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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門兄弟3:歸宿_第十五章 再世為人

清晨陽光射入長廊,在徐麗敏的陪同下,蔣清款款而來。她身邊還走著一個高大的男孩,正以好奇的目光,看著病房前等待著的一群男人。

邵曉星聞訊從病房迎出來,與蔣清打過招呼,驚訝地看著她帶來的男孩子。蔣清為他介紹:犬子蔣器。阿器,這位是你麗敏阿姨的丈夫,你該叫姨夫!

邵曉星目不轉睛地盯著蔣器,他和林小健最初看見蔣器的感覺相同,都大覺眼熟,直到蔣器禮貌地招呼一聲:嗨!姨夫您好!口音中帶出濃郁的外國腔,才讓他怔了一怔,聯想也隨之消散。

蔣清問:他現在怎麼樣?

邵曉星熱切地看著她:清姐,昨天彼得醫生為天哥催眠,他叫出了你的名字……

蔣清在前呼後擁中步入病房,邵曉星和徐麗敏跟隨在側,讓她不由憶起當年的時光。眼前的常嘯天,和二十年前有了太大的不同,她昨天看見他時,已經感到強烈的心痛。他的變化是如此巨大,呆呆地坐在輪椅上,無助得像一個嬰兒,這僅僅只是歲月和疾患使然嗎?這就是她恨入骨髓發誓報復時想要看的結果嗎?

蔣清嘴上不說,心中已經寫過了無數遍悔字,因為件件事實都在向她證實著,常嘯天愛她,愛得始終如一,愛得刻骨銘心。當她看到惠若雪之後,這種感覺越發強烈。那位可笑的常夫人真如徐麗敏所說,是她的一個翻版,一個拙劣的翻版。為了年輕時代的衝動與任性,她和眼前的男人都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此時此刻,望著那雙熟悉又陌生的眼睛,二十年間的怨恨都煙消雲散。一個女人,能成為男人內心深處永遠的情結,她也有些自得。

邵曉星拿過一隻錦盒:清姐,拜託了!

開啟錦盒,蔣清面龐不由痙攣了一下,這是二十年前她的婚戒,她記得很清楚,是她家從法國專門請名家打造,每枚戒指的白金圓環上,都鐫著她和常嘯天名字的英文縮寫。

她向邵曉星投去複雜的一瞥:不是已經丟了,怎麼還會留著?

多年來,邵曉星一直儲存著這兩枚戒指,他當年冒著生命危險從瘟疫村裡取回這對戒指,就是為了幫大哥挽留心愛的女人,孰料世事滄桑,在二十年後的今天,才終於派上了用場。

邵曉星有些動情:天哥心中分量太重的東西,他都捨不得丟掉!

蔣清的手突然空了,她驚訝地低頭,一隻手從她手中拿過了錦盒!

所有人都在震驚中,屏息看著這一幕。蔣清是絕頂聰明的人,知道該怎樣做,她輕輕蹲了下去,緊緊握住他的手,和他一同托起那錦盒:嘯天,還記得我嗎?是我……阿清……

蔣器一直抱臂看著這一幕,輪椅上那個人有著寬闊的前額、稜角分明的嘴巴和一隻很大的鷹鉤鼻子,如果不是眼神呆滯,這肯定會是一個令人心動的男人。就是他,讓蔣清切齒痛恨到失去理智;又是他,讓蔣清這一年來牽腸掛肚。他和媽媽之間究竟有著怎樣的恩怨糾葛和愛恨情仇呢?

他跟著媽媽一起來到這裡,除了好奇之外,更重要的是,他要完成林小健的託付,林小健失蹤前,曾請求他見一回常嘯天,把那天晚上發生的一切告訴他。他想,如果這個常嘯天真的恢復記憶,就可以幫林小健洗清不白之冤了。

常嘯天的目光還是疑惑的,他看看戒指,又看著蔣清,似乎在費力地思考著什麼,這中間足足有十幾分鍾,對蔣清和邵曉星而言,幾乎是一個世紀那麼長。蔣清始終保持著下蹲的姿勢,心也慢慢在往下沉,畢竟,對面那個人已經一年多沒有了記憶,而他們之間,更是有二十年沒見過面了!

徐麗敏懂得好友的失望,把她扶起來,蔣清腿已經麻木,靠在好友身上,兩人繼而相擁而泣。蔣清這次回國,用自己的影響救邵曉星出獄,邵曉星對她又恢復了昔日的尊敬,趕緊叫手下為她看座。

蔣清看看他又看看徐麗敏,忽然間又生了一個念頭,她一把拉住徐麗敏:阿敏,你和曉星還跳舞嗎?跳一個……

徐麗敏時年四十有餘,近幾年與丈夫分離,眼看著故人離去,社團分化瓦解,早已心境淒涼,聽到蔣清的話,只是苦笑著搖頭。邵曉星卻完全聽懂了蔣清的意思,拉起妻子連聲道:來,我們跳,跳給天哥看!

他們真的開始相擁起舞,蔣清在旁指點:好,再來一個狐步……曉星,你的手又放錯了,腰應該向後仰,這樣……

邵曉星的手下驚奇地看著他們老大和大嫂一圈圈地旋轉,舞姿慢慢變得優美,跳了一會兒,兩人竟都面有紅暈,彷彿回到二十年前的時光。這房中少有人知,這一對夫妻,就是在常府的舞會上,結緣一生的。

蔣清一直在打著拍子,為他們哼唱舞曲,她也彷彿漸漸回到從前,突然哼起一支節奏舒緩的曲子,邵曉星和徐麗敏跳不下去了,都停步看她,聽她吟唱這首他們都熟悉的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

無疑,這首樂曲對常嘯天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因為它不光是蔣清當年在常公館的保留曲目,林健也曾經彈奏過。蔣清在常嘯天面前坐下來,昂首比畫著彈琴的姿勢,就這樣孜孜不倦地“彈”了一遍又一遍。陽光一點點移過來,已經直射在病房內,邵曉星手下有的已經偷偷打起哈欠,徐麗敏首先哽咽,信心一點點被喚起,又一點點絕望,她趴在丈夫肩膀上悄悄啜泣起來。

蔣清的手也被兒子蔣器輕輕拉住,她停止,再沒勇氣看一眼輪椅上的人,起身準備離開。

邵曉星聲音喑啞地吩咐:小魏,送清姐回去吧。

大家簇擁著蔣清母子向門口走去,正在這時,身後忽然有人開口,有些艱難,有些含糊:阿……清?

於無聲處聽驚雷,所有人全轉回身來。

別去……英……國……

蔣清淚水不由自主流出來,接下來她做了一個令在場人都十分臉熱的動作,她回身不顧一切地擁抱了輪椅上的那個男人,她熱切地說:是我,我是阿清,你記得我,太好了!你看到了,我沒有去英國,我就在你身邊啊!

常嘯天顫抖的手伸在她臉上,他撫摸著,費力地思索。

邵曉星已經喜形於色,揮手清退了一眾手下,跟著自己也退出去,臨走之前還看了一眼蔣器。

蔣器沒走,他氣壞了,他想蔣清肯定是瘋了,由恨生憐並不為過,盡些心力也應該,畢竟他變成這個樣子,她也有責任。可是現在已經開始做起小兒女狀,與那男人極盡親密之能事,分明是由恨生愛了。這個過程太突兀,他接受不了,他現在從心底討厭那個輪椅上的老男人!

常公館,忠義社緊急開香堂,由風雷堂堂把子唐轅主持。

唐轅現在炙手可熱,他在門中有個半公開的身份——保密局上海情報四組的成員,這是忠義社三十幾年來,第一個有官方身份的堂把子,說明風雷堂已經名正言順吃起皇糧來了。

邵曉星出獄接走常嘯天,事發突然,確讓惠若雪和姜琛措手不及。訊息不斷傳來,邵曉星召集一眾舊部,開始在場面上頻頻出現,聲勢很大,叫人不敢小覷。他們曾想像對付阿三、阿水那樣幹掉他,但很快發現他已經有了前車之鑑,現在無論去什麼地方,都警衛森嚴,很難下手。

何況邵曉星並不同於其他老大,他當了近十年的副社長,入獄前還是天華的總經理,地位僅次於常嘯天,在門內有著強大的號召力,而且眾所周知,他

這兩年是為了忠義社坐牢,這在門眾的心目,威信極高。所以現在,也只有搬出現任的天華公司總經理常小康來,才能與他抗衡一番。

可惠若雪已經等不及兒子放出來,她怕如果不儘快想辦法,那一年來的苦心經營馬上要付諸東流。她沒和姜琛商量,就匆匆佈置了今天的香堂,坐在主位一臉戚容迎候大家。

雷彪最後一個到,卻首先發問:夫人,大少爺怎麼樣了?

惠若雪以壓服的語氣宣佈:戡亂大隊答應馬上放人,不出三天他就回來主事!

雷彪又問唐轅:聽說小邵給放出來了?怎麼沒見他人呢?

唐轅懷疑地看著他,不知道這個老狐狸的話是真是假,想想反正他已經是個過氣老大,不值一怕,便高聲道:安靜!今天咱們要議的就是邵曉星,夫人有話要說!

惠若雪緩緩起身,拿出手帕擦擦眼角:弟兄們,那邵曉星人是出來了,可是他帶了幾十個人闖進公館,話也不肯多說一句就擄走了嘯天,樣子活像只瘋狗!他居然大白天把你們老大給搶走了,根本不把我這個大嫂放在眼裡!嘯天在他手上不知現在是什麼樣。今天開香堂我要向大家控訴這樁事,讓大家夥替我拿個主意,救回你們大哥!

唐轅最先發狠道:誰和大嫂過不去,就是和社團過不去!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這算定了基調,便有人開始隨聲附和,雷彪一聽是這麼回事,眯起眼睛一聲不吭。他心中暗道邵曉星你個倒黴蛋兒,出獄不好好待著,開板就捅了這麼大個兒的婁子,怕是要去見阿三阿水嘍!

他想置身事外,惠若雪偏偏要觸他的黴頭:雷老大,邵曉星可是你們一輩的,由你出面處置他,最合適不過!

雷彪可不想接這個燙手山芋,便道:常夫人,小邵和我一輩不假,可我和他差了十幾歲。現在,我手下的那幾把硬手都被你們找去替情報站做事,我一把年紀叫小邵的蝴蝶鏢射成蝴蝶精事小,有負夫人重託事可就大了。你還是找阿轅他們出面,他們把握!

惠若雪咬牙切齒,心想:不用你個老狐狸和我推三阻四,搞掉邵曉星,我連你一塊廢!

她再次站起來:我要向大家講清楚,忠義社的老大是常嘯天,可嘯天現在喪失記憶,如果要挾持他威脅社團,就是心懷叵測,我要你們約束好手下弟兄,千萬不要被人蠱惑,要認清楚忠義社現在是誰的天下……

說得好,大嫂!我倒要問一問,忠義社是誰的天下?

一句話把眾人的眼光齊齊移向門口,邵曉星一身長衫,神清氣爽,負手現身在門口。

惠若雪白日見鬼,大叫:快來人哪!

滿場騷動起來!唐轅還在摸刀,唐軒已經一手一支槍閃入,擋在邵曉星身前:我看誰敢對我大哥無禮!

唐轅當即斥道:唐軒,你要造反嗎!

社團的現任三個老大和副手中,除了雷彪,全是新晉,當然要效忠夫人,一時間整個香堂的人紛紛亮家夥指向門口,連唐軒和唐轅兩兄弟也以槍對峙。

惠若雪掂了掂個數,自覺還在上風,罵道:邵曉星,你今兒個是找死來了!

正在這時,雷彪突然站起來,雙手向下壓著,向眾人連聲喝道:別動手,都不許動手!沒看見老大在後面嗎?誰都不許開槍啊!

邵、唐兩人閃身處,常嘯天的輪椅被推了進來,邵曉星一邊跟進一邊談笑風生:兩年不見,和兄弟們的感情淡了,沒老大保我,興許我今個兒就變成槍下鬼了。雖然大家夥兒不待見我,可我還是為在座諸位準備了一份見面禮。大嫂,你到視窗一看!

惠若雪瞪著他走到視窗,向外一看,當即縮回頭來,原來常府的院子裡已經站滿了人,密密麻麻把公館圍了個水洩不通。連噴水池中全是人,她掩上口,暗暗心驚,這個邵曉星在監獄裡待了整兩年,竟然出來就是一呼百應,當真是心腹大患,定要除之後快,只是今天眾寡懸殊,不能急於一時,要先穩住局面才是。

想到這裡,她突然有了笑容:這是幹什麼?有話好說!全都給我放下槍!邵爺可是咱們忠義社的元老、大功臣,怎麼能用槍指著他?再說,嘯天也回來了,大家不給邵爺面子,也要給你們大哥面子!

邵曉星倒是什麼武器也沒拿,灑脫至極:大嫂就是大嫂,講起話來有理有據。我邵曉星有兩年不問江湖事,這一年多到提籃橋看我的人也越來越少嘍,我還不知道是為什麼,今天一看,諸位大都面生,才明白忠義社是江山代有新人出,都把我這種老家夥給忘了。唉,人一老,腦筋有些木,跟不上行市,疑心也大,做事的方法還老一套,陣仗擺得鋪張了點,見諒!

他邊說邊走,轉眼門口也湧入十幾個人,端了傢伙把屋子圍起來。在場的老大個個面面相覷,都有些畏手畏腳,手下更是遲疑著開始槍口向下。無疑,場面暫時叫邵曉星控制起來。

惠若雪聽邵曉星還叫她大嫂,知道他不會用強,強鎮定著坐下來:你不管不顧地接走嘯天,這件事已經人人皆知,我這個大嫂的面子你可以不顧及,可要是有人借題發揮,把社團搞亂,在座的諸位可就不能坐視不理了。邵爺,你這兩年多在裡面,外邊的情形你還不知道啊,我一番苦心才支撐了社團和公司!

邵曉星道:大嫂,辛苦了!我今天只想問一問,天哥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老三和阿水又是怎麼死的?

唐轅不能不說話了:天爺出事,自然是林小健害的,你又何必裝糊塗?至於三爺和水爺,那都是上海灘轟動一時的大案子,警察局查來查去都查不清爽,已經變成了無頭公案。

有人幫腔,惠若雪更加篤定,慢條斯理道:我們也曉得這些慘事事出突然,蹊蹺可疑。大家猜想過,定是那些武功高強又對社團心懷深仇大恨的人做出來的。我剛剛聽說那林小健根本就是裝死,也不知道是何居心……我們就等著邵爺重出江湖,查個水落石出了!

她話裡藏刀,句句機鋒,都往林小健身上一推了事。邵曉星再不理她,把頭轉向雷彪:彪哥一向可好?

雷彪本不想說話,見叫到自己頭上,上前和邵曉星搭搭肩膀,表情有些慚愧:小邵你出來了,出來就好!

邵曉星一笑,又向唐轅:阿轅,剛見面你就向我舉槍,你老大死了,我們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嗎?你不高興我出來還是被人所迫?

唐轅被他問得瞠目結舌,邵曉星再向站在椅子前的人招呼:這幾位面生,不知是哪一輩的,什麼時候入的門?

這其中有個新堂主,是惠若雪、唐轅一手提拔起來,在門中輩分頗低,被他問得火起,又兼惠若雪有話在前,頂撞道:我看你還是先說說,你為什麼把天爺帶走吧!

邵曉星已經走到香堂的八仙桌前,撩衣坐下,聽到這裡突然啪地一拍桌子:誰帶出來混的,一點規矩都不懂,也敢坐在堂把子的交椅上!星爺今天教教你,洪門之中重輩分尊師長,見了長輩,要下跪磕頭的!

說完,目光直逼惠若雪:沒入門的人,是不該站在洪爺面前講話的!

惠若雪聽出他話中所指,不再示弱,也一拍桌子:邵曉星,給你鼻子你上臉,剛從提籃橋出來幾天,先劫走嘯天,又跑到這裡指手畫腳,你到底想怎樣?

想叫你……滾!聲音來自門口。

惠若雪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勾勾地望著聲音的方

向,眾人也都看見了,一直坐在輪椅上的常嘯天,不知何時眼睛恢復了神采,直視惠若雪,張口又道:你,給我離開……這裡!

聲音還有些遲緩,但很清晰,很有力。

整間屋全靜了下來,惠若雪大腦頓時缺氧,繼而感覺到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在打顫,用手支撐著桌子,不叫自己癱下去。

常嘯天揮手,輪椅向前面推過來,所到之處,槍全放下來,輪椅一直推到惠若雪身前,停住,目光輕蔑:這,不是……你待的地方,不要褻瀆了洪爺!

惠若雪嘴唇抖動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唐轅見勢不妙,急忙搶上:天爺,您好了,這太好了,可您不該這樣對大嫂!要知道,您失去記憶這一年多,她一直是我們的主心骨!

常嘯天斜了他一眼:阿轅,風雷堂?

唐轅恭敬地點點頭:是,天爺。

常嘯天無聲笑笑,輪椅轉了個個兒,面對眾人點頭道:有出息!

惠若雪在他身後猛然站起:嘯天,這一年裡,我為你苦撐社團,你,你不要聽信人言!

常嘯天點頭:你……功成身退!阿軒,送她上樓!

唐軒已經站在惠若雪身邊,惠若雪臉色發白,突然門口傳來一聲驚叫。

爸爸?

常小康分開眾人出現在門口,他愣愣地望著目光炯炯的父親,竟不知自己是否身在夢中。

常小康在戡建的羈押所整整關了七天,天天心驚肉跳、度日如年。今天一早獄警進來提人,他還以為大限將至,掙扎不起:我不去!你們不能槍斃我!為什麼不審訊?我要見律師!

這個時候的常小康,全然沒有了當小老大的陰森,他還是個孩子,只是不幸做了常嘯天和惠若雪的孩子。吳浩海看著他嚇成這樣,突然間也有些可憐他:常小康,你可以回家了!天華公司拋售股票,事實確鑿,只是數額較小,所以對你取保候審。在沒有正式結論之前,你還不許離開上海!

常小康聽到聲音從身後響起,看到獄警敬禮,他的心又狂跳起來,他知道是誰來了。獄警魚貫撤出去。他開始害怕,轉身後退:吳浩海,你已經放了我,還要怎麼樣?

吳浩海搖頭:你錯了,抓你放你都不是我。我是軍人,我正在執行命令。這樣的時候我不會公報私仇的。你記住!

常小康心裡有了底:諒你也不敢!

他試探著要往外走,吳浩海用手攔住,聲音轉冷:你現在自由了,我問一個私人問題,我姑媽什麼時候死的?

常小康畢竟小了幾歲,沒想到吳浩海是在詐他。吳媽的死一直是他的心病,他總覺得吳浩海早晚會回來報仇,這個往日的窮小子,如今幾乎是無所不能。他又開始魂飛魄散,哆嗦著道:去、去年夏天!

真被你們害死了!屍體呢?終於證實了姑媽的死訊,吳浩海悲痛不已,一把揪過常小康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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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小康呼吸困難,明白自己說漏了口,後悔不堪:沉、沉江了……是陳阿水幹的!不關我的事啊!

吳浩海狠狠看定他:爛梨陳死了,你就說是他幹的,分明是死無對證!

常小康心念急轉,心道非得丟擲一個不成了,狠心道:還有唐轅,是他親手做的。

吳浩海想姑媽是死於去年的洪門內訌中,雖然不是常小康所為,但惠若雪肯定逃不脫干係,他對常家的怨恨更加深一層,狠狠推開他:滾!不要讓我再見到你!

常小康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出羈押所的,衣服一週沒換,身上到處都是跳蚤蚊子做的記號,這七天七夜吃到的苦頭,是十九年來從未體驗到的。常小康這副樣子不想見任何人。到了這種時候,他想去的只有一個地方。

簡淑蘭關了門正準備去上班,電梯訇訇地上來,鐵柵欄門譁啦啦一響,走出來狼狽不堪的常小康。簡淑蘭只當他從天而降,撲上去又哭又笑,常小康感動非常:傻丫頭,想我了?

簡淑蘭知道他出來直奔自己這裡,心中更是驚喜,馬上打電話請假,常小康給她安的這部電話幾乎就是為他們兩個人設的。她放了熱水,細心地撒了玫瑰花瓣在浴缸中。常小康舒舒服服地泡了一大通,閉著眼睛任由她用花灑細細地衝乾淨,最後,又用六神花露水全身抹了一遍,換了乾淨衣服,再吃了簡淑蘭親手做的幾樣滬式小菜,頓感神清氣爽,精力恢復了七八成。

簡淑蘭憐愛地看著他,勸道:打電話回家,你媽知道你出來,到處找不到,一定很惦記!

常小康不耐煩道:她只想著那個姜琛,心裡根本沒有我這個兒子,這麼多天才保我出來!

簡淑蘭是聰明人,有關母子關係的話,從不多說一句,只是繼續勸道:那你該馬上回公司,別忘了你是總經理!

常小康有些悻悻然:我這個總經理叫打虎隊大庭廣眾之下說抓就抓,無緣無故關了七天七夜,又說放就放,真正顏面丟盡!

簡淑蘭勸道:阿康,你這一次其實是大難不死,應該慶幸才對。我們電臺一位同事被召去當打虎隊的上海話教員,聽他回來講,好多富商被抓進去就出不來了。這兩天又槍斃了好幾個,聽說還要公審杜文藩呢。你既然放出來了,就說明你沒什麼把柄叫他們抓住。你要立刻在公眾場合露面,證明你們天華公司有手腕有勢力,有辦法自保,才不會讓人小瞧了去!再說,這是你在社團中樹立威信的大好機會,你老發愁你媽媽當你是小孩子,不給你機會,這就是你最好的機會!

常小康十分驚訝,隔桌起身,拉她過來狠狠親了一口,坐下還在感嘆:阿蘭,你是我見過的最不一般的女人。我現在還小,你要等著我,再過幾年我一定娶你!

簡淑蘭理了理被小康弄亂的頭髮,有些竊喜:我只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從沒有什麼過高的奢望。世上的女人多的是,也許你明天就會遇見更好的;或者不等你長大,我早就結婚了!

常小康口氣霸道:誰有膽子娶你,我就殺了他!

他趕回家,正趕上父親開口說話這驚人的一幕。

爸爸!他沒有母親那樣懼怕,只是有點恍惚,像在夢遊,感覺不真實:您……好了?

常嘯天微笑:是阿康吧!快……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

眾目睽睽之下的召喚,讓常小康不由自主向父親走過去。只有十幾步遠的路,他走得艱難混亂,記憶一一浮現,父親責罵的表情、輕視的表情、氣憤的表情、暴怒的表情……他越走越慢,最後懼怕地停步,對父親的心理障礙重新迴歸,他甚至想起了大哥,想起了一年前那一場由他而起的風暴,想起這一年來媽媽一直在扶持他,他的聲望正蒸蒸日上,他正擁有著無上的地位和權力,他甚至想起簡淑蘭那一雙期待的眼睛……

只十幾步之間,患得患失已到極點!

輪椅輕輕挪到他面前,他的手被拉起來,被父親撫摸的感覺那樣陌生,其中的慈愛是他從未體驗過的。常嘯天聲音很輕:我……都知道了,是你救了爸爸。阿康,你長大了!

受寵若驚,實在是受寵若驚,常小康猛地抬頭,在那張臉上,他第一次看到了夢寐以求的父愛,一切驚疑和不安都煙消雲散,他的心快跳出來,輕飄飄的感覺像是在飛,他喜不自禁地蹲了下去:爸,你真恢復記憶了,這可太好了!

惠若雪望著這一幅父慈子愛圖,一顆心開始放回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