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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門兄弟3:歸宿_第十七章 父子初見

常公館就像大夢初醒,訪客開始絡繹不絕,基本都是常嘯天的老友。

新換的門房一次又一次地將客人拒之門外,一律是:先生身體還未康復,還不方便見客!

常嘯天確實還在康復中,他坐在輪椅上,由唐軒推著他走來走去,邵曉星指揮工人在樓梯上專門為他修了一條盲道,好讓輪椅上下自如。常嘯天也在熟悉著自己的家,他現在對什麼都有一種新鮮感,東張西望像個孩子,口中問個不住。唐軒的答話小心謹慎,特別是不時還要在常家看見大嫂惠若雪。

現在常家的形勢微妙得很,既有一種表面上的團聚歡喜,又有一種一觸即發的緊張不安。

惠若雪皺著眉頭看著樓梯,彷彿寓意著現在的常公館已經進入另一個軌道。她久久滯立在三樓樓口,身子僵硬得像個冰人,她想不到丈夫會這樣快出院。他恢復得相當快,現在說話越來越流利。從開香堂那次見面到今天,他們一直在冷戰,過去常家的情形是惠若雪看著丈夫的眼色行事,到現在已經逆轉,惠若雪開始顯出水火不容的架勢,對邵曉星和唐軒全不理不睬。

雖然常嘯天的一舉一動她都瞭如指掌,天華公司也名義上仍在兒子名下,可她的內心是極其虛弱的。受了丈夫二十年的壓制,一朝分庭抗禮,她實在吃不準將要發生的事情。常嘯天和邵曉星這兩個男人,在她看來,都有些像冬眠醒來的睡熊,到底有多大能量,她心中一點底兒也沒有。

姜琛的猜測很準,現在的常家,常小康的地位是舉足輕重的。因為常嘯天自從知道是兒子救了他一命後,對兒子完全改觀,彷彿要把多年沒給的父愛,一股腦都傳給小康。公司的事情只問他一個人,小康現在被父親器重的程度,絲毫不亞於當年的林小健!

常府的老用人忠貴跑了進來,他本來也被惠若雪趕回了家,是看了常嘯天恢復記憶的新聞急著趕回來的,常嘯天馬上任命他當上管家。他通報說有軍官一定要見先生,誰也攔不住。

即便是幫派老大的看家護院,對全副武裝的軍人還是有所忌諱的。中校吳浩海得以長驅直入,輕車熟路地闖入了常公館的書房。

他冷眼看著常嘯天,他的精神要比想象中的好,若非坐在轉椅上,行動尚不自如,樣子和從前沒什麼分別,仍然是目光凌厲,神情逼人,一副令人反感的幫派老大氣派。看見他還是這副德行,對比好友的痛苦憔悴,吳浩海更加氣不打一處來。

其實,在他小時候,常嘯天曾是他心中最強有力的男人,也曾是他家的衣食父母。這個印象最初來自對常家感恩戴德的姑媽和父母,他曾想過,如果這個世上有無所不能的天人,那就應該叫常嘯天。直到父親暴斃於天華貨輪,常嘯天跟著逃之夭夭,那個強者的形象才在他心中轟然坍塌。從災難中成熟,在少年時代這只是瞬間的事情。從崇拜到痛恨,從熱愛到鄙夷,其間落差之大,吳浩海也沒深究過原因。現在回想起來,也許因為他忽然發現父親的命,在常嘯天那裡分量是如此之輕,輕到只值一點點散碎金子;也可能是因為常嘯天那樣決然地帶走了他的好友林小健,並不在乎他們少年之間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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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吳浩海一直為在常府的那段生活感到恥辱。等他如願以償地當上警察,他對常嘯天就從簡單的痛恨變成義憤。這幾乎是一個正直青年理所應當的想法,就像蔣芸姍對常家的印象一樣。那個年代的黑幫在上海灘已經成了黑暗和惡勢力的象徵,成了社會進步的阻礙,這期間有識之士無不認為黑幫是國家肌體上的毒瘤,他們的存在是國家的恥辱。林小健的遭遇,讓吳浩海更清醒地認識到這一點。抱著這種根深蒂固的想法,他的眼神便充滿了蔑視,語氣也越發不遜:常嘯天,你還認得我嗎?

常嘯天已經感受到他的氣場,年少輕狂這四個字在心中一掠而過,他不由笑了:認得,是阿海嘛!

看來你恢復得不錯,還記得我是誰。

常嘯天亦是咄咄逼人:我還記得錢敏德呢,麻煩你回去轉告他,他要是再來上海,我和邵曉星請他吃茶!

看來,常嘯天已經知道了他追隨錢敏德的事情,吳浩海不屑逞口舌之快,直切主題:你為什麼拒絕給林小健做證?

林小健?常嘯天微微色變:你說什麼,我不知道!

不要在這兒裝模作樣,這幾天警察三登府上,你一直避而不見!你明明知道林小健與你被刺案無關,卻拒絕還他一個清白!

常嘯天將目光移向身邊的唐軒,唐軒低頭。常嘯天收回目光,向吳浩海問道:這樣說來,你是曉得小健在哪裡了?

吳浩海憤然道:這不要你管!我再問一句,你們是不是還要昧著良心陷害他?

常嘯天也惱怒起來:那是我的事,也用不到別人來管!

吳浩海面色開始陰沉:還有一件事,唐轅是殺害吳楊氏和周小宇的疑兇,警察局已經開始通緝他,你們忠義社最好合作一點,不要窩藏兇犯!

常嘯天已經聽說唐轅突然失蹤,但不知道緣由,聽他這樣一說,猛地皺眉:你說你姑媽,她……她死了?

吳浩海咬牙切齒:你常嘯天身邊的人,有幾個能得善終的?我姑媽能活到六十五歲,已經很不容易。她在這裡辛勞了大半輩子,最終死於非命。我是她唯一的侄子,我一定要為她老人家討回公道,讓兇手血債血償!

常嘯天面色陰鬱,一言不發。

吳浩海得不到回應,瞪他一眼,轉指唐軒:你也給我放小心,要是被我知道這件事你們兄弟倆全都有份,我也饒不了你,還有阿健腿上那槍,一併找你算賬!

唐軒滿頭大汗,低下頭。

吳浩海恨恨然轉身要走,突然被常嘯天喊住:慢著……林小健,他在哪裡?

吳浩海斷然道:你死了這份心吧!你已經害慘了他,他說了,他這輩子都不會來見你!

吳浩海大步走出去。

常嘯天閉上眼睛久久未動,最後語氣沉重問道:阿軒,你做過什麼我都不會怪你,只要你告訴我,究竟還有多少事情我不知道。

唐軒已經受不了,雙腿跪下,痛哭流涕:天哥……

楊浦警察分局的局長辦公室,人來人往,高朋滿座,不過,能讓高局長起身出位相迎的,是一個坐輪椅的人。

常先生,久仰。聽說你恢復了健康,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奇蹟,可喜可賀!有什麼事情要高某效勞?

常嘯天淡淡一笑,在輪椅上拱拱手:謝了!我來貴局只為一事,一年前,因為我的案子你們通緝了林小健,我來為他作個證明。兇手我曾親見,肯定不是林小健。希望取消通緝!

高局長一愣,然後大笑:巧得很,真是巧得很!說起來,我們分局與這位林小健,當真是有緣得很啊!

高局長此言何意?

去年學運,他借了你的名頭從我這裡脫

身時,我就認得他了;不到一個月,忠義社就報案說他是刺殺你的真兇,通緝令也是我這兒發出去的,可惜一直沒抓到;後來,聽兄弟分局說給斃了,本來都是死人了,最近死而復生,一下子冒出來大把過問他案子的人!

他掰著指頭算著:有保密局、警備司令部、前市長的寶眷、督導員的衛隊長,喏,外邊還有位美國人,也急著要為他做證銷案,說案發當夜,林小健同他在一起。銷案銷案,立即銷案!也不知這林小健究竟是何方神聖,都快把我弄糊塗了!哈哈哈!

美國人?常嘯天不由起了好奇之心,吩咐唐軒將輪椅推出去。

他看到的人不是金髮碧眼,而是一個極為英俊的亞裔青年,正用著一種不甚禮貌的目光直視著他,鼻子高高很是驕傲。

常嘯天開口:請問你是……

年輕人打斷了他,口音有點怪,答案卻是痛快之至:蔣器,我是林小健的朋友,也是蔣清的兒子。

唐軒在醫院見過他,已經認出來,在常嘯天耳邊證實著,常嘯天有些驚訝地望著他,不知為什麼心有所動:阿清……都有兒子了?你多大?

蔣器本不想理他,他的事已辦完,起身欲走,聞言眼睛一瞪,用英語連珠炮搶白道:蔣清就不能有兒子嗎?告訴你,蔣清結過婚,她在美國在中國在世界各地有許多男人,你不過是其中一個罷了,而且還是過去時!她現在幫你治療,完全是因為同情你是個殘廢,你不要以為她還愛你,也不要再對她有什麼非分之想!

他這次回來,最大的心願是給林小健做證,沒想到在上海的警察局裡,竟然逮到機會把媽媽的老情人罵了個痛快,只因為他實在是討厭他!他罵完得意揚揚轉身便走,這一刻,完全忘記了對林小健的承諾。

唐軒驚訝地指了背影問:蔣小姐的兒子怎麼這樣,還滿口洋文?

常嘯天倒是聽懂了,被他氣了個目瞪口呆。

蔣器這次回國,心情真是大大的不好。本來表姐在上海看到林小健,不惜用了航空信,告訴他這天大的好消息,他也立刻做出回國的決定。可他一落到上海的地面,稀奇事兒一個跟著一個,先是媽媽蔣清與老情人舊情重燃,接著,竟然又聽到了表姐的婚訊,這真真是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跌碎了眼鏡!

此刻,他正在克萊門一所高階公寓中,用一種觀賞動物的眼光上下打量著盧峰。

這個準姐夫個頭不高,卻很成熟。金錶鏈、金戒指,顯得財大氣粗,氣概不凡。對未婚妻這位外籍表弟誇張的表情,他並不以為然,只是笑著伸手讓座,大模大樣地喊著:芸姍,給姑媽和表弟沏我帶回來的碧螺春!

蔣器簡直肺都要氣炸了,他居然成了姍姐的客人了。這個男人和這公寓很相配,可和表姐怎麼看也不相配,並不是因為他的年齡明顯要大上蔣芸姍七八歲,也不是因為他的北方口音,而是一種奇怪的感覺,蔣器自己也說不上這是一種什麼感覺,總之他不喜歡這個有著一雙極富穿透力眼神的表姐夫,他挑釁般地揚頭道:我從不喝茶,姍姐是知道的。

蔣清的心情倒不像兒子那般壞,侄女最終沒和林小健在一起,她驚訝之餘,甚至有些竊喜。對林小健,她的忌諱也並不比惠若雪少多少。寒暄中,她一邊含蓄地打量著這位陌生的侄女婿,一邊詢問一直忙裡忙外沏茶倒水的侄女:姍兒,怎麼還自己做事,不請個用人?

蔣芸姍不知是忙還是害羞,臉上滿是紅暈:還……還沒來得及!我們……有些倉促!

盧峰很快接過話頭,一臉無奈:本來和芸姍商量好了,準備明年春節再成親。可河北老家來信,說家父身體最近不好,盼我們早些完婚。老人很講這個的,沖喜!唉,我和芸姍也只能當孝子,來成全他們的心願了。好在芸姍通情達理,否則我還真怕委屈了她……

蔣器發出嘿嘿的怪笑:你能委屈得了她,你不受她的委屈才對!

蔣清用嗔怪的眼神制止了兒子,又笑著解釋:阿器從小和他表姐要好,一路上都嚷著要看表姐夫呢!他在國外長大,講起國語有些詞不達意,你不要介意。結婚是人生大事,我們回來之前也不知道,並沒有備下什麼禮物……姍兒,你看姑媽送你們什麼好呢?往返美國的機票?要不,去一趟歐洲也好,你已經十年沒去了!

盧峰看出這位姑媽的氣派,不卑不亢道:姑媽真是太客氣了!芸姍常和我提起,她小時候在姑媽家生活的事情。不過現在我們還沒有時間,以後一定專程出國,去探望姑媽。

接著他起身:阿姍,我有應酬,今天就不陪姑媽和表弟了,你好好做幾個菜招待一下吧。姑媽、表弟,喜酒那天一定要到場呀!

端的是彬彬有禮,周全之至,基本無可挑剔。

蔣器虎視眈眈盯著他出門,又到視窗看他坐上一部黃魚車離開,諷刺道:怎麼一年不見,你學會了做菜嗎?真是天方夜譚!

蔣芸姍正恨和盧峰交流太少,出了紕漏,叫表弟一揭老底,面孔更紅。

蔣清以為兒子在吃醋,笑道:女人結了婚,有什麼不能為丈夫做的?阿器不要這樣擠對你表姐,很不像男子漢!

蔣器不理媽媽,拿起一支玉如意,繼續不積口德:古董富商,了不起!你也是他收藏的一件珍品嗎?

蔣芸姍尷尬低頭,默不作聲,蔣器也不看她,背手瀏覽著牆上幾幅山水古畫,不屑道:這幾件藏品,品味太低,你把我的畫和這些不入流的東西擺在一起,不如還給我。

蔣芸姍抬頭哀求:阿器!

蔣器不依不饒:在這個房中,我好像自己也變了古董,大腦也有些遲鈍了,我記得有人寫信說她一生只愛一個人,我被深深感動。我這次來上海,也是因為一封航空信。我不惜飛越東西半球,來成全一段美好的姻緣,可結局卻變成了這樣——蔣芸姍,為什麼?

蔣芸姍如何能向表弟解釋,說這個姐夫是假裝的,是革命同志,她認識他也不過十天,她硬下心道:時間、環境都會改變人。阿器,這些你將來會明白的。

蔣器冷笑連連,開始用英語肆無忌憚:我一直把你當心目中的女神,可你太讓我失望了!婚姻是什麼,是心靈的枷鎖還是富足的桎梏?你在這種男人身上能得到什麼,大把沾了銅臭味的古董而已!我不會參加婚禮,我不想看著這種婚姻,把你也變作古董!女人哪,誰也不能免俗,你們這些中國女人,不過如此……

他搖搖頭,大踏步向外走去,他的話顯然也把媽媽算在其中。

蔣清知道兒子正為常嘯天與自己慪氣,皺眉道:姍兒,阿器口沒遮攔,你不要把他的話放在心上。這次回來他火氣大得很,近來也常常對我這樣。

蔣芸姍悵然若失:姑媽,其實,阿器並沒有說錯什麼……

蔣清銳利地看著侄女:姍兒,你突然宣佈結婚,難道真有什麼難

言的苦衷嗎?

蔣芸姍聞言振作:怎麼會?婚姻是一生大事,豈可兒戲!

蔣清端詳著侄女,蔣芸姍燙了發,動人的清純變作青澀的少婦狀,不免叫人惋惜。她曾經為這個才情超常的侄女擔憂過,生怕她會陷進政治的泥淖無法自拔,可萬沒想到她會下嫁一個貌不驚人的商人,心甘情願當起小婦人,連工作都不要了。

她抑住心中隱隱的不快,只道:真搞不懂你們年輕人。姍兒,你這位先生看上去年齡不小了,人倒是老成持重,也顯得頗有城府。怎麼家裡、連姑媽在內都從沒聽你提過?你們到底怎麼認識的?

是朋友介紹,終歸要走這一步,我不想再浪漫下去。他人不錯,又會做生意,年齡大一些,但懂得珍惜我……

他家世究竟怎樣?蔣清刨根問底。

世代經商,是河北有名的富商,他是家中的獨子……

蔣芸姍知道,這場突如其來的婚姻已經嚇壞了家人,父母一定是陣腳大亂,卻又不好多說,就派來姑媽打探底細。她小心翼翼又胸有成竹地應付著姑媽的盤問。

清晨,聖心教堂。

吳浩海陪著林小健走出來。嬤嬤引著阿香送他們,阿香走著走著就跟上林小健,自然而然地貼在他身旁。她對他還是有一種習慣的親近。

林小健指著周圍輕聲道:阿香,你在這裡做過工,還記得這些嬤嬤和孩子嗎?噩夢都結束了,你再不用跟林大哥顛沛流離,再不會有人來欺負你!跟嬤嬤進去吧,她們會照顧你的!

他知道,他的話阿香是聽不進去的,阿香之所以乖乖地掉頭走回去,完全是因為他幫助她轉了方向,並且送了她幾步的緣故。他們在一起已經快十個月,他熟悉她的每個動作,瞭解她的生活習慣。

吳浩海如釋重負:你就放心吧,我看這裡很適合她。你又捐了那麼多黃金,神父和嬤嬤肯定不會虧待她!

林小健的目光,還凝神在已經關閉的教堂大門上:你不知道,阿香原來有多善談,口才好到我都自嘆不如。可惜,這樣年輕就再也不會說話。想起小宇和阿勇的死,我總覺得罪業難贖,對身邊人,我就像個災難!說真的,我自己都討厭自己。所以,我不願意再提起過去的事情,不願意再看到從前的朋友……

你這樣活著太累了,早晚會和阿香一樣瘋掉!阿健,不是我說你,做人要拿得起放得下才行!

人是有慣性的,一年來我像老鼠一樣晝伏夜出,已經習慣了黑夜。一旦站在太陽下,我有些不知所措。阿海,別逼我!讓我好好想一想,我該何去何從……

不用想了!我已經安排了,先住到我上海的家裡頭去。那個公寓很寬敞,還有用人,最適合你這樣的大少爺!

林小健搖頭:不行!那是你和阿倩……

就是阿倩的主意!她知道你能來,高興得跟什麼似的,早都把房間收拾好了。阿健,不要再和我客氣,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你願意住多久就住多久!

林小健落寞地笑:是不是今天看我把錢都捐進了教會,怕我連飯都吃不上了?我有落腳的地方,你放心!

吳浩海已經被他跑慣,一見話鋒不對頭,張開雙臂攔下他:哎呀求求你,不要再苦自己了!你這一年多都過的什麼日子,我猜都猜得到!你看你,瘦得都不成樣子了!今天你除非打死我,我絕對不放你走,不能讓你再流離失所地過日子了!

林小健搖頭:哪有你說的那樣慘!我這麼大的人了,可以自食其力……

我知道,以你的本事,到哪裡都會不愁生計,只要你肯做!可我們是同生共死的兄弟,好容易在上海又見面,你又解除了通緝,為什麼不能團聚呢?幾個月,哪怕幾天也成呀?

吳浩海把著他苦口婆心,差一點就要跪下,林小健感動:阿海,謝謝你!沒有你,我始終都是個隱姓埋名的通緝犯,見不得天日……

我們之間還要說這些嗎?你永遠都是我老大!吳浩海以為說服了小健,心滿意足地一路拉著他上了車,神秘兮兮道:走,我們找個地方吃大餐!

從郊區到市裡,足足開了半個多小時。吳浩海把車子拐入一條小巷,林小健有些疑惑地跟著他下了車,才看見人行道上土紅色的小爐子。

兄弟倆又在一起大剝山芋皮,新烤出的山芋燙得很,吳浩海像小時候一樣,嘬起嘴吹著吹著,邊吹邊喊:阿健,好吃!對了,不知道這兒附近還有沒有賣白果的?

再看林小健,只咬了一小口山芋,已經是熱淚盈眶。

中午的新滬報社,大家都沒心情再玩沙蟹,只顧對著時局議論紛紛。

連月餅都要政府限價,每塊不許超過金圓券五角,算得上是聞所未聞的舉措了。

這位大公子的花樣越來越多,越來越怪呀!

金圓券剛剛露面,物價就緊張成這樣,看小蔣如何是好?

沒看把杜家老四都抓起來了,南京政府可能是真的要下決心了!

我看未必!中國的事情哪有那麼簡單。《中央日報》去年披露了孚中、揚子公司結購外匯,破壞進出口條例,結果這兩家公司毫髮無損,倒是美國4億美元的對華貸款白白泡了湯,把委員長氣個半死,最後不也沒怎麼樣嗎?

嚴偉大叫著進來:新聞,新聞。一個個地往裡抓,天華公司的小常卻放出來了!

馬上有人猜測:我聽說常嘯天重新出山了,會不會跟這個有關?

立刻又有人反駁:不是,老常才沒那個本事,我早聽說忠義社是南京保密局的嫡系,看來是真的!

嗬!軍統新寵,比老杜都值錢嘍!

正在這時,社長陪著他們的女同事走了進來。蔣芸姍燙髮旗袍,臉色有些發紅。

社長笑著將一張小樣遞到嚴偉手中:蔣小姐大喜,在你的版面發個賀辭吧!我已經親手擬了文稿,字號要大!

算是又一個新聞,大家驚笑起來,蔣芸姍只好大大方方承認:是,我要結婚了,中秋節當天在華懋飯店請酒,歡迎大家光臨!

女同事們圍上去,問長問短。嚴偉捏了報樣一個人呆呆坐在那裡,看著心儀的佳人搖著一頭新發,笑意盈盈回答著大家的提問:是,我先生姓盧。河北人。對,剛才我已經向社長辭職了,以後就不能和大家一同工作了……

蔣芸姍向大家招著手上了自家的汽車,回望報社大樓,雖然是一份掩護身份的職業,畢竟工作了大半年,社長、同事、工友,都擠在臺階上向她揮手告別,叫她也不由有了些留戀,但想到將要面臨的新任務,她又興奮起來。

一輛軍用吉普車等在蔣府門口,看見蔣芸姍從車上走下來,兩個兵上前攔下她。

蔣芸姍心中大驚,急速反應著,究竟是在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士兵已向她立正敬禮:請問您是蔣芸姍小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