載範公。”
“哦!”武衛恍然大悟,“原來找他啊,他不在慶州啊。”
方煥詫異:“他怎會不在慶州?”
“他在滄州,”武衛好笑道,“聽說滄州知府是他孫子,他當然在滄州。”
方煥:“……”
他想想,又問:“請問,郭知府的府宅怎麼走?”
方煥來時,看到的就是新城,下意識為這就是慶州府。
“郭知府?”武衛皺眉,“他在舊城,不過聽說快不行,要是現在去,或許還能見到最一面。”
方煥驚,郭濂快不行?
怎麼就不行呢?
“舊城?”他問,“舊城是哪裡?”
武衛耐心給他解釋,“這裡是慶州新城,出城沿路往東走五六裡地,就是舊城。”
“多謝這位大人。”
方煥禮貌道完謝,立刻離開新城,奔赴舊城。
比起新城,舊城還保留著前的格局,不過街市並不比新城冷清。
沒有指示牌,他好攔人問路。
“啊?說郭府?沿著這條街一直往前走,往右拐走半條街,再往左拐……”
路人說完,問:“記住沒?沒記住我再講一遍。”
“多謝,我記住。”方煥拱手道謝。
他是工侍郎,辦公時多接觸圖紙之類的檔案,空間思維還算敏銳,好心人說一遍,他就在腦規劃出準確路線。
方煥牽著馬一路來到郭府外。
對郭府門房說:“在下姓方,來京城,煩請通報一聲。”
門房應一聲。
片刻,一青年快步出府,見到方煥,行禮問:“是方世叔?”
方煥道:“郭世侄,聽聞郭兄身體抱恙,我來探望。”
“世叔請。”
二人一同入府。
方煥雖想問方臨一事,但畢竟郭濂病重,他得去看看。
郭濂見到他,有些許激動,是囿於不能開,無法表達故人重逢的欣喜。
“郭兄啊,咱倆多年未見,再見之時,卻已是這番光景。”方煥感慨萬千。
郭濂望著他,似在回憶往昔歲月。
二人聊許久,方煥終於問道:“兩年前我寫信給,託照顧犬子,不知犬子如今在府?”
一旁郭棠回道:“方臨在滄州。”
方煥:“……”
怎麼又在滄州!
見他詫異,郭棠便跟他解釋事情的緣由。
“什麼?那封信到慶王世子手?”
“阿臨在外漂泊近一年才到慶州?”
“阿臨在新城搬磚?”
“哦,原來是去跟範知府共事,那我就放心。”
方煥心裡面有些怕,幸虧阿臨命大,己走到慶州。
不過他不悔,要不然現在阿臨已經死在天聖教屠刀下。
“世叔,天色已晚,不如在府歇一夜,明日再去滄州罷。”
“好!”
方煥計劃得好好的,第二天他出郭府,突然看到巷貼的告示。
這是新城招人的告示。
他看一崗位——新城總衙工副長。
要想在慶州立足,肯定要找一份工養活己。
方煥是隨遇而安的性子,他覺得這副長就挺適合己的。
再一看報名截止日期,今天是最一天!
報名點在新城!
方煥便急匆匆跑去新城報名。
至於兒子,他寫封信過去,等他在慶州安定再去滄州,要不然己這老子面子也無光。
總衙副長的職位,按說是要進行內考核競選的。
但偌大一慶州城,這方面的人才是真的不夠。
樓喻不得不進行社招。
之前舊城府衙裡,呂攸是司工,算得工程建設方面的人才。
除他,就沒有其他得用的人才。
本來嘛,朝廷對工就不是很重視,六,工一直比較沒有存在感,在其他人眼,工官員不過是一群幹雜活的。
央都不重視,地方又怎麼能重視?
慶州這種偏遠的州府,能有司工就不錯。
朝廷散之,慶州府的權力徹底往新城總衙靠攏。
樓喻所當然將呂攸提拔為總衙工長。
就是這副長,實在連遴選的名額都沒有。
能從外面招攬。
除去工,其餘也存在這種現象。
不過,他借範文載之名,吸引天下有識之士,不就是為填補衙門空缺,為衙門增加新鮮血液嘛。
外來的人才也是人才,要認真幹活、努力工作,樓喻是不會虧待他們的。
“人才引進計劃”步入正軌。
樓喻便將重心轉移到對外擴張。
湖州收服計劃已經敲定。
湖州,顧名思義,此州大小湖泊不少,其最大的湖泊叫青龍湖。
據說是因有人在湖泊空看到一條青龍盤旋而得名。
湖州城北臨青龍湖,南面則是大大小小的丘陵,唯有東西兩側便於攻城。
湖州是最早爆發起義軍的州府,在樓喻入京為貴妃祝壽時形勢便已嚴峻。
當時大行皇帝用“收兵剿匪”的借奪走藩王兵權,在兵權收繳,卻沒有落實到位。
湖州沒有藩王,沒有府兵,有一千餘駐軍嚴防死守。
當地知府和駐軍統領,硬生生擋住匪賊,守住城池。
見是塊硬骨頭。
收服計劃分為兩步,四字概括——
禮兵。
言語勸降,規勸湖州歸服慶王世子。倘若湖州不願歸順,則派兵打下來。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派誰勸降?派誰領兵攻城?如何攻城?
樓喻召集軍高級將領開完會,下達軍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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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霍延擔任統帥,領三千步兵、五百騎兵攻湖州府西門!”
“令水師統領江波,率一千五百名水師,伺機攻取湖州府北門!”
“望諸位同心勠力,和衷共濟,一舉拿下湖州城!”
眾人:“謹遵殿下令!”
五月廿四,霍延領兵於南門整裝待發,江波率水師列陣河畔,所有人全都仰首看著他們的世子殿下。
參與此次戰役的其餘將領有李樹、周滿、楊繼安、元銘等。
旌旗獵獵,兵甲震天。
一張“慶”字大旗隨風漫卷,肆舞飄揚。
樓喻騎在馬,與霍延雙目對視。
“霍將軍,靜候佳音。”
湖州駐軍不同於宜州山匪、滄州叛軍,從他們往的戰績來看,一旦他們死守湖州,要想攻取並不容易。
因此,他們的作戰計劃,正面攻城是為下策。
霍延身著鎧甲,腰纏佩劍,於漫天.朝霞下,容顏愈顯俊美。
他凝視樓喻,回道:“定不負君。”
言罷,利落轉身。
浩浩長空下,慶字軍旗與霍字將旗倏然交織在一起。
樓喻心裡升起一絲不捨,卻又被強行壓下。
為保證前線糧草準備充足,樓喻番勒令勤必須到位。
慶州和滄州全都動員起來。
如今樓喻掌管四州,但真正能夠發揮作用的有慶、滄兩州,宜州和吉州尚未開發。
開春之,樓喻就派遣工匠前往吉慶草場建設牧場,又購買良種精心培育。
牛和羊除提供肉食,還提供奶產品。
不過大盛沒有喝奶的習慣,反而北境遊牧民族的奶製品比較多。
牛奶和羊奶都是有營養的好東西,不能浪費。
樓喻打算在吉州建立一生產加工基地,與吉慶草場對接,形成一培育、生產、加工、運輸的產業鏈,為四州百姓和將士提供更加豐富營養的食品。
元朝時的騎兵隊,為能夠遠距離作戰,就將新鮮的牛羊奶加工成固體粉末狀,又將牛羊肉製成含糖或含鹽的肉鬆。
奶粉和肉鬆隨身攜帶,極為便利。
奶粉含有乳酸菌和益生菌,肉鬆又是高蛋白,極為有效地保證蒙古騎兵營養的攝入,維持他們的戰鬥力。
兩者制作方法都很簡單,沒有多少技術含量,工序也不複雜,能夠大批量生產。
是吉慶草場的牲畜還沒養成,樓喻能用鹽茶同達邇慕草原的牧民交易,換取大量的牛羊奶和牛羊肉。
他僱傭吉州的百姓為他生產加工。
吉州經歷雪災,又無朝廷賑災,這年越來越蕭條。
不少人南下來到慶州討生活,但也有人捨不得故土,留在當地過著貧苦的日子。
兩州離得近,往來又比較頻繁,是,吉州不少百姓都聽說慶州天堂般的生活。
他們對慶州不是不嚮往的,但重土難遷,老百姓寧願守著己的一畝三分地,也不想去人生地不熟的州府重新開始。
當“慶王世子僱傭勞工”的訊息傳至吉州,吉州百姓都高興得說不出話來。
他們已經聽過好多故事。
要給慶王世子殿下做工的,就沒有一不誇的。
現在吉州由慶王世子掌管,世子殿下還要在吉州招工,他們一定過得跟慶州、滄州百姓一樣好!
吉州肉制品和奶製品生產加工基地火熱建成。
為力求食品的乾淨衛生,樓喻意制定嚴格的加工標準,並規定極為嚴厲的懲罰措施。
而宜州,作為慶州向西擴張的第一道門戶,它的戰略地位相當顯著。
宜州往西,便是萊州。
如果樓喻想攻取萊州,勤點設定在宜州肯定要比慶州合適。
距離近,就保證糧草及時送達,保證將士們不會挨餓受凍。
所,宜州他是必須要牢牢控制在手裡,並加改建的。
湖州府衙。
知府段衡靜靜看著手的文章,半晌沒說話。
駐軍統領裘光翹著二郎腿,嗤笑一聲道:“兩篇破文章有什麼好看的。”
“範公筆鋒犀利,如利劍刺喉。”段衡由衷感慨。
“現在滄州、宜州、吉州都歸順慶州,有什麼打算?”裘光皺眉問道。
段衡笑問:“又是怎麼想的?”
“要我說,那慶州世子就是譁眾取寵,為讓範老頭寫篇文章就能天下歸心?我覺得不靠譜。”
湖州經過流匪攻襲,城內城外亟待重建,段衡和裘光一直忙於建設城池,無暇管顧外頭光景,所不知慶州和滄州變化。
經歷一次流匪攻襲,兩人對湖州的管控更加嚴格,導致老百姓與外界往來很少,慶州的訊息然就無法得到有效傳遞。
裘光覺得《竊盜》寫得挺合心意,史明那廝確實該罵,但是《觀慶賦》就讓他嗤之鼻。
惜範公一世英名,竟成他人攫取政治籌碼的喉舌。
他根本就不信文章裡寫的東西。
段衡道:“但不管怎麼說,慶王世子也算是皇室正統,確實有這資格討伐史明。”
“怎麼,還想效仿那三州軟骨頭知府,向慶州投誠?”裘光沒好道,“要去去,我不想聽一小毛孩兒號令。”
“我沒這意思,”段衡面色漸沉,“我是在想,慶王世子如此大張旗鼓,必存謀取天下之心,咱們湖州會不會成為他下一擴張的目標?”
裘光“嘶”一聲,陡然起身,“不行,我得去加緊佈防!”
為更好地守衛城池,段衡和裘光不僅訓練原有的駐軍,還強制老百姓一起,硬生生提升湖州的戰力。
他們的老百姓既能揮鋤種地,又能舉刀殺敵。
所段衡和裘光並不太擔心。
慶州能有多少兵力?就算遠超他們,又能有多少戰力?
裘光能力抗叛軍,本身實力過硬。但他囿於湖州這塊小地方,閉塞太久,難免有些夜郎大。
他畢竟謹慎,雖輕視慶州,卻依舊做嚴密的署。
五月廿八,慶軍抵達湖州西門外三十裡地,就地紮營。
正值夏季,烈日炎炎。
霍延和江波他們走的不是一條道,所這兒有步兵和騎兵。
帳,諸將商討攻城對策。
“統領,殿下說要試試勸降,咱們該怎麼勸降?”李樹問道。
霍延面容肅穆:“想讓段衡和裘光投降很難。”
這兩人意志堅韌頑強,輕易說服不。
楊繼安道:“那就找他們的弱點。”
“湖州城防守嚴密,外人輕易不得入內,咱們的人都沒法進城打聽。”周滿開。
更提混進城裡應外合這類小伎倆。
霍延道:“湖州城南靠丘陵,北臨水泊,唯西門和東門攻,段衡和裘光定會將要兵力集在東門。”
“屆時北門守備空虛,水師就能伺機攻城。”李樹點點頭,“這樣也行。”
霍延搖首:“湖州臨湖,段衡和裘光的心性,不能不培養水師。北門湖面定有水師防守,江統領他們若想突破水防線並不容易。”
“不是說他們有千餘兵力嗎?”李樹不解。
霍延:“據靠情報,湖州府今有兵力兩千人,並不包括水師在內。”
這靠訊息就是來暗。
懂的都懂。
李樹問:“他們哪兒來的水師?”
“裘光集結當地一些極通水性的漁民,加訓練,並充當崗哨。”
漁民本就常年在湖面捕魚,若有陌生船,定能很快發現。
經過訓練,他們有組織有紀律,又熟悉這片區域,算是北門的一道水防線。
“這麼說,這段衡和裘光還挺有能耐的。”李樹感嘆一句。
“確實有能耐,不過我覺得還是比不咱們殿下。”楊繼安無時無刻不把殿下掛在嘴邊。
霍延眸光漸變溫柔。
“嗯,當然比不殿下。”
段衡和裘光的想法是好的,但他們遇的是慶州水師。
漁民隊伍固然禦敵,但那針對同等級的小船隊。
慶州水師的戰船是工匠們精心打造的,船體堅固,速度也很快,根本不懼漁民們的小船隊。
這一點,段衡和裘光根本無法想象。
當然,即便如此,霍延也不能輕敵。
他問:“們誰去勸降?”
李樹和周滿都看向楊繼安。
楊繼安:“……”
他撓撓頭,笑著道:“那我就試試。”
五月廿九,慶軍至湖州城下。
裘光領兵站在城樓,看向下方肅穆整齊的慶軍。
這些慶軍顯然訓練有素,與散漫的叛軍流匪完全不一樣。
看來,他還是小瞧慶王世子。
兩軍對壘,氛壓抑凝滯。
慶軍停留在弓箭射程之外,裘光一時也不好出手,靜靜等著對方行動。
忽然,慶軍鑽出一小群人。
為首的明顯矮於其他人。
雙方離得遠,裘光看不清,為領頭的是小矮子。
卻聽一道清脆響亮的少年音傳來。
“湖州的父老鄉親們,我們是慶州來的朋友!們不用擔心,我們不會傷害們的!”
楊繼安說一句,他身的十名戰士就異同聲複述一句。
他意挑嗓門大的士卒,十人加一起,那喊聲簡直震徹湖州城,城的守軍和老百姓聽得一清二楚。
湖州城陷入沉寂,眾人互相對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城樓的裘光:“……”
楊繼安繼續道:“段知府和裘統領都是朝廷的忠臣良將,如今朝廷被天聖邪.教佔據,他們枉顧綱常,行事不義,世子殿下意來邀請二位一同勤王,剷除天聖邪.教,端本正源,整頓朝綱!”
“端本正源!整頓朝綱!”
“端本正源!整頓朝綱!”
“端本正源!整頓朝綱!”
慶軍一遍又一遍地喊著,雄渾的勢沉甸甸地壓在裘光的心頭。
他環視左右,見左右兵士皆神色動容,面紅耳赤,不由心頭一凜,大吼道:
“都胡思亂想!咱們好不容易守住湖州城,要是到慶王世子手,他到時候守不住,受苦的不還是老百姓!”
他根本就不信慶王世子能守住手的城池!
湖州城不能讓出去!
他和段衡是想在這亂世護住這一方土地,是想讓老百姓免於戰亂之苦。
他若拱手送城,日慶王世子無能,讓湖州陷於戰火,那該如何?
他在湖州駐軍威嚴極高,兵士們聞言,皆轉變神色,心有餘悸。
是啊,他們好不容易守住湖州城,憑什麼慶王世子想要就要?
他要過去,能守得住嗎?
一時戰意迸發。
裘光心滿意,又對身旁眾人道:“兵法有云,用兵之道,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們倒是看看慶軍,不過三千人,如何能攻破咱們的銅牆鐵壁?”
周圍兵士覺得很有道。
兵法都說,想要攻城的話,得用高於守軍五倍十倍的兵力去換取優勢。
慶軍不過三千人,還沒到城下,就會被他們的弓箭射死、滾木砸死吧。
這麼一想,心沉鬱散去,士陡升。
卻聽遠處楊繼安又道:“湖州的父老鄉親們呀,我想跟們說句心裡話。咱們老百姓生活在這世道,誰都不容易,誰都想過好日子,好日子去哪裡找呢?
“我不知道們每天吃什麼喝什麼,也不知道們每天累死累活能賺取多少糧,但我清楚咱們慶州老百姓過的什麼日子呀!
“前他們過得苦,每天能吃兩頓面糊糊,是在咱們世子殿下的英明治下,他們現在每天都能吃三頓飯!而且餐餐管飽!他們不用沒日沒夜地幹活就能賺到很多錢!
“就拿咱們當兵的來說,每三天就能吃; 669;一頓肉!每頓都能吃到肚子鼓起來!如果大家夥兒願意到咱們慶州來,一定也能過這樣的好日子!”
少年清亮的話語擲地有聲,震得湖州守城兵士和城內百姓再次心亂如麻。
慶州真有那麼好?
老百姓的想法很簡單,誰能讓他們過好日子,他們就願意跟著誰。
如果慶州真有這麼好,如果慶王世子真能讓他們過好日子,他們當然願意讓慶王世子管!
朝廷都沒,慶王世子又是皇室正統,跟著他沒有一點心負擔。
不少兵卒和百姓都被楊繼安的話打動,他們想著,與其打仗,還不如乖乖交給慶州來管。
實在是湖州的百姓過得太苦。
段衡和裘光雖然兢兢業業,但湖州有這麼大一塊地方,又非富饒之地,所一直來,湖州百姓都過得相當清苦。
又有段、裘二人的鐵血政策壓制,他們的弦繃得很緊。
裘光怒道:“聽他胡說!他們是騙子!等咱們真的到他們手,到時候就任人宰割!”
眾人:“……”
心裡面彷彿兩方人馬對抗,打得昏天黑地,一時分不出勝負。
眼見士低迷,裘光咬牙切齒,倏地讓人取弓箭來。
慶軍在射程範圍之外,普通弓箭然無法射過去,但裘光臂力強勁,箭術不凡,又改良過弓箭,他信能夠射慶軍的旗幟!
霍延見他舉動,便知他要做什麼。
遂也取出弓箭,並未怎麼瞄準,彷彿是隨意地一放,羽箭便如流星趕月,倏然釘在城樓的湖州軍旗!
鴉雀無聲。
裘光的箭還沒放出去呢。
所有人都盯著他看。
在箭術一道,裘光就是駐軍心目的神。
就在剛剛,不思議的事情發生。
要知道,從下往射箭,要比居高臨下射箭難得多。
也就是說,慶軍那位射箭的將領,比他們裘統領的箭術還要高!
沒想到慶王世子麾下竟有這等奇才!
裘光顯然也始料未及。
他詡箭術高超,未料今日竟棋逢對手。
說是棋逢對手,還有些抬高己。
裘光放下箭,朗聲問:“不知是哪位英雄射的箭?”
霍延騎馬前,客道:“在下霍延,乃慶州統領,方才雕蟲小技,裘統領見笑。”
離得遠,裘光看不太清,但也隱隱感覺此人甚是年輕。
他倏然問:“霍?霍義將軍是什麼人?”
霍延平靜道:“正是考。”
“是霍將軍之子?!”裘光震驚之不由斥道,“何故為一藩王世子賣命!”
裘光實在惋惜霍延這樣的人才。
他看完《觀慶賦》,覺得慶王世子不過是譁眾取寵。
得知霍延為這樣沐猴而冠的人效命,怎麼能不扼腕嘆息?
霍延毫不留情:“裘統領坐井觀天,寒腹短識,不過是在做無謂之爭。”
“裘統領!這般死守湖州城,到最受苦的還是湖州城的老百姓!”楊繼安適時喊道。
裘光:“……”
說他目光短淺?!
裘光覺得己受到侮辱,他怒紅雙目,大吼道:“爾等若是往前一步,休怪我不客!”
這就是不想談的意思。
楊繼安啞著嗓子說:“統領,我盡力,這裘光是死腦筋,勸不。”
“勸不就不勸。”霍延下令道,“回營地。”
回營,江波和元銘也來。
人在帳商討攻城計劃。
“既然他不願歸順,就那把他打服!”江波一臉悍然。
李樹和周滿也同意。
“好。”
霍延問江波:“江統領經驗豐富,依看,青龍湖面會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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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州南靠丘陵,北臨湖泊,水汽格外充沛,若是春秋之時,經常濃霧瀰漫,但如今是夏季,晝夜溫差算不太大,能否起霧誰也說不定。
不過湖州城有丘陵遮擋囤積水汽,夏季半夜或凌晨變冷,天時地利下,還是有起霧能的。
江波道:“前咱們船幫走南闖北,在湖州這邊走過不少趟,確實經常看到大霧。”
尤其湖面空,很容易積攢水汽。
“那就等。”
打仗講究天時地利人和。
慶軍既無地利,也無人和,若想用最小代價攻取湖州城,能依靠天時。
他們等一天,全軍在營地沒有動。
裘光在湖州城內等得心急。
他走來走去擾得段衡都不安寧。
“急什麼,不打仗不是更好?”
裘光道:“我是怕他們憋著什麼壞!”
“不是說他們才三千人,根本攻不破的銅牆鐵壁嗎?”段衡無奈道,“心急很容易失去判斷力,把己繞進去。”
裘光明白這道,但他心裡面總有種隱約的不安。
六月初一,寅時,霍延端坐帳。
楊繼安忽然跑過來,驚喜道:“統領,有霧!”
夜晚看得不甚明朗,但用燈籠照一照,還是能夠依稀看到一點點水霧聚集。
霍延不由露出笑容。
收服人心有很多種方法,攻城的辦法也有很多種。
但世子殿下更想要的是一完完整整的湖州城,而非生靈塗炭、硝煙彌漫的湖州城。
霍延願意為之謀劃。
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正面攻城是迫不得已才用的招數。
如果等不到大霧,他能會選擇強取,而今起霧,他倒是用另一種方式。
正值夏季,天亮得早。
卯時初,微光將霧呈現在眾人面前。
霍延率兵前往湖州城,並帶投石機和震天雷。
他們行軍悄然,因霧遮擋,湖州城的守兵並沒有發現他們。
霍延在投石機的射程基礎,估算出合適的距離,儘量保證震天雷能扔到城牆,避免扔進城,傷及無辜百姓。
一大清早,裘光起身看到外頭的霧,不由跟段衡調侃:“起這麼大霧,估計慶軍一時辰內都不會來攻城。”
要是今天不出太陽的話,霧會維持更久。
段衡心也是一鬆。
能不打仗然是最好不過的。
兩人話音剛落,城外忽然傳來一聲巨響,如晴天霹靂,震徹整湖州城。
二人急忙走出府,趕往東門。
未至城門,又一道驚雷轟然炸響。
街忽有人大聲哭嚎:“天神發怒!天神發怒!”
一聲起,聲聲起。
湖州城瞬間陷入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