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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門兄弟3:歸宿_第八章 人莫予毒

直到阿煜酒瘋耍夠了,疲憊地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手中那酒瓶,林小健才輕聲問出了他最想知道的問題:誰讓你殺常嘯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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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煜不答,迷迷糊糊向他伸出手:給我……

林小健將清水收在懷中:你告訴我,我再給你。

阿煜愣愣地看著他,費力地想了半天,搖頭道:不,不能說!

林小健心急火燎:你被打成這個樣子還要維護他們?

阿煜呆呆道:失手是我的錯,是我做事沒做乾淨……

林小健一把拎起他:都快死到臨頭了還嘴硬,告訴我,僱主是誰?

汪煜被他逼急了:放開我!你和這事情有什麼關係,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林小健掐住他的脖子:你說不說!說不說!

汪煜透不過氣來,斷斷續續道:你打死我好了,打死我……也不說!

他乾脆連眼睛也閉上了,林小健知道這人是軟硬都不吃了。眼看閣樓外已經漸露曙光,林小健和他整整耗了一夜,身心都疲憊不堪,像面袋一樣丟開他。

汪煜狂咳了一陣,抬頭說:酒不錯,交個朋友吧……

一頂禮帽壓過眉毛,鼻下貼著兩撇假鬍子,夜色中,汪煜潛入上海火車站。

他和那個叫小鍾的房客,在閣樓上一起待了半個月了。小鐘總是想追問他失手的真相,他也只能顧左右而言他。相處中,他看出來這小子是個富家子,過慣了優裕生活,比如他只知道穿衣,卻不會洗衣;只知吃飯,卻不會做飯。他一一指點迷津,教會他許多生活的門道。漸漸地,他們處得像一對忘年的兄弟,等他養好傷,說要離開時,小鐘的神情居然帶了不捨。

在小鐘身上,汪煜總要想起年少輕狂的自己,一樣是離鄉背井,一樣是銜恨復仇,他其實是一名保密局的殺手,他之所以沒把這個身份告訴小鐘,是不想他再去走自己的老路,至少不要由他來當領路人。特務生涯的險惡和莫測,他是太清楚不過了!

此刻的他,攥了一張北上的車票,緊緊抱著一隻破包袱,誰也不會想到,那裡面竟是沉甸甸的十幾只大黃魚,一隻黃魚十兩金,上海灘二十年前千萬大亨的兒子,全部的財產就是這百多兩黃金,是他用血和命換來的。他要去的是一個小鎮,那裡有個女人正在等他,說過會給他生兒子。

隨著人流走到檢票口,他猛然停下腳步。前方,一張熟悉的白臉,一個猙獰的微笑。他驚恐萬狀,魚一樣滑出人群,貼著燈光暗淡些的牆根向外挪去。一聲“站住”炸響在票房,十幾條腿飛快地追過來,那是一種極為專業的追蹤,無聲無息卻殺氣重重。汪煜早看好地形,雙腳如輪,足不點地奪門而出。逃跑也是殺手的看家本事,他在追逐中遙遙領先,但是,子彈要比他的腿快上太多,幾聲槍聲過後,他瘸著跪在路面,正在這時,一輛腳踏車迎面趕過來,車上人棄車躍下,按倒抱住他,向路旁滾去。

嗒嗒嗒……

跟蹤而至的子彈射空了。

鍾!汪煜驚訝地叫出聲來。

小鐘並不看他,撒手幾把蝶刀,射中幾條跑近的腿,拖起他又繼續狂奔。

汪煜感動非常,在這種眾寡懸殊的情況下,小鐘能來幫他,不管出於什麼目的,都已經把自己也置身於危險之中了。他想了想,把包袱往小鍾懷裡一推:拿著,回頭我找你!

林小健手上驟然吃重,停了一下,這時,一輛吉普大開車燈衝過來,把腳踏車壓得稀巴爛,衝開兩人一個掉頭挪移,戛然停下,把兩人皆罩在明亮的車燈裡。

姜琛伸出頭來,指著汪煜命令開槍,同時以職業特工的敏感,記下了另一人的樣貌特徵。槍聲響起來,汪煜向地上伏去,林小健卻向車上撲去,他用包袱砸開了前車窗,滿車飛起金燦燦的金塊,他雙腿跟著踹進車中,強勁的衝勢將司機卡在座上當場昏迷,姜琛也給砸暈了過去。車上餘下的兩個特務撥開金雨奮起招呼,林小健身體已徹底進入車中,剛把前座的人連人帶門踢飛下車,卻被後座的漢子用槍指定,他卡在兩座之間,眼看閃避不及,要挨上這一槍了,汪煜到了!他拉開後車門,整個身子渾撲進來,死死壓下要開槍的特務,子彈射空。

汪煜鉗住特務脖子,將槍搶過來,反頂在他身上開了一槍,然後像甩麻袋一樣丟下去,自己坐了上來。林小健也推開昏迷的司機坐進駕駛座,倒視鏡中,見汪煜一手持槍一手向他伸出拇指。

追兵趕上來,圍著車大喊大叫,林小健及時發動,車燈照射下,荷槍實彈的特務頂著汪煜的子彈沒命地向車上撲,撞飛了好幾個,打倒了好幾個,卻沒人再開一槍。林小健看出門道,邊打方向盤邊喊:別開槍留著子彈,你身邊那個人是個頭兒,拿他當人質!

汪煜心智遠不及林小健,他還死命地向外開火,直到子彈打光,才去抓那個倒在座上的人。這時已經太遲。姜琛一直在裝昏迷,他感覺時機已到,翻身坐起,戴了手套的手向上一翻,手心露出一塊正方形的亮片,腕子一抖,

亮片裡伸出密密麻麻的小刺。

汪煜只覺得自己抓上了一個刺蝟,刺到滿手是血,奇痛無比,不由痛叫一聲。姜琛卻如一條泥鰍,開門滑出車外,將自己團成一個團,一路在地上滾著,活像一隻軲轆,直到被手下接住。

林小健一心只想帶著汪煜逃開,哪裡知道他和刺殺義父的主謀,就這樣擦身而過!

姜琛被手下扶起,見那吉普車還剩兩盞尾燈隱約閃現,一眨眼,連燈也失去了蹤影,氣得七竅生煙。盛怒之下,動作卻是有條不紊,他小心翼翼地扯下手套,裝進一隻黑色的膠袋,再塞進一個鐵箱裡,他這樣處置了他的武器,因為這種裝了毒刺的手套,用過一次便不能再用。

手下恭敬地問:組長,你沒事吧?

姜琛傲慢地搖搖頭:我沒事,等著收屍吧。汪煜肯定沒命了,我們傷了幾個人?

七個,都送醫院了。組長,那使飛刀的人很厲害,我們……

我知道!姜琛不耐煩地打斷了手下,損兵折將的他,腦海裡也晃動著那個閃電般的可怕身影,他覺得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可就是想不起來了。最後只從牙縫裡擠出一句:早晚會找到他!

汪煜眼看著自己手上的血變成綠色,拼命忍著不出聲,直到車子開出幾條街,才放聲呻吟起來。

林小健發覺有異,急忙剎車,下車從後座扶他下來,直覺得手中攙著一個陶瓷人。他從沒見過這般駭人的中毒模樣,這種感覺太過恐怖,令他毛骨悚然。汪煜全身上下裸露的皮膚全變成慘綠,只有眼睛還黑白分明,他手裡攥了幾塊金條,放在林小健手中又拼命推開他,林小健卻不肯放手: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汪煜自行脫開身去,蜷縮在地上,半張著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林小健又要拉起他來,他突然抽搐,身體在地上來回翻滾,狀極痛苦,林小健捉定他,把他壓在身下,見他嘴唇抖動著,湧出大量綠色的液體,人已經沒救了。林小健看得驚心動魄,難過道:我把你和你娘葬在一起,好嗎?

汪煜定定地看著他,林小健終於說了出來:我知道汪夫人的墓地。那是常嘯天立的。對不起,我騙了你。其實我是林健的兒子,常嘯天是我的義父……

汪煜身子動了一下,嘴巴也張開來,呼哧呼哧喘著粗氣,林小健湊近他耳邊:告訴你,你媽是自殺。你妹妹們死於黃省三之手。常嘯天和林健只是殺了你父親,並沒有殺她們。

汪煜瀕臨死亡,只有眼神還泛了一絲光亮,緊盯著林小健不放,林小健遺憾地抱起他的頭:相信我,我真是想幫你,沒想到他們這樣狠毒!

汪煜微微動了動眼皮,像是在回答,蜷縮的身體在柏油路面上緩緩打了開去。

山清水秀、風景殊好的山坡上,壘起三座新墳。林小健將兩瓶酒放在兩塊墓碑前,剩下的一個,則放上了糖炒栗子。

工人正用紅漆塗滿墓碑上凹下去的字,墓主的名字一個個地顯示出來:汪煜、楊勇、周小宇。

兩部汽車一先一後停在山腳下,杜文藩披著斗篷,隻身一人悠閒地走上山來,邊走邊欣賞周遭的景緻。阿強和幾個手下在山下遠遠向上望著。林小健直起身來,杜文藩按他坐下,自己也席地而坐,向四周一指:聽說你把這裡買下了,環境不錯嘛!

林小健剛要說話,杜文藩手一擺:千萬不要說謝字。我已經知道你大仇得報,今天我來,是要打開天窗說亮話!

按照你給我的線索,我找到了刺客,但很遺憾,那個殺手,到死也沒說出幕後指使。

杜文藩看著他:不會還在懷疑我吧?

林小健搖頭,杜文藩放下心來:還要追查下去嗎?

當然,我是不會放棄的!

在世人眼裡,你已經是死人,想沒想過今後的出路!

沒想過。

杜文藩輕描淡寫道:那就到我這來吧!

林小健愣了一下,隨即笑起來:你叫阿強放我,是要我快些查出真兇,也好還恆社一個清白,現在清白已經還給你了,你也叫警察把我給斃了。現在,你又要讓死人復活,收了當手下,這未免太冒險了吧?別忘了,我生前可是個通緝犯!

杜文藩也笑了:這些都不是問題,我能讓你死也能讓你活,關鍵看值不值!

哦?我值嗎?

杜文藩突然不笑:小林,實話告訴你,我要你過來不是當手下這麼簡單,我是想和你做兄弟,這也是家父的意思。

林小健也收住了笑容。

你只要點下頭,就可以姿態一新出現在上海灘,拿回你失去的一切風光!

林小健站了起來,望著幾座墓碑:你和杜老伯的美意,我心領了。可我這輩子,只能有一個義父了!

杜文藩也站起來:料到你會這樣說,你要是真痛痛快快地應下來,也就不是林小健了。不過,這條道留給你,你可以一直考慮下去。

林小健:你幫了我這麼多,我真的無以為報。

杜文藩頭也不回地走下

山去,意態瀟灑:我並不白送人情,山不轉水轉,早晚有一天,我們會再碰面!

上海新滬報社。

一盞風扇大開,幾個記者聚在下面,開著一局沙蟹小賭,拿了撲克說笑:

這銀元是用到頭了,老蔣派來了小蔣,志在必得呀!

金圓券?名字好聽,能抵黃金白銀和美元外匯?

上海人,在全亞洲是一流的精明剔透,我看這位大公子如何長袖善舞,卷走硬通貨。

長什麼袖,是鐵腕!紙票子發行一定要用強制才行,老百姓是次要的,要緊的是那些達官顯貴。

幣制改革首先要有準備金,這幾年內戰又消耗進去不知有多少,我看政府怕是後勁不足。

哎,諸位,天天國計民生,累不累呀。過兩天這方面的報道定要如雨後春筍,怕不把你們寫殘寫廢!報社的首席攝影記者嚴偉進門就調侃,開工了,再不停局老闆要罵了!

嘿,老嚴來了,快講幾條花邊換換口味吧!

對,講講講講,又有什麼小道消息了?

於是,賭局暫歇,大家聚精會神聽嚴偉開講電影圈的趣聞逸事。這嚴偉果然是個十足的笑話簍子雜貨鋪,一會兒便把大家逗了個前仰後合。大上海是全國的娛樂中心,他天天跑各大影場,專有訊息源頭,有些公開有些卻不便見報,憋著也是憋著,與其爛在肚中,不如大家分享。

知道白麗萍的真正死因嗎?我寫的是為吸毒官司所困,羞憤自殺。各報也都跟了我口徑,添油加醋。其實她嗎啡癮不重,戒了半年多了。這一次被查出毒癮,是另有隱情!

啊!真的呀?

嚴偉得意道:那白小姐一心要嫁入豪門,才招來殺身之禍!

嘖嘖!本事好大!

能叫影后死這麼慘,一定來頭不小!

眾人七嘴八舌地猜度著,嚴偉卻用一支筆逐個點去:嘴嚴些,嘴嚴些,不許賣訊息給小報,要害死人的。那些初出茅廬的小家夥們,天不怕地不怕,專找社會陰暗面,我們可是政府大報,要維護政府聲譽,樹立上海市區良好的治安形象。宣司令說得好——戡亂必先建國,建國必先由自身做起……

他學宣鐵吾惟妙惟肖,眾人開始鬨笑。

老嚴又要賣關子,要咱們且聽下回分解。

正是,自古紅顏多薄命,多情總被無情傷。嚴偉又換上了評彈藝人的口氣。

已經有人耐不住性子來揪他的耳朵了,他也笑了,故作神秘小聲道:是忠義社的小常公子!

眾記者得了答案,滿意地議論著,四散而去。他們只是比市面上早幾天得知這樣的小道消息而已,上海灘,什麼光怪陸離的事情不能發生,都是一時的話題,一月半月就會變作舊聞煙消雲散。

一個短髮女子低頭走進來,已經到了角落的桌邊,聽了尾音詫異地微微揚起頭,她顯然不熱衷聽這些八卦新聞,卻為這罪魁禍首的名字吃了一驚。

嚴偉早用眼角瞟著她,見她終於肯抬頭,大聲道:哎,蔣芸姍!上午十幾家報紙搞業內評選,一致推舉你當今年夏季的新聞之花,你臨場逃席,要不要我也給你來條訊息,《新滬》女記者只重國計民生,拒受浮名云云……

大家紛紛看向蔣芸姍,都笑道:這可是我們報社的光榮。

蔣小姐當之無愧,當之無愧!

蔣芸姍隨和地一笑,站起來把稿子墩齊碼好,拿起採訪本放入皮包,走上去敲敲嚴偉的桌子:走,去採訪。

嚴偉鼻子眼睛全擠在一處,裝作愁眉苦臉道:這烈日當頭,驕陽似火,我一個男人也倒罷了,曬了你的如花雪膚,叫我於心何忍……

蔣芸姍不輕不重地捶他一下:掌嘴!你幫我這一次忙,我請冷飲。

嚴偉滿心歡喜地站起來,口中還假裝委屈地嘟囔著:殺人不見血呀!玩命還要拉個墊背的,怎麼就挑上我了!

有小記者羨慕道:我倒想跟姍姐去,可她只叫你!

蔣芸姍正色道:老嚴專跑副版新聞,和電影廠的人熟悉。我連續報道的採訪物件是位老木匠,最近剛好去了片廠做道具,這次當然要老嚴出馬了。

嚴偉恍然大悟:噢!苦命孃親孝順兒,一家五口皆失業——賺人眼淚。走,這個忙我一定幫你到底,哪家片廠?

新浦江!

啊?嚴偉又差一點暈倒:那麼遠!我的乖乖!

兩人並肩走出報社,下了電車,又坐上黃魚車,最後一段路全是坑坑窪窪的土路,蔣芸姍和嚴偉都看不得車伕揮汗如雨,齊齊下車步行。

嚴偉一邊擦汗,一邊感慨:芸姍,你到報社快一年了,真叫我對女性刮目相看。按理說你也是一個千金小姐,怎麼放著錦衣玉食的福不享,專挑些苦差事來幹?就算當記者,你看社中同人,喝喝茶水打打撲克,電扇一開優哉遊哉,要採訪一個電話全解決了,有誰像你這樣,總是要自討苦吃?

蔣芸姍對付嚴偉自有一番心得,只笑回了三個字: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