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小花本是滄州人, 那年叛軍入城後,她不幸被叛軍搶了去。
於她言,那是場暗無天日的噩夢。
慶軍趕走叛軍後,她不顧家人反對, 在苗叔苗嬸的幫助下, 來到慶州紡織廠當紡織工。
慶州很少有人認識她, 她在這裡如魚得水,每月拿著高額的工錢, 漸漸過上了日子。
後來, 她認識了王栓。
兩人成了親,在新城買了宅子,過上安穩尋常的生活。
成親前,她就過自己的事情,但王栓表示不介意。
汪小花嫁他,有很程度是因為這。
成親後,他們賺的錢都歸婆母管。汪小花是家裡賺得最多的, 在家裡的地位不低。
她本以為自己可以繼續平和地度過下半輩子,萬萬沒想到, 自己不過跳河救了男人,王栓家人就全都變了臉。
彷彿救了人的自己犯了滔天罪,罪無可恕。
王栓硬是拉著她去了衙門,申請休妻。
汪小花沒有崩潰,她只是覺得心寒。
被叛軍玷汙她都沒有倒,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壓垮她?!
王栓想以“淫佚”的罪名休掉她, 她就要求找被救的男子當對質。
被救者來了。
他低著頭,囁嚅道:“我、我們確實肌膚相親……”
“哈!”王栓冷笑聲,“汪小花就別死鴨子嘴硬了, 就是不潔了!我今天就要休妻!”
汪小花死死盯著被救男人的臉,過了半晌,才哽咽著問:“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他的就是事實!”王栓蔑笑道,“快在休書上按手印!”
汪小花轉過頭,問王栓:“我嫁到們家後,有對不住們的地方嗎?我白天上工,回來後還要伺候,倒,錢沒賺幾,天天像爺樣躺著不動,我有沒有過句抱怨的話?我自問自己沒有對不起任何事,結果倒,就因為我救了人,想把我休了?是不是早就想這麼幹了?”
對汪小花的質問,王栓色厲內荏道:“別胡攪蠻纏!本就不清白,裝什麼無辜!”
腦子裡轟然聲,彷彿有什麼徹底坍塌。
汪小花怔怔望著王栓,用種極度陌生的眼神,看得王栓心頭涼。
他連忙對司戶諂媚道:“人,您看,她既然都不清白了,這休書是不是可以蓋章了?”
王栓在衙門裡是底層小吏,但他會來事,混得開,早就打了。
在衙門的權威下,汪小花不服也得從。
她被休了,還被淨身出戶。
紡織廠中女工知道這件事,全都義憤填膺,恨不得揍死王栓和那被救的白眼狼!
汪小花本質是堅強的,但再堅強也有傷心難過的時候。
她坐在紡車前,邊紡紗邊掉眼淚。
心中鬱氣久久不能平息。
憑什麼?這世道憑什麼這麼不!
就因為她是女子,她就應該被休?
可她做的明明是救人的事,為什麼還要這麼對她?
汪小花越想越傷心。
忽然,肩膀被人輕拍下。
“汪小花,跟我來趟。”
話的是溫柔方的逢春管事。
汪小花抹抹眼淚,起身道:“管事,您找我有啥事兒?”
“眼淚擦擦,去了就知道了。”
汪小花連忙用帕子擦乾淨,但眼眶通紅,看就是剛哭過的。
她跟著逢春來到辦室。
辦室裡,採夏正忙著招待邵秋蘭。
陽光從光潔的窗戶透射來,照在邵秋蘭歲月沉澱的銀絲上,顯得格外慈祥優雅。
她笑著:“採夏娘子不必這般客氣,隨意些就。”
“哪能隨意?”採夏滿目敬意,“您可是咱們慶榮學院的副院長,女班的教習,是有才華的人!”
邵秋蘭被她逗笑,眼角的紋路越深刻。
“邵院長,汪小花來了。”
汪小花穿著淺藍色的工廠制服,身形高挑,容貌清秀,概是第次這麼正式地入辦室,顯得有些拘謹。
邵秋蘭眼就看出她是心思正派的姑娘,心中俱生。
“汪娘子請坐。”
汪小花雙手交握,只坐了屁股尖兒。
她忐忑地望著眼前端莊雍容的邵秋蘭,眼眶還著紅。
採夏遞她杯熱茶。
汪小花受寵若驚,激接過:“謝謝採夏管事。”
採夏鼓勵笑笑,“放輕鬆,這位是咱們慶榮學院的邵院長,找只是問些事兒。”
汪小花神色變得恭敬。
邵院長她知道啊!這可是位女院長!當時還引起不少轟動呢。
女工們私底下都,邵院長她們女子爭光了!
“邵院長,您有什麼問題儘管問,我知道的定告訴您!”
邵秋蘭神情溫和道:“我是奉世子殿下之令,來詢問當日跳河救人事。”
世子殿下?!
汪小花差以為自己耳朵壞了。
世子殿下會關注這些小事嗎?
她狂喜的同時又有些忐忑,不知道世子殿下要讓邵院長問什麼。
邵秋蘭問:“那天現有人落水,周圍有沒有其他人?”
“沒有,就我。”汪小花道,“那地方比較偏。”
“那為什麼會出現在那?”
汪小花羞慚道:“我、我就是找沒人的地方,送子娘娘燒燒香,我想要孩子。”
雖然王家人嘴上沒過,但汪小花能受到,她直沒懷上,王家人對她有些不滿。
她自尊心強,不想在外人前示弱,就偷偷跑去沒人的地方燒香祈禱。
邵秋蘭神色愈溫柔,看著她的目光頗有幾分惋惜。
“看到人落水,當時是怎麼想的?”
“我沒咋想,就下去救人了唄。”汪小花道。
她從小水性就,力氣也,下水救人對她來稀鬆平常。
邵秋蘭又問了她幾細節上的問題,最後道:“我想把的英勇事蹟寫在報紙上,願不願意?”
汪小花疑惑:“報紙是什麼?”
“報紙就是能夠傳天下人看到的東西,殿下,要將這種英勇的高尚品格宣揚天下人知曉,讓天下都讚揚。”邵秋蘭耐心解釋道。
“天、天下人?”汪小花驚得都結巴起來,“那、那我不就出名了?”
“是啊,這麼勇敢,得到別人誇讚是應該的。”邵秋蘭望著她哭過的眼睛,語重心長道,“所以,不要為了某些人讓自己難過,沒有做錯。”
汪小花眼淚唰地流出來。
是的!她沒有做錯!
邵秋蘭走後,採夏拍拍汪小花的肩,笑著道:“可不能再哭了,明天可要收拾乾淨了,衙門要來人開表彰會,就是咱們紡織廠的英雄!”
“真、真的?”汪小花不敢置信。
採夏道:“是真的。殿下聽了的事,覺得救人的事情值得表揚,特意吩咐衙門的人獎勵呢。”
“那、那我明天該穿什麼?我要不要話?”
“就穿咱們廠裡的制服,人們問什麼就什麼。”
汪小花已經動得語無倫次。
“紡織廠女工受殿下表彰”事,迅速在新城傳開,舉城譁然。
紡織廠女工他們知道。
殿下他們也知道。
但這兩人是怎麼同時出現在同件事情裡的?
根本八竿子打不著啊!
殿下是何等尊貴的身份?女工又是什麼身份?
她為什麼能有如此的殊榮?
人們越是奇,就越是想挖掘真相。
於是,汪小花救人事蹟被扒出來了,王栓休妻的事情被扒出來了,被救者的身份也被扒出來了。
多數人當然是誇讚汪小花救人的善舉,抨擊王栓的無情涼薄和被救者的忘恩負義。
只有少部分人持反對態度。
但不管怎麼,王栓家和那被救者在新城成了過街鼠,人見人罵。
“真是快人心!這種男人離了正!汪娘子在紡織廠做工又不是養不活自己!”
“就是,聽他們家人加起都比不上汪娘子能賺錢,就這還嫌棄汪娘子呢,真是臉如盆!”
“太爽了!汪娘子得了殿下的表彰,這可是前世修來的福氣!聽還有金子做的獎章,還有十兩銀子,還有牌匾呢!”
“哈哈哈哈,我估計王家都後悔了吧?”
“誰不是呢,我就搞不懂了,這麼的媳婦他們幹嘛不要?”
“聽我小叔子,那王栓外像有人了,還懷了孕,不想讓汪娘子繼續佔著正室的位置,又想霸佔汪娘子的嫁妝和這幾年賺到的錢,這才使了這招!”
“嘶,照這麼,我怎麼覺那被救的白眼狼也不對勁?他們不會是夥兒的吧?”
“天哪!不會吧?那汪娘子也太慘了!”
“如果是真的,我詛咒這幾人以後遇到危險沒人救!”
“不用詛咒,那王栓的差事丟了,據上了衙門的黑名單,輩子都不準再錄用,還有那司戶,也被撤職懲罰了。”
“是的呀,且有殿下做主,王家的休書作廢了,汪娘子跟王栓和離,還帶走了所有嫁妝,以前上交的錢也都拿回來了!”
當然,讚歎聲有,反對聲也有。
尤其是些酸腐文人,私下底還樓喻堂堂殿下,竟管這些私宅之事,實在有辱斯文。
這些話都被暗部原封不動地呈樓喻。
樓喻只覺得笑。
這可不單單是私宅之事。
在樓喻的指導下,慶墨書坊終於印出第份《慶州旬報》。
報紙分為幾版塊,包括要聞、時事、生活、娛樂、美文賞析等幾方內容。
這第份報紙,樓喻自然精心安排了每版塊的內容。
要聞著重描寫了慶州紡織廠女工汪小花英勇救人的事蹟。
這篇文章由邵秋蘭執筆,從汪小花的視角,描述了救人時的驚險、救人後的喜悅,展現出了她捨己救人的非凡勇氣。
她措辭質樸動人,讀罷令人心澀難平。
時事這版塊,將重放在天下形勢上,分析了盛如今的局勢。
比如哪幾州府應召勤王,投入慶王世子麾下;比如越王吞了幾地盤;又比如史明這邊的展。
切都從客觀實際出。
當然,史明現在稱帝,盛可能不是盛了,但少有人承認他的帝位,他尚且沒有統天下,充其量只能算王。
生活版塊,樓喻主要現慶州百姓的生活現狀,讓人採訪了慶州百姓,透過他們樸實無華的話,勾勒出慶州百姓平安喜樂的生活畫卷。
第期描寫慶州,後還可以換州府描寫。
娛樂版塊,樓喻打算讓人連載話本,偶爾些奇聞軼事。
美文賞析第期,用的是範文載的文章。
不論這篇文章寫了啥,寫得怎樣,反正只要是範文載寫的,天下多數文人士子都會爭相追捧。
總言之,有範文載這活招牌在,《慶州旬報》第期不愁賣。
在慶墨書坊的努力下,《慶州旬報》被運往全各地售賣。
書坊打著“範新作”的旗號,不少人都吃這套,紛紛掏錢買報紙。
且這報紙是新鮮玩意兒,花兩文錢買新鮮也不虧。
他們本來都是衝著“範新作”去的,等賞析完範文章,他們無聊之餘,便又閱覽其它版。
不看白不看。
《震驚!紡織廠女工拯救落水男子竟被夫家拋棄!》
《政龐土裂,嗚呼哀哉!》
《那些年,我種過的土豆。》
《娘子,為夫錯了!》
以上皆為每版塊的標題,雖然用詞粗俗,但就是有種魔力,勾得人心癢難耐,邊皺著眉咧著嘴,邊完完整整地看完了。
“這寫的什麼東西!有辱斯文!有辱斯文!這些渣滓如何能與範的錦繡文章相提論?!”
“我覺得那女工挺英勇的,身為弱女子,竟不顧性命救了男子,此等高風亮節實乃吾輩楷模!”
“傷風敗俗!休得!這報紙怎麼回事?竟讓這等不堪入目的東西侮辱我的眼睛!那慶王世子也罔顧倫理綱常!”
“唉,天下亂,我等該如何安身立命啊?”
“土豆是什麼?是莊稼嗎?我怎麼從來沒聽過?”
“我覺慶州百姓過得確實挺紅火的,要不咱們也去慶州吧!”
“哈哈哈,這話本有趣,就是斷的太不是地方了!什麼時候出第期?我要買!”
每人的關注都不同,每人對報紙上的內容都有自己的觀和見解。
有肆辱罵報紙有辱斯文的,有讚歎報紙新奇有趣的,也有默默攢錢打算買下期的。
不管怎麼,《慶州旬報》實實在在地火了。
慶墨書坊加緊印刷,又派專門的運輸隊迅速運往全各地。
天下雖亂,但苦的多只有底層百姓,能識字看報的都是些有底蘊的人家,所以報紙根本不愁賣。
越王手捧《慶州旬報》,看得津津有味。
“王爺,這慶王世子不急著搶地盤,卻搞出這報紙來,實在叫人費解。”門客搖首嘆息。
越王正看到生活版塊,不由指著“土豆”:“這是什麼?”
他以為自己是皇族,不識莊稼很正常,不知這是新品種。
門客自然也不知,搖頭道:“難道是土裡種出的豆子?”
“那跟豆有什麼區別?”越王問。
“可能,慶州那邊就是將豆稱為土豆?”門客猜測。
越王:“……”
再看娛樂版塊的話本,越王下子被氣笑了。
“這都是些什麼啊?”
他骨子裡頗有些男子主義,覺得女人就應該聽男人的,但這話本卻反其道行,將兩者角色對調了。
文中寫了囂張霸道的女子,試圖將自己的夫君調.教成賢良淑德的丈夫。
話本中那位郎君對自己的妻子俯首做低,唯唯諾諾,越王看了之後,實在覺受到了侮辱。
“這寫的都是什麼鬼東西!”
門客拿過來看罷,笑道:“話本中的郎君,本就是入贅,勢頭比不過他的娘子,選擇忍辱負重實屬正常,屬下倒是挺期待這郎君後會如何翻身。”
話本最後句,寫的就是郎君想要奮起的心理。
勾得人很想往下看。
越王知道這理兒,但他還是很生氣,遂將報紙拍到桌案上,拿著刀去了演武場。
和越王樣憤怒的男人有人在。
“這慶王世子真是的,嘉獎救人的女子也就算了,連這種話本都能印出來人看?浪費我的錢!”
“忍辱負重,韜光隱晦,這郎君日後定會反抗!”
不少人口嫌正直,邊罵著,邊巴巴地等著下期報紙。
第期報紙正在籌備中。
樓喻將文章交書坊管事,管事看罷有些驚訝。
“殿下,您當真要表這篇文章?”
樓喻頷首:“有什麼問題?”
“這篇文章痛陳上期話本,您不怕別人看了罵咱們的話本?”
樓喻笑道:“歡迎他們來罵。”
罵得越狠,報紙的熱度越高,接著訂閱報紙的人也就越多。
萬眾期待中,《慶州旬報》第期終於出了!
《慶州旬報》都是運往各地書鋪代售的。
清早,各地書鋪外都被擠得水洩不通,皆為各家派來買報紙的小廝。
報紙到手,家又迫不及待地翻閱。
越王也不例外。
他正吃著早膳,僕從就將報紙買回來了。
越王立刻翻到話本的版,他就想看看那郎君怎麼逆襲!
結果看著看著,“啪”下將筷子扣到桌案上,嚇了越王妃跳。
“懦夫!懦夫!怎能女人洗腳!”
越王簡直要被氣得七竅流血。
他合理懷疑樓喻故意搞這出,就是為了把他氣死!
越王妃幽幽看他眼,開口道:“王爺為何如此憤怒?”
“他男人,天天洗衣做飯,還要精心伺候岳父岳母,現在還要他娘子洗腳,叫我如何不氣?!”
越王妃針見血:“可這不過是我們尋常女子的日常罷了。”
“這怎麼能樣?”越王下意識反駁,“我們男人在外賺生活,們打理內宅不是應該的嗎?”
越王妃平靜道:“話本裡,是他娘子養家餬口,那麼他打理內宅又有何不可?”
越王瞪目:“他是男人!”
“可他不賺生活。”
“……”
越王被越王妃用自己的邏輯堵死,鬱悶得不行,不由氣道:“敢跟我頂嘴?!”
越王妃眼淚唰下就流了下來。
越王頭疼至極,飯也不吃了,扔下句話:“我去練劍!”
逃也似的離開膳廳。
樓喻不知道,自己搞出來的話本,竟影響了別人家的夫妻情。
當然,就算知道,他也當做不知道。
第期報紙,除了話本依舊氣人外,其餘倒是有些可讀性。
尤其美文賞析版塊,雖不是範所著,但這篇文章寫得實在不錯,頗有名士之風。
再看署名——江離。
“這位江離先生文辭優美,筆下生花,不知是哪位名士,真想拜見回!”
“炳炳烺烺,酣暢淋漓,文章!確實是文章!”
江離是邵秋蘭的筆名,第期刊載的是她的文章。
扈江離與闢芷兮,紉秋蘭以為佩。
“江離”便是取自前半句。
除此之外,第期多了兩新版塊。
塊叫“筆墨官司”,上登載了篇文章。
該文章痛批《慶州旬報》的話本,認為其枉顧綱常、俗不可耐!
文章之後,還有報紙編輯行提示的小字:有任何想法,皆可投稿至慶墨書坊,選稿刊載。
家紛紛被打了雞血。
什麼意思?如果自己寫的文章被書坊看中,天下人就都能看到自己的文章了?
人生在世,吃飽喝足後,圖的不就是虛名嗎!
不少人紛紛提筆寫文,寫完之後,苦思冥想,為自己起了筆名,讓人送往慶州。
另新版塊,叫“名揚四海”。
這版塊非常短小精悍,只有幾行字:還在為路途遙遠擔憂嗎?還在為行路坎坷害怕嗎?還在為流匪橫行心驚膽戰嗎?只要選擇平安鏢局,這些都不再是問題!平安鏢局,您出行運貨的首選!
這下了,平安鏢局也火了。
鏢局的訂單肉眼可見地飆升。
不少商家看到報紙上的“名揚四海”,不可避免地心動了。
他們暗地裡打聽“廣告費”。
能夠接受價位的都想爭得席之地。
不管怎麼,樓喻單憑廣告費就能賺得盆滿缽滿。
轉眼秋收畢,豐收的喜悅盈滿慶、滄兩州百姓心間。
秋收後,不少工程都得開工。
修路、建倉儲基地、建湖州水利、疏浚河道、加固堤壩等等等等,需要無數的勞工。
在八州在手,勞工不缺。
更何況,還有其他州府前來討生活的百姓呢。
就在這時,太子廣詔令。
詔令意是:史明那賊竊取了咱們樓氏江山,家同為樓氏血脈,怎能眼睜睜看著江山被賊寇踐踏?請諸王隨孤同勤王!若是勤王成功,諸位皆為樓氏功臣,孤必銘諸肺腑!
詔令蓋上太子印璽,被送至各藩王府,尤其是慶王府和越王府。
越王收到詔令後,找門客商議。
“太子明知我之前反了,他還布這詔令是腦子壞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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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客道:“他背靠西北軍,有所依仗,若是咱們不應,屆時或成眾矢之的。”
越王知道這理兒,可心裡還是鬱悶得緊。
“他這詔令也太虛偽了,什麼叫‘銘諸肺腑’?咱們辛辛苦苦他勤王,結果什麼都得不到?”
居然連承諾都沒有!
門客道:“太子就算這樣,也佔據著義,若真勤王成功,等王爺自己開口,便落了下乘。”
越王覺得憋屈,不由嘀咕道:“不知道樓喻會怎麼做。”
慶州總衙,樓喻讓人叫來書坊管事。
待管事來了,他隨手將太子詔令遞他。
“新期報紙,要聞寫慶州工匠幫助湖州興修水利、重建堤壩;時事寫太子號召諸王隨他同勤王;至於筆墨官司,這樣寫……”
管事記下,奉命唯謹。
太子詔令下達不久,《慶州旬報》又出期。
越王嘴上雖罵,身還是很誠實的。
他邊用早膳邊看報紙。
看到“筆墨官司”這欄,差氣炸。
“什麼狗屁玩意兒!”
越王妃默默換了遠的座位。
“這像話嗎?什麼叫太子是正統,咱們藩王就應該幫他勤王?這他娘的也就罷了,憑什麼勤王之後,咱們藩王就得恢復舊制各回各家?都他娘的勤王了,竟連處都不!”
其實僵持到現在,越王也疲了。
從目前的形勢來,方合力助太子剷除反賊,是最合適的選擇。
越拖下去,只會讓史明越勢。
江山在樓家自己人手裡,總比在外人手裡。
越王本無反心,只是正乾帝近些年來胡作非為,搞得盛江山烏煙瘴氣,且有變本加厲的趨勢,實在令人不齒。
後來正乾帝為奪藩王兵權,任由事蜩螗、四方雲擾,這才促使越王下定決心舉兵起事。
結果不小心,江山就被史明那廝奪了去。
這種情況下,他們樓氏子孫當然不能再內鬥,是要致對外。
越王想當皇帝,天然與太子對立,但為了局,他可以先同勤王,把史明幹掉再。
可太子的詔令擺明了沒有誠意。
筆墨官司上的這篇文章,只太子是正統,藩王有義務勤王,卻沒藩王能得到什麼。
去他娘的!
樓喻為什麼會讓這樣狗屁倒灶的文章出現在報紙上!
難道他要放棄皇位,打算助太子登基?
不對!定有哪裡不對!
他將文章反覆看了幾遍,看到“太子仁德厚世”、“太子定會成為代英主”、“太子不會苛待功臣”等帶過的語句,不由福至心靈。
越王猛地笑出聲,早飯也不吃了,抓著報紙就往書房跑。
不是筆墨官司嗎?不是歡迎投稿嗎?
他也可以寫文章!
越王明白了樓喻潛在的心思,卻依舊樂意入這套。
能自己謀利的事,為什麼不做?
他洋洋灑灑寫了篇文章,又仔細修改番,心中甚是滿意,立刻著驛使送往慶州。
天下跟越王同樣想法的不在少數。
實在是太子的詔令確實模稜兩可,毫無誠意。
怎麼著,讓人出兵勤王,半處都不,真當自己是皇帝啊?
就算是皇帝,也要論功行賞吧?
句“銘諸肺腑”就把人打了?
人家缺句肯定嗎!
沒人是傻子,但偏偏有人將別人當成傻子。
樓喻看著投稿的信件,不由跟楊廣懷失笑道:“倒是有些對不住太子了。”
“殿下言重了,”楊廣懷道,“您這般倒是幫了太子。”
其實太子沒那麼蠢,也沒那麼小氣。
他若當上皇帝,根本沒必要對同族的藩王摳摳搜搜,反正都是樓家的。
小氣的人,恐怕是野心勃勃的湯誠。
湯誠想要天下,勢必要為自己的未來消除隱患。
他不希望樓喻和越王勢,這會他問鼎天下造成極的阻礙。
所以他不想越王和樓喻承諾。
太子就這麼背了鍋。
按理,太子佔據義,就算藩王們不滿,也不會在這時候翻臉,畢竟家繼續互相牽制也沒什麼意義,同勤王已經成為他們之間的默契,端看誰能笑到最後。
可湯誠沒想到,樓喻還有《慶州旬報》這殺器!
太子被架在火上烤,就算佔據義,也變得無理。
天下人都盯著看呢。
若是以前沒有報紙的時候,太子詔令下達也就下達了,除了少數藩王,基本沒有其他人知道。
現在,天下皆知。
史明也知道了。
他坐在龍椅上,雙手止不住地顫抖。
太子詔令,倘若越王和慶王世子全都應召,再加上西北軍的勢力,方兵馬圍攻京城,他如何抵擋?
他問朝臣:“諸位有沒有應對的法子?”
朝臣皆默。
他們多是天聖教的擁躉,本來就沒什麼見識,投降的朝廷官員,又是群軟骨頭,也想不出什麼制敵之法。
史明厲目掃過眾人,吼道:“們都啞巴了嗎?們是要等著被他們斬殺嗎!”
“陛下。”
有人忽然出列道:“微臣看了報紙,認為太子詔令誠意不足,越王和慶王世子必定心生不滿,咱們不如趁此機會讓他們無法結盟。”
史明神色稍緩:“如何做?”
“陛下可知霍義霍將軍?”
霍義將軍當初可是盛的戰神,是西北軍的精神領袖,天下誰人不知?
“當然知道。”史明眯著眼睛道,“杜愛卿有什麼話就直。”
出列之人正是杜遷。
京城被攻破後,杜遷向史明投降了。
他如今還是戶部尚書。
杜遷垂眸道:“霍義在世時,湯誠不過是他麾下副將,何以霍義死後,他能躍成為西北軍統帥?”
史明立刻明白了。
“是,霍義的死,與湯誠有關?”
霍義是含冤死的,家都心知肚明。
那麼,那些霍義定罪的證據,到底是怎麼來的呢?
恐怕只有親近的人才能做到吧!
史明問:“有沒有證據?”
杜遷道:“臣有與湯誠往來的書信。”
霍義的罪名是貪墨巨銀,試圖用巨銀養兵謀反。
杜遷是戶部尚書,弄出那些所謂的“巨銀”� ��對他來輕易舉。
其餘朝臣:“……”
其中不乏曾與杜遷同朝為官的,都有些不齒杜遷此人。
太毒了!
史明卻讚道:“杜愛卿計策!就按的辦!”
霍義的兒子霍延在為樓喻效命,若湯誠陷害霍義的事情傳出去,樓喻還能無視湯、霍之仇,與湯誠同勤王嗎?
就算樓喻無視,霍延又會怎麼想?
到時候再藉機挑撥,讓樓喻與霍延反目,樓喻手底下還有可用的將嗎?
呵!
京城的暗部打探到訊息,將訊息呈遞至慶州。
樓喻聽馮墨彙報後,不由樂了。
“我和霍延反目?”
他還真的有無法想象呢。
樓喻吩咐下人:“請霍將軍來趟。”
不久後,霍延身軍服,入總衙內堂。
內堂中只有樓喻人,馮筆和馮墨都被他打出去了。
“坐。”
霍延依言坐下。
樓喻開門見山道:“京城傳來訊息,史明擔心我應召勤王,遂想了讓我人反目的主意。”
“不可能!”霍延陡然出聲。
他解釋這字:“我斷不會與殿下反目。”
樓喻聞言自然歡喜,帶笑意道:“我知道不會與我反目,我只是想,提出這計策的是杜遷,杜遷自稱他與湯誠有書信往來,意指湯誠乃陷害霍將軍的人。”
霍延怔愣住。
縱使已過去四年,那種刻骨的傷痛還是令他心臟揪。
樓喻起身行至他前,俯身問:“不管湯誠是不是,杜遷肯定跑不了。”
杜遷能出那些話,明他定知曉當年內情。
“要報仇嗎?”樓喻凝視著他的眼睛問。
霍延忽然伸臂環住世子殿下的腰,臉埋在樓喻的肚腹處,嗅著他身上獨有的清雅香味,頭腦漸漸清明。
“殿下,該報的仇定要報,但不能擾亂咱們慶州的步調。”
樓喻輕撫他的。
“即便我選擇與湯誠合作?”
霍延冷靜道:“只是暫時合作,終有日,我們必會兵戎相見。”
“阿延,委屈了。”
霍延抬首,星目灼灼看向他:“那阿喻可願補償?”
“要什麼補償?”樓喻笑問。
霍延擁緊了他,俊目似星河倒映,纏綿無邊。
“快過年了。”
樓喻差噴笑:“今才十月。”
“很快的。”霍延低聲道。
也不知是在提醒樓喻,還是在安慰自己。
樓喻捧住他的臉,俯身親了他下,眉眼含笑道:“先獎勵的。”
霍延心間被甜意灌滿,笑意根本無法掩飾。
他知道,樓喻這是同意了。
太子詔令後,湯誠直在等樓喻和越王的回應,卻遲遲未等到。
西北軍和慶州相隔實在太遠,邊城軍營又很閉塞,尚不知《慶州旬報》的存在。
也不知道外頭的熱鬧。
他等得心焦,便派人去打探。
結果探子他帶回來幾張報紙。
《慶州旬報》是什麼玩意兒?
“將軍,上有寫太子詔令事。”探子提醒道。
湯誠看到最先提到詔令的那期。
時事版塊上的正是這件事,寫得還相當客觀,完全無可指摘。
他又翻到下期的筆墨官司,看到通篇都在描述太子正統、藩王義務的文章,不由悅。
再看下期,笑容瞬間凝固。
這篇文章通篇沒有寫太子詔令事,但寫的都是歷史上封狼居胥的事蹟。
筆者肆讚揚了那些氣魄雄渾的君主,竭力謳歌了那些肝腦塗地、為君分憂的將臣。
這意思還不明顯嗎!
湯誠合理懷疑,這就是樓喻故意讓人寫來跟他打擂臺的。
不過,他倒真是誤會樓喻了。
樓喻看到這篇文章時,也是愣了下。
從這篇文章中,他深刻會到了筆者的義憤填膺。
雖然筆者為佚名,但樓喻動動腳趾頭都能猜到是誰寫的。
除了越王,別無其他。
既然越王願意代筆,樓喻自然不會客氣,直接刊登在報紙上,還不用稿費!
報紙行之後,不僅樓喻開心,越王也高興。
看著自己的文章被刊載,他心裡竟湧出幾分自豪。
樓喻還挺有眼光的嘛!
他想知道天下人看到自己這篇文章後的反應!
他們是會贊同,還是會反駁?
他們有沒有覺得自己文採斐然?
等了兩天後,他實在忍不住,派人去書鋪、茶樓之類的地方暗中打聽。
現在《慶州旬報》賣得火熱,只要識字的,基本都人手份,茶樓酒肆也有不少書的爭相傳讀,報紙已經成為街頭巷尾的談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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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僅是讀書人,普通百姓也知曉上的內容。
僕從打聽回來,滿臉興奮道:“王爺,奴聽得清清楚楚,有不少人都誇您寫的文章呢!他們都覺得您寫得!”
他沒撒謊。
道自在人心。
太子詔令乍看沒什麼毛病,但細細品味,便能現其中隱含幾分鳥盡弓藏的意思。
就算是太子,也不能讓臣屬寒心吧!
迫於天下文人筆桿子的壓力,湯誠不得不找上太子樓秉。
樓秉皺眉道:“將軍,孤記得當時孤過會嘉獎有功之臣的。”
湯誠騙他在空白詔書上蓋了章,未料轉頭就違背了他的意思。
“殿下,微臣以為越王和慶王世子皆有不臣之心,是以之前不得不小心防備,微臣是為殿下日後著想啊!”
湯誠得情真意切,樓秉也不再糾他錯處。
“那現在該如何?”
湯誠嘆口氣:“臣當初未聽《慶州旬報》,是臣思慮不周,斗膽再來煩擾殿下。”
“無礙,無心之失,將軍不必自責。”樓秉溫和道,“現在要做的,是如何彌補過失,爭取他人的信任。”
湯誠狠狠心,無奈開口。
“不如再下詔書,言勤王有功者,皆允其重掌兵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