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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二十九章 做個人吧

“你們都先出去吧,我想單獨和源稚女談一談。”路明非揉了揉繪梨衣的小腦袋,把她交給了蘇恩曦照顧。

蘇恩曦和酒德麻衣領著康斯坦丁和繪梨衣退離道場。

老唐此刻還在睡覺,所以這個寬闊的空間內就只有路明非和源稚女了。

路明非緩緩轉過身,和源稚女對視,問道:“源稚生在你眼裡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他立志要當正義的朋友,是那種會為了正義拋棄感情的人。”源稚女簡單地描述了源稚生。

站在旁人的角度,源稚生就是這麼一個人,源稚女有時候其實會恨自己的哥哥,這世界上明明只有他們兩個是絕對的親人,天下有什麼事情是比他是源稚生的弟弟,源稚生是他的哥哥更重要嗎?

他覺得哥哥很傻,怎麼可能有絕對的正義存在,那只是成年人編出來騙小孩子的謊言,可源稚生就是固執地相信著,為此不惜殺死弟弟,證明自己的決心。

多少個夜晚他曾希望哥哥是一個偏心的人,這樣在那個黑暗孤獨的地下室裡,他就不會被斬鬼刀貫穿胸膛,他還有機會可以站在哥哥的身邊。

“那你覺得你自己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路明非又問。

“我自己?”源稚女低頭看自己的手,“我是個手上沾滿了鮮血的劊子手,我是猛鬼眾的龍王,這麼多年我殺的人不止鎮上的那十四個女孩,我知道我是個應該下地獄的鬼的,但在下去之前,我必須要殺死王將。”

“可殺死王將對你來說又能改變什麼呢?你真正渴求的東西是王將的頭顱嗎?”路明非手拂過楔丸的刀柄,“總有比殺戮更重要的東西吧?”

是啊,他為什麼非要殺死王將不可呢?

他又不是正義的朋友,因為王將是個壞人就要殺死他,王將毀了他的人生,他就要把王將的頭顱砍下,這是他真正的願望嗎?

其實不是的,他真正的願望是回到哥哥的身邊,可他是一個骯髒的鬼,他不知道身為天照命的源稚生會用什麼樣的眼神看他,所以這麼多年來,他從來不敢和源稚生見面。

他為什麼會如此渴望殺死王將?

源稚女詢問自己這個問題,片刻後他自嘲地笑了一聲。

他憎恨王將,但想要殺死王將不只是因為恨,王將是把他拉入鬼之路的人,他真正渴望的,是殺死王將後,漂浮在頭頂遮蔽天空的陰雲就能散去,陽光重新照下來,他可以提著王將的頭顱去請求哥哥的原諒,對源稚生說,那些壞事都是這個混蛋蠱惑我做的,現在我把他殺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所以哥哥你能原諒我嗎。

想明白這個問題後,他笑了,原來他也是個這麼幼稚的傢伙。

但他和哥哥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小孩子吵架,握握手說一句對不起又能重新成為好朋友,大人說了不聯絡,就真的不會再聯絡了。

即使身體裡藏著鬼,那些惡事也實實在在是他親手做的,精神病人殺人就不算殺人了嗎?

他殺死王將,不過是想藉此彌補曾經犯過的錯,或許還能有微不可及的一點點機會,能再成為哥哥的同路人。

“路君,我叫你路君可以嗎?”源稚女輕聲說。

“當然可以。”

“路君,殺死王將是我必須要完成的事情,但殺戮不是我的目的,王將是個可怕的人,他存活在這世界上,會有太多的人被捲入不幸,所以我要殺死他,這個回答能讓你滿意嗎?”

“你的意思是,你也想和源稚生一樣,當正義的朋友麼?”

“當正義的朋友...”源稚女的面前忽然浮現出哥哥兒時的臉,哥哥拿著山裡撿來沒人要的奧特曼玩具,站在山泉旁的青石上,大聲地和他說,將來我們都要當正義的朋友。

源稚女忘了那時是白天還是夜晚,他只記得自己仰起頭,眼睛裡閃著和哥哥一樣的光。

他恍惚間說:“大概是吧。”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結盟吧,至少在殺死王將這件事上,我們達成了共識。”路明非伸出了右手。

“你相信我的說辭了麼?”源稚女和路明非握手。

“不,我到現在也不知道你說的到底幾分真幾分假。”路明非搖搖頭,“我只是覺得,凸守會親近的人,應該不會是個壞人,但我確實感受到你身體裡藏著的鬼了,他很危險,你有時候會不會覺得自己有兩個人格?”

“從來沒有。”源稚女說:“殺死那些女孩的每一個細節我都記得,我清楚地知道她們是我殺的,風間琉璃其實是我給鬼取的名字,源稚女是我的本名,但風間琉璃和源稚女都是我。”

“聽起來還真是複雜。”路明非鬆開了源稚女的手,“既然結盟了,那我們就分享情報吧,雖然有很多東西還不能告訴你,但關於我手裡那張面具的來歷,我覺得你應該會感興趣,我的確看到面具下的那張臉了,在你來之前,我並沒有覺得那個人和猛鬼眾有關係。”

路明非帶著源稚女走出道場,並且宣佈,他和源稚女達成了“殺死王將”聯盟。

路明非和源稚女分享了他所見的東西,關於面具下的那張臉,繪梨衣說和橘政宗很像。

“關於橘政宗你知道多少。”路明非問,他們坐在茶室,紙窗外是垂下的翠綠春芽。

繪梨衣幫客人倒茶,捧著冒熱氣茶杯坐在路明非的身邊。

“他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長,但和歷代大家長不同,他沒有皇血,而且他不是一個土生土長的日本人。”源稚女說:“其實我對他的身份也抱有懷疑態度,死侍的研究,很可能就是他在背後做的。”

路明非點頭,記下了橘政宗的異常,兩人在茶室聊了不少東西,之後便送走了源稚女,在王將現身之前,他會繼續在高天原當他的招牌牛郎。

路明非握著繪梨衣的手,看她手上顏色愈發深的血管。

他之前詢問源稚女對此是否有什麼解決辦法,但源稚女說他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種狀況,繪梨衣的血統比他的血統還要不穩定。

如此一來,只有去源氏重工找血清作為緩兵之計,至少得讓繪梨衣身體的惡化停下。

“血清有什麼訊息了嗎?”路明非詢問蘇恩曦。

“我已經盡力在找了,但是很遺憾,沒有。”蘇恩曦無奈地說。

“那看來是沒有其它辦法了,聯絡源稚生吧,我們直接找他要。”路明非大手一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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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源稚生真的把繪梨衣當成自己的妹妹,他就不會拒絕這個請求。

“有辦法單獨連通他的電話嗎?”路明非說,“我親自和他說。”

大舅哥這關無論如何是要過去的,這就像見家長,男人無論如何不能逃避。

雖然是他拐走繪梨衣在先,但蛇岐八家明顯有著諸多問題,讓繪梨衣待在那裡很不安全。

“可以,但需要一些時間。”蘇恩曦回應。

“大概要多久。”

“1小時,要遮蔽輝夜姬的偵查。”

“準備好了就通知我吧。”路明非點頭。

這事推脫不得,如果源稚生不同意他會帶上老唐去源氏重工硬搶,暴露一部分高階言靈也無所謂了,反正他現在是校董,卡塞爾的規則管不到他,他現在是規則的制定人。

“Sakura要給哥哥打電話嗎?”繪梨衣在本子上寫。

“是的,我們找他要能治療繪梨衣的血清。”路明非摸了摸女孩的頭。

“哥哥會讓我回家的。”

“繪梨衣想回去嗎?”

“不想回去,我想和Sakura待在一起。”

“那就不回去。”路明非摟住繪梨衣的肩,“放心,不管源稚生同不同意,我都會弄來血清的。”

“我們不要傷害哥哥和其他人。”繪梨衣遞過來一張紙條。

“不會的。”路明非輕聲說,手拂過女孩的長髮。

他從來都不會去傷害別人,除非別人要傷害他和他身邊的人。

關於如何完全治療繪梨衣,他已經找到了方向。

唯一的辦法還是換血,用龍王級別的血,讓繪梨衣完成生命層次上的進化,但老唐是塊石頭,康斯坦丁是個早產兒,只能另外找龍王。

但龍王是個稀罕物,全世界都只有加起來都只有八個,除去老唐和康斯坦丁就只有六個了,六個裡還不知道有多少個在沉睡,運氣不好,這輩子也撞不見一個。

路明非能和青銅與火之王成為網友,已經是堪比隕石砸到床板上的事件,再想滿世界沒頭沒腦地找,無異於填方葉塘,不過蒼天眷顧,日本不就正有一個嗎?

白王還是超越了四大龍王的位階存在,血液說不定會比四大龍王的更好用,這麼一想,繪梨衣的血也是源自白王,兩者之間排斥反應說不定也會比較小。

待會等老唐睡醒了可以問問他,他知道的東西比康斯坦丁要多。

再不濟,就先用四分之一,讓路鳴澤先幫繪梨衣延長二十年的壽命。

總歸是有辦法的,他要救的人,就一定會救下來!

...

源氏重工,執行局局長辦公室。

源稚生的眼眶周圍出現了黑眼圈,他嚴重失眠了,雖然這幾天他也沒有睡覺的時間,一直在滿東京地跑。

昂熱昨天抵達了東京,蛇岐八家接待了這位尊貴的傳奇屠龍者、曾經征服日本的存在。

源稚生也在昂熱手下念過書,見過校長的人都會尊敬他,他也不例外。

但他首先是蛇岐八家的少主,下一代的大家長,尊敬也不能區別對待,知曉老爹曾經是猛鬼眾的間諜後,他的內心遭受了巨大的衝擊,來不及緩一緩,老爹突然就在昨晚接待完昂熱的會議上宣佈,他現在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長了。

是的,誰也沒有想到,橘政宗會在這個時候把大家長的位置遞交給源稚生。

橘政宗在會議上向家主們坦白了神的去向,大阪的猛鬼眾也行動了起來,他們不知道從哪裡得到了訊息,像是聞到血腥味的鯊魚,從千里之外趕來東京,要尋找神。

就在昨晚,東京就發生了數次武裝衝突,槍擊甚至上了新聞頭條,東京的人民人心惶惶,蛇岐八家在政府安插的議員都無法把熱度壓下去,很多人害怕持槍恐怖分子突然出現。

猛鬼眾瘋了,完全瘋了,他們拋棄了人類的底線,知曉神將降臨後,他們迫不及待要找到神去朝拜。

決不能讓他們找到神,必須由蛇岐八家先猛鬼眾一步,把神扼殺在搖籃裡。

橘政宗把這個重任交付給源稚生,他說自己不配承擔如此重任。

只有源稚生明白這是為什麼,猛鬼眾可能會把橘政宗是曾是間諜的情報丟出來,私下裡他們做了那麼多次交易,很可能留有證據,到時候別說和猛鬼眾對抗了,蛇岐八家內部就會先亂成一團。

所以橘政宗必須退位,他不能掌權,必須把權力遞交給源稚生。

源稚生迫不得已,是被逼上這個座位的。

如潮水般的壓力把他淹沒了,他又想到了消失三天都沒有訊息的繪梨衣,心頭就像放了一塊鉛球,沉重又鬱悶,第一次有一“我頂不住”的感覺。

可他必須得頂得住,頂不住也得頂。

現在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昂熱並沒有代表卡塞爾向他施壓,今早昂熱跑去犬山家的族地拜訪犬山家主,絲毫沒有提及死侍,初代種這一類的詞彙,他像是單純來做客的。

可每個人都清楚昂熱不是一個老得無欲無求、清心寡慾的老頭子,他是屠龍者,支撐著他活下去唯一的信念就是屠龍,這樣平淡的表現,反而更讓人內心不安。

源稚生幽幽嘆了口氣,突然,他的電話響了。

一個陌生的使用者,沒有號碼,名字叫“Sakura”,頭像竟然是繪梨衣的照片!

見鬼,還是合照!

繪梨衣挽著路明非,像是打招呼似的揮手。

源稚生一下就精神了,此時辦公室裡只有他一個人,他按下了接通鍵,果然傳來了路明非的聲音:“喂,是源稚生學長嗎?”

混蛋,這傢伙怎麼還敢叫我學長!

你TM到底哪來的臉啊!求求你做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