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方任聽不太懂他們在說什麼。
他知道王乙這麼個人,和天地無一差不多時期踏入江湖的少林寺弟子,後來突然不知所蹤。當時嚴方任還在山裡看到王乙寫得兵器譜,裡面還提到了青玉劍來著。
聽天地無一的意思,王乙竟是早死了。
紅璽刀又是什麼?是令魂紅璽刀嗎?
那不是天地無一找了六年都沒找到的傳說中的武器麼?
那是嚴方任還在驚風閣。
世人早就放棄了尋找令魂紅璽刀,畢竟連天地無一都找不到。
沒想到天地無一根本就是知道它在哪兒?
嚴方任覺得自己腦子有點不夠用。
他彎腰撿起那塊被瑞安瀾扔到他附近的水晶碎片。
在指尖確實地碰到水晶時,他一僵:他為什麼能碰到幻境中的東西?
他抓住水晶,猛地抬起頭,衝瑞安瀾的方向疾步奔去:“瀾兒!”
他的手中一空。
水晶消失不見,瑞安瀾與天地無一也不見了。
嚴方任腳步一頓,上半身卻因為衝勁又向前傾了傾。
他茫然地四顧重新包裹住他的黑暗,有些崩潰。
他現在腦子裡亂糟糟的一團。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是花萬轉的幻境嗎?幻境中存在真實嗎?
他總覺得看到畫面都是真實的,但為什麼他看到的都和瑞安瀾有關?是上天聽到了他的心聲,還是別的原因?
如果這是幻境,他怎麼會看到他根本不知道從未經歷過的事情?
如果這是真實,他為什麼又覺得處處都透露著不和諧?
“瑞安瀾”說的那些話都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是她告訴了天地無一自己的噩夢,是她讓天地無一設下機關等待他的到來?
王乙、鎮魂水晶、令魂紅璽刀,這三個名詞出現在這裡的意義又是什麼?
嚴方任覺得自己的頭都要炸開。
他沒來由地感到害怕。
他甚至想不如讓他直接死得乾淨一了百了。
他直覺自己不應該再看下去,但他又要怎麼出去?
他揪著衣領,似乎想從這個動作緩解自己的窒息感。
畫面又亮了起來。
瑞安瀾坐在天地無一的手臂上,背景是夜空,向下傾斜的山坡,和遠處一片焦黑猶在冒著煙塵的森林。
嚴方任對這個背景很熟悉,是他們當時掀了坎水宮的場景,森林是被天地無一給燒的。
但似乎這段又是嚴方任缺席的經歷。
嚴方任往山下看去,隱約能看到幾個模糊的人影。
當時天地無一就用這個姿勢抱著瑞安瀾去山頂了一段時間,難道是那個時候的事?
不知不覺,嚴方任已經開始接受這是真實的過往了。
懷疑仍然是有的,但這些場景,他都挑不出錯來。
天地無一抱著瑞安瀾在山頂走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小樂知真是膽子肥了,竟然把爺的人關歸晚院去,呵。“
瑞安瀾無所謂道:“沒事,那地兒沒傳聞中那麼可怕。習慣了就還行。”
亦炎蘇摸了摸瑞安瀾的手背,冷笑一聲:“對你自然是沒什麼用。不過你怎麼把嚴方任帶出來了?”
瑞安瀾懶洋洋地靠在亦炎蘇肩上,道:“因為差點死了。”
亦炎蘇有些難以置信地偏過頭看她:“竟然到了這個地步?”
瑞安瀾道:“嗯。時間太長頻率太高,我身體恢復能力跟不上。”
亦炎蘇思考了一陣,陰森森地笑了:“不愧是小樂知。估計他還想毀屍滅跡來著。這麼多年了,還滿腦子壞心思。”
“嗯。”瑞安瀾道,“沒辦法,只能靠內部人逃出來了。嚴方任煽動起來最快,不然我只能選第五榮。”
“那還是嚴方任吧,至少長得還過得去。”亦炎蘇皺了皺眉,道,“爺倒是可以讓小樂知感同身受一下。”
“驚風閣的事再說吧,麻煩。”瑞安瀾拍拍亦炎蘇頭,“別興奮,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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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炎蘇不置可否:“別這麼掃興。”
瑞安瀾道:“那您對我要求還真是不現實。”
旁觀的嚴方任:……
他心想:這都是什麼對話啊!他的工具人身份也太明顯了點吧!
但他很快又冷靜了下來。
沒毛病。當初瑞安瀾很明顯是想利用他逃出去,只不過自己當時受夢魘困擾,又被她說動了心,帶她逃了出來。
他當時敢於叛逃的一部分原因也是看在瑞安瀾背後的天地無一份上。他知道前東家不會和沒把握戰勝的人撕破臉。
他定了定心。
這對話雖然奇怪,但說明不了什麼。
然而,他心裡的不和諧感卻是越堆越重。
“瀾兒……”他喃喃道,抬手遠遠描摹著瑞安瀾的臉。
彷彿念著這個對他來說最重要的名字,會讓他好受些。
瑞安瀾垂下頭,又抬起頭,細密的睫毛掀開,露出了那雙如深淵般沉寂的眼眸,看著嚴方任的方向。
這一眨眼的功夫,瑞安瀾已經長大成了十六歲那會兒的模樣。
嚴方任似乎是沉淪在她的深淵裡,不由地向前傾了傾身。
他現在伸出手的話,是不是能碰到她?
她是那麼的近,那麼的真實,呼吸間鼻翼的顫動都清晰可見。
瑞安瀾開了口,反倒把嚴方任伸出的手嚇了回去。
瑞安瀾道:“亦炎蘇,第五榮那方式,我學不會。”
這次嚴方任看不到天地無一在哪兒,但他的聲音卻清晰地響了起來:“嚴方任那種人……”
天地無一笑了一聲。
嚴方任繃緊了身體。
為什麼又是他?
怎麼每個片段都有他?
簡直像專門給他看的一樣。
天地無一繼續道:“他需要個更高的指引,不然他活不下去。你不用改變自己,只要能前進幾步,打破他的心防,當上那個指引,他就什麼都看不清了。”
瑞安瀾道:“……啥跟啥啊。”
亦炎蘇又笑了一聲:“不用擔心,他是個脆弱的孩子,共情力又極強,很容易被影響,不用花多少心思。”
瑞安瀾:“共情力是什麼?”
亦炎蘇一頓:“別問了,你理解不了。”
嚴方任也理解不了。
他不知道這片段是發生在什麼時候,但他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往他意想不到也無法控制的地方一騎絕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