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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門兄弟1:結義_第四章 刀尖上的浪漫

翌日清晨,常嘯天襯衫西褲,打扮整齊來到碼頭,準時等到了洋娃娃。她是坐了轎車來的,有司機下來,幫她拿箱子,並稱她為大小姐。大小姐蔣清那天穿了一件較素淡的旗袍,很奇怪,中式的旗袍叫她一穿也失卻了典雅味道,卻透出活潑的意味來,那些精工細作的盤扣,活像一隻只蝴蝶,隨了她的笑容在飛。這一回,常嘯天才知道她的名字叫蔣清,而蔣清也難以想象,她會就此遇到她一生都解不開的一個情緣。而這一切,都緣於她的好奇心和古道熱腸。

蔣家祖籍廣東,按家鄉的習慣,蔣清請常嘯天吃早茶。她要表達自己對一位見義勇為者的欽佩。她有點不好意思:昨天見你水性那麼好,人也蠻善良,又不多話,我想把你介紹到我家裡做工人。幸虧你幾句英語顯露了身份,否則真要被你笑死了。

等常嘯天把自己目前的窘迫處境和盤托出時,蔣清又一次瞪大了眼睛:你們這樣的人才居然會沒人肯要,這些公司、洋行真是狗眼看人低!放心,我給你找保人。

常嘯天大為感動:為什麼這樣信我?我可是個外鄉人,剛剛學說上海話。

蔣清頗為自信:如果你見到一個肯去救別人性命,又不留姓名,不讓人謝的人,你會懷疑他的品行嗎?

常嘯天由衷道:那我們倒有共通之處了!

蔣清隨即無拘無束地笑起來。清晨的陽光透過明亮的玻璃窗照在她年輕的臉上,清清爽爽,賞心悅目。那真是常嘯天入滬後最開心的一天。

當天下午,蔣清便出面保他進了一家小洋行做事。自此,常嘯天、林健開始真切地觸控到了上海,他們幾經掙扎,找到捷徑,以駕輕就熟的武力打入另一個社會。歷盡坎坷之後,他們開始諸事順利,發展就遠遠超出了蔣清的想象。

蔣清給常嘯天最初的幫助,無疑是個良好的開端。從第一面起,常嘯天就愛上了這個在國外長大,做派洋化的富家女孩。雖然身份地位懸殊,他卻認定自己與蔣清有一脈相通的感覺。蔣清時而驕縱時而活潑的個性,在任何場合之中都應付自如的親和力,常常令常嘯天大開眼界。她身上的青春和野性都藏在良好的教養之中,他知道自己未必駕馭得住,但至少在這個平安夜,蔣清對他一心一意,近乎崇拜。

上天對人總是不很公平,在大多數中國人掙扎在生活和知識雙重貧困線上的二十年代,在年輕活潑的蔣清周遭,浪漫的愛情、華貴的生活只用來做點綴。她擁有的追求者和父親的財富一樣數也數不清,她生來就彷彿是為了享受世間一切美好的東西。可是,在她的血液中,卻沉澱著廣東人那種冒險、浪漫的特質,她還擁有鮮明的個性,幾乎是必然的,她和家庭會出現涇渭,只因為她註定要愛上一個叫常嘯天的男人。那是在她認識常嘯天一年後,也是在常嘯天剛剛就任風雷堂堂把子之際。

那是夏日的黃昏,她應約赴宴,這樣的約會已經有過幾次。蔣清愛交際,朋友多多益善。在她心中,常嘯天只算得上一個個性獨特的朋友,落魄之時可以放下架子去扛腳,現在境遇越來越好,吃飯的地點也選得越來越高階。和他在一起很快活,但她還從來沒想過他們之間會發生什麼故事。這一次,約會地點在永安百貨公司門前,晚餐就在樓上的大東飯店。

初夏的黃昏有慵懶的暖意,蔣清隨著步行街的人流走來,已經看見常嘯天落日下的高大身影,常嘯天也看見了衣著醒目的麗人。不由微笑著想起林健,兄弟已經幾次嘲諷他嘴巴緊,死不承認追女人,他今天要給兄弟一個交代。猛然間,他頭皮麻了一下,他對危險的感覺很準,這是槍林彈雨中磨鍊出來的本事,他四下看看,人群中幾個歪眉斜眼的傢伙,雖然不看他,卻明顯正近身靠過來。常嘯天暗叫背氣,今天的約會,在他心目中有非凡的意義,所以他一個人也沒帶。他開始恨自己大意,可什麼都來不及了,只能先下手為強。他突然行動,快行幾步拉過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喝了聲:兄弟,借過!

幾個傢伙一驚之下,同時亮開衣襟,揮動精巧的小斧頭劈將上來。常嘯天一看,心下煩躁,閃之不及,迎身而上,空手奪下一把短斧,開始左揮右斬。

他接手風雷堂後,最頭疼的就是殺豬幫。起因是汪銘九臨死前與殺豬幫合夥做軍火,有一批存貨在出事之際全部被劫。這肯定是租界內的幫派趁火打劫,但苦於沒有證據,常嘯天就白背下了這麼一大筆無頭爛賬。相持中,常、林兩人和殺豬幫的周老大照了幾次面,樑子越結越大。一入江湖,驚風險浪時常有,只當司空見慣。常嘯天和林健都是在槍林彈雨中活過來的,和地痞流氓的衝突他們並不放在眼裡。可這一次卻不同,因為遇險的當口,身邊多了個女人。

殺豬幫脫胎於斧頭幫,這一次動作大得驚人,斧頭一舉密麻如林。人越上越多,好像打不光似的。南京路上殺聲一片。常嘯天疲於應付,已經顧不上蔣清了。他殺出一條血路,疾奔中僥倖地想,蔣清定會和那些路人一起,高聲尖叫著倉皇逃開去。誰料一回頭,見到街面上行人全逃得光光,只剩下蔣清站在那裡頓足高呼:歹徒殺人了!來人哪,報警啊!

常嘯天一頭熱汗全部轉冷,心道敢在當街鬧市下手,必定早把巡警買通了,這女人要是膽子大起來也真夠麻煩。果然,殺豬幫看出名堂來,為首一個用斧頭一指蔣清:他倆是一夥的,先抓這女的!

常嘯天大喊:還不快跑!

轉身放倒兩人,向蔣清衝過去。蔣清頭一次遇到這種事情,眼睛已經不夠用了,只看見所有人掉頭都向這邊發足奔跑,血霧騰起,在黃昏的天色中瀰漫過來。這場百米衝刺,常嘯天拿了冠軍。蔣清腰上一緊,雙腳離地。奔在前面的殺手出斧砍來,常嘯天架開蔣清,順勢一劈,那人立刻皮開肉綻。蔣清饒是膽子再大,也不敢目睹,一頭伏在常嘯天肩上。常嘯天拖著她狂奔半條街,速度漸慢,又被團團圍住,當街對峙起來。好在這個當口警笛大作,殺豬幫見勢不妙,大喊快閃,斧頭先後出手,挾了風聲向兩人招呼來

。常嘯天前撥後擋格開幾把,在蔣清驚呼聲中抱住她急旋了半圈,蔣清睜開眼睛,殺手們頃刻之間已經閃了個無影無蹤。

常嘯天正大口喘息,突見蔣清面容尷尬,急忙放開她,卻覺左肩一陣疼痛,轉頭一看,一柄閃著精光的小斧已沒入半寸有餘。他咬牙運了運氣,用右手拔出斧頭,咣啷扔在地上。蔣清這才明白,常嘯天是用後身擋下了這一斧。

巡警吹了哨子跑來,常嘯天不想惹麻煩,趁了黑下來的夜色拉著蔣清一路小跑,蹬上一輛電車。黑暗之中,兩人的手握在一起,彼此聽見心跳。警察在下面蒼蠅一般亂跑亂撞,居然沒人過來查車。電車開動起來,蔣清一下就癱軟在常嘯天身上,常嘯天單臂將她環住。剛剛亮起來的夜街燈一盞盞地閃過,隱隱映著常嘯天的眼睛,蔣清在那裡面看到了極度的冷靜和堅忍。

風雷堂堂口所在地,是法租界的一所大宅。那一天的傍晚,那裡正被焦慮的氣氛所籠罩。

堂中最機靈的兄弟小田正在門前來回走著,一見大哥歸來,喜道:天哥,可真把我們急死了。殺豬幫那邊放出話來,要給你顏色瞧瞧。健哥派出好多兄弟找你呢!

一口氣說完,才注意到蔣清,恭敬招呼:蔣小姐!

常嘯天拍拍他,向裡面走去,小田看見他身上的血跡,從後面衝過來:天哥,你受傷了?

大家聚上來,林健聞聲出現在門口,皺了眉頭看他的肩傷,常嘯天若無其事:沒事。

林健仍不放心,抻他的胳膊,常嘯天明白他擔心什麼,彎彎肘關節,又動動肩膀,示意著安慰:皮外傷,沒傷到骨頭!

林健摸了一手血,厲聲吩咐:扶進去,現在還不能去醫院,快找個醫生來!

說罷,轉身踏出門去,外邊的一眾兄弟看見他的樣子,都跟了走。

常嘯天見如此陣勢,知道攔不住,大叫:阿健!

林健站下。常嘯天叮囑:小心,殺我不成,他們會有防備!

林健點點頭,領人走出去。蔣清發現房間裡的藥櫃,便制止了找醫生的兄弟,她拿了藥,親手給常嘯天包紮。常嘯天見她手法熟練,又想起初見那天她急救溺水小孩的情景,不由道:要不是知道你學法律,我還真以為你是個訓練有素的護士。

蔣清笑笑:別忘了戰爭爆發時,我正在歐洲,那裡的中小學課程都臨時加有戰時急救的訓練。

常嘯天見她衣裙上也濺上血,心裡內疚:阿清,讓你受驚了。

蔣清靠他坐下:要不是為了我,你也不會受傷,剛才那些是什麼人?

常嘯天還沒顧上回答,就被陸續回來的兄弟們打斷,都是林健派出去找他的,都過來問候老大,無一例外,也都直著眼睛看蔣清。蔣清人雖大方,但被這麼多衣著不一的男人齊齊盯著瞧,還是頭一次,渾身不自在又不好發作,就藉口洗手,進了衛生間,聲音還是從外面清晰地傳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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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哥,這位小姐真漂亮,是未來大嫂吧?

肯定是,看她方才看大哥的樣子,就知道了。

吃吃笑聲中,常嘯天低聲厲道:笑什麼笑?人家蔣小姐是名門閨秀,你們一個個嘴巴給我放規矩點,惹惱了她,可別怪我不客氣!

當然,當然!

天哥,你的樣子好凶啊!

正說笑著,有兄弟回來報信:健哥把殺豬幫連窩端了,燒了兩條船。他要到閆爺那裡說說清楚,叫我先回來告訴天哥一聲,叫你放心。

蔣清走出來聞言怔在那裡,她簡直無法想象,不出半小時,那個沉默寡言的林健,竟然做出這麼大的事情來。常嘯天也皺了一下眉頭:阿健火氣太大了!

那兄弟繼續道:原來,最近地盤上那麼多的紅丸(用鴉片、嗎啡加糖精製成的毒品),全是殺豬幫的。周老大的船上足足放了十幾箱呢。健哥一生氣,一把火全給燒了。那周老大要拼命,先動了傢伙,健哥就一槍送他上了西天。

常嘯天默然。殺豬幫一直在租界和他們搶地盤,搶生意,今天殺到他頭上來。林健的做法他贊同,一了百了,免除後患。可聽到燒了這麼多煙土,還是不免有點可惜。他深知林健做事謹慎,會在閆森那裡解釋清楚的,就放下心來。心下一輕鬆,又想起今天的安排,站起來向一屋子手下大聲道:這位蔣小姐是我常嘯天在上海認識的第一位好朋友!我剛來上海的時候,住閣樓,在碼頭替人扛箱子,幸虧遇見了蔣小姐,才找到第一份像樣的工作。今天,殺豬幫叫我在蔣小姐面前很沒面子,現在我想要回這面子,行不行?

兄弟們鬨然大笑,小田在笑聲中大聲道:蔣小姐,我們保護你,保證再不出半點差錯!

這一次走上大街,蔣清就有點哭笑不得了。上車下車,身前身後總有數十保鏢忠心耿耿跟了招搖過市,人人側目,避之不及。進了大東,常嘯天直接帶她上樓,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身邊這些人又一個個都不見了。樓上燈火輝煌,卻空空蕩蕩的,一個客人也沒有。經理迎上來,引他們走向一張布了銀燭座的餐檯,桌上擺了怒放的紅玫瑰,白衣侍者正殷勤點燃蠟燭,拉開座位。待他們坐定,燈突然暗了下來。提琴手不知何時在他們身邊站定,黑暗中枕琴啟弓。似乎什麼也沒發生過,整個世界一直就是兩個人和幽幽的樂曲。蔣清突然心跳:你……早就訂了這裡?

是,今晚的一切都是為你準備的,如果不來,我會感到非常遺憾的。玫瑰是我選的,喜歡嗎?常嘯天的樣子很像紳士。

喜歡!謝謝!蔣清笑起來,這個常嘯天一天比一天更像上海人,她四下環顧:你的那些……兄弟呢?

這條街、這個飯店、上下樓口到處都是。我保證,再不會讓你受到半點驚嚇!常嘯天終於顯出了蠻橫的自信。

蔣清笑不出來了:我好像有點不認識你了……你剛才流了好多血,還疼嗎?

常嘯天不在乎地甩甩胳膊:我有兩年時間是在戰場上度過的,那時流的血加起來足夠要我的命。今天這個,小意思!

你學過救護,知道嗎?醫生說過我的血型特別,整個團裡就只有三個人跟我一樣。我們互相幫忙輸血的時候都不忘了互相鼓勵,不要太早送命影響其他人。

蔣清清脆地笑出聲來:聽起來更像是玩笑。不過,你的樣子確實像個軍人。

侍者推車輕手躡腳地上來,在晶瑩的冰塊中取出一支紅酒,用白色的大毛巾裹了瓶身,往杯中熟練地傾入酒液。常嘯天用手點著桌子頗有感喟: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阿清,願意聽我的故事嗎?

當然!蔣清從未聽他講過過去,充滿好奇。

我出身寒賤,不到週歲父母雙亡。親戚們搜刮了財產,嫌棄孤兒,把我送到族裡的最窮的伯父那兒。他是老秀才,窮困潦倒,家徒四壁,常把自己灌成醉貓,到死沒討上老婆。小時候我唯一的驕傲是唸書,伯父不喝酒的時候教我四書五經,我記性好,沒給他多少打我的機會。後來我考上縣裡的洋學堂,衣著襤褸常被同窗恥笑,可我從沒考過第二,後來就成了那個縣城唯一到北京念洋書的學生。

那時候,我從來沒為自己設想過未來,只想快點離開伯父,因為他越來越醉生夢死,實在叫我害怕。大學第一年的假期,我沒回家去。因為我到了京城眼界大開,瘋狂地讀各種各樣的書,苦行僧似的鍛鍊身體,不斷向腦裡灌注舶來的思想。我開始痛恨社會的不平等,熱衷於所謂的社會工作,發誓要和自己深惡痛絕的家族決裂。這一切現在說起來天真好笑,可這是我們那個時候很多青年的夢想。我們試圖在拯救民眾的同時,拯救自己。

可是,就是在那個冬天,伯父死了。為了等我,他的棺材在宗祠孤孤零零停到七七四十九天,因為其時我已是族人心目中的大人物。他們怕我,所以才等我。我最後還是沒回去,沒當孝子去摔那只喪缽。現在想起來很後悔,後悔我那時無情無義。我只怨恨伯父的冷漠和打罵,可我從來沒有關心過他,照顧過他。說起來伯父對我還算不錯,小時候看我孺子可教,他仗醉和族長吵罵,為我爭得唸書的機會,不然的話,我會和大多數同齡孩子一樣,早早去做小工當學徒。上中學後,他再困難,教書和替人寫字掙到的錢總是分成均勻的兩份,一份是我的學費,一份是自己酒錢。伯父死了,我再沒回過家鄉。

自己出來闖蕩,我經歷了許多坎坷、挫折。搞學生運動,坐過牢;當兵,當過逃兵;曾夢想憑一支生花妙筆喚醒民眾,可差一點在牢裡生傷寒死掉;也想要轟轟烈烈地戰死沙場,馬革裹屍,可在上司那裡,差點把命枉送掉;也想採菊東籬,悠然南山,可躲在林健家裡,害得他一家十幾口慘死。我早就不期待拯救民眾,只想拯救我自己,可是我卻一而再再而三地碰壁,直碰到頭破血流,遍體鱗傷。我走到今天,不是心甘情願,實是情非得已。

蔣清早就斂了笑容,她輕輕搖著頭,常嘯天的這些個遭遇,對在國外長大的她,像是天方夜譚。

不管老天對我多不公平,我始終認為,我,常嘯天,註定不會平平凡凡地活這一生!我當每一個挫折,都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我總對自己說,每天早上太陽都是新的,上海就是我一個新夢想!阿清,知道嗎,你是全上海第一個向我微笑的人。那天早晨,你在碼頭上向我伸出手來,問我的名字,叫我常先生的那一剎那,我才發覺這座城市是這樣美麗動人。也正是從那以後我開始轉運,慢慢發達。每當我有一個成功,我都會首先請你吃飯慶祝,讓你一起分享喜悅。還記得我們這一年吃過幾次飯嗎?

蔣清已經完全被他突然振奮的神情吸引了,聽到有此一問,緩緩神答道:嗯……三次吧!

不,是四次!常嘯天認真地扳起指頭:頭一次,是我領了第一個月的薪水;第二次,是我被倪子善賞識,收到他的門下;第三次,是閆森看中了我,提拔我在天洋實業公司的正昌洋行做事;這是第四次,我接手了洪門的一個大堂口,坐上了正昌洋行副總經理的位置。

蔣清驚喜:噢,當上了老闆,怪不得今天這麼隆重!

常嘯天笑了:阿清,我這個老闆在你面前是不值錢的。不過在上海除了阿健,我再沒有別的朋友。你對我非常重要。答應我,忘掉剛才的不愉快,來,碰一杯祝賀我!

盛了紅酒的高腳杯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一聲撞響。蔣清淺淺嘗了一口,遠遠的臺上一陣鋼琴聲急促地奏響,樂聲中常嘯天竟把一杯紅酒一飲而盡,蔣清一點不覺得失儀,反倒近乎崇拜地看著這且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也許,是這曲《英雄交響曲》適時幻化了常嘯天。侍者布上龍蝦,常嘯天操起刀叉,向蔣清示意一下切蝦入口,用餐巾抹了一下嘴角:阿清,你知道嗎?你笑的樣子很感染人,我還從來沒見過哪個女孩子像你笑得這樣燦爛。

蔣清收住笑容,常嘯天感慨:一般女孩子經這一嚇,早破了膽了,哪會像你笑得這麼開朗,你確實與眾不同。

蔣清不知為何面熱,虧得燭光搖曳,掩飾了臉色。看見常嘯天還在津津有味地吃那龍蝦,不由提醒:少吃海鮮,對傷口沒好處!

常嘯天果然聽話,放下一塊切好的龍蝦肉,復舉起酒杯。蔣清又道:酒也不能喝太多。

常嘯天又放下酒杯,他似乎有了些醉意,是紅酒醉人,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蔣清不得而知。她這一晚都在傾聽,燭光中,是一雙款款深情的眼睛,腦海中,不住地回閃著常嘯天攜著她那驚心動魄的一瞬。

蔣清那一年二十二歲,在歐洲她經歷了戰爭,閱歷與同時代的中國女子有著許多不同,但她是單純的,一種不諳世故的單純。她自認為遇上了一個充滿英雄氣概的男人,他的生活是她從未接觸過的,而他身上散發的不可一世和沉著冷靜,不正是她一向夢寐以求的嗎?

他們相擁起舞,她第一次和一個男人吻得如此深入透徹,當他們緊緊擁抱時,蔣清嗅到了血的味道,她愛上了這味道,年輕的女子竟為這味道陶然而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