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敲門聲響起。
床上的塔納託斯翻了個身, 用枕頭矇住耳朵。
“叩叩叩——”繼續敲門。
塔納託斯把被也扯過頭頂。
“叩叩叩——”陰魂不散。
塔納託斯把掀開被,猛地坐起身,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看了時間。
十月十五日凌晨零點零分。
塔納託斯身上的氣壓更低了。
半夜三更鬼敲門, 擾人清夢。
不過敲門的不是鬼, 被打擾的也不是人。
睡眠不是死神的必需品,但睡熟後被吵醒還是很不爽。塔納託斯現在的心情不太。
閻羅大半夜找他有麼事嗎?麼事非得挑半夜三更來說?
塔納託斯遲鈍地想了想, 只想到華國句俗語——閻王你三更死, 絕不留人到五更。
但他是死神, 閻王取不了他的命, 這個可能性不成立。
塔納託斯沒想出結果,慢吞吞地下床去開門。
閻羅看到用黑袍全身裹到腳的小死神站在門口,身低氣壓。
“麼事?”年聲音有氣無力的,帶著剛睡醒的懶散。
閻羅打扮依然很古風。白衣廣袖, 長髮披散,用根白綢髮帶松鬆綁著, 手中依然執著柄摺扇,像水墨畫裡走出的公, 仙氣十足。
不過半夜穿成這樣走出去, 半會被人當成撞鬼。
比起塔納託斯的懶洋洋, 閻羅相當精神:“不起去泰山看日出?”
“不。”塔納託斯十分利索地關上門。
他選擇繼續睡覺。
閻羅吃了閉門羹, 仍不放棄, 在門外繼續努力說服:“不是說見識美麗的界麼?泰山是我華夏五嶽之,國家5a級旅遊風景區, ‘會當凌絕頂,覽眾山小’聽過沒?說的是它。而且天沒亮爬山的人,又能出去看風景又能不遇見很人,這麼的機會你確定放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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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成為龐大商業帝國的主人, 閻羅在廣告推銷這方面也很有經驗。“不遇見很人”這點狠狠戳中了塔納託斯。
塔納託斯在決心出去看界後,也曾搜過華夏的旅遊景點,不能將地點只侷限樓下小區。但恰逢國慶期間,旅遊高峰,每個景點都擠滿烏泱泱群人,塔納託斯看到那人山人海犯了恐懼症,收回了試探的腳步,選擇繼續當個宅男。
閻羅負責幫他邁出這步。
……
分鐘後,塔納託斯打開門。
“怎麼去?”
閻羅見塔納託斯開了門,笑道:“看你是想坐車,還是飛過去?”
塔納託斯問:“遠?”
閻羅:“兩百公里。”
塔納託斯又懨懨的,似乎站著都隨時睡著:“懶得飛。”
揮翅膀也是力氣的,塔納託斯現在只想睡覺。
閻羅忍俊不禁:“那我換個問法。你是自駕遊,還是雲遊?自駕遊是坐我的車我給你開過去,雲遊是坐我的雲我給你載過去。不管車還是雲,你都能在上面補覺。”
雲遊對塔納託斯來說倒是挺新奇。他是用翅膀直接飛行,還沒體驗過騰雲駕霧的感覺。
閻羅的副駕駛座塔納託斯已經坐過了,他果斷選了雲遊。
青州到泰山有二百公里,開車三個小時,飛行自由得。雲朵的飄移速度由閻羅全然掌控,可以瞬間抵達,也能在天上慢慢飄整天。
閻羅召來片雲朵,這次的雲倒是比上次在地府裡召出來的大,又白又軟,能讓塔納託斯躺下來睡覺。
閻羅特意召喚這麼大片雲,為了能讓塔納託斯可以休息。
塔納託斯問:“為麼這朵雲是白的?”
他記得閻羅上次召喚出來的是朵烏雲。
閻羅說:“雲來是白的,只是現在是夜晚,融入夜色中看著像烏雲。我從人間召喚來的雲都是白的。地府為黑暗幽冥,身並沒有雲朵,我是取了片幽冥中的夜色創造出雲朵,也只有烏雲了。”
塔納託斯聽明白了。黑暗幽冥之地,容不下潔白。白雲只在天上,不在地底。
他看著閻羅那鬼魅般的白衣,微微垂眸。
那是天神的白衣。
塔納託斯踏上雲朵,閻羅騰雲駕霧,飛上天空,白雲也被夜色染成了烏黑。
雲很大,閻羅站在雲的端,塔納託斯坐在另端,中間還能空出很大片位置。雲朵比棉花還輕盈,人間最舒適的床都不如它柔軟。塔納託斯坐在雲裡,迎面吹著冷風,低頭俯瞰繁華的城市夜景。
這是他來過無數次的人間,也是他第次正視人間。
它是如此美麗。
為了能讓塔納託斯欣賞雲端下的風景,閻羅有意將雲速調整得和車速樣,需三小時能到達目的地。
塔納託斯看了小時,覺得底下場景大同小異,收回了視線。也許是雲朵太舒適柔軟的緣故,他又感到絲困意,枕在雲上睡著了。
閻羅見塔納託斯睡著,將速度放得更慢了點。私心裡,他希望這段旅程再漫長些。
他喜歡上了小死神,卻還不知道怎麼叫小死神也喜歡他。
但他想先讓小死神喜歡這個界,喜歡上自己,不再自厭。
沉睡時的小死神非常安靜,如果此時偷偷取下他的黑袍,能看到月光下小死神恬靜的睡顏。
但閻羅只是靜靜看著那身袍,看了許久,沒有任何越矩的行為。
他願意等待。
“小死神,我們到了。”到達目的地後,閻羅喚醒了補完覺的小死神。
凌晨三點,泰山腳下。
塔納託斯面無表情地望著人滿為患的臺階:“……這叫,人不?”
他可能對華夏的人不有誤解。
為麼有這麼人,半夜凌晨不睡覺,跑來爬山看日出。
閻羅:“……我們華夏人,比較愛鍛鍊。”
塔納託斯轉身走。
閻羅把拉住他,使用華夏萬能金句:“來都來了,這樣回去不是白跑趟?”
塔納託斯低頭看著被握住的手。
這次沒那麼燙手了。
還有點……不想他放開。
塔納託斯乖乖被閻羅拉回來。
閻羅鬆手的時候,他有種莫名的失落。
但看著望無際的臺階,與臺階上三三兩兩的遊客,塔納託斯的失落消散,已經開始痛苦。
他帶著點抱怨問:“你為麼,不直接飛到山頂?”
他們的交通工具是雲,天上的雲。
為麼特意飛到山腳,再用雙腿爬上去?
閒的嗎?
閻羅說:“腳踏實地,步個臺階,登頂的時候有意義。”
塔納託斯不是很懂這些雞湯,他只知道爬山很累。
拋開強大的神力,死神的體力並不算強,甚至稱得上孱弱。他收割靈魂的時候在全國各地趕工,都是靠翅膀飛,不是用雙腳走。不收割靈魂的時候,他都宅在冥界,雙腿更無用武之地。
所以爬山這項運對他是個巨大的考驗。
但是這裡已經有很遊人,他不能張開翅膀飛上山頂,這樣風景會立刻從泰山變成他。
塔納託斯不情不願地跨上臺階。
泰山實並不高,海拔只有千五百米,臺階七千階。人類都能征服珠峰,泰山更是不在下。
身為神明,爬不上泰山,實挺丟人的。
但塔納託斯是個從來不出門運的宅男,他有對強悍有力的骨翼卻不能展露,靠幾乎從未使用過的雙腿登上山頂。
不過走了兩千階,塔納託斯停下腳步,不願再前進。
他累了,休息。
閻羅已經甩開塔納託斯段距離,回頭見塔納託斯沒有跟上,又退回來詢問:“怎麼了?”
塔納託斯沉默瞬,吐出個字:“累。”
他有點恥承認,又不得不承認。
閻羅愣住,倒是沒想到這茬。
神明的身體素質遠勝凡人。華夏神的神體和神魂都樣強大,這七千階臺階對他輕輕鬆鬆,沒想到小死神竟然會累。
死神畢竟沒有真實血肉,沒有強悍的身體,骨骼雖堅硬,骨頭關節常年不活也鏽。走這麼臺階,他已經覺得這身骨頭散架了。
閻羅用扇掩住唇笑了聲:“不是吧,小死神,身體這麼嬌弱?”
塔納託斯:“……”
弱弱,為麼加個嬌字。
塔納託斯言不發,又轉身往回走。
閻羅“嘖”了聲,又氣。
他快走兩步,將塔納託斯拉回來:“牽著我的手,我拉你走,這樣有力氣了嗎?”
塔納託斯:“……”
並沒有,骨頭還是很僵硬。
但他還是莫名妙地被閻羅牽著,又登上兩千個臺階。
腿似乎真的沒有之前那麼酸了。
路上不遊客與他們擦肩而過,都對他們側目。
畢竟爬山都是輕裝上陣,這對個裹密不透風的黑色長袍,個穿衣袖翩翩的白色漢服,怎麼看怎麼累贅,竟然還能手牽著手登到這麼高的地方。
塔納託斯走累了,閻羅還會用扇給他扇風。
相互扶持,並肩登頂,真是感天地。
塔納託斯接收到路人的注目禮,有些不自在地想將手撤離。
閻羅卻攥得更緊,只叫他快跟上。
塔納託斯也沒再堅持。
他問閻羅:“你給我注入神力了嗎?”
閻羅詫異:“麼?”
那是沒有。
塔納託斯若有所。
他覺得自己只能走兩千階,事實卻遠遠超出他的極限。他以為是閻羅牽著他的手給他注入神力,讓他覺得路途輕鬆不。
如果沒有,他為麼能重新充滿力氣?
像……相握的手真的能夠注入力量。
讓他又有了爬山的力。
登到五千階時,塔納託斯無論如何都不想走了,坐在臺階上輕輕喘.息。
任憑閻羅如何拽著,他都沒有力氣。
再休息下去,會錯過日出,那他們半夜三更大老遠跑來的努力都白費了。
“你上去吧。”塔納託斯輕聲,“我走不。”
他有點愧疚,是他拖後腿了。
果然常年不運是不行。剛路過的登山老年團都個個健步如飛。
閻羅在他身前蹲下,並沒有責怪的意,溫和道:“不能和你起看日出,我獨自看有麼意義呢?”
他活了這麼久,怎麼可能沒看過日出。
可獨自看,和有人共看,那感覺是不樣的。
塔納託斯需看場日出。
閻羅需塔納託斯陪他看場日出。
他們彼此需,缺不可。
閻羅轉過身:“上來,我背你。”
塔納託斯怔。
閻羅輕笑:“再不上來,我們都看不到日出了。”
日出並不是很罕見的事情,每天都會有,他們活了數萬年,也看了數萬年。
可是這次,塔納託斯不想錯過。
像這次的意義格外珍貴,儘管他不知道那意義是麼。
他遲疑著,趴上了閻羅的背。
零距離接觸。
但並不危險,還很安心。
塔納託斯身體很輕,背在背上,幾乎沒麼重量。他似乎很瘦,揹著有些硌骨頭。
華夏美食那麼,以後可得喂胖點。閻羅心裡打著算盤。
閻羅揹著塔納託斯,走完剩下兩千臺階。
他們登頂的剎那,時間卡得分毫不差,正趕上日出。溫暖燦爛的陽光灑在他們身上,將身處黑暗幽冥中的兩個神籠罩在金光之下。
“日快樂。”塔納託斯聽見閻羅說。
閻羅沒有再用小死神的調侃稱呼,他溫柔地、鄭重地,喚了死神的.名諱。
“塔納託斯,你誕在陽光萬丈之處,以後也走到光裡。”
“陽光正在眷顧你,幸運也會眷顧你。”
“若你不嫌棄閻羅的惡名,請允許我也想眷顧你。”