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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門兄弟3:歸宿_第十章 真情難捨

蔣芸姍驚叫一聲,睜大了眼睛,被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思路也一度堵塞。林小健完成了這一連串動作,單等反抗,卻感覺身下的人只掙扎了兩下,就一動不動了。他低下頭,見那美麗的眼睛已經閉上,睫毛上還滾著淚珠,下巴翹得高高的,像個小小的白玉雕像一般,觸到的身體正微微顫抖,似乎正等待他的任何瘋狂。

林小健臉上的肌肉顫動起來,他緩緩起身,離開了她,走到方桌旁,佇立良久,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一雙手臂從他身後環了過來,溫柔似水,吐氣若蘭:你是想嚇走我?

下一回就沒這麼幸運了!林小健聲音乾澀: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你是!她緊緊貼在他的背上:你是阿健,你沒死!我日日夜夜都在想念你!

林小健轉身擁她入懷。一時間,世事遠了,時間停了,天地間旋轉起來,進而讓人迷失了自我……不知過了多久,蔣芸姍覺得自己被輕輕推了開去,抬頭驚見他又換上了冷冰冰的面孔:玩得差不多了,該結束了!

他逃開去,又胡亂開著抽屜,尋出一盒洋火,歪頭點著口中一根煙,猛吸了一大口,和煙噴出一句:你走吧,下樓當心些!

蔣芸姍從快樂的巔峰跌至谷底:阿健你,你……你怎麼了?

林小健把煙插在傷手的指縫中間,單手將藤椅翻立,坐上去懶洋洋道:告訴你多少遍了,我不是阿健!你以後少到這種地方來!

蔣芸姍走過來在椅前蹲下,凝視著他:這一年多你去哪裡了,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林小健又猛吸了一口,斷然道:與你無關!

蔣芸姍就那樣仰視著他,很快,眼眶周圍就變成粉紅色。

林小健再不說硬話,接下來幾乎是懇求了:走吧,我怎麼說你才能明白呢?這世界上男人那麼多,長得像的更是不計其數,要是真有個男人讓你找了一年多還找不到,那就是他已經忘了你,你又何苦執著呢?

蔣芸姍這一次說什麼也不再上當,含淚問道:為什麼要去當替身?你身上那些傷是怎麼回事?你這一年來究竟都到什麼地方去了?你有什麼難言之隱?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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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她終於勇敢地承認:我早把自己看成是你未婚妻了!

夠了!林小健站了起來:你不走,我走!

他開啟閣樓門,嚇了一跳,原來梯口上早就站著一個人,一個清瘦的少女,一襲黑衣,憂鬱萬分的樣子。

林小健驚問:阿香,你怎麼上來了?

樓梯一陣亂響,樓口又出現一張更年輕的臉,一雙彎彎的眼睛,和那黑衣女子一冷一熱,對比鮮明:鍾大哥,阿香姐好像有神通呀,知道你回來了。哎?你真有客人哪?我剛才還不相信,說爺爺騙人哪!

女孩兒只有十三四歲的樣子,一身舊褲褂,探進頭大膽地盯著客人看。林小健抬了一下手,拉住了阿香,阿香一步步走上來,走著走著,身體竟靠在他身上。

蔣芸姍看得目瞪口呆。

林小健挽著阿香,先對女孩道:阿娣你下去,我和這位小姐有話說。

阿娣聽話地消失了,林小健再也不看蔣芸姍,只道:你看到了,我結婚了,我現在姓鍾!忘掉我吧,我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蔣芸姍震撼到了極點,呆呆地看著她——很美,是一種瘦骨嶙峋的美。在林小健緊擁下,更顯得柔弱不禁,楚楚憐人。

蔣芸姍妒意盈懷,思維混亂:這一年多裡,他居然結婚了,就在上海,在這種地方,方才那個小姑娘也稱他鍾大哥,看來,他連姓都改了!她強行鎮定著自己,泛起一絲苦笑,她明白,自己沒權利嫉妒,她的愛根本不平等,她永遠抓不住心上人急劇變化的心靈,他們之間從沒有過任何的承諾!

我,我走了。我知道,我已經找到了阿健,我找他不為別的,只為了說一句,我從來沒有忘了他,我一生一世都不會忘記他!還有,如果有需要,一定要來找我!

蔣芸姍儘量篤定地說完,向那高傲的妻子禮貌地告辭:鍾太太,打擾了,再見!

她瘸著向閣樓口走去,她知道她馬上就會控制不住,她不想讓自己的淚水給他的妻子看到。

身後,他喊住了她:忘掉過去的事吧,包括朋友!

真是鐵了心要兩兩相忘了,蔣芸姍抽泣著慢慢下樓,在窄梯上與阿娣擦身而過,小姑娘一直看著她走出大門,才噔噔噔上樓來,甩著辮子拽開阿香,推她坐上床,又順手整理著床鋪:鍾大哥,衣服都洗好了,在抽屜裡。你又把手給傷了,每次都是這樣!一點不知道照顧自己……

她像個小管家婆似的嘮叨著,卻聽不到反應,回頭再看她的鍾大哥,人癱在椅上,已經痴了過去。

嚴偉截住了像傷兵一樣一步步挪出來的蔣芸姍,大喊道:你怎麼

了?

蔣芸姍吃了一驚,顧不上問他怎麼還會在這裡,紅著眼睛掩飾道:不當心,扭了腳……

嚴偉趕緊攙她叫車,一路急著追問原委,蔣芸姍只道認錯了人,嚴偉哪裡肯信,他早發現她臉上哭過的痕跡,也感覺她內斂的哀傷。他自認瞭解她的性格,蔣芸姍決不會為傷了腳就哭上一鼻子。

他看著她的腳,惋惜道:傷得真不是時候。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你怕是趕不上這陣子的熱鬧了!

蔣芸姍忙問什麼事,嚴偉道:後天,戡亂建國大隊要舉行首次記者招待會,社長點名讓我們兩個人去,他說我們配合得最默契!

蔣芸姍立刻回答:我的腳沒事,肯定去。老規矩,你拍照,我提問!

她打定主意,馬上就找跌打醫生;今天她已經誤了一個採訪,不能再節外生枝。時下蔣經國到上海搞幣制改革,正是地下黨關注的重中之重。如果有近距離接觸的機會,她絕對不能放過。

月光如水的弄堂裡,阿娣來回地走,見林小健走出來,迎上去:鍾大哥,你要走嗎?

林小健正在想事,聽到叫聲一愣:阿娣,怎麼不睡?

阿娣的眼睛睜得很大:你下午把阿香姐帶走了,現在是不是你自己也要走?

是,老規矩,三個月不回來,你就把閣樓租給別人。

是那個時髦小姐趕你走的?

林小健並不理會,只是叮囑:閣樓上留了房錢,記得去取。

阿娣的眼睛溶進了些許月光:你等等。

她跑進屋去,一會齣兒來拎了一隻小小的藤箱子:把這些帶上。

林小健開啟見裡面是他的衣服,疊得整整齊齊,心下感動:阿娣,謝謝你!我不帶了,留給爺爺吧。

阿娣聲音突變:你,是不是不回來了?

在這八個月裡,林小健不停地變換落腳的地方,算起來在這裡待得最長,這個在工廠做童工的房東小妹,從開始偷偷看他,到主動幫他洗衣做飯,到後來不拘小節地說笑,纏著教識字,確實給他帶來不少歡樂,想到可能再不回來,他也有些不捨,掩飾著指她的臉笑:阿娣,眼睛裡怎麼出水了?

阿娣抽泣起來:你要去找白天那個小姐……

林小健怔了一下,默默地搖搖頭。

你騙人!她又漂亮又有學問,一定也會很有錢!

林小健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對蔣芸姍這麼上心,剛要開口,阿娣狠狠地打斷他:我恨她!如果她不來,你肯定不會走,至少,你還會回來!

林小健拍拍她的頭:阿娣你還小,有些事你不懂。大哥不會在任何地方長住。說好了,還是從前那個約定,如果有人問起來,你不認識我,也沒見過我!

他走出弄堂口,又聽見急急的腳步聲,回頭見阿娣追上來,繞過他站定,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接著,她勇敢地攀了肩拉低他,只一下,人影已經閃了出去,呱嗒呱嗒的木拖鞋聲音漸遠,壓低的聲音悄然傳來:不許忘了我……

暖暖的夜風中,林小健撫著額頭,那裡留著女孩印下的一份清涼,他緊蹙的眉頭散開些,臉上浮現出一抹苦澀的微笑。

阿娣又噔噔噔從閣樓上下來,手上舉著一根黃澄澄的東西:爺爺,這……這是金子嗎?快,還有一封信,快讀來聽聽!

爺爺咳嗽了半天才慢慢起來,他識得幾個字,老眼昏花看得很慢,阿娣急得心都快蹦出來了,突見爺爺面露喜色:阿娣呀,鍾先生留了十兩金子,說是給我治病,還要你去讀書。他還叮囑,千萬不要兌成金圓券。真是個好人哪!

阿娣急著問:還有什麼?

還說……或許會有人來找他,叫我們千萬不要說起他的事……我們去你舅舅家躲躲吧!

老人發覺相依為命的孫女並沒有聽他的話,也不為那筆飛來橫財而驚喜,她坐在一隻矮腳凳上,無限傷心地託腮發呆:我沒猜錯,鍾大哥再也不會回來了。

爺爺嘆息:他這樣的人,是不會待在一個地方的。爺爺活了一輩子,什麼沒見過。他和咱們,不是一條路上的人,就說這金子……唉,不說了,我們明個兒一早就走!有的人,忘掉他才是好事!

阿娣聽不進去,仍在自己的夢裡遊走:讀書就好了,我要讀書識字,這樣再見到鍾大哥,他就會高興了……

一對好友並肩坐在中山公園的長椅上。

為了這次見面,田冰刻意換了一件學生式的揹帶裙,以免叫人看上去不和諧。她現在的身份是發電廠的女工,負責工運,天天穿著髒乎乎的工裝。這會兒搖著一頭短髮,炫耀著指甲裡殘留的黑油泥:羨慕吧,徹頭徹尾的工人階級!和工人師傅們在一起真得勁兒,他們的真摯和熱情,你都想象不出來!

蔣芸姍笑打了她一下:還工人階級

呢!我聽何先生說,你在工廠夜校給老師糾正錯字兒!

田冰大笑:別提了,一開始總是扳不住,露馬腳的事情多了去了!幸虧工人師傅們幫我掩護著。有一次正翻鐵砂子,趕上一個什麼美國工程師來視察,那翻譯也不知從哪臨時抓來的,一口洋涇浜英語在那兒丟人現眼,憋得我呀,最後跑了趟廁所,才把肚子裡這點洋文給屙出去!

她們現在一個城西,一個城東,見面的機會並不多,田冰的話叫她們回想起大學時光,一時都有些感慨,田冰在工廠混了大半年,上海話明顯進步,人也變得更加快言快語,還加了些潑辣的意味:快說,你又有什麼愁事了?是不是家裡又給你選了毛腳女婿?我呀,早想跟你說說清楚,乾脆搬出來得了!你家老爺子死硬派拎不清,不光掩護不了你的工作,不定哪天壞你的事!

蔣芸姍笑:不是,我爺爺的身體大不比從前,弄得全家都在替他擔心,哪裡還顧得上我!

聽說你最近幹得不錯,何先生可是對你讚不絕口,說你搞到了不少有利的情報。對了,我們那裡也是熱火朝天,正醞釀幾個全市範圍的大行動,準備趁小蔣來上海給他加加溫,搗搗亂,讓他們變成熱鍋上的螞蟻。

蔣芸姍沉默了一會兒,道:阿冰,我見到他了!

田冰馬上反應過來,一把抓住她:是林大哥對不對?在哪裡?帶我去見他!

蔣芸姍看她一眼,搖搖頭,田冰誤會了:你是不是不好開口,不好做他的工作?這事包在我身上!我們不是早說過嘛,一定要把林大哥拉進革命隊伍裡邊來,他受過惡勢力的壓迫,又有反抗的壯舉,一定可以和我們成為同志的!到時候……

蔣芸姍打斷她,聲音沉悶:他結婚了!

田冰愣住了,蔣芸姍又道:他變化很大,無論是外表還是心境。他不肯認我,說已經忘記了過去的一切,包括朋友在內……

她把和小健見面的過程簡單講了一遍,田冰聽得心驚:這可複雜了,他不知道你現在的身份吧?

蔣芸姍搖搖頭。

那還好。田冰長出了口氣,警告道:他是黑幫出身,社會關系又那樣亂七八糟,已經一年多沒露面,突然出現就性情大變,你不能再接近他了。

蔣芸姍像在自言自語:這世界上人和事都可能變,名字可以變,身份可以變,但一個人的眼睛不變,心就不會變。我知道他還是過去那個林小健,阿冰,他環境很差,我得幫他。

田冰瞪圓了眼睛:阿姍,我革命比你早幾天,有些話我覺得應該提醒你。我們現在一切不屬於自己,我們是革命者。鬥爭這樣殘酷,隨時隨地都面臨被捕犧牲。有時候自己的同志都會變節成為軟骨頭,人心難測啊!不能因為林小健過去幫過我們,就掉以輕心。一失足成千古恨!李丁就是一個死例。再說他既然都結婚了,你更不能去打擾人家的家庭。這世界上需要幫助的人太多了,不止他一個。我們的事業,是救民眾於水火,不是救一個人!

蔣芸姍雙手交叉放在腿上,像一尊沉思的塑像,她先默默地點頭,繼而卻捂了面孔:田冰,我忘不了他,真的!他結婚了我也還愛他!

蔣芸姍肩膀抽動,無聲地哭泣。從那個驚險的雨夜到現在,一切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她走出了象牙塔,從熱情激進的大學生,變成了一個職業的革命者,這個過程就像蛹變作一隻撲火的飛蛾。毫無疑問,她將要尋找的另一半,也應該是一隻志同道合的飛蛾,而林小健顯然不是。他的出身經歷、個人理想和社會責任感,與她有著天壤之別,可他卻這樣深刻地烙印在她心中,無人可代。

在無數個相思的夜晚,她屢屢反思自己的愛情,是否因為心存感激,才要以身相許,可她一次又一次地否定了這個念頭。林小健對她,並不單純是救命之恩那樣簡單。她愛他,幾乎從第一次見面,她就愛上了他,她愛他的眼神、他的呼吸、他的一舉一動,這是她少女時代最曼妙的情懷,帶著冒險與神秘,充滿純情與浪漫,而這段感情又都和這個動盪的社會、變幻的年代有著微妙的因果聯絡。

田冰看著她哭泣,表情嚴肅。知心朋友在被愛情折磨著,這種痛苦,她並不陌生。她的感情歷程,要比蔣芸姍複雜得多,也激烈得多。男友曾帶她走上革命道路,可卻最先扛不住,背叛了感情,更出賣了同志。田冰親手處死李丁,對愛情的感覺,變得多少有些極端。她沉思了一會兒,尖銳指出:蔣芸姍,我看你的愛情觀不像無產階級,更接近一個小資產階級。

蔣芸姍覺出這話的嚴厲,擦擦眼淚,為自己辯解:也許吧,我是有些溫情主義。

田冰加重了語氣:可溫情主義者適應不了革命,禁受不住殘酷!

蔣芸姍承認,田冰說的都是實話。或許真的應該學會忘記,她痛苦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