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雖攔住了水患, 但河流決堤時,還是有不河水灌入農田,淹沒了不莊稼,致使百姓受損。
一些百姓的田地離河堤近, 眼看今年收成全無, 一個個愁雲慘淡、哀泣籲天。
就在他們絕望時, 慶王世子釋出了賑災政策。
政策大意是:府衙會一一核實百姓受災情況,並予以相應救濟物資。農田被毀者, 府衙會依照往年平均收成, 予受損者八成糧食;屋舍被毀者,府衙會發放帳篷和日常用具,並安排工匠重建屋舍。
訊息一出,湖州城百姓均歡呼雀躍、欣喜若狂。
嗚嗚嗚嗚,世子殿下太好了!
有這樣的主公在,他們心裡都踏實得很,根本沒有後顧之憂!
只要他們努力幹活, 以後的日子將會越來越好。
樓喻說到做到。
政策釋出的第二天,湖州府衙就運作起來。
段衡派遣衙差小吏, 不辭辛苦地走訪受災區域,運用新式登記表,將受災情況一一登記標明,核實後再發放適當物資。
當然,其中也有貪婪的賴皮想佔便宜,企圖暗中買通走訪的小吏, 侵佔不屬於自己的物資。
但賑災政策有監察機制,一旦發現,必將受到嚴懲。
還真有小吏被收買, 給一個賴皮做了不實登記。但在監察機制下,他的行為無所遁形。
該小吏立刻被罷黜職位,並繳納罰金,一輩子不得再錄用。
甚至被當成反面典型,貼在湖州府衙新設的公告欄上,每天接受眾人的指指點點。
簡直就是大型社死現場。
搞得小吏在城裡根本待不下去,只好躲去了鄉下。
任何世道,光與影都是並存的,陽光不可能照到每一個角落。
樓喻沒辦法也沒工夫去徹底防範,他只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到最好。
經過實地考察和測算,農部和工部一起為湖州規劃出一套水利工程建設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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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樓喻同意後,兩部便與湖州府衙對接,就所需原料、何時建設、如何組織勞工、勞工報酬等一系列問題進行商討。
在樓喻的培養下,呂攸和沈鴻等人已經能夠獨當一面,他們的效率意識也在樓喻的影響下不斷提升。
這種高效率的辦公模式,令段衡等湖州府衙下官吏極為感佩。
在治理州府,樓喻如今只負責提供大政方針,剩下的情都交由手下官吏去辦。
官吏們根據他的方針政策,進行組織安排,完成每一階段的進度後,就會以報告的形式呈交給他。
只有在過程中遇難以解決的阻礙,他們才會請示樓喻。
樓喻作為掌控者,只需要詢問進度、翻閱報告、檢查漏洞、牢牢把控方向,不用像以前那樣事必躬親。
湖州已在他統治範圍內,剩下江州、定州、萊州,該如何攻取?
江州道風盛行,江州知府當初能率領駐軍力抗流匪,保住江州城池,算得是一個有能力的官。
定州有個藩王,聲名不顯,根據暗部訊息,定王沒有什麼進取心,倒是有些隨波逐流。
但畢竟是藩王,也是皇室血脈,不可能樓喻發文號召,他就立刻歸順,總要擺一擺架子。
至於萊州,和慶州相隔一個宜州。
樓喻去京城時路過次,跟其它州府相比,並無特別之處。
萊州知府到現在都沒有主動投誠,大概是在左右搖擺,不敢做出選擇。
樓喻分析了三州的情況,制定了一個三步走戰略。
第一步,將湖州城“天降罰雷”的跡在三州進行宣傳,傳得越神異越好。
第二步,將徵召書送至三州府衙或藩王府,誠邀他們一同勤王。
第三步,以上都不奏效,那就!
三步走戰略定下後,慶州立刻動員起來。
自慶王世子釋出討伐檄文後,大盛各方勢力都在關注著慶州的一舉一動。
之前聽聞樓喻要勸降湖州,大多數人都覺得這兒不太靠譜。
段、裘二人的性情加湖州易守難攻的地勢,這絕對會是一場硬仗。
除非慶軍以十倍於湖州駐軍的數量攻城,要不然不可能拿下湖州。
可是萬萬沒想到,慶軍不過在城外了不到半天,湖州城竟然就開門投降了!
雖然理論上慶軍在湖州駐紮了兩三天,但真正攻城確實只有半天不到啊。
這怎麼可能!
所有人都震驚了。
直到“天降罰雷”的跡傳播出去。
什麼?慶王是真龍天子?湖州拒不歸順惹怒了天神?
什麼?為慶王世子仁慈,所以天神只是轟了城牆以示警告,並未傷及無辜百姓?
什麼?如果他們再不歸順,天神也會降下罰雷?
不!我不信!
傳言愈演愈烈,不僅僅是周圍三州百姓,就連三州之外的百姓都有所耳聞。
說得沒錯啊,如果慶王世子不是真龍,那他當初又是怎麼不費一兵一卒就拿回澹州城的呢?
肯定是因為慶王世子天生神異,超凡脫俗!
江州知府本身就通道,聽聞這等言論,當然不可能當做沒聽到。
他特意請了江州道法最高深的道長卜算。
道長夜觀天象、占星問卜,最終得出結論,高深莫測道:“紫氣東來。”
知府:“……”
紫氣不就是指帝王之嗎?慶州不就是在大盛東邊嗎?
所以說,慶王世子果真是帝星臨世?
江州知府有能力不假,但那是面對叛軍匪徒。
他本身就是朝廷官員,效忠於樓氏朝廷,和樓喻沒有矛盾糾葛,如果樓喻真的能當皇帝,江山依舊樓氏的江山,他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識時務者為俊傑。
沒看湖州都被攻下來了嗎?
於是,江州知府第一個應召投誠。
樓喻的地盤擴充至六個州府,還剩定州和萊州。
定州與慶州不接壤,從版圖上,像是從宜州和滄州交界處長出來的花苞。
樓喻親自給定王寫了一封信。
信的大意是:老兄啊,咱們都姓樓,你不跟著我幹還想跟誰幹?你要是想單幹也可以,咱們到時候可以比劃比劃。你要是想投靠越王,我也不攔你,可越王手底下都是些賴皮啊、強盜啊、匪徒啊這等粗人,哪能比得咱們慶州?咱慶州文有範公,武有霍家後人,你還有什麼可猶豫的?當然,你想選史明那賊我也無話可說,到時候被全天下人聲討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至於西北軍,樓喻提都沒提。
為實在是太遠了,跟定州八竿子不著。
信被送到定王手,定王罷,簡直哭笑不得。
他跟樓喻是同輩,只是爹死得早,他很小就當了定王。
當初貴妃賀壽,他同去京城,親眼見證樓喻在京城攪風弄雨,還覺得樓喻太過張狂,心中略有不屑。
當《討史明檄》、《觀慶賦》驚聞天下後,定王才明白,原來樓喻一直在藏拙。
這樣的心性,何愁不成大業?
只是,他到底是定王,尚有些拉不下面子主動歸順,還想著樓喻能給他個臺階下。
未料竟收到這樣一封信。
似規勸,實則威脅。
這位族弟的手段比他想象中要強硬得啊。
他除了歸順,還有別的選擇嗎?
不過,他還是擺了三天架子。
三天後,定王響應慶王世子“勤王”號召,選擇歸順樓喻。
至此,樓喻手中已掌握七座城池。
訊息傳到越州和京城,越王及史明都有些驚了。
他們兩個還在苦哈哈地征服周邊州府,這麼短時間內,最攻破了一座城池,且傷亡不小,怎麼樓喻就能擴張得那麼快呢!
越王摸著下巴,沉思半晌,由衷讚道:“這個樓喻有點意思啊。”
門客皺眉:“不過是用了些雕蟲小技。那邊的官員都是些軟骨頭,嚇一嚇就投誠了。”
“我聽說裘光是個悍將啊,”越王道,“也不過半天工夫就被慶軍攻破了城池。”
“畢竟是霍家人領兵。”門客提醒。
越王一愣,旋即笑了。
“樓喻四年前就借折磨名義買下霍家人,而今來,他那時候便有謀取天下之心了。”
否則任誰也不可能去培養一個“朝廷罪奴”。
為風險太大,也沒必要。
霍義生前難道就沒有朋友嗎?可那些朋友敢收留善待霍家血脈嗎?
不敢。
唯樓喻有這個魄力。
越王不禁再次感嘆:“他那時才十三歲啊。”
想想自己的兒子,十三歲的時候還在鬥雞遛狗呢。
真羨慕慶王,生了這麼一個好兒子!
“王爺,慶王世子離京城遠,比不得咱們有優勢。”
只要越王再向北吞併兩三個州府,便可直搗京城。
越王笑道:“不必安慰我,想要坐那個位置何其不易?先不論樓喻如何,就拿京城來說,京城固若金湯,易守難攻,單憑咱們手底下這群人,攻取的可能性並不大,更何況,太子如今還在湯誠手裡。”
只要太子還活著,不管誰先攻下京城,都得給太子讓位。
門客聞言也嘆道:“王爺言之有理。”
西北雲州。
主帥營房中,太子樓秉端坐主位,湯誠坐在他的左下首位置。
樓秉問:“湯將軍,不知你算何時領兵攻入京城,剷除反賊,還社稷清明?”
湯誠相貌平平,身材不算壯碩,整個人頗顯精悍幹練。
他穿著寬鬆的常服,低首飲了一口茶,才恭敬笑著道:“殿下不必著急,咱們西北軍常年征戰,對付那些宵小豈非易如反掌?”
樓秉嘆道:“那為何將軍遲遲不肯點兵?”
“殿下有所不知,而今大盛除了盤踞京城及京畿地帶的史明,還有另外兩方勢力不可小覷。”
樓秉道:“你是說越王和慶王世子?”
“不錯。”湯誠面色沉肅道,“他們打著勤王的旗號,正在大肆爭搶地盤,其野心昭然若揭。”
樓秉皺眉道:“這個時機不是正好?他們尚未真正成勢,將軍趁此機會,一舉拿下京城豈非更加合適?”
“然後呢?”湯誠反問。
樓秉不解:“然後什麼?”
“若是越王和慶王世子擁兵自重,殿下屆時是否還需要派兵去鎮壓?”
樓秉沉默。
西北軍可以抽調兵力,助他攻取京城,但要是再分力去攻打越州和慶州,確實有些吃不消。
“那將軍的意思是?”
湯誠肅容道:“等。”
“等久?”
“殿下難道以為仗是一朝一夕的情?”
湯誠語調雖和緩,卻隱露幾分強勢。
“如今朝廷無法為咱們提供糧草,咱們只能自給自足。而今秋收未至,糧食沒有收上來,等到行軍仗時,我拿什麼供養士卒和戰馬?”
樓秉面露慚愧:“是孤太心急了,思慮不夠周全。”
“臣知道殿下只是憂心社稷,殿下不必妄自菲薄。”
樓秉笑了笑,“那等秋收後?”
湯誠笑而不答,只起身拱手道:“殿下切莫多思,臣還有軍務處理,先告退了。”
他走出營房,面上笑意漸漸收斂。
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廢物太子,有什麼資格對他指手畫腳!
若非還有些用處,他何必在這虛與委蛇?
湯誠走到軍師帳中,見軍師面前擺著一盤亂棋。
“你這棋,頗有些亂啊。”他坐到軍師對面說道。
軍師笑答:“比大盛局勢,如何?”
“半斤八兩。”
軍師失笑,“太子想讓你出兵勤王?”
“不錯,”湯誠伸手整理棋盤,將黑白棋子分開,“可越王和那個什麼慶王世子虎視眈眈,現在不是出兵的好時機。”
軍師邀請:“手談一局?”
“來。”
二人一邊下棋,一邊商討如何“勤王”。
“太子在咱們手,這是咱們的優勢。”軍師道。
湯誠既點頭又搖頭。
他原本以為只要能掌控太子就可以,一旦京城到手,自己大權在握,又何懼其它?
只是沒想到,樓家也不全是慫貨。
如果只有越王就算了,他完全可以在樓秉登基後,借朝廷鎮壓反王之名剿殺越王。
屆時,天下將無人再能與他匹敵,包括樓秉在內。
可惜的是,越王之外,還有個慶王世子。
在天下人眼中,除了太子之外,這位慶王世子是最有資格坐皇位的。
越王可以殺,慶王世子卻不能。
他現在的所有行為,盡皆合乎情理,都是為了匡扶社稷。
湯誠心中犯難,一步棋便落了下乘。
“將軍,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軍師笑他一眼,“既然慶王世子著‘勤王’的旗號,那就讓他一直打下去。”
湯誠眉心微蹙,忽地豁然開朗。
“你是說……”
軍師頷首:“他既然發檄文討伐史明,號召天下有識之士奔赴慶州,咱們也可以借太子之名,發儲君令,命慶王世子、越王應召勤王。”
“妙!妙啊!”湯誠陡然起身,撫掌大笑。
“他們若不應召,便是不聽儲君之令,有謀逆之心,屆時咱們攻下京城,發兵除之自然師出有名;他們若應召,那就是答應勤王,有太子在,誰也別想當皇帝!”
只要他牢牢掌控太子,等太子登基後,朝廷上下皆聽自己號令,再伺機慢慢蠶食他們的勢力,等時機成熟,自己便可取而代之!
他越想越興奮,不斷以拳擊掌,在帳中來回走動。
待他冷靜後,軍師才開口問:“將軍算何時讓太子釋出詔令?”
湯誠自然想儘快,但秋收的確是重中之重,秋收前,大軍不能輕舉妄動。
“等秋收後吧。”
慶州新城。
樓喻自從在新城宅子裡住過一晚後,就經常歇在新城。
他要掌管七州政務,肩膀的負擔比以往更重,根本就沒有餘的時間耽擱在路。
他忙完公務出了總衙,又見霍延前來接應。
“軍營不忙嗎?”樓喻上了馬車問。
拿下湖州、江州、定州後,這三州的軍務都要進行交接。
霍延需要將三州駐軍編入慶軍,進行整合後再派兵前去駐守。
身為慶軍最高統帥,霍延不可能不忙。
“屬下來向殿下彙報軍務。”
在外頭,霍延一直注意恪守君臣之禮。
樓喻笑道:“行。”
二人回到家,霍延熟門熟路地燒熱水。
樓喻不太喜歡旁人伺候,一直以來,身邊只有一個馮二筆,新房裡也沒有其餘僕役。
平日裡這些都是馮二筆做的,但霍延在的時候,馮二筆就很識趣地將空間留給他們。
樓喻很享受這種溫馨的氛圍。
沒有權力傾軋,沒有勾心鬥角,只有來自愛人的體貼和關心。
他從背後抱住霍延,腦袋靠在他堅實的背,道:“不是有軍務彙報?怎麼不說?”
霍延頓了一下,轉身將人抱在懷裡。
“不是軍務,是私情。”
他在樓喻額親了一記,笑著說:“我想你了。”
兩人越來越忙,見面的時間也越來越,霍延心裡的思念每天都像雜草一樣瘋長。
今天實在忍不住,迅速處理完軍務,這才趕來新城相見。
樓喻眉眼彎彎:“我也想你了。”
灶膛裡的火越燒越旺。
鍋爐裡的水越來越燙。
好不容易見面,還要浪費什麼時間?
他們靠在廚房門上,放空大腦,拋掉一切俗務,放任自己陷入昏天黑地。
霍延心裡頭比火更熱,比水更燙。
不夠!
還是不夠!
他要怎樣才能澆滅足以燎原的烈焰?他要如何才能跟這個人再也不分開?
樓喻快喘不過了。
眼見霍延加大攻勢,他不得不伸手去捏青年的後頸。
他以為武將的後頸都是很敏銳的。
結果霍延愣是一點反應都沒有,依舊沉浸在狂風巨浪中。
樓喻只好捶他背。
終於停下了。
他深深吸口氣,啞著嗓子道:“你要逼死我。”
霍延比他更啞:“對不起。”
嘴上說著對不起,眼中卻滿是隱忍不發的熾熱。
樓喻:“……”
這是“對不起,下次還敢”的意思嗎?
他連忙轉移話題:“趕緊彙報軍務!”
試圖用公務驅逐霍延滿腦子不合適的想法。
霍延閉上眼,後退步。
“殿下對萊州作何算?”
江州和定州都已歸順,萊州卻一直沒有動靜。
萊州往西,還要透過其餘個州府才能抵達京城。要想往京城進發,萊州必須得拿下。
樓喻漸漸冷靜下來,說道:“我已命人暗中去萊州部署,先結果再說。”
萊州城。
知府在書房與眾官吏商議。
“大人,如今慶王世子已坐擁七州,下一個目標一定是咱們萊州,您有什麼算?”
知府焦慮得嘴角都起了泡。
“慶王世子來勢兇猛,可是太子殿下尚在,我又怎能另投他人?”
他覺得自己是朝廷的官,要忠於朝廷,自然就得忠於太子。
太子才是繼承人,怎麼大家都往慶州跑呢?
手下道:“慶王世子是為勤王,咱們應召勤王,同樣忠於朝廷,大人不必又何必拒絕呢?”
“是啊,而且太子遠在西北,咱們就是想為他效力也難哪。”
“既然這樣,咱們又何必投靠慶州?”另有人反問,“萊州就是萊州,咱們只要治理好萊州,保護好萊州百姓不就行了,何必要蹚這趟渾水?”
“下官也覺得沒有投誠的必要,只要慶王世子去京城勤王,咱們讓他們帶兵經過不就成了?”
知府被兩方人說得更加搖擺不定。
他是個怕麻煩的人。
慶王世子擺明了不是真的勤王,要是自己投誠之後,慶王世子失敗了呢?
他豈非又揹負罵名,又成了刀俎上的魚肉?
就讓他保持中立不行嗎?
知府腦子裡一團亂麻,面對同僚們的目光,他艱難開口道:“要不,咱們再等個幾日……”
“轟——”
正值夜深人靜,萊州城外忽然一聲炸響,震得所有人驚心破膽、魂不守舍。
同時打斷了知府餘下的話。
萊州官員們互視一眼,紛紛從各自的眼睛中看到了驚懼。
府衙陷入沉寂。
萊州城內突然有人大喊:“天降罰雷!真的是天降罰雷!”
今夜明月高懸,萬里無雲,根本不可能是打雷!
有人哭道:“湖州不歸順,老天爺就降下罰雷了,湖州城破了,要是咱們也不歸順,是不是也會被老天爺懲罰?”
“嗚嗚嗚,我不想被天神厭惡啊!”
“什麼罰雷,老子根本就不信!”
又一道驚雷聲從另一個方向傳來,將城內喧囂淹沒。
離得近的甚至看到了一閃而逝的雷光。
眾人更加相信那個傳言,甚至有人直接跪倒在地,向天神磕頭請罪。
府衙內,忽有人打破沉寂。
“大人,咱們歸順吧!”
再無一人反對。
只有親眼見證天雷,他們才會從心底裡敬畏。
樓喻讓人暗中投擲震天雷,就是為了震懾萊州府。
翌日,萊州知府乖乖遞應召文書,俯首歸順。
至此,他已掌握八州。
樓喻洶洶之勢令史明坐立不安。
他坐在龍椅,黑著臉問底下的官員:“你們現在打下個州府了?”
無人敢應。
天聖教入京之後,史明大肆封賞,一些原本出身窮苦的人乍然暴富,便將其它情拋擲腦後,只顧著花天酒地、貪圖享樂。
他們本身實力不算太強,當初能攻下京城,更多靠的是樓秩等人的裡應外合,以及貪婪激發出的動力。
史明派人攻取京城附近其餘州府,但直到現在,竟然一個都沒攻下來!
京城附近州府的駐軍,比慶州這些偏遠州府的兵力要充足,天聖教大多是一群烏合之眾,將領只有一股子蠻力,想要攻下一座城,何其艱難?
攻取京城的勝利,讓他們產生了一種虛浮的自信。
但樓喻的迅速擴張,徹底粉碎了他們的幻想。
史明當然不想失去來之不易的皇位。
他怒吼道:“傳令下去!誰能率先攻下一座城,朕就封他做萬戶侯!”
這個諭旨一下,一些底層將領不免心動。
張顯原來是璇璣星君,現在被封為武威將軍。
他雖是史明的心腹,但他到底不會仗,也沒什麼大的智謀,所以封賞的時候,他連個侯爵都沒撈著。
張顯心裡面不是不失落的。
可他能怎麼辦?誰讓自己沒用呢!
史明諭旨下達後,張顯躺在院中搖椅唉聲嘆氣。
反正他又不會仗,跟他沒關係。
孫信進了院子,來到張顯面前,一臉驚喜道:“將軍,陛下諭旨您聽說了嗎?您不是一直想當侯爺嗎?這是個機會啊!”
攻打京城時,孫信在兵荒馬亂時救了張顯一命,張顯現在很信重他,他當成自己的心腹。
“什麼機會?老子又不會攻城。”
孫通道:“怎麼會?小人倒是覺得將軍渾身是膽,攻打京城的時候您都是衝在最前面的!說不定咱們去打州府時,那群人會被將軍的勢嚇到直接投降呢!”
張顯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孫信啊孫信,你當仗是兒戲?”
孫信憨笑道:“將軍不試試怎麼知道?或許將軍是將星下凡,天生帶運呢,要不然咱們也不會這麼快就進了京城啊。”
不等張顯反應,他又繼續道:“有那麼會仗的都沒過,說不定將軍去了,將星立馬顯靈!”
張顯想了想,覺得有那麼一點道理啊。
他想到自己一路走來,好像確實挺幸運的。
要是真能撿個漏呢?
敢參與逼宮造反的人,大多帶著些賭徒心理,張顯也不例外。
他陡然起身,走了步,卻又突然停下來。
“可陛下會同意嗎?”
孫通道:“陛下一直信任你,為什麼不同意?”
“本將軍先進一趟宮!”
張顯進了一趟宮,意氣風發地回來了。
“陛下已經命我領五千兵馬,攻取桐州城!”
桐州啊,那可是他們天聖教的第一戰場!
張顯對桐州熟得很。
“陛下對我還是很好的,讓我去打桐州,嘿嘿。”
孫信笑道:“將軍肯定能攻下桐州!”
桐州在京城以東,世子殿下日後若進軍京城,必會經過桐州。
正乾帝還在的時候,桐州一戰僵持日久,正乾帝卻還願意打下去,就是因為桐州的地理位置。
桐州算是京城的一道門戶。
正乾帝死攻桐州,史明自然也不會放棄桐州。
孫信慫恿張顯攻取桐州,就是為了日後做鋪墊。
與其讓史明手下其他將領攻取,還不如讓張顯駐守桐州。
掌管八州後,樓喻暫時停下擴張的腳步。
地盤大了,就不能再像以前那般鬆散。
他必須要集權。
所有州府的府衙,必須使用制式公文,學習新的辦公模式。
每半個月,所有州府必須抽調一部分官吏赴慶學習,接受思想教育。
州府駐軍統領及其餘將領,同樣如此。
樓喻還讓人編了一些意味不明的童謠,在各個州府進行傳唱,進一步加深影響力。
慶州已然成為大盛東部的權力中心。
為了能夠保證日後的物資供給效率,樓喻決定在宜州建設一座集倉儲、運輸於一體的物資中轉站。
以後勢力向西蔓延,慶州、吉州、滄州的物資運輸起來路程太遠。
宜州恰好可以集中三州物資,成為慶軍的後勤倉庫。
他讓呂攸和宜州的司工對接,對宜州進行考察,選擇最適合建設倉儲的地址,再列出建設章程。
要建倉儲和物流,最基本的就是要修路。
目前來看,只有滄州到慶州的官道是水泥路,其餘州府之間,皆為坑坑窪窪的泥土路。
這樣的路當然會降低運輸效率。
那能怎麼辦呢?
只能修路!
八個州府加一起這麼人,並不缺勞工,只是秋收將至,樓喻不能耽誤農時,修路一便暫且擱下。
今年的八月,對慶州、滄州來說是豐收,對其餘州府而言,卻不然。
夏季的那場暴雨,不僅讓湖州府河流決堤,有一些州府遭受了更為嚴重的洪水侵襲。
各地民生凋敝、滿目瘡痍。
慶州天下聞名,前前後後又有不災民湧入。
而今慶州兵力增至四萬,若加其餘七州駐軍,共五萬餘人。
這還沒算吉州邊軍。
不過不到萬不得已,邊軍不能輕易挪動。
除去入伍的災民,其餘災民皆被安置在合適的州府。
慶州已有一套極為成熟的災民安置政策,滄州這兩年也接受過不難民,整套體系已經能夠熟練運用。
樓喻讓人抽調一些經驗豐富的管事去往其它州府,進行經驗輸送。
災民們越發相信那些童謠,慶王世子就是真龍天子!
農戶們滿臉喜悅地揮舞鐮刀時,樓喻正在為慶榮學院的開學做準備。
他在學院會議廳舉行了第一次全體教職工大會。
樓喻時間寶貴,只言簡意賅地交待了點。
但就是這簡單的點,卻激發了眾人的激烈討論。
在他走後,一些男夫子湊在一起皺著眉頭。
“男班和女班學一樣的課?考一樣的試?咱們男班和女班能一樣?”
“是啊是啊,我本來還以為只是讓那些女娃娃學一些琴棋書畫呢。”
“怕什麼,咱們好歹有教書的經驗,她們會教什麼?真以為會作首詩就能教人讀書了?”
“沒錯,退一步說,就算她們能教好,那些女學生還能越過咱們男學生?”
“倒也不必這麼說,巾幗不讓須眉,女子中也是有資質不凡的。”
“你誰啊?有你這麼長他人志滅自己威風的嗎?”
“就是就是,你可別給咱們男人丟臉。”
比起這邊酸氣沖天的男夫子隊伍,女夫子們則鬥志昂揚。
“諸位娘子們,咱們一定要好好教!”
“對,我就不信女班比不男班!”
“諸位同心協力,共創佳績!”
“共創佳績!”
一時間,慶榮學院男夫子和女夫子劍拔弩張,競爭氛圍極其濃烈。
範文載和邵秋蘭見狀,不由相視一笑。
有競爭並非是一件壞事。
就怕女子沒有進取之心,就怕女子們還沒上戰場就膽怯了。
教職工隊伍在秋收前已經進行了為期一個月的培訓,基本都透過了考核,所以樓喻就將學院丟給範文載和邵秋蘭等學院領導,自己投身到總衙公務中去。
總衙內,呂攸向樓喻彙報完宜州倉儲建設一,等待樓喻示下。
樓喻翻了翻分析報告,頷首道:“你做我放心,既然已經定址,那就等秋收後開始動工。”
“是。”
“還有,慶州到宜州、吉州的路都要修一修,你們工部這段時間任務艱巨。”
呂攸不由笑道:“這都是工部應該做的。”
“等到枯水期,湖州的防汛工程還得由你們工部負責。”樓喻笑道,“到時候若是工部缺人手,可以申請從其它部門抽調。”
“謝殿下.體恤!”呂攸躬身一拜。
他離開內衙後,馮二筆便端著溫茶進來。
“殿下,可要奴替您按按?”
樓喻喝了一盞茶,往後一靠,閉目養神道:“來。”
“殿下,奴方才聽說了一件事,您可願聽?”
樓喻淡淡道:“何?”
“方才採夏來辦,憤地跟奴聊了句,說她手底下有個女工,為跳河救了人,就被夫家嫌棄休了。”
樓喻睜開眼:“救人不是好嗎?為什麼要休?”
而且休妻什麼的,太侮辱人了吧?
馮二筆有些義憤填膺:“說是救了一個男子,兩人在河中衣衫不整,女工夫家嫌她沒了清白,便將她休了。”
“……”
樓喻沉默息,鬱悶道:“那被救男子什麼態度?”
“這個奴就不清楚了。”
“你去叫三墨把這件事完完整整打探清楚。”
“是。”
馮三墨辦效率極高,且這本來就不是什麼秘密的。
他將探來的情呈給樓喻。
樓喻翻閱後,神色微冷,讓人叫來魏思。
在慶州,婚姻關系的登記和解除,都由戶部管理。
不管是休妻還是和離,都需要到衙門進行申請,待衙門蓋章定論後,婚姻關系才算解除。
不是所有申請衙門都會予以透過的。
“戶部於婚姻解除一依舊遵循舊例,可對?”
魏思頷首:“確如殿下所言。”
“男子休妻,必須要‘七出’,且無‘三不去’,可對?”
“是。”
樓喻淡淡道:“南區分衙不久前處理過一件休妻案,休妻者名為‘王栓’,被休者名為‘汪小花’,你親自去核實一下。”
魏思心頭一跳,連忙領命道:“奴這就去!”
他退出內衙後,立刻帶人趕去南區分衙。
在分衙司戶的諂媚和忐忑中,魏思雷厲風行地調出“王栓休妻”的卷宗。
閱卷之後,他冷冷盯著司戶,啪一聲將卷宗拍在桌案。
“汪小花並無七出之過,為何同意休妻?”
司戶面色煞白,額冒冷汗。
“稟魏大人,下官、下官認為汪小花與陌生男子光天化日之下摟摟抱抱,有淫佚之過……”
“照你這麼說,被救者就該被活活 淹死?”魏思面冷嘴毒,“司戶大人如此視人命於不顧,可真是令人欽佩!”
言罷,轉身就走。
分衙司戶瞬間軟倒在地。
回總衙後,魏思直接跪地磕頭:“分衙司戶有失,皆奴失察之過,請殿下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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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喻沉默地看著他,內衙氛極為凝滯。
魏思心中極為自責慚愧。
若非自己沒能約束好分衙,殿下又何必為這些雜操心?
馮二筆萬萬沒想到,自己只是與殿下隨口說了一下,情就演變成現在這般。
殿下神色冷淡,不言不語,實在讓人既敬又畏。
沉默片刻,樓喻終於開口問道:“如果是你,你會如何處理?”
魏思回答:“稟殿下,汪小花所做之是為善舉,並無絲毫過錯,王栓休妻實屬無理取鬧,奴定會駁回申請。”
“那你認為,王栓可堪為良配?”
魏思愣了一下,誠懇道:“不可。”
樓喻不由露出一絲笑容,“你駁回了王栓的申請,王栓卻非良配,那汪小花又該如何自處?”
魏思:“……”
他頗有急智,解釋道:“若是汪小花不願繼續維繫婚姻,可以向衙門申請和離。”
“可和離需要雙方同意。”
“王栓既要休妻,定不願繼續維繫婚姻。”
“難道你不出來,王栓用‘淫佚’之罪休妻,是為了得到汪小花的嫁妝嗎?若是和離,他還能得到嫁妝嗎?”
妻子若犯了錯,被休之後只能淨身出戶。
魏思心下驟驚,忙請罪道:“是奴愚笨,未能瞧出其中端倪!”
他其實不是瞧不出來,只是擔心忐忑之下,失了平日的水準。
樓喻笑容淺淡,卻說出驚世駭俗的話。
“所以,‘休妻’不過是條耍無賴的規定,我決定廢除它。”
魏思:“……”
馮二筆:“……”
樓喻將二人震驚之色盡收眼底,不由微微一笑。
廢除“休妻”制度尚需徐徐圖之,他當然不會現在就實行。
但,先在他們心中埋下一顆種子,等待時機成熟,這顆種子就能長成參天大樹。
觀念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樓喻很清楚這一點。
他冷淡威嚴問:“你有異議?”
“殿下,奴以為,一旦廢除‘休妻’制度,定會引起社稷動盪,於殿下無利。”
魏思並不在乎“休妻”是否被廢除,他只在乎殿下的處境。
“你的擔心我明白,”樓喻面色恢復溫和,“此事咱們得慢慢來。”
魏思輕舒一口氣。
樓喻想了想,開口道:
“傳我之令,汪小花救焚拯溺,精神可嘉,三日後於紡織廠舉行表彰大會,特授其‘見義勇為’英雄獎章,獎白銀二十兩,賜‘濟困扶危’榮譽牌匾一塊。另,王栓休妻一作廢,涉案人員徹查!”
“謹遵殿下令!”
“你親自督辦此事,再詢問汪小花的意願,若她願意,便允其和離。”
“奴遵令!”
“身為戶部部長,你確有失察之過,便罰俸一年,留職檢視。”
魏思恭敬叩首謝恩。
“你下去吧,順便派人將慶墨書坊管事叫來。”
魏思退下後不久,慶墨書坊管事激動進入內衙,拜倒在地。
“免禮。”
管事恭敬起身,低首等待樓喻示下。
樓喻開門見山道:“我需要你替我刊印報紙。”
管事小心翼翼問:“請恕小人愚鈍,這‘報紙’是何物?”
“你認為慶州如何?滄州如何?”
“在殿下的英明治理下,自然是極好的!”
樓喻面露憂色:“只可惜,咱們慶州的名聲還不夠響亮。”
管事腹誹:範公都特意寫了《觀慶賦》,天下文人士子皆知慶州,這還不夠響亮?
他心思轉得快,便道:“殿下是否想用‘報紙’宣揚咱們慶州的名聲?”
“不錯。”
報紙是輿論造勢的一大利器。
他早有發行報紙的想法,恰好又碰上汪小花被休一,當即有了靈感。
觀念是可以用輿論影響的。
“休妻”制度的廢除任重而道遠,他可以利用報紙,一點一滴改變百姓的思想。
同時利用報紙不斷增強慶州的影響力。
慶墨書坊的印刷術用來印刷報紙足夠了。
樓喻便跟管事講述了報紙的版面特徵以及印刷要求。
管事聽明白了。
“可是殿下,若是要印刷多份,咱們書坊豈非入不敷出?”
樓喻道:“報紙是要賣的。”
管事下意識問:“誰會願意買?”
“若是報紙有範公新作呢?若是報紙有其他名士的妙筆呢?若是報紙有抓人眼球的奇聞軼呢?諸如此類,皆可作為賣點,書坊可以自行發掘。”
管事眼睛乍亮。
妙啊!他怎麼就沒想到!
單單一個範公新作,就足以勾得文人士子競相購買了!
“小人這就去準備!”
管事喜滋滋離開後,樓喻起身道:“二筆,備車,去范家。”
范家是指範文載和邵秋蘭在新城的房子。
樓喻車駕抵達范家,範文載和邵秋蘭親自出門迎接。
進屋後,樓喻開門見山道:“範公,邵院長,我此來是想請二位幫個忙。”
邵秋蘭笑容溫雅:“殿下儘管吩咐。”
樓喻便不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